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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乔家大院 作者:朱秀海-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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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庸道:“当然是真的!我说过不算数的话吗?”
  二掌柜此时忍无可忍道:“东家,这可是八万两银子呀!”
  致庸装作很不高兴道:
  “八万两银子又怎么样!和人命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说着对吴商人道:“好了,你走吧,别忘了明天这时候,把箩筐给我送来,咱们磕头清账!”
  吴商人高兴得屁滚尿流:“好的,乔东家,怪不得人都说你是活菩萨!我明天一准把箩筐给乔东家送来,再给乔东家磕头。我……我走了!”说完他爬起来,忙不迭离去。
  致庸脸色一沉,吩咐高瑞:“出门盯着这个姓吴的,看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回头来告诉我!”
  高瑞点点头,应声而去。
  且说这高瑞跟着吴商人串巷,一直跟进了包头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梨香院。
  一间富丽堂皇的小包间内,吴商人的声音隐约传来,高瑞四下看了看,慢慢把耳朵贴在门上。
  只听吴商人在那里调笑道:“心肝儿,这么大一锭银子,连我爹都舍不得送,今儿送给你了。”
  那妓女一阵浪笑:“瞧你这一身打扮,够臭的,还有银子孝敬我,真不易啊。”
  吴商人笑道:“我的儿,你知道啥?甭嫌我这一身衣裳破烂,这叫行头。今儿我穿着它,白挣了八万两银子!……人都说他们乔家人是糊涂海,今天我一试,果然不假!老子甭说八万两银子……”
  高瑞毕竟年纪轻,听到这里,一时兴起,猛地推开门闯进去。
  那妓女在床上尖叫了一声,吴商人也吓了一跳,急问:“你……你是谁?”
  高瑞盯了吴商人一眼,确认后,哈哈笑着道歉离去,他走了老远,还听见背后隐约传来吴商人好一阵咒骂。
  第二日一大早,吴商人果然来到,又要咧嘴装哭。
  致庸手一摆,问道:“箩筐带来了吗?”
  吴商人点点头,把箩筐放在他面前。
  致庸看着箩筐道:“哎哟,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箩筐不一般呢。”
  他对茂才及马荀等招呼道:“你们都过来看看,这不是一般的箩筐,这个箩筐价值连城啊。”
  吴商人脑门上开始出汗。
  致庸回头:“哎对了,吴东家,不是说还要给我磕头吗?磕吧。”
  吴商人如蒙大赦:“乔……乔东家,我磕了一个头,咱们的账真的两清了?”
  致庸很认真的样子道:“对呀,我乔家几代经商,守的就是个信义。我说过的话怎么能忘了呢,磕吧,磕了头咱们就清账了!”
  吴商人急忙趴下磕头。
  致庸端坐着道:“好了,头也磕了,箩筐我也收下了,你走吧,咱们的账清了!”
  吴商人不起来,仰着头道:“乔东家,咱们可是君子一言,驷马……”
  致庸笑笑,从袖筒里取出借据,递给吴商人道:“你可以在这里当众烧掉!”
  吴商人一怔,赶紧接过借据,哆嗦着手放在火上点燃,脸上禁不住现出喜色。一抬头,却发现众人都用憎恶的目光望着他。
  吴商人尴尬地笑着,一步步后退,不料在门槛处摔了一跤,爬起来一溜烟跑掉了。
  致庸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沉声道:“把这只箩筐摆在复盛公最显眼的地方,从今天起,我要标价出售它,售价八万两银子,外带吴东家四个账期的利息。有谁看它值这个价钱,就拿去!”
  众人先是掩嘴大笑,以为他开玩笑,回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神情异常严肃,众人一惊,也都收敛了笑容。
  第十七章  第一节
  那只破箩筐堂皇地放在复盛公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旁边是一纸标价:八万两银子,外加四个账期利息。大凡与复盛公做生意的人进门都会看一看,出门时往往会当笑话讲给同行听。
  不几天,除了做生意的人,常常还会有人慕名来看这只“著名”的箩筐,然后把这个笑话讲给更多的人听。
  到了第十天的夜里,吴商人在家再也呆不住,典见颜上门求见致庸。致庸不动声色,依旧客客气气地接待他。
  吴商人便难堪道:“乔……乔东家,我能……我能跟你一个人说几句话吗?”
  致庸一挥手,旁边几个伙计皆掩嘴笑着退走。
  吴商人嗫嚅道:“乔东家,你这只箩筐,还真卖呀?”
  致庸故意道:“可不是,摆在这里就是为了卖掉它,它花了我这么一大笔银子啊,怎么着,吴东家对它有兴趣?”
