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8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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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到了这时,他又一次谋划迁都的事,派遣了三千名骑兵镇守建兴,又增加河东以及济州的兵马,掌握了各州摊派购买的粮食,把它们全部运进邺城。孝武帝又颁下诏书给高欢说:“高王您要是想平服人心,杜绝众人的非议,只有撤回河东的兵马,停止在建兴的军事行动,送走相州屯积的粮食,再追回济州的军队,让蔡俊同意由别人取代他的职务,让邸珍离开徐州,放下干戈,解散兵马,每人从事家庭生产,如果需要粮食,另外派人输送,做了这些事之后,说您坏话的人就会张口结舌,不再产生怀疑,高王您从此在太原可以高枕无忧,我在京城洛阳垂衣拱手不用操心了。您要是挥师南下,想篡夺皇位,朕虽然在干戈军旅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为国家、宗庙考虑,我就是想罢休也不能,决定权在您那里,而不是我。缺了最后一筐土,还不成一座山,咱们都为此感到可惜。”高欢又向孝武帝递送奏折,竭力数说宇文泰、斛斯椿的罪恶。
帝以广宁太守广宁任祥兼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祥弃官走,渡河,据郡待欢。帝乃敕文武官北来者任其去留,遂下制书数欢咎恶,召贺拔胜赴行在所。胜以问太保掾范阳卢柔,柔曰:“高欢悖逆,公席卷赴都,与决胜负,生死以之,上策也。北阻鲁阳,南并旧楚,东连兖、豫,西引关中,带甲百万,观衅而动,中策也。举三荆之地,庇身于梁,功名皆去,下策也。”胜笑而不应。
孝武帝宣布让在原籍广宁担任太守的任祥兼任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任祥弃官逃走,渡过黄河,占据了郡城等待高欢前来。孝武帝就颁下诏书规定文武百官中凡是来自北方的可以随意离开或者留下,另一份诏书中又数说了高欢的罪恶,征召贺拔胜赶赴京城。贺拔胜就此事询问范阳人太保掾卢柔,卢柔回答说:“高欢倒行逆施,您率领大军赶赴都城,与他决一胜负,不论生死都坚持,这是上策。您在北面阻隔鲁阳,在南面吞并从前的楚国土地,在东面连接兖、豫地区,在西面与关中之主结好,带着百万人马,相机而动,这是中策。以三荆的土地作为资本,投靠梁国,功业名誉都失去,这是下策。”贺拔胜听后笑了起来,没作回答。
帝以宇文泰兼尚书仆射,为关西大行台,许妻以冯翊长公主,谓泰帐内都督秦郡杨荐曰:“卿归语行台,遣骑迎我!”以荐为直将军。泰以前秦州刺崐史骆超为大都督,将轻骑一千赴洛,又遣荐与长史宇文侧出关候接。
孝武帝让宇文泰兼任尚书仆射,出任关西大行台,还答应将冯翊长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子。他对宇文泰的帐内都督、秦郡人杨荐说:“你回去告诉你们行台,让他派骑兵来迎接我!”又任命杨荐为直将军。宇文泰任命以前的秦州刺史骆超为大都督,率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前往洛阳,又派遣杨荐与长史宇文侧一道到关外迎候孝武帝。
丞相欢召其弟定州刺史琛使守晋阳,命长史崔暹佐之。暹,挺之子也。欢勒兵南出,告其众曰:“孤以尔朱擅命,建大义于海内,奉戴主上,诚贯幽明;横为斛斯椿谗构,以忠为逆,今者南迈,诛椿而已。”以高敖曹为前锋。宇文泰亦移檄州郡,数欢罪恶,自将大军发高平,前军屯弘农。贺拔胜军于汝水。
丞相高欢召来他的弟弟定州刺史高琛,让他镇守晋阳,命令长史崔暹辅佐他。崔暹是崔挺的儿子。高欢带领部队向南方进发,并告诉他的部属们:“因为尔朱氏自作主张不服从命令,所以我在海内伸张正义,拥戴皇上,真诚之心,贯通幽明,谁知由此而横遭斛斯椿的谗言谄害,我一片忠心,却被他们视为叛逆。现在我们向南方进军,不过是要杀掉斛斯椿而已。”他任命高敖曹为先锋官。宇文泰也在各州、郡传布声讨文书,列举高欢的罪恶,并且亲自带领大军前往高平,先头部队屯驻在弘农。贺拔胜的军队驻扎在汝水。
秋,七月,己丑,魏主亲勒兵十馀万屯河桥,以斛斯椿为前驱,陈于邙山之北。椿清帅精骑二千夜渡河掩其劳弊,帝始然之;黄门侍郎杨宽说帝曰:“高欢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兵于人,恐生他变。椿若渡河,万一有功,是灭一高欢,生一高欢矣。”帝遂敕椿停行,椿叹曰:“顷荧惑入南斗,今上信左右间构,不用吾计,岂天道乎!”宇文泰闻之,谓左右曰:“高欢数日行八九百里,此兵家所忌,当乘便击之。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河决战,方缘津据守。且长河万里,捍御为难,若一处得渡,大事去矣。”即以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自蒲反济,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贤将精骑一千赴洛阳。
