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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译林-2006年第1期-第15部分

小说: 译林-2006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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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过去就过去了,也许我应该这么做。但我选择了进一步追问。“我觉得你以前从没提过他,真有趣。” 
  他感受到极大的挫败。“真的吗?你觉得这很有趣吗?我也从没提过我在银行使用的出纳员,可我同样也是每星期都看到她的。” 
  他说“使用”?他“使用”出纳员?当今这个自动取款机的时代,还有谁会每星期都在意银行的出纳员?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的家伙不是该更喜欢自动取款机吗? 
  接下来该讲什么,我有几个选择,其中之一就是让人感兴趣的关于银行出纳员和自动取款机的问题,但我猜这也会是条死胡同,就像“看不见的比尔”和《疯狂的曲调》一样。我提了个不需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你现在谈到多伊尔,这是否表示他已经构成了问题?” 
  “只有当我必须找一个新车库时他才会成为一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嗯……我就有问题了,不是吗?” 
  “如果多伊尔卖掉了房子呢?” 
  “是的,直到他卖掉房子。” 
  “你现在的房东没有车库可以租给你?”对大多数病人我都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但鲍勃要么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要么就只见森林不见树木,而且我的工作也包括帮助他理解身边的世界,尤其是其他人居住的那部分世界。 
   
  “他有一辆又笨重又难看的货车。车库里没别的地方了。” 
  我身子慢慢往前倾,肘部支在膝盖上,稍稍拉近了些我们两人的距离。我几乎能肯定这个举动在鲍勃看来是不受欢迎的入侵。不过没关系;这正合我意。“你刚才说现在还不安全,指的是什么?跟多伊尔有关吗?” 
   
  我比平时追问得更紧了。我的许多其他病人,也许是大多数病人,不会把类似于我对鲍勃关于多伊尔和车库的追问视为对质。但鲍勃对我的穷追不舍感到有压力,就好像我把他逼到了墙角,于是他伸出手在背后乱摸一气,试图碰到墙壁。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本已苍白的脸颊变得更没血色了。 
  “有关的吧,”他说,但只是试探性的。他比我想像的更擅于自卫。 
  当我自问这样坚持对于临床诊疗是否有意义时,我把一句已经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好像很挂念马洛里。” 
  他立刻回答:“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 
  又一个巧妙的回答。这让我对鲍勃刮目相看,但也许我不该这样。因为通常人格分裂病患者具备的本领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年多了,在鲍勃身上,我还是会有新的发现。 
  鲍勃的戏谑在心理诊疗上是个好兆头,但我不想就此停止提问,我还想从鲍勃的回答和暗示里了解更多有关多伊尔和马洛里的情况。“这星期前几天——是你放歌的那次吧?——你提到借你车库的那个人后,立刻表现出对马洛里的关心,还提到了你在写作。而且今天你又说‘现在还不安全。’” 
  “那又怎么样呢?” 
  “多伊尔的车库,你写的东西,还有马洛里,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鲍勃的嘴足足张开了半英寸,下颚往前伸出了好多,让他看起来好像突然有了下巴。他说:“她失踪……很久了。每个人都很关心。我想你也是。不是吗?” 
  我也是?“鲍勃,这很重要。你觉得多伊尔跟马洛里的事会有关系吗?” 
  他摇了摇头。“真正了解一个人很难,不是吗?你以为你了解……可是,”他说。“我觉得,事实往往与你想像的不同。” 
  这番话虽然是陈词滥调,讲的却是事实。而且鲍勃的病症让他比我们更容易对周围人的动机起疑心。但我也明白,鲍勃不想让我用心理学原理去分析他的话。我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说。然后又以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我的妈妈。” 
  我又回到了开头的话题。“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多伊尔的事?” 
  鲍勃用牙齿咬住舌头。松开后,他说,“我认识她,马洛里。我觉得你不会……” 
  什么?你觉得我不会什么? 
   
