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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当代-2003年第1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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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闲着,闲着没事就看报纸。 
  白麦说,好几次夜里做梦,梦到自己生了个孩子。梦一醒,就恨老罗。 
  白豆给白麦回信。白豆想在信上说,这回我是真的要结婚了,是和一个叫马柴的男人,他是我们的营长。可有了前两次的教训,白豆想了想,还是没有写上去。 
  白豆害怕还会再变。尽管她想不出一点要变的理由。什么事,大家都说,再一,再二,不会再三。白豆心里想,这回我一定要等到进过洞房后,再写信告诉白麦。 
  白豆就在信上,让白麦想开点。已经这样了。再恨也没有用了。就是把老罗杀了,也不能再生孩子了。不如开开心心地活着算了。人就是这么回事,咋样活,都是活一辈子。 
  白豆没有想到自己会给白麦讲起了道理。白麦现在是干部了,懂得一定比白豆多多了。白豆不管说什么,白麦全都知道。 
  白豆不管白麦知道不知道,想什么就给白麦在信上说什么。 
 4 
   
  六队有人带话来,替翠莲带话给白豆,说她要生孩子了。 
  翠莲生孩子,不是别人生孩子,对白豆来说,是个大事。不但一定要去看,还要给翠莲带东西去。 
  想到了野鸡。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急需要滋补。没什么能比得上一只野鸡,更合适拿去慰问翠莲了。 
  野鸡倒是多,水边芦苇丛里,沙漠附近的胡杨林里,到处都是。只是野鸡会飞,看到容易,要捉到却不容易。 
  白豆去捉不容易,可有一个人去捉很容易。白豆想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为她捉过好多次野鸡。可白豆不知道他会不会再为白豆捉一只野鸡。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下野地有个养鸡场。去找马营长,让他给批一只老母鸡,凭白豆现在的身份,他不会不同意。 
  可她不想去求马营长,说是马上要和马营长结婚了,可总觉得和马营长生分。 
  去铁匠铺,胡铁在打铁。 
  白豆说,有个事,想让你帮个忙。白豆说,翠莲要生孩子了,我想去看看她。白豆说,我想给她带一只野鸡去。白豆说,我明天去看翠莲。胡铁手中的铁锤没有停下来过,可白豆站得离他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他不可能没有听到白豆的话。可胡铁不说话,只是用铁锤敲着一段指头粗细的钢筋。随着他的敲打,钢筋不断变化,直到变成了一把菱形的小刀子。显然,现在他对这把小刀子,比对白豆的话更有兴趣。 
  白豆说,行不行,你说句话啊。 
  胡铁抬起头,看看白豆,又低下头继续锻打。 
  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可这种回答,不是白豆想得到的。却是白豆能想到的。这个时候,能让胡铁说什么呢。 
  白豆说,算了,不求你了。 
  白豆转身走了。背后,那把铁锤有节奏地敲打着。 
  炊事班下班晚,回到屋子里天已经黑透。曾梅还用剪刀在剪红纸。看到白豆进了屋。曾梅说,有个姓胡的男人来找你。白豆说,有什么事?曾梅说,他没说什么事,只是说把一样东西交给你。白豆说,什么东西?曾梅说,呶,就在那。白豆转过脸,看到火墙的铁丝上挂着一只野鸡。好大好肥的一只野鸡,还是只母的。白豆的心里不由得热了一下。 
  白豆想起了不少事。看来,这一辈子不可能再去胡杨林的泉水边去吃野味野蘑菇了。 
  曾梅举起一幅剪好的窗花让白豆看。问白豆好看不好看。白豆说,好看。白豆又说,怎么剪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剪好啊。曾梅说,还要剪好多呢。吴大姐说了,窗户上,门上,墙上,都要贴。白豆说,贴那么多干吗?曾梅说,看你说的,喜庆啊。营长结婚,不是别人结婚,当然要隆重啊。白豆,你真有福,能嫁给营长,多风光啊。白豆说,要不,给吴大姐说说,换你去得了。曾梅说,你真会胡开玩笑,这种事,还有换的?白豆说,有什么不行的。你没听大家都说,娶谁不是娶,嫁谁不是嫁。曾梅说,别人能换,你换不了。白豆说,为什么?曾梅说,马营长喜欢的就是你呀。 
  这天夜里,在下野地一间地窝子里,一个叫翠莲的女人生了一个男孩子。这是下野地出生的第二十三个孩子。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一定会有孩子。一个孩子的出生,就像一个老人的死,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只不过,一个老人的死,意味着许多故事的结束,而一个孩子的出生,同样意味着许多故事的开始。哪怕这个孩子还没有睁开眼,都有可能成为故事中不可替代的角色,左右着某些故事的进程。比如说,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叫白豆的女人,就要在明天擒着一只野鸡,去六队看望一个叫翠莲的女人。再比如说,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叫翠莲的女人乳房就一定要流出乳汁,如果流不出,或流出的少,一个姓牛的男人就很着急,就得去想办法。 
