资治通鉴全译-第7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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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当初,吴喜讨伐寻阳政权的会稽郡时,报告明帝说:“如果俘虏寻阳王刘子房与贼寇的将领,就在东部当场诛杀。”后来活捉了刘子房,押送建康,并释放了吴郡太守顾琛等。明帝因吴喜刚刚建立大功,没有追究,但内心深为痛恨。等到攻克荆州,吴喜大肆抢劫,贪赃以万计。寿寂之被诛杀时,吴喜正任淮陵太守,督豫州诸军事,得到消息,十分恐惧,上书明帝请求调任中散大夫,明帝大起疑心。这时,有人暗中指控萧道成在淮阴私通北魏。明帝用银壶装酒,加上封条,派吴喜亲自送给萧道成。萧道成惊恐,打算逃走,吴喜把实情告诉萧道成,并且先饮下一些,萧道成才敢喝下。吴喜回到京师,向皇上保证萧道成忠贞。然而,有人秘密检举,明帝认为吴喜计谋太多,而又素有人缘,恐怕不能侍奉幼主,于是召吴喜到后宫内殿,纵情闲谈,间或打趣开开玩笑,十分亲密。吴喜告辞出来,明帝又赏赐给他名菜,接着命他自杀,但仍下诏颁发丧葬费用。
又与刘等诏曰:“吴喜轻狡万端,苟取物情。昔大明中,黟、歙有亡命数千人,攻县邑,杀官长,刘子尚遣三千精甲讨之,再往失利。孝武以喜将数十人至县,说诱群贼,贼即归降。诡数幻惑,乃能如此。及泰始初东讨,止有三百人,直造三吴,凡再经薄战,而自破冈以东,至海十郡,无不清荡。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自退,若非积取三吴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寻喜心迹,岂可奉守文之主,遭国家可乘之会邪!譬如饵药,当人羸冷,资散石以全身,及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非忘其功,势不获已耳。”
明帝又下诏刘等人,解释杀吴喜的原因说:“吴喜轻浮狡狯,变化万端,专会收买人心。从前,大明年间,黟县、歙县有亡命徒数千人,攻击县城,杀戮官员,刘子尚派三千精锐部队前去讨伐,但两次都被击败。孝武帝命吴喜率领几十人抵达县城,游说诱降群贼,群贼立即归降。诡秘蛊惑之人,才能如崐此。到了泰始初年,命吴喜东征,他只带三百人,竟能直入三吴,经过两次小小的搏战,自破冈以东,直至大海,共十郡,全部荡平。百姓听说吴喜到来,都望风自退,如果不是多年来赢得三吴人士的感情,怎么能使他们如此心服。探寻吴喜的心迹,绝不会尊奉正统君主,而坐失千载难篷的良机!譬如吃药,当人发冷时,应服热身之药;当人发热时,应服退热之药。并非忘掉他的功劳,而属迫不得已罢了。”
'13'戊寅,以淮阴为北兖州,征萧道成入朝。道成所亲以朝廷方诛大臣,劝勿就征,道成曰:“诸卿殊不见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诸弟,何预他人!今唯应速发;淹留顾望,必将见疑。且骨肉相残,自非灵长之祚,祸难将兴,方与卿等戮力耳。”既至,拜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13'戊寅(二十二日),刘宋把淮阴划归北兖州,征召萧道成回京。萧道成的亲信认为,朝廷正在诛杀大臣,劝萧道成拒绝征召。萧道成说:“你们还没有看透当前的形势,皇上只因为太子年纪太小,所以把兄弟一一翦除,跟别人无关。现在必须立即出发,稍微延误观望,一定受到猜疑。而且,骨肉相残,政权势必难以长久,大祸将临,各位要与我同心协力。”回京师之后,明帝任命萧道成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14'八月,丁亥,魏主还平城。
'14'八月,丁亥(初一),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5'戊子,以皇子跻继江夏文献王义恭。
'15'戊子(初二),明帝把皇子刘跻过继给江夏文献王刘义恭。
'16'庚寅,上疾有间,大赦。
'16'庚寅(初四),明帝病势转轻,宣布大赦。
'17'戊戌,立皇子准为安成王,实桂阳王休范之子也。
'17'戊戌(十二日),明帝封皇子刘准为安成王。刘准实际上是桂阳王刘休范的儿子。
'18'魏显祖聪睿夙成,刚毅有断;而好黄、老、浮屠之学,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玄理,雅薄富贵,常有遗世之心。以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子推沈雅仁厚,素有时誉,欲禅以帝位。时太尉源贺督诸军屯漠南,驰传召之。既至,会公卿大议,皆莫敢先言。任城王云,子推之弟也,对曰:“陛下方隆太平,临覆四海,岂得上违宗庙,下弃兆民。且父子相传,其来久矣。陛下必欲委弃尘务,则皇太子宜承正统。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陛下若更授旁支,恐非先圣之意,启奸乱之心,斯乃祸福之原,不可不慎也。”源贺曰:“陛下今欲禅位皇叔,臣恐紊乱昭穆,后世必有逆祀之讥。