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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大工匠 作者:高满堂-第22部分

小说: 大工匠 作者:高满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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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让我能搂着玉芳睡一回,就是死了,也不算白来这个世界走一回。现在我的愿望达到了,我就是明天死了,也会高高兴兴的,我活得值了。” 
          
        肖玉芳被感动了:“三哥,你真是这么想的?”杨老三眼里含着泪:“哥不骗你,哥骗谁也不会骗你。”     
        闻听此言,肖玉芳紧紧地抱住杨老三:“三哥!”     
        两人厮搂着,互相亲吻着。杨老三坏笑着:“玉芳,像不像刚才看的苏联电影?苏联人就是这么接吻的。”     
        肖玉芳笑着推开他:“三哥,你太坏了!”     
        杨老三马上说:“玉芳,守着人你可不能这么叫我。”     
        肖玉芳道:“我又不傻。”     
        杨老三笑着:“再来一次,你别睁眼,把头往后仰。”     
        杨老三指导着。肖玉芳认真地、反复地试着外国人接吻的样子,嘴里喃喃道:“好了,别叫人看到!”     
        杨老三和肖玉芳手扯着手走出公园来,突然两人松了手。只见肖长功拎着个包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两人呆呆地看着肖长功,一时无语。肖长功挥了挥手:“玉芳啊,你先回家吧,我和你师傅有几句话。” 
          
        肖玉芳看了杨老三一眼,低着头匆匆走去。肖长功拍了拍椅子道:“老三,坐下说话。”     
        杨老三心虚地说:“师哥,我还有点事……”说着要走。肖长功说:“坐下,坐下。”     
        杨老三道:“师哥,咱明天再说吧。”     
        肖长功瞪着眼说:“你怕什么?你看这是什么?”从包里掏出两瓶酒,放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酒,杨老三松了口气:“师哥,这是干什么?”肖长功说:“给你的,我从北京背回来的。” 
          
        杨老三拿起酒看了看道:“好酒,地道的二锅头!”     
        杨老三坐下。肖长功说着:“这些天我忙着到处作报告,也没时间去看你,这不刚从会场出来,就奔你来了,你别在意啊。”     
        杨老三还是不安:“没事没事,师哥,我领了,那我就回去了。”     
        杨老三欲走,肖长功把他按住了。——“老三,再坐会儿,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这些年,跟你说了些没斤两的话,别往心里去,还有……老三,我对不住你!”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从北京走了我才知道,为了我,你把那天晚上喝酒的事全揽过去了,没有你,我见不着毛主席……”——“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忘不了!”     
        杨老三朝外走去,被肖长功叫住了:“老三,过来,我还有话说。”     
        杨老三走到肖长功面前。肖长功见四处无人,低声道:“老三,凭你这个条件,找什么样的女人都不费事,是不是啊?”杨老三道:“师哥,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好吗?别曲里拐弯的,我烦!”肖长功道:“你火什么?”杨老三道:“你火什么?你什么时候能放个响屁!”肖长功干脆说了出来:“那好,老三,你和玉芳的事我一直没说什么,可现在我不能不说什么了,再不说就要出事了,一句话,你俩现在走得不近便,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伤了她,我就要你的小命儿!” 
          
        杨老三冷冷地说:“就这么个响屁啊,那好,我告诉你,我不敢,她不就是跟我学点手艺吗?我不教行了吧?”第二天,下班铃响,收工了。杨老三给肖玉芳发了个暗号,肖玉芳回了个暗号。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车间。厂区的僻静处,巨大的空铁管横躺在地上,肖玉芳蹲在里面。外面传来杨老三的两声咳嗽,肖玉芳在里面回了两声咳嗽。杨老三钻了进来。两个人说话声音虽然很低,却震得铁管子里嗡嗡作响。杨老三心慌地说:“玉芳,坏事了。” 
          
        肖玉芳一怔:“怎么了?”杨老三说:“昨晚你走后,你哥和我说了几句话。”     
        肖玉芳问:“我哥怎么说的?”杨老三:“他说,我要是敢打你的主意,他就要了我的小命儿。看来他可能知道咱俩那个了。”         
      
        肖玉芳睨视着杨老三:“你就那么怕他?”杨老三直言道:“说真格的,我还真有点怵他。你别看他言语不多,身上有股杀气。光复前一年,有一回,一个日本人非要跟他比摔跤,结果你哥输了。后来他发狠学摔跤,跟着腚要再跟日本人比一回。日本人说他是手下败将,死活不跟他比。你猜你哥怎么着?天天下了班,堵在厂门口跟人家叫号。那个日本人没办法又跟他摔了一跤。” 
          
