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乱世佳人 续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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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时,斯佳丽总巴望着瑞特能看到她。有时候她甚至眼睛朝四下一扫,
想象他就在那儿,那种望眼欲穿的心情多强烈啊。哦!要是他能回家多
好啊!
晚餐之后,婆媳俩坐在藏书室里,她出神地倾听埃莉诺小姐说话的
那段安详时刻,往往也是她感觉与瑞特最为接近的时候。她总是欣然把
瑞特小时候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一样不漏地牢记在心。
斯佳丽也很喜欢听埃莉诺小姐讲其他故事。有时讲的故事粗俗有
趣。埃莉诺·巴特勒与同辈的大多数查尔斯顿人一样,都是借家教和旅
游经验吸取知识。埃莉诺博学广闻,但不够睿智,能说多种拉丁语系语
言,但是土腔太重,对伦敦、巴黎、罗马、佛罗伦萨并不陌生,但也仅
限于著名的历史古迹和精品店。对她的时代、社会阶级忠诚不渝。从不
怀疑她父母或丈夫的权威性,恪守本分,毫无怨言。
埃莉诺和大多数她这类女人不同的是,她自有一种乐天知命的安详
气质。对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甘之如饴,认为即使再差的生活,也都自有
其乐趣存在。此外,她还是个说故事高手,内容从她自己的生活趣事到
当地各户人家的家丑这个典型的南方故事宝库,无所不包。
如果斯佳丽知道出处,就能准确地把埃莉诺称作替她讲故事的山鲁
佐德①。她根本没意识到巴特勒老太太试图借着各种引人入胜的故事来增
长她的智慧,扩展她的心胸。埃莉诺看出了斯佳丽深深吸引她心爱的儿
子的两项特质——脆弱和勇气。她也看出他们的夫妇关系出了大毛病,
严重得瑞特已无心眷恋。不用问她就知道斯佳丽正处心积虑地想把瑞特
拉回身边。出于个人的理由,她比斯佳丽更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
她拿不准斯佳丽是否能让瑞特快乐,但她坚信只要再有一个小孩就可使
他们夫妇关系圆满。瑞特曾带美蓝回来探望她,她永远忘不了那份喜悦。
她爱小孙女,更要看到儿子快快乐乐。她要瑞特重享天伦之乐,她要再
含饴弄孙。她将竭尽全力完成这个心愿。
由于生活一直过得紧凑、忙碌,斯佳丽在查尔斯顿待了一个多月后,
才开始觉得无聊起来。莎莉·布鲁顿家一向是全市最不叫人感到无聊的
地方,大家谈谈时新式样,这是斯佳丽以前最感兴趣的话题。刚开始,
她的确很入迷地听着莎莉和她那圈子里的朋友谈论巴黎的种种。瑞特曾
经从巴黎买给她一顶有着宽幅丝带的绿色帽子,那是她平生收到过的礼
物中最美丽、最令人兴奋的一件。他说绿色最能衬出她眼睛的美。她勉
强听着艾莉茜亚·萨维奇的谈话。奇怪,像她这种瘦骨嶙峋的老太婆竟
也懂得穿着打扮,实在很难想象。而莎莉也是。那张猴脸与平坦的胸部,
再怎么打扮也好看不了。
“你们还记得到沃斯去试穿衣服的情形吧!”萨维奇太太说。“我
当时想,教我在台上站那么久,不累倒才怪呢。”