  还有好多比如…… 
  我们暂时还想像不出,只有等到发生了或快要发生了,才能告诉大家…… 
   
   
  第六章玉米地青纱帐 
   
  1 
   
  下野地不再像是一座兵营。 
  穿军装的人越来越少了,男人们换上了灰的或蓝的布衣,女人们也穿起了印着红花绿叶的褂子衬衫。 
  起床,吃饭,下地干活,还有开会,没有军号催促,听到的是钟声。营部门口的胡杨树上,悬着一口黄铜大钟,它是一个没有了弹头的空炮弹壳。一直贴身不离的步枪和马刀全交了上去,放进了仓库用大铁锁锁了起来。新发的武器叫坎土镘,扛着它在荒野上走来走去,寻找着适合耕播的处女地。 
  下野地正在变成一座大村庄。 
  大大小小的房子不断盖起来,大房子里住成群的单身者,小房子里只住两个人。大房子越来越空,小房子却像雨后的蘑菇冒出来,还不够住。几乎每个星期都能听到结婚的鞭炮声。房子的四周是一块块的地,它们像是棋盘上的棋格子,却比棋格子大几万倍。格子里没有兵卒炮,有的只是棉花小麦和玉米,还有辣椒茄子豆角和西红柿。 
  除了住人的房子,还有的房子,住的不是人,是马是牛是羊是猪。只是这些房子不叫房子,叫马圈牛圈羊圈猪圈。一到过年过节,就会杀一头猪或一头牛。杀猪时,猪总是呼天抢地地喊叫,几里地外都听得见。猪叫得凄惨,人听了却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们可以吃到红烧肉了。杀牛时,牛不叫,也不跑,牛只是流泪,让人不忍心看。不过牛肉做成了菜,大家还会争着去吃。 
  大房子和小房子之间,不光只有它们的影子随着日头移动,还有几只老母鸡在土里刨食,一只白色的猫电一样闪过,把一只耗子扑倒在柴火堆旁。一只花狗却很懒,卧在房子的阴影里,把狗头枕在前爪上打盹。 
  白天,大人们下地了,孩子被送到了一个叫托儿所的房子里,从那里不断传出孩子的哭声。哭声会让在地里干活的母亲不安,这些有孩子的母亲被允许在半晌午时回来给孩子喂奶。奶水让她们的乳房大了一倍,并且总是不断地溢涨出来,弄湿她们的胸襟。她们一起掀起衣服给孩子喂奶时,吹过的风里浮动着一种好闻的奶的鲜香。 
  收工了。人和马和牛和羊一起在路上走。路是土路,好久没下雨,路上有厚厚的浮土,大小的脚和大小的蹄子,把土像迷雾一样扬起。夕阳落在尘雾里,变得浓厚了,温和了,日光似乎变成了一种橘红色的液体,涂染着黄昏的风景。 
  天还不黑,小房子的烟囱冒出了烟。没有风,烟直直向上升起。谁家炒菜这么香,味道四处乱窜。小房子的人端着碗蹲在门口吃,让大房子的人看见了不能不馋。更盼着能从大房子搬到小房子去。 
  天黑了。人全进了屋子。白天懒洋洋的狗,这会儿却精神了,在房子之间来回地跑,有一点动静,就喊叫起来。狗一叫,屋子里的人全能听到。听到了,却没有去理会那只狗。人在屋子里,正做着事,这事不是别的事,只要做上了,就不会再想别的事。狗叫一阵,见没人理,觉得没有意思,不叫了。夜就静了,静得像是没有波纹的一片水。再后来,狗不叫了,一只大公鸡却叫了起来,大公鸡一叫喊,天就亮了。 
  不过,虽然和我们熟悉的北方的村庄,南方的村庄,有着太多的相似,可还是有些不同。有些东西,别的村庄没有,只有在下野地才能看见。没有寺庙,没有家族,没有祖传的家谱。百家姓里有的姓,这里全有。五湖四海的方言,这里全能听到。早上起床后,还要集合上早操,有人喊口令,大家要排队。排好队,再一起唱歌。唱得最多的那首歌,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下野地的人,男男女女全会唱这首歌。见面称呼,全在名字后缀上同志二字。关系好一点,也有喊大哥大姐的。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称呼。起先连孩子都没有,现在有了孩子,却还是没有老人。 
  这就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下野地。 
  这是初秋的一天。 
  提着一只野鸡,白豆去六队看刚生了孩子的翠莲。 
  路过铁匠铺,白豆停下来。 
  胡铁在抡着铁锤。好像胡铁的铁锤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他的胳膊似乎从来没有疲惫过。 
  白豆说,胡大哥,谢谢你了。 
  胡铁看看白豆。白豆说,我替翠莲,还有那个孩子谢谢你了。 
  胡铁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笑。 
  白豆又说,我会给你带红鸡蛋的。 
  胡铁把手中的铁锤朝白豆摆了摆,意思让她快走吧,到六队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白豆走了,走着走着,听到身后的铁锤不响了。不由得转过了身,想看看,铁锤为什么不响了。 
  看到胡铁已经放下了铁锤。他靠在铺子的那根柱子上,好像真的是累了,要歇息一会儿。赤裸的上身,黑得像是涂了一层釉子。看上去,真像一座铁塔。 
  没有多看,没有理由多看。白豆又回过身,向前赶路。边走边想,其实胡铁这个人,真的是个好人。 
  白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想法,会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里发生变化。 
  在路上走,一条熟悉的路。走着走着,后面有马蹄响。马比人走得快,白豆往路边站,给马让路。马儿走到身边,却不越过她往前走。 
  马儿停下来。白豆看到了四匹马的同时,还看到了一挂大车。 
  马车和人,同样熟悉。 
  老杨说,去场部买东西。 
  白豆说,什么东西? 
