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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芙蓉-2003年第2期-第29部分

小说: 芙蓉-2003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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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原先的笑容。这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抓住她抬头──这难得的机会向她放电,我的确这样做了。拒绝和接受我的电流,对她来说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但她在这两难中并不紧张,而是更加可爱。春天的阳光是温暖的,她的头发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只有少女的发质是这样的。她在窗台下安静地端坐,像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在初春的阳光里偷偷地张开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事情没有发生吗? 
  以后我照常提问许红萼,但只在确信她认真听课了,而且一定能回答出来才提问她。后来就又有几个女生把她们之间的议论说给我听,她们说我偏心,说我总是把最容易回答的问题留给许红萼,并且在回答之前还要进行十分露骨的提示。最不能让她们容忍的是,许红萼每次回答完问题,不管回答的好不好,正不正确,我都会很夸张地来一句:很好,请坐。很好,许红萼同学回答得很好,请坐。那些女生夸张地学我上课时的样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我有那样吗,紧接着我又说,你们可别胡掰,传到你们班主任耳朵里可就不大好了。几个女生就跳起来,这么说,你是承认喽。话没说完人已逃出老远,这些丫头片子。 
  车子的速度快起来。许红萼把车子开得的确很快,好像要急于到达某个地方,然后干一件事情。我说,我还以为你刚学会开车呢,不敢开快。我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许红萼,她很专注,车窗外的阳光照亮她的鼻翼,脸上的曲线在经过过滤的阳光下有些动人。我不能确定,眼前的这张脸蛋到底是不是当年的许红萼。但这仍然使我想起了七八年前的阳光,只是阳光下的那张脸变化很大,如果她不点头承认,我不会相信她就是七八年前的许红萼,我会掉头离去,而且以后也会很少想起这个人。你果真是许红萼吗。我再次质疑地看了一眼那张脸。 
  专注的红萼当然听不到我内心的质疑,她打开CD盒,取出一张盘片。车厢里弥漫起节奏明快而性感的音乐,听起来不坏。那张脸笑了,我最喜欢这支组合。说这些的时候并不看我一眼,却表达着一种隐约的语言:快了,快了。 
  许红萼现在是一家化工企业的营销主管,大学读的是精细化工专业。我问她这个专业含哪些科目,她说到现在,连自己都弄不清学了哪些科目,她不喜欢学习,像高中时一样不喜欢。她差一点没能上大学,是父亲托人又花钱,她才进了大学。一上大学,她就住进学校,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和父母住一起了。一起住了十八年,她都快要腻味死了。大四上学期,她和几个同学去给一家新开张的公司做礼仪小姐,公司老板看中了她,就明确告诉她,想包她。那一段时间许红萼正闲得慌,那个大佬正好吊起了许红萼的胃口。大佬很为许红萼还是个处女感动,后来就买了一辆小车,把钥匙交给了她。老总的根据地在深圳,只是偶尔来南京。只有这时候许红萼才是属于他的,其余时间她只属于她自己。 
  要到的地方总算到了,那张脸上仍然充满另一种期待,是另一种期待。许红萼把车子停好,拉着我的手进入一套二居室的房子,装修得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红萼的皮肤,你知道,待会儿我将接触到她身体的更多部位。窗帘早已拉得严严实实,红萼说这样就可以挡住屋外夏天的热浪。南京的夏天实在太热,要不是闷得无聊,她才不愿意跑出去呢。 
  她为什么要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往那个地方跑呢。这是她的秘密,我忘记了她说过这是秘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么热的天,开车去东郊的树阴下乘凉还差不多,你怎么会跑到那条街上。那张脸仍然不理我,只是告诉我打开空调凉快凉快,然后钻进了卫生间。等那张脸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是一片的潮红,仿佛她内脏的血液都涌到了皮肤表层。她冲了澡,只穿一件半透明的丝质短裙,原先穿着的紫色文胸和不知道颜色的内裤扔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那张脸没提起过我带她们课的那段日子,那张脸没提起任何一个高中时代的同学,那张脸好像不记得从前。 
  我说,我起先并没注意到你,慢慢才发现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那张脸没有反应。 