大家顿时七嘴八舌的,纷纷抱怨起巴黎女裁缝的野蛮作风。持相反
意见的人则认为,只有不怕麻烦,才能换得巴黎才有的高品味。有几个
人想起手套、皮靴、纸扇、香水等高级品,不胜感慨。
斯佳丽兴致盎然地频频掉过头来看说话的人。听到笑声,就跟着笑。
但是脑子想的却都是别的事——晚餐还吃不吃得到像午餐时那么好吃的
馅儿饼。。她的蓝色衣服可以换上新领子。。瑞特。。她看着莎莉脑后
的钟。至少还得再等八分钟才能离开。莎莉已经注意到她在看时钟了。
她得专心点才行。
八分钟简直像八小时一样难挨呢。
“埃莉诺小姐,她们人人都在谈衣服。我无聊得差点发疯!”斯佳
丽瘫坐在巴特勒老太太对面的椅子上。自从瑞特的母亲为她订做了四件
“经济实用”的黄泥色衣服后,她对服饰已不再痴迷。甚至连漂亮的舞
衣都引不起她多大的兴致。而在即将到来的持续六周,几乎夜夜举行的
① 山鲁佐德是古代阿拉伯民间故事集《天方夜谭》中的女主角,她每夜替苏丹讲故事,接连讲了一千零一
夜。
舞会中,她也只有两件礼服可以换穿。而且这两件舞衣都单调,非但颜
色单调——一件蓝色丝质礼服,一件紫红色天鹅绒礼服,式样也很单调,
几乎没有任何花样。但即使最乏味的舞会也都会有音乐和跳舞,而斯佳
丽是最爱跳舞不过的了。埃莉诺小姐还答应她,届时瑞特一定会从农场
赶回来。哎!倘使她用不着等这么久,社交季节早些开始,那就更好了。
整整有三个星期无事可做,只能四处走动,同女人闲聊,这种日子想起
来都觉得无聊难受。
哦!她多希望能有些刺激的事发生!
斯佳丽很快如愿了,但不是她要的那种刺激,而是耸人听闻的事发
生了。
一开始,只是一条让全市笑翻天的恶毒的小道消息。四十好几的老
处女伊丽莎白·皮特声称有个男人在半夜闯入她房里。“清清楚楚,”
她说,“他脸上就像杰西·詹姆斯①一样蒙了一条手巾。”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叫痴心妄想,”有人不怀好意地说,“就是这
个了。伊丽莎白·皮特的年纪少说也比杰西·詹姆斯要大上二十岁。”
报纸也跟着刊登了一系列詹姆斯兄弟及其党羽的大胆活动事迹。
然后隔天的报导,却使情势逆转。艾莉茜亚·萨维奇虽然也是四十
好几的人了,但是已结过两次婚,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冷静理智的女人。
她也在半夜醒来,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床边,背着月光注视着她。窗帘
虽已被拉开,月光洒进房内,不过那人的下半张脸用手巾蒙住。上半部
则藏在帽檐的阴影中。
那人身穿北军制服。
萨维奇太太放声尖叫,顺手抓起床边桌上的书向他扔去。她丈夫还
没赶来,他就躲到帘后,从阳台逃走。
北佬!突然间人人自危。独身女人为自己的安全惊恐不安,有丈夫
的女人不仅为自己,更为丈夫的安全而害怕,因为凡是伤害联邦士兵的
人,不是得坐牢,就是被绞死。
那个蒙面兵连续两夜在女人的卧房出现。但第三天晚上发生的事的
报导最骇人。惊醒西奥多西亚·哈丁的不是月光,而是伸到她胸前被单
上的一只暖呼呼的手的动作。她张开眼睛,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但耳边
听得到憋住气的呼吸声,她感到床边蹲着一个人。她大叫一声,随即吓