  吴商人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是想来和乔东家商量点事儿,我想和复字号一起做笔生意……”
  一听这话,致庸立刻起身:“哎哟,那可不行,就因为我用八万两银子买下了你这只箩筐,我银库里已经没银子了,吴东家,你还是到别的相与家问问吧,他们也许愿意跟你一块做生意!送客!”
  吴商人没奈何,只得怏怏而去。茂才和几个伙计走过来,大家都忍不住笑。
  吴商人有气没力地赶回家。刚坐下,他手下一个掌柜跑进来道:“东家,不好了!”
  吴商人烦躁道:“出什么事了?”
  那掌柜道:“东家,那件事已经传到口内去了,现在不单是包头的商家,就连京城和太原的商家,也不愿意和我们做生意了!”
  吴商人怒道:“怎么会这样?我亏的是他乔致庸的银子,怎么他们也这样?这跟他们什么关系……”
  没过三天,吴商人又来到了复盛公,一进门就趴下连连磕头:“乔东家,我知错了知错了,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高高手我就能过去,你低低手我就完了!”致庸冷笑问:“真的吗?”
  吴商人带着哭腔道:“真的真的,你天天把这个破箩筐摆在这里,弄得全包头没有一家商号再和我做生意,连我的大掌柜和伙计都跑了!这样下去,我只有离开包头。可包头是我的根,离开这里,做不成生意,我还怎么活呀!”
  致庸笑道:“吴东家,你认为现在全包头没有一个人和你做生意,都是因为我天天把这个箩筐摆在店里?那好办呀,你拿八万两银子把箩筐买回去,再一次性结清四个账期的利息,它不就不摆在这里了?”
  吴商人跪在那里咬牙切齿,却不敢说什么。
  致庸道:“吴东家,你不要为难。咱们都是生意人,乔家做生意向来讲的是买卖公平,不强买强卖。你要是觉得不划算,可以不买。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一见他要走,吴商人急忙拦住,想了半天,终于站起恨恨道:“我买,我买还不成吗?”
  当晚,吴商人果然如约将箩筐买了回去。
  又过了几日,马荀领着一脸晦气的吴商人再次走了进来。
  吴商人哭丧着脸道:“乔东家,我原想从你这儿买回了箩筐,也就买回了信誉,不料好几天过去了,我那里还是鬼都不上门!”
  致庸想了想道:“我说吴东家,要不那样,把那破箩筐高高挂到你铺子门前,让全包头的人都看见。我敢说,不出三天,就有人愿意跟你做生意!”
  “可是……可是万一我这么做了,还没有人上门,怎么办?”吴商人还是不大敢相信。
  致庸笑道:“若真要是这样,我乔致庸就亲自上门,和你吴东家做第一笔生意!怎么样?”
  吴商人很感激,赶紧跪下又磕了好几个头。
  这次致庸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正色道:“吴东家,记好了,咱们是商人,好的信誉可不只值八万两银子。我让你只花这点银子就买回了信誉,你沾光沾大了!圣人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何况我们这些商人?行了,改天生意好了,你得请我吃酒!”
  吴商人连连点头道:“我一定请,一定请!”他边说边走去上车,又跌了一跤。众人都纵声笑起来。
  致庸离开包头的日子到了。复盛公门前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两伙计当着复字号所有掌柜的面,将一块新匾高高悬挂于门楣之上,上面是致庸亲笔题写的两个大字——“厚德”。
  马荀颇为激动,回头大声问道:“诸位,让我们一起告诉东家,乔家的祖训是什么?”
  “义!信!利!”众掌柜异口同声地回答。
  致庸点点头,振奋道:“对!我们尤其要记住,这三个字排在第一的不是利,而是义,乔家做生意讲究的是以义制利;其次是信;做生意要讲诚信,无信不立;这利只能排到第三位,按这样的顺序做生意才能称得上‘厚德’,才能做得成大生意,你们一定要时刻记在心上!”
  马苟慷慨拱手道:“东家,您放心吧,复字号有您这块匾,有我们新订的店规,有乔家的祖训,还有我们这些人,绝对错不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在鞭炮与鼓乐声中,致庸与茂才一行终于启程。
  不料到了包头城外,有一帮商家闻讯赶来相送,如邱天骏、焦百川等,把酒相送,执手依依,又是一阵热闹。半天后,致庸他们才真正上了路。
  回来的路上,邱天骏在车中对崔鸣九道:“我们过几日也回去吧。乔致庸来的时间不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脆利落地给这里立了规矩,十年八年内,没有谁还能改得了这个规矩。”
  崔鸣九道:“可是……祁县那么小的地方……”
  邱天骏道:“你错了。晋商里没出一个乔致庸,包头就是大地方,祁县是小地方;祁县出了乔致庸,包头就成了小地方,祁县就成了大地方!”
  崔鸣九心中未必月艮气,但也不敢说什么。
  邱天骏看看他道:“对了,乔致庸用一个二十八岁的人做复字号的大掌柜,同业都去恭贺,你为什么没去?”