  22 
   
  我认识她,马洛里。 
  不管是有趣的不合逻辑,或是看似不合逻辑。反正他没有回答我关于多伊尔的问题,倒是把我的注意力又转到了马洛里身上。或者说……也许谈论马洛里对他来讲就是谈论多伊尔。 
  耐心点,艾伦。 
  “你认识?”我问。“你认识她?”虽然我知道车库的位置,也知道多伊尔一点点事,我还是没想到鲍勃会认识马洛里。为什么? 
  因为鲍勃就是鲍勃。 
  “我们说过话。在我为多伊尔工作的时候。她有时会路过。她对我们做的事情很好奇。她很喜欢那些鱼。还有瀑布。她说从她房间的窗外会传来水流声。我有时看到她。在窗边。多伊尔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下来坐在池塘边看鱼。” 
  鲍勃不会把短句并成长句。他天生谨慎,可现在他比平时更谨慎了。是因为想起了马洛里? 
  一定是。或者也许鲍勃提到马洛里仅仅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是不是觉得谈论多伊尔有些不自在,所以把我引向一个令我感兴趣的话题?鲍勃有那么狡猾吗?我觉得不会,可我没法排除这种可能。 
  “我们隔着篱笆讲话,”他抢先说。“有几次。” 
  他抢先讲话同样表明他不自在。他跟马洛里隔着篱笆讲话?我猜篱笆把他们隔开正合他意,这让他与别人谈话的时候感觉舒服些,甚至使他与别人的谈话成为可能。形象地说,这很优雅。 
  可是仍然……“接着说,”我说。 
  “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你和她讲话了?” 
  “是的,好几次。” 
  嗯,鲍勃,是“几次”还是“好几次”? 
  他眯起眼睛,抿紧嘴巴。这个怪相使得下巴又缩了进去,似乎下巴缩短了半英寸。“她是我的……朋友。” 
  鲍勃和马洛里有过接触,这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我却不怎么感兴趣,这不过又是一则有关马洛里的花边新闻而已,就像最近在博尔德非常流行的“我认识某某某,他……”之类的。但是,比如说他和马洛里单独聊过天,还好几次,还把她当成朋友,对于鲍勃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 
  就我对鲍勃在人际交往方面的了解——在那天的诊疗开始以前,我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资料——只要不是被逼,鲍勃是不会跟别人搭讪扯上关系的。 
  他就是不会。 
  “她是你朋友?你们聊了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瀑布,池塘,鱼。她很喜欢瀑布。还有别的。她也喜欢我的车。” 
  “还有别的?”我快要得到答案了。我知道就要快了。 
  “是啊。” 
  “比方说……” 
  又扮了个鬼脸。然后,又是,“我的妈妈。” 
  又转到了比较保险的话题上,我不想这样。但我觉得要是我再进一步反而会把他推得更远。“你觉得她很不错?” 
  这些话刚从嘴边滑出,我就意识到自己太不够谨慎了,但是太迟了,一问一答的断断续续的谈话恐怕不得不就此结束。寂静降临到了这个房间,就好像拉上窗帘时黑暗慢慢笼罩下来一般。我在等待。鲍勃开始用嘴呼吸。他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发出轻微的哨音。 
  最终他开口说话了。他说:“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我感到体内一阵抽搐。至少我的肠胃肯定是——那里面突然有什么东西缠成了一个又大又厚的结。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并不希望听到这些。 
  “时间到了,”他说。 
  我看了看钟。 
  没错。时间到了。 
  我不要紧。我真希望自己有什么魔法能让鲍勃留下来告诉我他到底在烦什么。因为有些事的确一直困扰着他。然而我没有什么魔法,所以我只得盯着我担心的问题再问。“你觉得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你觉得呢?”他说。 
  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像。在博尔德,大多数十一二岁的女孩看上去就像十四岁似的。十四岁的女孩看上去,嗯,就更成熟些——有时要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但我不想这么对鲍勃说。我觉得他对马洛里年龄的评论跟对青春期少女性心理趋向早熟的社会现象的看法并没有多大联系。 
  我说:“鲍勃,请看着我。” 
  他照我的话做了,目光保持了有两秒之久。我问他:“你知道马洛里什么事吗?她现在在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多伊尔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一下子问了太多问题。太多了。现在也说不清,究竟是病人还是医生更慌乱? 
  “也许你知道一些什么,你应该把这些告诉警察,”我又说——如果说这次诊疗是道菜的话,那么我已经把它给烧煳了,我总得添点作料,弥补弥补。 
  鲍勃又半摇了摇头,这次他没发出“嘘……”的 
  声音,而是说,“我得走了。” 
  我没听清他的话。他先前说的“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还在我脑中久久回荡。我用了黛安娜的口头禅,心想,“拜托”。 
  “鲍勃,你是不是在圣诞节前跟马洛里谈过话?你当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得走了。” 
  “我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聊会儿。” 
  鲍勃没有接受我的提议。他站了起来,一把抓起背包,向通往后院的落地窗走去,但这回他没有事先征求我的同意。他拉开窗,外面比我想像的冷得多,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我的双脚顿时冰凉。他在窗那儿停了下来,转头往我这儿看。 
  我们的目光没能相遇,就差十度左右。就好像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想找到我的目光,找来找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说:“如果没人知道你可能知道什么,那还叫不叫秘密呢?” 
  我的肠胃还是揪在一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成为秘密,别人就得知道,是吗?或者……是吗?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就得保密。但我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怎么样? 
  我猜鲍勃说这些话时要么是非常不设防,非常坦诚天真,要么就是他提了个狡黠的问题——就像一棵树倒在了树林里之类哲学问题。如果一棵树倒在了树林里却没人听到,究竟算不算有声音呢?换句话说,这是有关声音到底是人类主观的感知还是自然界的客观存在的一个问题。的问题——但我找不出陷阱在哪儿。我很不情愿地说:“我觉得,秘密就是秘密。” 
  他突然转移了目光,我们四目相对,但只过了可以让嗡嗡飞的蜜蜂振翅一次的时间,就又移开了。他坚持说:“但如果别人都不知道一个秘密,只认识知道这秘密的人,那这个秘密算不算一个真正的秘密?还是别的什么?会是什么呢?” 
  “我们在说什么呢,鲍勃?这个……跟马洛里有关吗?她现在怎么样啊?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别人都有秘密。我以前不知道这个。我是说我以前知道一点,但我没有……其实我现在仍然不是很清楚,只是不像一开始时想得那么简单了。我连自己知道的那部分都不怎么能确认,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 
  我能感觉到他想离开。但他没有向前再挪一寸,毕竟经过长时间的诊疗,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定的亲密关系,然而鲍勃也不会坚持太久。他现在就像是一阵疾风中的氦气球正要随风而去。 
  我试图抓住气球的绳子把他拉回来。我说:“可是你知道些什么吧,你知道一个秘密?” 
   