昏过去。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西奥多西亚被送到萨默维
尔的表亲家。人人都说她已经精神崩溃。近乎白痴,像鬼似的。
查尔斯顿的男人组织一个代表团,由老律师乔赛亚·安森担任发言
人,前往驻军司令部陈情。提出打算在旧城区自行成立夜间巡逻队。如
果撞见闯门宵小,就要自行处置。
司令官同意地方组织巡逻队。但警告他说,联邦士兵如有受到伤害,
主事者不论多寡一律处决。不能借保护查尔斯顿妇女的名义,随意攻击
北军,或擅自裁决。
长久以来盘据斯佳丽心头的恐惧像海啸般将她淹没。斯佳丽一向看
不起占领军,也和其他查尔斯顿人一样,对他们不理不睬,就当他们不
①
杰西·詹姆斯(1847—1882),美国西部开发时期的大盗,因铁路公司强占农田,铤而走险,与其弟弟
兰克专在铁路线上作案。
存在似的;每当她快步走过人行道,去访友或逛街时,他们都自动让路。
而现在斯佳丽却见了穿蓝军服的就害怕。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可能是半
夜闯门的。斯佳丽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的模样。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冒了出
来。
她的睡眠被恐怖的恶梦——实际上是记忆,打得七零八落。她一次
又一次看见那个掉队流落到塔拉的北佬兵,全身臭味熏天,多毛的脏手
捧着她母亲的针线匣,布满血丝的眼睛色迷迷地盯着斯佳丽看,缺牙的
臭嘴流着口水,猥亵地狞笑着。她开枪打他。打烂他的嘴和眼睛,鲜血、
骨块、脑浆顿时一股脑儿喷出。
她永远忘不了枪声的回音,血肉横飞的可怕情景,和她残忍、快意
的胜利表情。
哦!要是她有把枪可以保护自己和埃莉诺小姐免遭北佬欺侮,该有
多好!
可是屋里找不到任何武器。斯佳丽搜遍碗橱、衣箱、衣橱、梳妆台,
连藏书室里书本后面的架子都没放过。她真是手无寸铁,无依无靠。斯
佳丽平生第一遭感到软弱,无法面对和克服任何障碍,她简直是搞得无
法动弹,只得恳求埃莉诺·巴特勒向瑞特求助。
埃莉诺却总是一味敷衍。好,好,好,她会把信寄出去。好,她会
把艾莉茜亚所描述那家伙的高大个头,冷酷无情的黑眼珠里闪烁着阴森
森月光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他;好,她会提醒他家里只剩她和斯佳
丽这两个弱女子,除了马尼哥和潘西,一个老头儿,一个弱小的姑娘之
外,下人吃过晚饭后全回家去了。
好,她会在信上注明“紧急”两个字,等从农场装运野味回来的船
一靠岸,她马上把信寄出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埃莉诺小姐?瑞特必须现在就赶回来!那
棵木兰树就是贼儿爬上我们房间外阳台的现成梯子!”斯佳丽抓住巴特
勒老太太的手臂一味摇晃。
埃莉诺轻轻拍拍斯佳丽的手。“快了!亲爱的,就快了。我们已经
有一个月没吃到鸭肉了,而我又最爱吃烤鸭,这点瑞特不会不知道。况
且,以后每晚都有拉斯和他的朋友在巡逻,一切都不成问题。”
拉斯!斯佳丽在心里尖叫。像拉斯·巴特勒这种酒鬼有什么用?任
何一个查尔斯顿的男人都没用啊。多半老的老,小的小,要不就是断手
瘸脚。如果他们真有什么用,就不会输掉那场荒唐的战争。现在谁会相
信他们还能打北佬呢?