秋天,七月,己丑(初九),北魏孝武帝亲自带领十万兵马屯驻在河桥地区,以斛斯椿为先锋,陈兵在邙山的北面。斛斯椿请求率领两千名精锐骑兵渡过黄河,乘敌军疲劳困乏处于不利状态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孝武帝开始同意他的计划,但黄门侍郎杨宽劝告孝武帝说:“高欢以臣子的身份讨伐君王,还有什么做不出的!现在把兵马借给别人,怕会发生其它的变故。斛斯椿渡河之后,万一有功的话,那就成了灭除了一个高欢,又生出一个高欢。”孝武帝于是颁下诏书,命令斛斯椿停止行动。斛斯椿叹息道:“近来火星进入南斗,现在皇上相信他身边的人的离间陷害,不采用我的计谋,岂不是天意呀!”宇文泰听了这话之后,对身边的部下说:“高欢几天之中行军八九百里路,这是兵家所忌讳的事情,应当乘这个机会袭击他。而皇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过河去与高欢决一死战,倒是靠着渡口一味防守。而且长河足有万里,防御起来困难,如果有一个地方让高欢的军队渡过,总的局势就完了。”他立刻任命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从蒲反渡河,向并州进军,又派大都督李贤率领一千名精锐骑兵赶往洛阳。
帝使斛斯椿与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斌之镇虎牢,行台长孙子彦镇陕,贾显智、斛斯元寿镇滑台。斌之,鉴之弟;子彦,稚之子也。欢使相州刺史窦泰趣滑台,建州刺史韩贤趣石济。窦泰与显智遇于长寿津,显智阴约降于欢,引军退。军司元玄觉之,驰还,请益师,帝遣大都督侯几绍赴之,战于滑台东,显智以军降,绍战死。北中郎将田怙为欢内应,欢潜军至野王,帝知之,斩怙。欢至河北十余里,再遣使口申诚款;帝不报。丙午,欢引军渡河。
孝武帝派斛斯椿与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元斌之镇守虎牢,派行台长孙子彦镇守陕城,派贾显智、斛斯元寿镇守滑台。元斌之是元鉴的弟弟。长孙子彦是长孙稚的儿子。高欢让相州刺史窦泰进军滑台,建州刺史韩贤进军石济。窦泰与贾显智在长寿津相遇,贾显智暗中与窦泰约定要投降高欢,带着部队撤退了。军司元玄觉察到了这一点,飞马奔回去,要求增派部队,孝武帝派遣大都督侯几绍赶到那里,在滑台的东部与窦泰交战,贾显智领着他的人马投降了。侯几绍战死沙场。北中郎将田怙是高欢的内应,高欢偷偷进军到野王的时候,孝武帝知道了田怙的阴谋,杀掉了他。高欢到达黄河北岸十余里的地方,再一次派遣使者当面向孝武帝申明他的诚意;孝武帝不作答复。丙午(二十六日),高欢指挥部队渡过了黄河。魏主问计于群臣,或欲奔梁,或云南依贺拔胜,或云西就关中,或云守洛口死战,计未决。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弃椿还,绐帝云:“高欢兵已至!”丁未,帝遣使召椿还,遂帅南阳王宝炬、清河王、广阳王湛以五千骑宿于西,南阳王别舍沙门惠臻负玺持千牛刀以从。众知帝将西出,其夜,亡者过半,、湛亦逃归。湛,深之子也。武卫将军云中独孤信单骑追帝,帝叹曰:“将军辞父母,捐妻子而来,‘世乱识忠臣’,岂虚言也!”戊申,帝西奔长安,李贤遇帝于崤中。己酉,欢入洛阳,舍于永宁寺,遣领军娄昭等追帝,请帝东还。长孙子彦不能守陕,弃城走。高敖曹帅劲骑追帝至陕西,不及。帝鞭马长骛,糗浆乏绝,三二日间,从官唯饮涧水。至湖城,有王思村民以麦饭壶浆献帝,帝悦,复一村十年。至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迎献酒食,从官始解饥渴。
孝武帝向各位大臣询问计策,有人说投奔南方梁朝,有的人说到南方依靠贺拔胜,有的人说去西部的关中地区,有的人说坚守洛口死战一场,计划定不下来。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夺利,他丢下斛斯椿回来,欺骗孝武帝说:“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丁未(二十七日),孝武帝派遣使者召回斛斯椿,然后就率领南阳王元宝炬、清河王元、广阳王元湛带着五千名骑兵在水的西部宿营,寄居在南阳王舍下的出家人惠臻背着玉玺手持千牛刀跟随着。大家都知道孝武帝将要出发到西部去,这一天夜间,逃亡的人超过一半,清河王元、广阳王元湛也逃了回去。元湛是元深的儿子。武卫将军云中人独孤信单人匹马追赶孝武帝。孝武帝感叹地说道:“将军你辞别父母,舍弃妻子而来,有言道:‘世道大乱的时候能够识别出忠臣’,这可不是瞎话呀!”戊申(二十八日),孝武帝奔往西部的长安,李贤在崤县境内与孝武帝相遇。己酉(二十九日),高欢进入洛阳,住在永宁寺,派遣领军娄昭等人追赶孝武帝,请他东还。长孙子彦不能守住陕城,弃城逃跑了。高敖曹率领着精锐的骑兵追赶孝武帝一直到达陕城以西,终于没有赶上。孝武帝鞭打着马长时间地奔驰,粮浆乏绝。两三天里面,跟随孝武帝的官员只能喝山涧的水充饥,到了湖城,当地王思村中的农民献给孝武帝麦饭与壶浆,孝武帝感到很高兴,免除了全村十年的徭役。到了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迎接孝武帝,送上了酒与食物,跟随的官员才开始解除了饥渴。