  我说,等到实习结束,我发现自己还真有点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你还是个中学生,也就没太在意这份欢喜。 
  那张脸仍然没有反应,要说有,也只有我们的身体搅缠在一起时给她带来的迷醉。 
  红萼,真没想到我们七八年后又相遇了,而且靠得这么近!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碰到你。 
  你告诉我,你当初是否也喜欢上了我。 
  不知道。 
  告诉我,我现在要知道。 
   
  这个问题好无聊。 
  无聊,你说我无聊!难道你不无聊。 
  我也无聊。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很无聊。 
  怎么看出来的。 
  不无聊,你跑到那样肮脏的街上去干什么呢。 
  你要听实话吗。 
  是的。 
  我告诉你,我是想去找个身强力壮的农民工。 
  …… 
  那张脸上终于不再有专注和期待,她平静下来,安静如进入梦乡的婴儿的脸蛋。那张脸上的眼睛狡黠地看着我。她伸出手,拉我走进浴室,冲洗掉留在我们身上的汗水和脏东西。那张脸,当初看上去是一个多么老实的女孩。仍然还是那样一张脸,我接纳了那张脸。 
  实习的时间很短,就两个月。 
  我发现许红萼的成绩平平。她没有其他女生活跃,总是不吱声,真搞不懂她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用在功课上的精力肯定不多,上课时有一大半时间在开小差。课间休息和课外活动时很少看见她和同学打打闹闹,放学了就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回家。她的自行车很好看,款式别致,颜色鲜艳,和她很般配。有一天放学时下起了雨,我在校门口遇见她,看见她在春天的小雨里推着单车,头发上积聚了一些细密晶亮的雨珠。我就在后面喊住她,她回过头,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和羞涩掠过那张脸。我把自己的雨伞递过去,这个给你。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一点儿表情,不,不要,说着就踏上单车,飞驶而去。我站在那儿不禁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过于简短,没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而且专制。 
  以后的课堂上,我彻骨地感觉到过一双眼睛,在我板书时凝视我。等我回过头来去搜寻时,并没有发现那双眼睛。她的脑袋已经醒悟了似的猛低下去,但羞涩已爬上了那张脸。这样的情形一共有三次,一共就三次。我对着全班同学蔚然一笑,谁也不知道我笑的什么。 
  高二年级教研组长告诉我们实习的带队老师,余橹在课堂上的表现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走神。带队老师问我走神时想了些什么,我做作地瞪大眼睛,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哪有走神。 
  走神的是许红萼。这个学生,我真拿她没办法,成绩又不好,为什么不能把精力集中在功课上呢。说真的,我因此有点焦虑,我应该找她谈谈才对。我不喜欢在这些学生面前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我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有许多地方不及他们,有时候我还会莫名其妙地羡慕或者嫉妒他们。为什么他们可以是许红萼的同学,而我却要是她的实习老师。我同样不愿在许红萼面前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因为我觉得那样会伤害她。许红萼,你将来想上什么大学。淡淡地一笑,勒着头,不知道。你们班的同学可都是很自信的啊,什么南大北大的,顺口就说出来了。那是他们的事情。是啊,那是他们的事情,可我觉得,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前程(我应该说:你这样的女孩更应该拥有美好的前程)。嗯,很乖的声音,嗯,谢谢余老师。你不要叫我老师,其实我们(都是同龄人),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嗯,余橹,你怎么会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剩下的一支船桨”的意思,我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末世的味道,我更喜欢把它理解为“最后一支船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已经偏离了主题。)许红萼仍然勒着头,嘴里含着一支笔笑起来,最后一支船桨,好玩。你应该把学习搞好,现在你可能意识不到,但将来你一定会认识到,趁这个时候多学点东西有多重要。 
  许红萼沉默了,用力啃咬那支笔头。她从来没用力咬过笔头,不过这次她只咬了几下,那支笔头就出现了好几道齿痕。 
  今天就给你说这些,以后,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或者找其他老师也行。 
