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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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是件好事,不必感到羞耻。谈话是写作的练习场,是我们学习沟通的方法──什么能引起别人兴趣,什么让人觉得枯燥乏味。我和朋友一同放声大笑,说:「我们并不是在残忍地散布八卦,只是在设法了解生命而已。
」我说的是真话,我们应该学习谈话,但不要夹带成见、贪心或妒意,而应怀抱怜悯、惊异与赞叹的心情。
记得有一次听完音乐会后,和一位文友在明尼亚波利斯市区的新法国酒吧小坐,对她谈起我怎么会皈依佛教。由于她听得十分专汪,我已讲过好多次的这番历程,也变得格外生动有神采。晶莹闪烁的玻璃酒杯,以及当时我点的那份巧克力慕思的滋味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就在那时我明白了,我一定得写出这个故事──那里面蕴藏了精采的素材。
藉由谈话,写作的人得以互相帮助,替彼此找到新方向。「嘿,这个题材很不错欸,你有没有写过?」「你刚讲了几句话:『我住在这儿六年了,连一件事情也记不起来,一件都没有。』这几句不错喔,写下来,然后发展成一首诗。」有一日我从波士顿回家后,顺口对一位朋友说:「噢,他为她疯狂。」这位朋友当时正在写推理小说,听了之后追问道:「你怎么看出他为她疯狂?告诉我他做了些什么事。」我哈哈大笑,有作家在身边,最好别作泛泛之论他们不要我「讲」,而是要「展现」事情经过。
另一位朋友告诉我,十二岁那年,她父亲突然离家出走,并变成一个重生的基督徒,之后在三个州挪用教会公款。对她个人而言,那是个悲剧,可是我告诉她,那是个精彩的故事。她脸上顿时神采焕发,领悟到她大可用崭新的方式改变自己的生命把这番遭遇当成写作素材。
谈话是这场大赛的一种暖身动作──一连好几小时,你独自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将你曾经一再重复讲述的故事整理成一张清单,接下来,就有的你写了。
32。 写作是公共行动
一位学生说:「我看了好多海明威的作品,真怕自己的东西听来会越来越像他的;我在复制模仿他,没有自己的风格。」这其实并不糟糕,听来像海明威,可比听来像大婶婆好多了,后者还以为贺卡上印的词句是美国最棒的诗呢。
我们老是担心自己在复制别人的风格,而缺乏自己的特色。放心,写作是公共行动。相对于一般看法,作家并不是普罗米修斯,孤零零地身处四面八方皆是火光的山头。以为只有自己具有纯粹的原创心灵是非常自大的想法,其实历来所有的前辈作家正用他们的背扛负着我们。我们活在现下,浸染着所有的历史、概念与这个时代的苏打汽水,这一切皆揉合在我们书写的文字里。
作家是伟大的情人,他们爱上其他的作家,并因而学会写作;他们选定一位作家,读遍他或她的所有作品,并一再重读,直到了解那位作家如何行动、如何静止,以及怎么观看,方才罢休。这就像在谈恋爱:你忘了自己,只记挂着对方。你能够热爱别人的作品,意味着你内在的能耐被唤醒了。这只会让你变得更了不起,而不会使你成为盲目模仿的文抄公。别人的作品当中,哪一部分合乎你的本性,那一部分就会变成你,于是你在写作的时候,自然会采用这一部分的手法,而非刻意造作。伟大的情人都明白:他们爱什么,就是什么;艾伦.金斯堡【译注1】便是如此,他想要让杰克.凯鲁亚克了解他,因此提笔写作:「……他爱上杰克.凯鲁亚克,发觉自己就是凯鲁亚克:这便是爱的觉悟。」【原注9】你在读《非洲的青山》时,便成为正在非洲狩猎旅行的海明威;接着你变成正注视着摄政时代仕女们的珍.奥斯汀;再下来你成了葛楚.史坦【译注2】正忙着用文字堆砌她自成一格的立体主义;然后你又摇身一变成为赖瑞.麦默屈【译注3】,走在尘土飞扬的德州小镇,正要到弹子房去。
所以,写作并不单是写而已,你也在和其他作家神交。不要心存嫉妒,尤其不能偷偷地嫉妒别人,那是最糟糕的事。如果有人写出伟大的作品,那只是替我们所有人更加澄清了这世界的几分真貌。别在作家间区分「别人」和自己,以为他们与你不同:「他们很棒,我很烂。」别制造这种二分法,制造对立只会让你更难成为好作家。当然,也不要有相反的想法,如果你说:「我很棒,他们可不。」那么你已变得太骄傲,而无法有所成长,或者听不进旁人对你作品的批评指教。想着「他们很棒,我也很棒」就对了,这个说法可以给你很大的空间:「他们开始得比我早,我可以追随他们的脚步一会儿,并从中学习。」
最好当个部落作家,为所有的人写作,反映人群当中许多不同的声音,不要只是做个隐士型作家,只追索个人的心灵中微不足道的真理。提笔写作时,应视野恢宏,胸怀全世界。
