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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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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炸得人们心惊肉跳。有消息灵通者就咬着耳根传播说这帮人是从重庆老头子那里来的!有见识广者就惊惊乍乍:岂不像德国的法西斯棒喝团?更多的人顾不得追根溯源,惶惶不安琢磨:莫非刚刚结成抗日统一战线的国共又要分裂开打?有事没事有意无意磨蹭到米汁巷,看看那别开生面的照壁——那两只紧紧相握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换成一个硕大的“诚”字了!    
    沉沉的压迫就锁上了人们的眉头,塞进了人们的心头,于是不约而同将希望寄托在极有独立意识,出类拔萃的蒋经国身上,且看他如何言行。    
    一纸急电,蒋经国被老头子召去了重庆。


第二部分赤珠岭之恋(4)

    16    
    天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赤珠般的砂石,赖老怪的庞大土屋,树叶落尽骨鲠般的秃枝,田野泥土的腐殖质的气息,全被冰凉的墨黑的夜吞噬,只剩下一种彻骨的荒凉、广漠的深邃和无声的澎湃。    
    没有吞噬的却有他与她,从彼此的眼中,便见着了荧荧的亮光,心与心就将咫尺消融,他温暖了她,她慰藉了他,就都心满意足,愿这近于庄严肃穆的夜的漫步永无尽头。    
    起初却有战火。    
    火种源自每周例行的周末晚会——赖老怪原先的仓房里热气腾腾,学员们团团围坐,中央便权当舞台,节目由大家临时拼凑编排,虽即兴却也尽兴,更有啦啦队吆喝鼓噪震山撼地,将冬的寂静乡野催生出早春气息。    
    平素沉默寡言、两腮瘦削的王升却有一绝。学鸡啼狗吠猫咪狼嚎维妙维肖,形神兼备,笑得大家前俯后仰,他却满脸正经、大家就打趣说:你是做间谍的一块好材料。    
    个子瘦小斯斯文文的肖昌乐也很逗,手拿节竹筒做成的拍板,唱起赣县特有的风俗“打哼呀”。    
    一进门来喜双双哼呀    
    年候到你家保平安哈呀    
    喜鹊檐前高声报哼呀    
    儿孙个个是有志郎哈呀    
    “哼呀”“哈呀”都由大家乱哄哄地合唱,其乐无穷;更想起赣县风俗,每年从腊月十六到翌年元宵,就有盲者明者二人手拿竹筒拍板巡门挨户进去“打哼呀”,说是能驱邪保平安昌盛。眼见腊月近了,岁时民俗的温馨便弥漫仓房。    
    章亚若是晚会的明星!有了老同学桂昌德的“揭底”,章亚若即便想“含蓄不露”怕也办不到了。于是亭亭玉立,先用流畅标准的英语唱异国情调的《祝酒歌》,如雷掌声中立马转换传统国剧西皮流水《苏三起解》,凭这就叫学员们竞折腰,仓房里又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章亚若就按东南西北向—一深鞠躬,一直腰,撞见仓房门旁一双火灼灼的眼——风尘仆仆的蒋经国从重庆回来了!    
    “蒋——”她已习惯喊他“专员”,不觉一顿,欢乐的人群这才发现蒋主任归来了,群情沸腾,啦啦队不失时机快节奏嚷嚷,逼他表演节目,谁也没注意到他神色异常。    
    “好,我给大家唱个歌吧。”    
    都以为准又是俄罗斯的《红色水手歌》,大家都准备帮着唱“噼里啪”,谁知他却唱了一只儿歌: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脑袋/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喉咙比平素沙哑,面容显出罕见的憔悴,“真奇怪!真奇怪!”摊下两手垂头丧气。都以为是旅途的疲劳和表演的滑稽,谁晓得他内心的沮丧和无可奈何呢?    
