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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短篇小说(第十辑)-第7部分

小说: 短篇小说(第十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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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了,我讨厌额外的运动,在我的生活中运动常被简化到了最经济的地步,再
者我也不愿过多地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而成为品评的对象。

    9 副中药之后,我的脸色就开始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呼吸顺畅而深沉,脚步变
得踏实有力,睡眠也格外香甜了。我慵懒地翻个身,睁开眼舒适地躺在那儿不动,
我隔着玻璃看见这个能干的四川女人正在忙忙碌碌而又有条不紊地操持着我们的饮
食,心里惬意的感觉就会一圈儿一圈儿地泛起来,最后浮现在脸上:“她会成为一
个好老婆的。”我在心中自言自语,但随即就感觉自己失口了,我懊恼地意识到我
开始喜欢并且依恋这个女人了。

    “死懒,该起来吃饭了。”媚把头伸进卧室脆生生地吆喝了一嗓子,我的懊恼
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血性的男人。

    媚并不拒绝我的温存,而且她总能够主动地配合,但是她却坚决地拒绝了我最
后一步的进入,她把老中医的嘱咐当成不可动摇的“最高指示”了,这时候我会黯
然地钻回我的被窝,不愿再听她任何解释和开导,媚伤害了我的自尊心。自慰的技
术不独是我专利,我等待媚熟睡之后就满怀激情地进入了幻境,一阵兴奋过后,我
只感到一个空空的躯壳挣扎在漩涡之中,被溺进去,又浮出来。我大睁着空洞的双
眼,脆弱的神经又找到了活跃的机会,失眠在袭击着我!我厌恶我的身体和生命,
我厌恶我身边这个无动于衷的熟睡的女人,我觉得是这个女人使我成为了天下最不
幸的男人,我被一个婊子俘虏了,我对一个婊子产生了爱情!我绝望地展望着可能
出现的生活,最后还是得出了“走投无路”的结论。

    逃吧,逃回家乡去,我就对父母、亲友说:“她是良家妇女!”他们的确毫无
理由不相信,但是我能相信吗?我能让自己相信“她清纯如玉”吗?操!她就是个
婊子嘛!在我的头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悖论:嫖不如偷,偷不如爱,爱还是不如嫖。
不是吗?偷情会比嫖娼更有激情,爱情却比偷情更有激情,但是爱太沉重了,还是
嫖来得轻松。如果现在我是一个付了钱的嫖客,躺在身边的媚还有理由拒绝我?我
还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和烦恼吗?……

    我的失眠被媚发现了,接着我的自慰行动也被媚发现了,媚先是惊讶,然后就
接纳了我,但是我还是又一天一天地消沉下去。这天午饭后进行“走走谈谈”的活
动的时候,我抛开我们以往怀旧思乡的话题,给媚讲了一个“笑话”。

    从前有个从不说假话的书生,他在外娶了个美丽贤淑的女人。朋友们看到他的
女人后都很艳羡他,问他:“尊夫人从哪里来?”书生答:“来自尘世。”朋友们
又问:“以前干什么的?”书生答:“做买卖的。”再问:“做什么买卖?”书生
答:“卖肉的。”大家惊叹道:“这么纤细的身子居然能操刀卖肉,实在了不起。”
书生连忙辩解道:“她不是屠户,不卖吃的肉。”朋友们糊涂了:“那是卖什么肉
的?”书生答:“卖人肉。”朋友们敬畏起来,忙夸赞道:“了不起!原来是像孙
二娘一样卖人肉包子的!”书生又连忙辩解道:“过奖,过奖,她不卖人肉包子,
她只卖自己的肉。”朋友们一阵沉默,然后愤然大悟:“怎么不早说呢,原来是个
婊子!”

    媚并没有像我期待的那样和我大干一仗,她居然伏在窗台上哈哈狂笑起来,直
笑得我汗毛倒竖。

    “我这儿也有个笑话,说给你听听。”媚抱起双臂,止住了笑。

    有个诚实的妓女想从良,她对第一个男人说我曾是个妓女,现在想从良,男人
骂她是烂婊子,扭头就走了;她对第二个男人说我曾跟别的男人睡过觉,这个男人
骂她是破鞋,也扭头走了;她对第三个男人说我还是处女,这个男人便娶了她。结
婚后,这个从良的妓女并不快乐,因为她总觉得她骗了丈夫,也骗了自己,最后她
还是离开丈夫当了妓女,她觉得这样反倒更轻松些,谁也不用骗。这个妓女最后得
出了一个结论:婊子不如破鞋,破鞋不如淑女,做淑女还是不如当婊子。