即使我们独自走向荒野,在旷野中写作,也应时时和自己以及周遭的一切密谈,好比说书桌、树木、飞鸟、水和打字机。我们和万事万物是密不可分的;我们以为自己独一无二,那只是我们的自我在作祟。我们的存在植基于我们来到人世前这世上已发生的种种,纵使我们笔下的文字意欲反抗,还是我们试图否定过去,结果都一样。写作的时候,我们都明白我们背上扛着的是什么东西。
在居住地认识写作同好也是个好办法,大家可以聚聚,互相帮助。始终踽踽独行太辛苦了。我请写作班的学员彼此认识,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作品。别任由自己的文章在笔记本上越积越多,把它们发表出来。别再以为艺术家都是孤寂又苦闷的,做人已经很苦了,还是别自讨更多的苦头吧。
【译注1】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1926─1997),美国「失落的一代」诗人之一。
【译注2】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1874─1946)美国女作家。
【译注3】赖瑞.麦默屈(Larry McMurtry,1936─),当代美国名作家,曾以小说《寂寞之鸽》获普立兹奖。
【原注9】Interview with Allen Ginsberg and Robert Duncan; Allen Verbatim; ed。 Gordon Ball (New York:McGraw…Hill;1974)。
34。 一加一等于宾士汽车
我常对我的学生讲,特别是逐渐老于世故的六年级学生:关闭你那说一加一等二的逻辑脑袋;敞开你的心灵,接受一加一等于四十八、一辆宾士汽车、一个苹果派或一匹蓝色马的种种可能性。写自传的时候,别净是在交待资料事实,诸如「我读六年级,我是男生,我住在欧瓦托纳,父母俱在。」告诉我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窗上的霜,幼狼的嚎叫,扁平的草叶。」
忘掉你自己,隐没至你所凝望的每样事物──一条街、一杯水、一片玉米田。对任何事物有所感,便彻底化身为那种感觉,与之同焚。放心,你的自我很快就会紧张不安,并阻止你过于狂热。不过,倘若你能捕捉那种感觉,或者嗅到、瞥见你与那感觉合为一体的剎那,那么你就很可能会写出一首好诗。
接着,我们又坠回凡间,唯有写出的作品保留了那恢宏的洞察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一而再地回到书本跟前我指的是好书,并且一而再地阅读种种洞悉人生意义与方向的见解。我们既生而为人,就得历经这番挣扎,如此一来,我们便能一而再地对自己生出怜悯之心,并且彼此善待。
34。当只禽兽
没在写作的时候,你仍是个写作人,那个身分不会离你而去。跨着禽兽的步伐四处走动,将周遭的一切看成是你的猎物,并像禽兽一样运用你的感官知觉。注意观察猫咪,看牠见到屋里有东西在移动时的反应;牠全身一动也不动,然而在此同时,牠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运作:注视、倾听、嗅闻。你走在路上时,亦当如是,猫咪的脑袋瓜里可没在想着牠需要多少钱,或者到了佛罗伦斯该寄明信片给哪些人;牠凝视着一只老鼠、地板上滚动的大理石杆面棍,或者水晶球反射的光芒;牠全身蓄势待发,随时可以飞扑向前。当然啦,你不必四肢趴在地上并扯动你的尾巴。不管你有多么忙碌,一定要保持沈静至少全身当中有一部是静止的并且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曾和我同赴欧洲旅行的一位朋友,她有种恐惧症,深恐自己会迷路。她从来就看不懂城市地图,也不晓得该如何领会简单的讯号,比方「我们昨天来过这个广场,马路的对面就是莎佛依大饭店,我们就是在那儿买音乐会门票的,因此那一定是回程的路。」她因为害怕,竟失去了所有的常识,也就是我们平日赖以生存的那些感官本能。我们内在觉察之处,永远保持觉醒。片桐老师说:「当下你便是佛!」只是在我们太忙,或像我朋友那样,太害伯的时候,我们便忘了这一点。因为害怕迷失方向,她于是就迷失了。
身为写作人,行走在这世上,我们须时时与当下连线,部分的自己须保持警觉,亦即像禽兽般的那一部分感官,注视、观看并留心路标、街角、消防栓和报摊。