  “我……”崔鸣九有点不好意思。
  邱天骏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他原本只是一个跑街的?”
  崔鸣九不语。
  邱天骏反问道:“我用你当大掌柜的时候你多大?”
  崔鸣九道:“东家提拔鸣九时鸣九三十八岁,在当时的大掌柜里算是年轻的。”
  邱天骏点点头:“明白了就好。乔致庸提醒了我们,以后我们和乔致庸之间,不,是和山西的商家之间,要争的已经不是一桩桩生意了。”
  崔鸣九一惊,问道:“那是什么?”
  “是人才,”
  邱天骏沉声道:“乔致庸虽然年轻,却知道天下最大的事是罗网人才,使用人才,让人才变成为乔家效力的死士。你瞧吧,这个二十八岁的大掌柜,将来会为乔家累死的!”
  崔鸣九大为震惊,埋头半晌后终于道:“东家,我懂了。以后凡是人才,我将不惜一切网罗到达盛昌来。”
  乔家早就接到了讯息,所以致庸还未到家,乔家堡里里外外已经张灯结彩。虽说乔家家规不让请戏班子到家里唱堂会,但这次曹氏做主,把戏台子搭在村后河湾子里,请了九岁红的戏,预备连唱三天。玉菡更是喜不自胜,每日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就盼着致庸回来。
  第二节
  致庸一行风风光光地回到了乔家堡。
  一进门,他按规矩先在祠堂中给祖宗上香、行礼,接着抱住致广的牌位好一阵恸哭:“……包头复字号转危为安了,大哥,你可以闭眼了……”
  曹氏在祠堂门外听着,也伏在张妈怀中大哭起来。玉菡则痴情地望着祠堂中的致庸,悄悄地抹泪,几乎难以自持。
  当日乔家堡大摆接风宴,茂才、戴老先生、阎师傅及曹掌柜都被奉为上宾,这些人共同经历了一场患难,今日相聚,颇有苦尽甘来、共患难之感慨。席间宾主皆欢,都喝多了。
  玉菡自致庸进门,一直没什么机会与他亲近,眼见着夜色渐浓,前院仍旧毫无散席的迹象,不禁着急起来。
  明珠在一边看着,打趣起她来:“小姐,您身上法兰西的香水整个乔家大院都闻到了,怎么姑爷的鼻子那么不灵光啊?”
  玉菡忍不住啐道:“你这个死丫头,只知道打趣主子,还不赶紧去前院看看是怎么回事!”明珠一听这话,咯咯笑着出了门。
  不多会儿,明珠急急进门道:“小姐,二爷和孙先生都醉得一摊泥似的,孙先生在那里舞醉剑呢……”
  玉菡闻言,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急急往前院奔,一边埋怨道:“这个孙先生,知道他今儿刚回来,还让他喝那么多!”
  明珠掩嘴笑道:“小姐,不是的,是二爷先把孙先生灌醉了,他们都说二爷海量呢!”
  前院中月光遍地,踉踉跄跄的茂才舞醉剑,口中胡乱地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成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旁边的一帮爷们都醉得不成样子,却连连喝好。
  阎镖师哈哈笑着,也踉跄地舞起一把长刀来。他是练家子,自然舞得好看十倍,周围轰然叫好起来。
  玉菡皱着眉头四处看,独独没有发现致庸,心中一急,拉过半醉的长栓问:“二爷呢?”
  长栓四下一望,也着急起来,陪着玉菡找了好一阵子,前院以及内外书房都没有发现致庸。
  明珠小声嘀咕道:“天哪,会不会是刘黑七……”
  玉菡心中一惊,差不多要落下泪来,长栓则被吓醒了。突然,长栓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二爷可能在那里……”
  他们赶到统楼库房的时候,致庸正躺在一条长凳子上呼呼大睡。月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一缕涎水。
  长栓刚要上前叫醒他,玉菡赶紧摆摆手,心疼道:“别吵醒他,让他睡吧,这一阵子可累坏他了。”
  她吩咐明珠回房拿一条薄被,小心替致庸盖上,然后慢慢在致庸身边坐下。
  明珠看看她,又看看致庸,忍不住问:“太太,您就这么守着他?”
  玉菡点点头道:“明珠,你回去端壶茶水过来。你们都去吧!”
  清晨那缕阳光温暖地斜照进来,致庸抖着他的眼睫毛,不情愿地慢慢睁开双眼。
  也许是刚才的梦境太过清晰了,梦中那个眼波清媚的女子带给他的安详与甜美,几乎使他不愿意醒过来。致庸揉揉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忽听耳边一个柔美的声音问:“二爷,你可醒了?”
  致庸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看到玉菡正含笑痴情地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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