八月,甲寅,丞相欢集百官谓曰:“为臣奉主,匡救危乱,若处不谏争,出不陪从,缓则耽宠争荣,急则委之逃窜,臣节安在!”众莫能对,兼尚书左仆射辛雄曰:“主上与近习图事,雄等不得预闻。及乘舆西幸,若即追随,恐迹同佞党;留待大王,又以不从蒙责,雄等进退无所逃罪。”欢曰:“卿等备位大臣,当以身报国,群佞用事,卿等尝有一言谏争乎?使国家之事一朝至此,罪欲何归!”乃收雄及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兼度支尚书天水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皆杀之。孝芬子司徒从事中郎猷间行入关,魏主使以本官奏门下事。欢推司徒清河王为大司马,承制决事,居尚书省。
八月,甲寅(初四),丞相高欢召集文武百官,对他们说:“做臣子侍奉皇上,要解救危难,消除混乱,假如在朝中不进行诤谏,皇上出门时不陪同跟随,没有急事时一心争宠幸求荣耀,一旦遇上急事就自己抱头逃窜,你们做臣子的气节在哪里!”大家都不能回答,兼任尚书左仆射的辛雄说道:“皇上与他宠信的近臣们谋划商量事情,我们这些人事先都不知道。等到皇上的车子到西边去的时候,我们要是立即追随,恐怕行为就相同于奸党;而我们留下来等待大王您,您又以不追随皇上这一点责难我们,我们这些人进退都无法逃脱罪责了。”高欢说道:“你们身为高级官员,本来应当用自己的身体来报效国家,但是在一群奸臣当权的时候,你们中间有人说过一句规劝抗争的话吗?使国家大事一朝之间糟到这种地步,你们的罪责还能归到谁的身上!”说完,就下令收审辛雄以及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任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兼任度支尚书天水人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崔孝芬的儿子司徒从事中郎崔猷抄小道进入关中地区,孝武帝授他以本官奏门下事。高欢推荐原任司徒的清河王元出任大司马,承接旨意,决断事务,主持尚书省政务。
宇文泰使赵贵、梁御帅甲骑二千奉迎,帝循河西行,谓御曰:“此水东流,而朕西上,若得复见洛阳,亲诣陵庙,卿等功也。”帝及左右皆流涕。泰备崐仪卫迎帝,谒见于东阳驿,免冠流涕曰:“臣不能式遏寇虐,使乘舆播迁,臣之罪也。”帝曰:“公之忠节,著于遐迩。朕以不德,负乘致寇,今日相见,深用厚颜。方以社稷委公,公其勉之!”将士皆呼万岁。遂入长安,以雍州廨舍为宫,大赦,以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军国之政,咸取决焉。别置二尚书,分掌机事,以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为之。时军国草创,二人积粮储,治器械,简士马,魏朝赖之。泰尚冯翊长公主,拜驸马都尉。
宇文泰派赵贵、梁御率领两千名戴盔披甲的骑兵前去恭迎孝武帝,孝武帝沿着黄河向西行进,对梁御说:“这条河的水向东流,而朕却往西去,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重见洛阳,亲自到皇陵宗庙祭祀,那可都是你们的功劳呀。”说着,孝武帝和他身旁的人都流下了眼泪。宇文泰备好了仪仗与卫队迎接孝武帝,在东阳驿进行了参拜。宇文泰摘去帽子流着眼泪说道:“我没能遏制住贼寇的侵犯迫害,致使皇上颠簸迁徙,这都是我的罪过。”孝武帝说道:“你的忠心与气节,远近闻名。朕因为缺乏足够的德行,而身居尊位,结果招致贼寇肆意横行,今天与你相见,实在是太惭愧了。我现在就把国家的重担托付给你,你好好勉力吧!”将士们都高呼万岁。孝武帝于是进入长安,将雍州的官署作为宫殿,大赦天下,任命宇文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国家军政大事的安排都取决于他。孝武帝还另外设置了两名尚书,分别掌管军机大事,让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担任了这两个职务。此时,长安政权刚刚创立,两人积攒粮食储备起来,制造各种器械,精选士兵战马,整个魏朝都依靠他们。宇文泰与冯翊长公主成婚,被封为驸马都尉。
先是,荧惑入南斗,去而复还,留止六旬。上以谚云“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及闻魏主西奔,惭曰:“虏亦应天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