    有一双清澈宁静的眸子在凝视着他,只有她,没有为他鼓掌。    
    晚会散了,亚若、昌德和几位男学员留下来收拾仓房,今夜轮到他们值日。    
    收拾完毕,亚若挽着昌德的手臂往住房走去,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在黑夜的保险中,悄悄与昌德咬耳朵:“你注意到没有,蒋专员一脸晦气,心事重重呢。”    
    “章亚若!”沙哑的喉咙近在咫尺!    
    亚若和昌德就吓得魂飞魄散!    
    “桂昌德,你先回去。”蒋经国简短命令,旋即开步向外走去。空气中似有酒气洇开?    
    桂昌德的手心都吓出了冷汗,紧紧捏着亚若的手,亚若怔了怔,甩开昌德,无所畏惧地跟上了这个威严的男子。    
    出了赖老怪老宅的土围墙,走向黑漆漆的山岗荒野,她默默跟着他,他不回头,不问讯,仿佛身后没有这个女子。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他终于为她的倔强屈服,先开了口:“你究竟听见什么啦?竟敢在背地里瞎议论?!”    
    她不吭声。他行她也行,他停她也停。    
    “同学中有人议论?议论了些什么?”语气缓和了许多,他转过身,对着她,满嘴酒气。    
    她依旧不吱声,却挺直了腰杆,心中腾升起反感:她最鄙视背后汇报搬嘴弄舌谄媚取宠的小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才不惧怕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呢。    
    他却在她的目光中败退:“哦,你大概是从专署得到了什么信息——徐君虎坚决要求辞职。”他颓丧地垂下了眼帘。    
    “徐秘书?他要辞职?!”志同道合的朋友坚决要离开他?莫非种种流言果然是事实?CC系分子果真要控制专署?国共合作又要面临三岔路口?她实在理不清政界纵横交错变幻莫测的纠纠葛葛,但知不团结何以能抗日?    
    “蒋专员,请原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凭我的直觉,觉得你心里很苦,我,刺伤你了。”    
    他便仰天长啸,这才与她并肩而行,半护卫半依恋。    
    “唉,有人说我是太子少爷,有人喊我是包公青天;有人怀疑我假进步真欺骗,有人骂我赤化赣南。我是一片缓冲坡。我更是透不过气的夹缝!为什么谁都不把我看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年轻人?!我有感情,也有理智;我有短处,也有长处;我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袋自己的热血自己的心!我不愿放弃新赣南的建设!我不愿辜负老俵对我的厚望!我不愿放弃青年!放弃了青年就等于放弃了希望!可是,我又不能——”    
    戛然而止。他猛地收住了脚步也收住了舌头,只有胸脯剧烈起伏。他为什么对她剖心明志?他差点要说出在重庆林园受的一肚子窝囊气……    
    “嘭!”又是厚厚一册“告状情报”狠狠地摔在他的脚下。    
    蒋介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态:“你在赣南干的好事,你自己看去!我还相信熊式辉之言,以为你真的脱胎换骨了呢!”说毕拂袖而去。    
    他俯身拾起“情报”,一页页看去,无非是受他抨击的腐朽势力和专玩权术的明明暗暗者对他的造谣诽谤,歪曲事实之辞,老头子应该明察秋毫呀。但是,所有的情报都粘上一条:说他在赣南包庇重用共产党!老头子最忌讳的就是这一条!他从老头子的盛怒中窥见虚弱的恐惧——哦,他不敢深想。


第二部分赤珠岭之恋(5)

    党国元老戴季陶、于右任、居正、陈果夫、陈立夫接踵而来,苦口婆心,晓以利害,唱红脸白脸都有,他终于颤抖着双手填写了加入国民党的申请表格。他忽地想起了在莫斯科郊外孙逸仙大学填写加入共青团志愿书时的兴奋、书写“给母亲的一封信”时的悚然……他脱胎换骨了多少次?还是人是由更强的人挤扭而成的?圆扁长方皆莫可奈何?他不敢深想,他不得不作出抉择——恐怕是最后的抉择——否则,老头子决不会再原谅他!这抉择,是违心,更是发自内心,尽管如亚若所说,他的心很苦!但苦涩的心被硬壳牢牢包裹!    