  许红萼不可能真的来向我请教,我甚至发现那次谈话后,她的眼睛开始远离我,板书时再没有那种彻骨的被一双眼睛凝视的感觉。板书完,我怀着期望的心情回过头去,我渴望那样一颗脑袋猛地勒下去,脸上泛起羞涩和紧张的表情。我渴望这样的情形出现,我会因此欢呼,在内心深处欢呼,像一箭中的那样欢呼起来。然后陷入一种甜蜜的孤独,我在这种孤独中一点点下坠,像一点点地喝了很多葡萄酒,在开着的玫瑰丛中迷失方向。但由于我们的角色关系,我不能告诉她我是幸福的和孤独的,我不能,至少在那段时间里不可以。也许以后可以,等她上了大学,或高中毕业后进入了社会,我敢大胆的告诉她我内心的一切,包括当初的欣喜和现在的心事。但前提条件是我要能遇见她。 
  从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份期待,那就是以后能遇见她。 
  吃过晚饭,许红萼将车子开上城郊的公路。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我们朝着太阳落下的反方向行使,在城郊广袤的暮色中穿行。许红萼将车子开得飞快,像失控的螺旋,我觉得我们不是在陆地上飞奔,而是上升,快速地上升。路两边黯黑的景物和灯光迅速后退,像遇见了疯狂的怪物,我们是怪物,两个背着私情逃亡的怪物。夜色渐渐张开,把光吐出来,把令人心跳的想法吐在我们的胸口。许红萼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坚决而不可思议。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木偶,现在却有着人的意识,显得烦躁不安。 
  许红萼问我怎么了,我几乎没听见她说什么,而是似是而非的说,这车子将会开到哪里。 
  许红萼笑了,你害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害怕,我怕什么。 
  你怕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许红萼,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我不能确定,而是我早已确定了。 
  许红萼抽走了那只抓住我的手,恢复了平静。方向盘下速度表的指针又爬升了一格。我告诫她开车小心点,不要开得太快。她仿佛也没听见我的告诫,眼睛死盯着前方,但却一片迷茫,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条平坦无阻的马路。 
  这是一部不错的车。 
  从零加速到一百码,需要五十秒。 
  在这五十秒里。 
  我已从一个村庄来到另一个村庄。 
  从二十二岁来到三十岁。 
  车速终于减下来,道路变得窄而不平。一个小镇出现在我们前方,石化工厂的烟囱矗立在黯黑的夜幕中。这儿离市区已经很远,我不知道应该有多少里程,在回去的路上我才从路牌上看到,这个地方叫石门坎镇,距离市区有四十三公里。自始至终,我都没问许红萼为什么要来到这个破敝的地方。她把车子开下马路时,再次放起了白天听过的音乐,那歌声在夜幕中浓厚而纷嚷,试图努力要把我们推上某个制高点似的。车子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停下来,所有的灯都已熄灭,我们就在这黑暗中摸索起来。我充满激情,但许红萼同志的激情远胜于我,在黑暗中,她才是热烈舞蹈的火焰。谁也看不见我们,甚至不可能看见这辆白色的小车,因为它被黑暗中的黑严密的包裹着,像地底下白色的种子。黑暗多么饱满,我们有着丰润的养分——一粒白色种子要萌发的激素。许红萼同志大声叫着,扭动着,带动了整个车子轻微的晃动,像要发动起来。车子真正发动起来了,载着我们,以不可能的速度飞奔。许红萼同志美得咬牙切齿,像一条母狗咀嚼着她的骨头,个别字词被她咬得嘎嘣嘎嘣响。 
  你不是我认识的许红萼,对不对。 
  我在黑暗中抚摸着许红萼,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许红萼吗? 
  按惯例,高二年级的学生要参加为期一周的社会实践,实践地点是离中学校不远的一家电气化设备工厂。星期一大早,赶到工厂大门口,有的学生已陆续来到,等在那里,一个个兴奋得不能行。这一个星期对他们来说等于放了个小假,当然会很兴奋。我警告他们进入工厂不准调皮捣蛋,要注意维护咱中学生的形象。大家一致叫好,说余老师你放心吧,反正就一星期的时间,再折腾又能折腾到哪里去。工厂派了三位团干部负责接待我们,也来到了大门口,热情地和同学打招呼。我赶忙让班长点名,看都到齐了没有,结果董力欣、赵紫鹃和许红萼没到。但很快董力欣和赵紫鹃就赶到了,只有许红萼一个人没到了。她是不是病了,还是忘了社会实践的事而照常去了学校。这时一个女生说,许红萼家就在这工厂后边,余老师,要不我去她家看看。就住在工厂后边居然迟到,去哪里了,去找男朋友了吗,她会有男朋友吗。这可说不准。我看见马建明暧昧地对董力欣说,你们两个还挺热乎的呢,是不是约好一起来的。董力欣高出马建明一头还多,他一把抓住马建明的衣领子,抡起拳头作打状。马建明夸张地嚎叫起来。我无心理会他们,我的嗓子有点儿干哑,算了,不等她了,我们先进去吧。 
  学生队伍鱼贯而入,进入一间和教室差不多大小,排好了课桌的屋子。三位团干部并排坐在台上,上午的安排主要就是由他们和同学谈谈心,谈谈他们的青春经历和工作以来的心得。同学们兴趣浓厚,纷纷举手发言,询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我被他们撂在房间的后门旁边,像一件被扔弃了的旧羽绒服,软绵绵地瘫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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