    媚讲完这个“笑话”,收回目光转过头来面对着我,我不敢正视她的眼,但我
看见她的嘴角分明挂着恶毒的微笑。

    我想哭……

    我和媚生活在悖论之中,然而我们的临时“家庭”竟然还在正常运转着,而且
我们在饮食之后往往会毫无节制地粘合在一起,情不自禁地呻唤着,然后戛然而止,
退潮似地分开,最后睁着死鱼样的眼睛并排躺在床上。

    这天我在癫狂时刻到来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我操你!操你!操……”
在这一刻媚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继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推我一把,我湿
淋淋地跌倒在床下。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媚跪在床沿上俯视着我,我看见了她的脸因愤
怒而扭曲了。

    “我说我操你!操你!”我跌坐在床下毫不示弱地仰视着她。

    “你他妈的斯文劲儿哪儿去了,你觉得你现在跟个下流嫖客有什么两样?”媚
脸涨得通红,赤裸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没做过婊子怎么会知道我像个嫖客?”我终于有了直抒
胸臆的机会,说出了早已想说而被压抑着不能说的话,我兴奋得发抖,我的肋骨不
断地凸凹着,我简直痛快无比,我知道我可以解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了。

    “滚你妈的,你不撒泡尿照照,‘幺鸡’似的还想当嫖客!”

    虽然我刚才被从离山顶一步之遥的地方掀翻了下来,虽然我被戳到了痛处,但
是我现在还是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能以轻松的心态承受她的羞辱。

    “白眼狼!我早看出你的心思了,我并没想粘住你不放,可你也不必这么糟蹋
人啊!你他妈的下三烂,你以为姑奶奶就那么下贱,你愿搞姑奶奶就张开腿?姑奶
奶要是早夹着,你也甭想搞进来。”媚扑倒在床上……

    5

    我就这样离开了媚,离开了“白天鹅”,我又回到了明治村的农家小阁楼,我
厌弃这个世界,我知道我得不到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东西,我也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我的任何欲望都被阉割了。

    楼下粥铺里常有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出,今天谈论的气氛格外紧张而热烈:一个
男人一个晚上强奸了八个打工妹。我看着男男女女们乐呵呵地吃粥,乐呵呵地探讨,
乐呵呵地发泄着皮肉包裹不住的欲望,我突然感到分外地超脱,在人类过度的繁殖
中,多余的并非只我一个,我何必自怨自艾自找不开心呢?

    在“白天鹅”挣的钱终于只剩下几个硬币了,我突发灵感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做售楼先生。打扮得衣冠楚楚,站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派发售楼广告,只要客人稍
为停顿一下,我就会流利地飞出一大串广告说明,更多的时候,我刚一开腔,话如
泄闸而出的洪水无法止住,但面前的客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还在那里念念有
词,念完自己也觉滑稽,不禁哈哈大笑,高楼大厦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感到自己
的鼻子开始发酸,街上许多的性感背影霎时都变成了媚的,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们,期望着她们的回首。如果媚看见电线杆一样竖立在街上人流中的我,会不会放
纵地大笑呢?

    媚是不可能看见我的,因为她是属于黑夜的。但是我却看见了一个令我想起媚
的人——“白天鹅”的老板。他一手牵着一个美丽的少妇,一手牵着一个约五岁的
小女孩,一看就是幸福的一家子,虽说我没看见过老板吃窝边草的行为,但做那行
的,哪有不湿脚的时候?好在他背后有一个幸福的家,他也不会离谱到哪去,我突
然好想结婚。

    没有人会愿意嫁给我,我相信女人如泥鳅,该溜时比谁都溜得快。

    我装作没看见他,但是老板好眼力,他站定在我面前,我预感到,有什么重大
的事情发生了。可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只能说老板太瞧得起我了。

    “没看报纸吧?媚被人奸杀了!”老板扔下一颗炸弹便开始毫不掩饰地观察我
的反应。

    我接连三次想把叼在嘴唇上的香烟点着,都失败了,我的手和我的唇都在颤抖,
我气急败坏地从嘴唇上夺下香烟,把它狠狠地折成两截,攥在手心里,然后反反复
复把它揉搓成烟末——我不能无动于衷!

    半年以前,也是酒吧的老板,为我和媚的故事拉开了序幕,半年后的今天,又
是他,拉上了沉重的帷幕,只是我在幕的这一端,媚在幕的那一端……曾经是多么
鲜活的一个女人啊!