此外,就在你要提笔写作前,让自己变成一只禽兽也是很好的准备。不管你当时正在干嘛,倒垃圾也好,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也好,还是正在院子里浇花也好,都要缓慢地行动,潜行尾随你的猎物,也就是你打算要写的任何文字。让你所有的感官知觉都保持专注,关闭你讲求逻辑的脑袋,脑中需空空如也,一个念头也没有。让文字从你的腹部出来,把你的脑子往下移到胃里,让胃来消化你的思想,让它们供应营养给你的身体。像菩萨一样,养一个圆鼓鼓的肚子。深深地吸气,别把气别在胃里;拿出耐性,保持慎重。让写作渗出思想形式的水平线下、渗进潜意识,渗透你的血脉。
而后,当你终于要飞扑向前时,这么着,就当是上午十点,也就是你当天预定开始写作的时刻,加重定时写作的压力,写一个小时或二十分钟。时间长短任你决定,不过务必全力投入,手不停地写,透过你的笔,将你血脉中的一切,统统倾注在纸上。千万别停手,别偷懒,别作白日梦,写到你筋疲力竭为止。
不过,请放心,这还不是你最后的机会,要是你今天没逮获老鼠,明天一定会逮到。你绝对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如果说你在写作时是个作家,那么你在煮饭、睡觉和走路时,也还是个作家。同时,如果你是为人母者,是画家、马、长颈鹿或木匠,你也会把这一点带入你写的东西里面。这个身分如影随形,你无法将自己与自己的一部分区分开来。
最好带着整个的自己开始写作。写完以后,走在马路上时,最好也带着整个的自己,包括你的一般常识或佛性,亦即内在的一种善念,如此你才会晓得路名,才不会迷路;这样一来,当你像禽兽一样在城里潜行时,心中会明白,明天你仍将照常写作,并且一写就是好久。
35。 提出声明,回答问题
一九七○年代早期,曾有一项针对女性和语言所做的研究对我造成很深的影响,也影响了我的写作。根据这项研究,女性在作提出声明时习惯加修饰词,比方「越战真恐怖,不是吗?」或「我喜欢这个,你呢?」句型结构显示,女性总是在寻求别人附和她们的感受和见解;她们并不是在提出声明后,便坚守声明:「这很美。」或「这很糟糕。」她们需要别人的鼓励。(顺带提一句,研究中发现,发生在女性族群中的现象亦可见于弱势族群中。)
此外,女性在讲话时也爱用很多诸如大概、也许、不知怎的之类的不定修饰语。比方说,「不知怎的,事情就发生了。」好像有某种不可知的力量让这位女性无能为力;「也许我会去吧。」又是一样,没有清楚、斩钉截铁的声明,比如「是的,我会去。」
这世界并非总是黑白分明,人不见得能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去某个地方,然而务必作出清楚、斩钉截铁的声明,这一点对写作新手来讲尤其重要。「这很好」、「那是匹蓝色的马」,而不是「呃,我晓得这事听来很怪,不过我想那八成是一匹蓝色的马。」提出声明不啻在练习信任自己的心,学习坚持自己的意念。
我读到那篇文章后,回家看了我刚写好不久的一首诗。我让自己把所有含糊、不确定的字句统统拿掉;那种感觉就像冲好澡以后,身上的浴巾硬生生被扯掉,浑身光溜溜地站着,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样貌和情感。第一次这么做觉得好恐怖,后来却觉得很棒,那首诗变得好多了。
因此,纵使人生并非永远清楚分明,但清楚且肯定地提出声明表达自己的见解却是件好事。「我是这么认为和感觉的」、「眼前我就是这样的人」,这需要勤加练习,却会带来很多的回报。
不过,在练习写作时,如果看到自己用了那些不定修饰语也不必担心。别责骂自己或对自己太苛刻,只要觉察有这么一回事,并继续写下去。当你回头将全文重修一遍时,再删去这些词语就行了。
另一个应加以注意的是问句。凡是写出来的问题,你自己都得回答得出来。写作时写出了一个问句,没关系,可是你必须立即更深入挖掘自己的内心,然后在下一个句子里回答前面的问题。「我该拿自己的生活怎么办?
」我应该吃三块布朗尼、记得天空的样子,并且成为世上最优秀的作家。「我昨晚为什么觉得怪怪的?」因为我晚餐吃了鸽子、鞋子穿错了脚、因为我不快乐。「风是打哪儿吹来的?」从克洛依河拓荒者的记忆中吹来;风热爱大地,远至南、北达科塔州的大地。
别害怕回答问题,你将发现自己内在无穷的机智。写作是在焚尽你心灵中的迷雾,别把雾气带到纸上。就算有件事你并不是很确定,表达的时候,也得做出对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此这般地多多练习,最后你会真的胸有成竹。
36。 句子的行动
动词非常重要,是句子的动作和能量所在,运用时需小心留神。试做看看下面的练习,把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