斯佳丽一再拿自己的危难情况来打动埃莉诺·巴特勒的心,可是老
太太非常乐观,打来打去打不动,她只好认输了。
有一阵子夜间巡逻仿佛起到作用了。没再听说有人闯门的报导,大
家于是安了心。斯佳丽开始她的第一个“会客日”,来客踊跃,尤拉莉
姨妈直抱怨蛋糕不够吃。埃莉诺·巴特勒撕掉了写给瑞特的信。人们上
教堂、逛街、玩惠斯特牌,赶在社交季节开始前,把晚礼服拿出来晾晒
修补。
斯佳丽结束上午的访友活动,走得太快,两颊通红,一进家门就问
马尼哥,“巴特勒老太太在哪里?”他答称老太太在厨房里,斯佳丽忙
不迭向屋后跑去。
埃莉诺·巴特勒抬头望见斯佳丽冲进厨房。“好消息,斯佳丽!我
早上收到罗斯玛丽寄来的信。她后天就要回来了。”
“最好打封电报叫她不要回来,”斯佳丽急促说道,声音刺耳冷漠。
“我刚听说昨晚北佬找上哈莉特·麦迪逊了。”她盯着巴特勒老太太身
旁的餐桌。“鸭子?你在拔毛的不就是鸭子?农场的船来了!我可以搭
船到农场找瑞特。”
“那船上有四个男人,你不能单独去,斯佳丽。”
“我可以带潘西去,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去。桌上的饼干装一袋
给我。我饿了,我想在路上吃。”
“可是斯佳丽——”
“别可是了,埃莉诺小姐,把饼干给我,我要上路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斯佳丽心里想想几乎惊慌了。我不应该像这样匆
匆离开,瑞特一定会对我大发雷霆的。我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不堪。光
是在我不该去的地方出现就已经够糟的了,至少也还可以打扮得漂亮些
啊!我原先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斯佳丽曾不止千次的想象,下次和瑞
特见面时会是什么情景。
偶尔她会想象瑞特很晚才到家,那时她正穿着那件领口有细绳松松
系着的睡衣,临睡前先梳梳头。瑞特最爱她的头发了,总说是活的东西;
在早先日子里,有时他会帮她梳头,欣赏头发发出哗啪微响的蓝色静电。
她也常幻想自己就坐在茶几旁,手指优雅地握着糖夹子,夹一块糖
放入杯中,一边悠闲地与莎莉·布鲁顿闲聊着。瑞特会看到她过得多自
在,多受查尔斯顿最有趣的人欢迎。他会抓起她的手亲吻,糖夹子从指
间滑落,但那没关系。。
或者在吃过晚饭后,她和埃莉诺小姐坐在炉火前,如此舒坦,如此
亲密,两人间留了一个空位给他。她只幻想过一次去农场的情形,因为
她不晓得那地方是什么模样,只知道那里曾被谢尔曼的手下烧毁过。她
一开头想得美美的。她和埃莉诺小姐带了一篮篮糕点和香槟,坐在放有
成叠软丝垫的可爱绿画舫里,手中撑着鲜艳的花阳伞,到了农场。婆媳
向岸上高喊:“我们来野餐了!”瑞特笑着跑向她们,张开双臂。然后。。
然后白日梦成了泡影。瑞特最恨野餐了。他说不像文明人一样坐在椅子
上吃,却学动物坐在地上吃食,不如住到山洞里去算了。
当然,她从没想到过会搭着一艘充满恶臭的破船,挤在箱笼桶罐间
去见瑞特。
斯佳丽离开市区后,对瑞特生气倒比对北佬半夜闯门更担心了。万
一他下令船员即刻返航,把我送回去可怎么办?
船员把桨插入绿褐色的水中行驶,借着涨潮缓慢推进。斯佳丽不耐
烦地望着大河两岸。在她看来,船似乎没在移动。岸边的景物一成不变,
一望无际的高高的棕色野草顺着潮水缓缓摇曳——啊,真缓慢啊;后方
的浓密林子垂着铁兰那一片片静止不动的灰帘,林下生长着盘根错节、
枝叶茂密的常青灌木。四下一片宁静。老天!为什么听不见一只鸟吟唱?
为什么天色变得如此漆黑?
天下起雨来了。
船桨还没划向左岸准备停靠时,斯佳丽早已淋成落汤鸡,不住哆嗦,
精疲力竭。船艏砰地撞到船坞,这一下才将她震醒,摆脱了紊乱的凄凉
心境。斯佳丽抬头,透过打在脸上,弄糊眼的雨水看去,只见火把下有
一个穿黑雨衣的人影,脸部被兜帽遮住。
“扔给我一条绳子。”瑞特伸出一条手臂,探着身子。“一路顺利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