    “原本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但见到你又忍不住了,我知道你俩好过,按理说
你也不必太难过,你们的关系早断了,感情这东西跟戏一样,演过去就拉倒。说心
里话,媚死了我也很难过,她为我拉了不少客人来,谁都明白她是个婊子,但谁也
不敢把她当婊子看待,这样的女人最吊人胃口,走哪儿哪儿挣钱。她这一死,我这
儿的生意立时就见出冷清来,唉,干我这一行就跟作贼一样,时刻都提心吊胆的,
中国的娱乐不像外国的‘红灯区’,合法与不合法之间很有些道道,太正经了没人
来,太不正经了又不合法,说白了当婊子还得立上贞节牌坊来障眼,其实大家都需
要婊子——”

    我的无语却激起老板强烈的倾诉欲望,我始终一言不发,他捉摸不透我此刻的
感受,便拍拍我的肩膀失望地走了。

    我天女散花般扔掉广告单,疯狂地寻找前几天的报纸,只怪他妈的报纸生命太
短暂了,前几天的报纸早就成了古董,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边到处乱撞,一边咒
骂着这个城市。

    明知失望,还是买下了当天的城市报,躺在大厦之间的草地上,以一秒一张报
纸的速度寻找奸杀案。很容易就找到了,但女主角不是媚。城市的新闻太多了,几
天前的事早被记者们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只得闭着眼,模糊地想象着那恐怖而恶心的一幕,画外音是酒吧老板的解说。

    媚毫不遮掩的性感已经形成一道风景钻进了几个外来男工的骨子里,公寓对面
的空地上正在盖房子,清一色的饥渴男人把目光点燃成熊熊火焰,无所不在地窥视
着她,随时准备把她燃烧。媚视而不见,依旧我行我素,窗帘不拉上照样把自己脱
得一丝不挂。她虽然贱,但她更瞧不起那些卖体力的蛮夫。

    男工们很快就掌握了媚的身份和生活规律。一个下雨天的清晨,工地不开工,
两个男工闯进了媚的公寓,此时,媚刚刚冲完凉,躺在床上正朦胧间。

    两个又黑又脏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抢着脱裤子,其中一个抢先扑在她身上咬她的
乳房时她才清醒过来,这不是做梦,更不是她的嫖客,她一边抓咬一边破口大骂:
什么破货!也敢往老娘身上塞!另一个上来按住她的手,嬉皮笑脸地说:你也不是
什么好货,闲着也是闲着,给我们用一下,你也没什么损失!

    男人讲的是一口的四川话,媚丢掉普通话,用川言继续大骂,什么老娘是鸡也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什么老娘是鸡也比你们高贵值钱,直骂得两个男人恼羞成
怒,抓过她的内裤就塞到了她嘴里,她骂不出来了,但全身都在诉说着她的愤怒。

    完事后,两个男人得意地坐下来嘲笑她:说实话,你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
上你呢,一个鸡婆,跟谁不是睡,还装什么干净?喂,老乡,你没病吧?要是我们
得了病,就找你来拿钱治病!

    媚挣扎着想要说什么,一个男人扯掉她嘴里的内裤,说啥子你说吧。

    我要告你们强奸!我要让你们蹲大牢!他妈的,敢强奸老娘!

    哈哈,告?跟鸡婆睡觉也算强奸?一个男人从破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几张皱
皱的壹圆钱,笑着问:是不是给钱了就不算强奸了?哈哈哈!

    谁要你他妈的臭钱!就是给一万块,老娘也要告你们强奸——老娘不乐意!

    两张丑陋的脸对视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只不好惹的鸡,留下她准会出事。他们
又朝她扑了过来,这一次,活活地要了她的命,她是被掐死的。

    她死得一定很难看。更难看的是她连收尸的人也没有,在这个来来往往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媚从哪里来,她的名字、她的身份证,全都是假的,她从没对任何人说
过实话。她的公寓里也找不出那个真实的地址,那个真实的地址被她深深地藏在了
心里。

    她本可以不死的。我也和许多人一样这样想,不就是一个陪人睡觉的女人吗?
跟谁不是睡?值得做秀吗?如果那两个民工有几百块钱给她,她真的还会告吗?我
躺在草地上望天,高耸的大厦似乎摇摇欲堕,我感到自己被压在了地下,听不到自
己痛苦的呻吟。

    6

    媚从天而降,她拉起我,我抓着她浑圆的胳膊问:“如果我娶你,你会愿意吗?”
她放纵地大笑:“我宁愿坐在奔驰里哭,也不愿意睡在天桥下笑。”我刚想说,
“还好我从没想过娶你!”她就拉着我飞了起来,飞到我们常吃的那家川菜馆,要
了两大碗四川担担面,我如狼似虎地吃了一口,就吐掉了:“怎么一点味也没有!”

    媚不说话,拿出一把随身带的小刀,把自己的皮连着肉一点点地削到我碗里,
边削边说:“吃我吧,我就是调味品!”

    我一把把碗打翻:“你以为你是谁?调味品?别脏了人的嘴!你顶多只是这个
城市的垃圾而已!”

    猩红的泪从媚脸上滑落,她喃喃自语:“我不是盐,不是味精,更不是辣汁,
我是什么?——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调味品!”媚狂笑着飞走了,我呆在那里问自己
:“那我是什么?”

    我无法回答自己。

    媚真的走了,她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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