  老杨说,你喜欢的东西。 
  白豆说,又不是给我买东西,我喜欢什么? 
  老杨说,就是给你买东西。 
  白豆说,我没有让你买东西呀。 
  老杨说,让我去买糖,买烟,还买酒,还要买鞭炮,还要买印着双喜的太平洋床单。你说,我是给谁买的? 
  白豆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这回看来是真要当上新娘了。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一点,并没有太多的欢喜。倒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路过玉米地。玉米高过了人头,叶子还是青色的,不过,已经抽过了穗,灌过了浆,茎秆的中央结出了玉米棒子。棒子上的籽粒还嫩得很,样子像水珠一样,透着亮,里面也像水,比水要浓要稠,像奶汁一样。 
  马车停下来。老杨朝玉米地走去。 
  这会儿去玉米地,一定是去方便。白豆看了老杨一眼,目光没有跟随着他走进玉米地,白豆把脸转到另一边。 
  走进玉米地,老杨站在那里,撒了一泡尿。撒完了尿,老杨没有马上离开。找了几株没结棒子的玉米秆,从根处折断。又掰了五六个玉米棒子,抱在了怀里。 
  回到车上,让白豆吃玉米秆。不结棒子的玉米秆,不是甘蔗,却和甘蔗一样甜。白豆没想到玉米秆会这么甜,边吃边说,好甜好吃。 
  看到还有几个玉米棒子,问老杨掰这些青玉米棒子做什么。老杨说,这些青玉米煮了烤了烧了,都好吃得不得了。白豆说,可现在在马车上,不能煮,也不能烧烤。老杨却说,这几个玉米棒子,他只是想让白豆带给翠莲。还说,坐月子的女人,吃了这样的青玉米,不光能补补亏损的身子,还能起到催奶的作用。 
  白豆说,你个大老爷们儿,连这也懂。 
  老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懂什么呀,也是听人说的。 
  白豆说,那好吧,我先替翠莲谢谢你了。 
  到了六队,白豆下了车。 
  老杨说下午他就能买好东西,问白豆再经过六队时,要不要接她一块回去。白豆说,不要来接她了,她要在翠莲这呆好长时间,可能要天黑以后才能回去。 
  马车又往前行,去场部买东西,买婚礼上要用的东西。 
  一进屋子,看到翠莲在床上躺着,头上围着一条毛巾。身边一个小棉被裹成鼓鼓一团。不用说,小棉被里裹着的一定是个新生命了。 
  看到白豆进来,翠莲坐起来。 
  翠莲说,快来,看看你的干儿子。 
  翠莲抱起孩子,让白豆看。白豆坐到翠莲身边,凑近了看。看到一张脸,好像有好多皱褶,把白豆吓一跳,说,怎么像个老头? 
  翠莲说,刚生的孩子都这样,长长,就好看了。你说,长得像谁? 
  白豆抱过来看,左看右看,看了孩子,又看翠莲和老牛,却看不出到底像谁。 
  白豆只好说,像翠莲,也像老牛。 
  这话两个人爱听,听了都高兴。 
  孩子好像却不高兴了,大哭起来。翠莲说,他饿了,来,该给他喂奶了。 
  说着,翠莲把孩子抱过去。扯开衣服,露出怀里的奶,又黑又大的乳头,把白豆吓了一跳。看到老牛还站在一边,白豆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翠莲却一点儿不在乎,扶着自己的奶子往孩子嘴里送,直到孩子叼住奶头。 
  白豆问,起名了吗? 
  翠莲说,起了,叫牛牛。 
  白豆说,好听。 
  翠莲说,好听不好听,反正好记。 
  吃了一会儿奶,牛牛又哭。 
  白豆说,吃着奶,怎么还哭? 
  翠莲说,不下奶,奶水太少,吃不饱。 
  这一说,白豆想起带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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