  我还在想鲍勃说的那句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你也知道秘密,”他回答道。“人们都把事情告诉你。就像我一样。你是医生。” 
  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随便说说,还是特指一些他认为我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 
  他撅起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我有些失望。“事情还没结束,我得搞搞清楚,究竟该相信谁。我觉得我已经做错了一次。多伊尔不是……我想像的那个样子。” 
  相信我。请相信我。 
  “多伊尔不是什么?你是指什么?” 
  “也许你应该读读。我写的东西。” 
  我刚想张嘴说话,鲍勃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是想说:“好啊。”屋里很冷,并不仅仅是因为外面吹进了冷风。 
  我出门走进了寒风中。“鲍勃,”我叫道。他在院子里向前走了两步后停了下来,转向我。他没有看我,只是面对我。我说:“星期二见面,老时间,好吗?” 
  “好。” 
  “如果你在这之前就想见面也可以。别担心钱。” 
  “好的,”他说,然后耸了耸肩,低下头,这样一来显得下巴更短了,接着他便走进了黑夜之中。 
   
  23 
   
  萨姆在“奔跑者之家科罗拉多州最好的运动鞋销售商。”花了不少钱。 
  如果一年前你问是一块巨型陨石撞击地球的可能性大,还是萨姆·珀迪穿一身流行的葡萄酒色莱卡面料的衣服的可能性大,我一定会提醒每个人尽量避免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但那天萨姆来了,就站在我家前门口,原地小跑,嘴里呼出的气结成了冰霜似的雾,就好像深蓝色的天空中一个个的闪光点。 
  那天正好是新年第一个星期一,该死的,一大早,才5:10。我醒来时脑子里想的还是几天前跟鲍勃的那次令人不安的交谈。 
  “你准备好了吗?”萨姆问。“我们不如先慢跑几公里,然后稍稍加速争取在九分钟内跑完一英里。你觉得怎么样?然后我们再看看能不能跑得更快点儿。” 
  我系好鞋带后说:“现在是1月份吧,萨姆,这种事可以等到三四月。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比赛在5月份呢。” 
  萨姆要参加的是有名的“鲍德尔博尔德”万米长跑比赛,在阵亡将士纪念日的那一个周末进行。也不知道为什么,春天还没到,萨姆就非要急着开始跑步强化训练。我毛遂自荐当了陪练,可不幸的是他最近对健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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