        肖玉芳追问着:“结果怎么样?”杨老三说:“把人家摔了个狗啃泥。”     
        肖玉芳问:“日本人没报复他?”杨老三说:“怎么没报复?人家找了个因由,把他好一顿揍。不管怎么揍,他愣是没说一句软话。”     
        肖玉芳说:“他那是对日本人,对你,他不敢怎么的。”     
        杨老三踌躇道:“那可不好说,我还是躲着这个凶神吧。”     
        肖玉芳瞋了他一眼:“看你那点胆量,我就不怕他!”     
        杨老三盯着她的眼睛问:“你真的不怕?”肖玉芳坚决地说:“不怕,他还能吃了我啊?”杨老三心意终定:“好,你不怕我也不怕,豁出去了!”     
        两个人悄悄地爬出铁管子。两人骑车在大街上狂奔。下坡的时候,肖玉芳和杨老三玩起了大撒把,两个人搂着肩膀,说着笑着,唱起了当时流行的苏联歌曲《喀秋莎》:正当梨花开遍了田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在另一家小工厂里,杨老三现场教肖玉芳直大轴。肖玉芳打了一锤。杨老三摇了摇头,为她耐心讲解着什么。肖玉芳看着杨老三,深情地点了点头……当天晚上,外面夜色沉沉,两人在大铁管里摆上了小酒小菜,不停地碰着杯,炽热的心是火红的,明亮的。两人笑着,都有些喝醉了。杨老三如在梦里:“玉芳,我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像神仙一样,人也觉得年轻了。玉芳,你不觉得我老吗?”肖玉芳唇角绽笑:“一点不觉得。我觉得,你这个人吧,有一颗年轻人的心。以后给你规定一条,天天必须刮胡子,要不然我不让你那个。” 
          
        杨老三故意问:“哪个?”肖玉芳道:“那个。”     
        “到底哪个?”肖玉芳捶打着杨老三:“你太坏了!”     
        杨老三微微闭上了眼睛憧憬着说:“玉芳,真想领着你远走高飞,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来,过咱们的好日子。”     
        肖玉芳却说:“我可不想离开厂子,没有厂子,我怎么学手艺?”杨老三一下醒了:“你是和我好还是和我的手艺好?”肖玉芳道:“废话,你没手艺我能和你好吗?”杨老三的脸暗下来了。肖玉芳柔声问:“怎么了?”杨老三叹口气:“唉,玉芳,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为了学手艺受委屈了。我杨老三一定不辜负你。” 
          
        ——“三哥,你说哪儿去了!我开始是冲着你的手艺去的,现在我是连你和手艺一起要。”     
        ——“玉芳,我不明白,我一个半大老头子了,名声又不好,你喜欢我哪一点?”——“我吗?我就是喜欢你张张扬扬的性子,喜欢你敢说敢笑敢怒敢骂,喜欢你敢昂起头来做汉子,又能夹起尾巴装孙子,喜欢你一点不装假地向女人献殷勤。我想,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一起,图的是什么?图吃?图穿?图炕上那点事?都不是,图的是两个人能说到一块儿去,想到一块儿去,图的是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儿,这些你都能给我,跟你在一起,我心里豁亮,舒坦,这就够了。” 
          
        ——“玉芳,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啊,我这辈子有过你这么个女人,死了也值!”杨老三流泪了。肖玉芳道:“三哥,你再说这些我可要不答应了!”     
        杨老三擦去泪水:“好,不说了,咱们唱歌。”     
        肖玉芳问:“唱什么歌?”“就唱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肖玉芳一下想起了什么:“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杨老三道:“你说!”肖玉芳问:“那天晚上看电影停电,是不是你干的事?”杨老三想了半天:“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是也喜欢你不是也喜欢你!我还想把你折吧折吧揣兜里呢,走到哪带到哪!” 
          
        肖玉芳望着他,良久无语。过了半晌,突然笑了!两人唱起了苏联歌曲,歌声顺着大铁管子,如同按了扩音喇叭,又响又远。突然,几只手电筒的光束射进了铁管子。一保卫科人员高喊:“什么人!” 
          