愿深思任城之言。”东阳公丕等曰:“皇太子虽圣德早彰,然实冲幼。陛下富于春秋,始览万机,柰何欲隆独善,不以天下为心,其若宗庙何!其若亿兆何!”尚书陆曰:“陛下若舍太子,更议诸王,臣请刎颈殿庭,不敢奉诏!”帝怒,变色;以问宦者选部尚书酒泉赵黑,黑曰:“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帝默然。时太子宏生五年矣,帝以其幼,故欲传位子推。中书令高允曰:“臣不敢多言,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帝乃曰:“然则立太子,群公辅之,有何不可!”又曰:“陆,直臣也,必能保吾子。”乃以为太保,与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太子。丙午,高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
'18'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从小就聪明睿智,刚毅果断,爱好黄老哲学和佛学,每次接见朝廷官员及和尚僧侣,共同谈玄论理,对世俗的荣华富贵,非常淡泊鄙薄,时常有离家修行的想法。认为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拓跋子推沉稳文雅仁厚,一向有较高的声誉,打算把帝位禅让给他。当时,太尉源贺率各军驻防漠南,献文帝迅速传召他回京。源贺抵达时,正举行公卿会议,没有一个人敢先发言。任城王拓跋云是拓跋子推的弟弟,他说:“陛下正逢太平盛世,君临四海,怎么可以对上违背祖宗,对下抛弃人民。而且,父子相传,由来已久。陛下一定要放弃尘世上的俗务,那么皇太子理应继承大统。天下是祖先的天下,陛下如果把朝廷授予旁支,恐怕不是明圣祖先的本意,将要引起奸人的乱心,这是祸福的源头,不可不格外谨慎。”源贺说:“陛下现今打算禅位给皇叔,我深恐扰乱皇家祖庙祭祀的顺序,后世将讥讽我们逆祀。请三思任城王之言。”东阳公拓跋丕等说:“皇太子虽然神圣恩德早已显彰,但年龄实在太小,而陛下正当壮年,刚开始亲自主持朝政,为何只顾独善其身,不把天下放在心上?如果那样的话,皇家祖庙将怎么办,亿万人民将怎么办!”尚书陆说崐:“陛下若舍弃太子,传位亲王,我宁可在金銮殿上自刎,也不敢奉诏。”献文帝勃然大怒,脸色霎时改变,转过头问宦官选部尚书酒泉人赵黑,赵黑说:“我以死效忠皇太子,不知其他。”献文帝沉默不语。这一年,皇太子拓跋宏仅仅五岁。献文帝因他太小,所以准备传位给拓跋子推。中书令高允说:“我不敢多言,愿陛下不忘祖先托付之重,而追念周公辅佐幼主成王的故事。”献文帝说:“那么,让皇太子登基,由各位辅佐,有何不可!”又说:“陆是忠直之臣,一定能保护我的儿子。”于是任命陆为太保,与源贺一同持节,把皇帝的玉玺呈献给皇太子拓跋宏。丙午(二十日),高祖孝文帝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延兴。
高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高祖亲吮。及受禅,悲泣不自胜。显祖问其故,对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孝文帝从小就感情丰富,两年前,献文帝身上长疮,孝文帝亲自用嘴为父亲吮脓。等到接受父亲的禅让,悲痛哭泣,不能自胜。献文帝问他缘故,他回答说:“接替父亲的位置,内心非常痛切。”
丁未,显祖下诏曰:“朕希心玄古,志存澹泊,爰命储宫践升大位,朕得优游恭己,栖心浩然。”
丁未(二十一日),献文帝下诏说:“朕向往太古生活,志向恬淡,不图名利,特命太子升为皇帝,朕只求悠闲自得,修身养性。”
群臣奏曰:“昔汉高祖称皇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明不统天下也。今皇帝幼冲,万机大政,犹宜陛下总之。谨上尊号曰太上皇帝。”显祖从之。
文武官员上奏说:“从前,汉高祖刘邦当了皇帝,尊称他的父亲为太上皇,表明并非自己统治天下。而今,皇上年纪幼小,朝廷大政仍宜由陛下掌管,谨恭上尊号太上皇帝。”献文帝同意。
己酉,上皇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斫,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咸以闻。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图于苑中之西山,与禅僧居之。
己酉(二十三日),太上皇帝迁到崇光宫居住,用刚刚采来未经砍伐的木材为房椽,台阶仍为土质,朝廷大事,仍向他请示。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在苑中西山兴建佛教寺庙,名叫鹿野浮图,让和尚僧侣居住。
'19'冬,十月,魏沃野、统万二镇敕勒叛,遣太尉源贺帅众讨之;降二千余落,追击余党至罕、金城,大破之,斩首八千余级,虏男女万余口,杂畜三万余头。诏贺都督三道诸军,屯于漠南。