        两人吓得抱作一团。杨老三喊着:“别照了,是我。”         
       
        保卫科人员叫着:“还有一个,给我出来!”     
        肖长功正在家独饮独酌,肖德龙慌慌张张走进屋来。冯心兰嗔怪着:“德龙,跑哪儿疯去了?怎么才回来?”肖德龙神色慌张地:“爸,不好了!”肖长功慢慢悠悠地说:“看你这点出息,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肖德龙:“我小姑她……”没等他说完,肖长功马上急切地问:“你小姑怎么了?”肖德龙哭咧咧地说:“她和杨老三今天晚上钻大铁管子,叫保卫科的人抓着了!” 
          
        肖长功忽地站起身,他朝外大步蹽去。没走几步,他突然站住了,然后慢慢地走到桌前,坐下。全家人紧张地看着肖长功,他慢慢地喝着酒。冯心兰轻声地问:“他爸,你不去看看?”肖长功喝着酒不说话。酒杯空了,肖长功端起酒壶往杯里倒酒,手哆嗦着,酒洒了一桌。全家人大气都不敢喘。肖长功“砰”地砸了酒壶!保卫科里,那个曾审问过杨老三的科员正在盘问杨老三。科员不怀好意地问:“杨师傅,这回还说什么你?就说实话吧,深更半夜的,你们藏在铁管子里干什么?”杨老三外强中干:“干什么?我们能干什么?下了班,累了,喝点酒,解解乏,有什么错儿吗?”科员皱着眉头说:“杨师傅,别把我当小孩子耍,都是过来人了,孤男寡女的,能干些什么你不清楚还是我不清楚?”杨老三梗着脖子:“我就不清楚!”科员半哄半吓地说:“别抵赖了,看来你们这不是头一回了,以前我们在里面搜出过东西。” 
          
        举着半盒烟,“这是不是你丢下的?大前门,全厂抽得起这个牌子的,除了几个厂领导就是你们几个大工匠了,你不会说这是厂长撂在那里的吧?”杨老三瞪着眼:“在里边抽根烟怎么了?我们也没干什么事!” 
          
        科员生气了:“我让你嘴硬,我也不和你多说,待会把你们交到公安局,你到那儿说去。”     
        杨老三问着:“凭什么让我们去公安局?我们犯什么法了?”科员道:“我对你说,咱们厂出了个案子,前些日子丢了一些铜套,和你们没关系吧?”杨老三急了:“你别诬赖好人,我杨本堂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科员坏笑着:“那你们干什么了?”包科长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到厂里,冲进大门。一门卫追出来问:“谁?”包科长回过头道:“我,老包。”     
        另一门卫道:“咱们科长啊,什么事这么急!”     
        保卫科的另一间屋里,保卫人员审问着肖玉芳:“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你们到底在里边干什么?”肖玉芳嘴硬:“你们不是看见了吗?喝酒,唱歌。怎么,犯法吗?”保卫人员说:“你不用嘴硬,喝酒唱歌为什么不回家?一男一女,能干什么谁还不清楚?”肖玉芳不让了:“清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今天说不清楚我和你没完!” 
          
        那间屋里,科员满脸杀气:“怎么着?非得到局子里去说?”杨老三软了:“咳,我就实话说了吧。”     
        包科长急匆匆走进来。科员道:“说吧。”     
        回过头,“科长,你接着问吧。”     
        包科长说:“俺情况不熟,你接着问。”     
        杨老三低着头说:“不管谁问,我都说。”     
        包科长一愣:“老杨,你可不能胡说八道!是哈?”    
        杨老三道:“我不胡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怨不着她。”     
        包科长暗示着:“我再说一句,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杨老三一咬牙:“我看好她了,早就看好了,把她……就那么回事了,该杀该剐,看着办吧!”     
        包科长佯做糊涂:“噢,你和她谈恋爱?你不知道啊?徒工是不许谈恋爱的,你这不是明知故犯吗?再说了,谈就谈呗,回家去谈啊,钻铁管子干什么?”杨老三豁上了:“我们没谈恋爱,我是强逼,她是受害的。” 
          
        包科长往别处引:“人家不愿意就不愿意呗,谈恋爱是细活,急不得。”     
        杨老三说:“你没听明白,她不愿意,是我动了硬的,我还威胁她了,说不从就掐死她,她害怕了,就没敢反抗。”     
        包科长大怒,拍着桌子:“放你妈的屁!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什么动没动硬?别扯些乱七八糟的!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说过程,不许隐瞒,和徒弟谈恋爱,错儿全在你!” 
          
        科员惊异地看着包科长。杨老三明白了,感激地看了包科长一眼说:“对,我们是在谈恋爱,小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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