'19'冬季,十月,北魏沃野、统万二镇所辖的敕勒部落叛乱,派太尉源贺率军讨伐,接受两千多个帐篷的居民投降,追击残余势力。追到罕、金城时,大破敕勒军,杀八千余人,俘虏男女一万余人,牲畜三万余头。孝文帝下诏,命源贺统领三路的几支军队,驻扎沙漠之南。
先是,魏每岁秋、冬发军,三道并出以备柔然,春中乃还。贺以为“往来疲劳,不可支久;请募诸州镇武健者三万余人,筑三城以处之,使冬则讲武,春则耕种。”不从。
在此之前,北魏每年秋冬之季,分东、中、西三路同时发兵,防备柔然汗国的入侵,直到次年春季中期,才撤退。源贺认为:“如此一往一来,士卒疲惫不堪,无法长期保持斗志。请求招募各州、镇壮士三万余人,沿边兴筑三座城,让他们据守,冬季练兵,春季种地。”朝廷不准。
'20'庚寅,魏以南安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领护西域校尉,镇凉州。
'20'庚寅(初五),北魏任命南安王拓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兼护西域校尉,镇守凉州。
'21'上命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经略淮北,崇祖自郁洲将数百人入魏境七百里,据蒙山。十一月,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击之,崇祖引还。
'21'刘宋明帝命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策划收复淮河以北。垣崇祖率领数百人,从郁州出发,深入北魏七百里,占领蒙山。十一月,北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反攻,垣崇祖带兵撤回。
'22'上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通直散骑侍郎会稽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驱下殿。崐愿徐去,无异容。
'22'明帝把原来的府邸改为庙院,称湘宫寺,装潢修建,极为壮观华丽。准备兴建十层佛塔,不能成功,于是便修成两座。新安太守巢尚之解除职务后,回京朝见,明帝对他说:“你去过湘宫寺没有?那可是我的大功德,花费不少钱。”通直散骑侍郎会稽人虞愿正在一边侍立,说:“那是百姓用卖子、卖妻的钱所建造的,佛陀如果有灵,会慈悲为怀,哭泣哀叹。罪恶高过佛塔,有什么功德!”在座的人脸色全都大变,明帝大怒,命人把虞愿驱逐出殿。虞愿慢慢离开,没有恐惧的表情。
上好围棋,棋甚拙,与第一品彭城丞王抗围棋,抗每假借之,曰:“皇帝飞棋,臣抗不能断。”上终不悟,好之愈笃。愿又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上虽怒甚,以愿王国旧臣,每优容之。
明帝爱下围棋,但棋艺非常拙劣,常跟围棋国手彭城丞王抗对弈。王抗只好常常暗中让他,说:“皇上一飞,臣无法切断。”明帝始终不知内情,对围棋越发爱不释手。虞愿又说:“这是尧用来教他儿子丹朱的玩艺儿,不是人主所应该嗜好的。”明帝怒不可遏,但由于虞愿是自己任亲王时的旧属,所以总是非常宽容他。
'23'王景文常以盛满为忧,屡辞位任,上不许。然中心以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景文弥惧,自表解扬州,情甚切至。诏报曰:“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今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迁为令,居之不疑;人情向粲,淡然亦复不改常日。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竞不?夫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填壑之忧,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
'23'王景文一直为家门富贵过分而深感忧虑,屡次辞让官职,明帝都不准许。然而,明帝内心却因王景文是皇家外戚,地位高贵,家族昌盛,而孝昌侯张永长期率领大军,怀疑他们将来难以信任,于是,亲自写首歌谣:“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王景文越发恐惧,再一次上书请求辞去扬州刺史,情意十分恳切。明帝下诏回答说:“一个人身居尊贵、重要职位,只要看他存心如何罢了。大明之世,巢尚之、徐爰、戴法兴、戴明宝官职不过是个手持长矛的侍从,其权力竟大于人主。而今,袁粲任仆射兼管吏部,人们往往不知道袁粲是谁?袁粲提升为尚书令,他并没有丝毫猜疑,人们都亲近他,而他淡漠得跟平常一样,以这种态度身居高位重职,难道会感到惶惶不安?高贵固然有倾危的恐惧,卑贱也会有被填沟壑的忧虑。用尽心机避祸,不如不用心机,听候命运的安排,兴衰存亡,道理相同。”
泰豫元年(壬子、472)
泰豫元年(壬子,公元472年)
'1'春,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