    “我的心很苦!夹缝里爆出的芽要怎样挣扎才能成栋梁之材?为什么天地间有这么多的挤压扭曲?为什么浩然之气不能荡涤人们胸腹间的污垢之气?为什么人世间就像这黑咕隆咚的夜,彼此难以看清嘴脸,更不要说看清心,却还要踩脚使绊子往深塘险崖里推!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能自已,挥着双臂,当最后一个“为什么”和他的双手一起落到她的浑圆的肩头时,心痛如绞——那坚硬的心的外壳竟崩裂开来,从未有过的软瘫、疲惫袭击着他,从未有过的超脱和恬淡升华着他,去他妈的什么政治风云,他只要这样拥有着她,什么也别说,就够了。他拥着她很轻很轻,像捧着一件珍贵的薄胎花瓶,生怕手重了,眨眼就变得粉碎!    
    她的心弦原被他的声浪冲撞得铮铮作响,可此刻她却像风平浪静的大海,用悠悠的浪拍抚慰那千疮百孔的心船!此刻的他,像一头受伤的公兽,渴求母兽的舐拭;像一个迷路的孩童,紧紧抓住了他以为可亲的阿姨的手……    
    是的,他的灵魂出窍了,他轻轻地嗅着她缎子般的秀发,抚摸她光滑玉润的颈脖,没有情欲,没有亵渎,他回归成呱呱坠落于丰镐房的小建丰,回归成缠绕祖母膝前的宠孙,回归成让慈母双手搓洗耳背颈脖的泥猴子……一缕缕幽香沁入肺腑,是不施脂粉素洁的江南女子特有的清芬,是丰镐房经堂中浓郁的檀香,清而不淡,浓而不烈,他的眼眶濡湿了,他分外思念起已逝的祖母和远在溪口的苦命的亲娘!    
    他的少年缺少父爱!他一岁半时父亲才从日本“托故假归”,第一次见到他;但父亲回国以后,依旧难得回溪口。他五岁在溪口武山学校启蒙后,父亲陌生的脸谱只不过与父教诫要读的《论语》《说文解字》《曾文正公家书》之类的线装书模糊地层叠在一起。他十二岁时第一次离家到上海读书,可父亲却携又一个新的“上海姆妈”去了广州。他幼小的心灵过早地受到挫伤,过早地背负起父母不和的重轭,而他的生命浸透着慈爱善良的祖母和母亲的爱!不幸的旧式中国女人的爱!他怎能不永恒地依恋着她们呢?    
    而他轻轻抚摸着的这个南国女子,似乎才是他溪口生命的延续,是他对祖母和亲娘的爱的依恋的延续。    
    她慰藉了他,而他温暖了她。    
    她的脸颊贴着这个男子宽厚的胸膛,虽衣着单薄但仍散发着体热,还有那她并不喜欢的酒气,可在这冬夜的田野里,便是温暖便是热。她默默地流泪了。    
    许久许久,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颊,似想小心地亲吻她,却看清了她满脸的泪痕,不觉一惊,“你哭啦?”    
    她轻轻一挣,便跳出了他的怀抱。    
    “蒋专员,让你见笑了。”    
    真是活见鬼!这时候还“蒋专员”还“让你见笑”?    
    也确实是活见鬼,很远很远处似有胡乱的光线划破黑幕,似有若有若无的雷声,莫非冬天也打雷?这可不是好兆头。    
    就有一种迷茫的慌乱、惘惘的威胁。    
    可越是这样,强悍的男子便越有一种执著和责任,他的粗砺的双手极自信地握住了她纤细的双手:“我喜欢你。”他沙哑的嗓音流泻出男性的温存:“从读到你那封求职信时,就有一种模糊的喜欢。”    
    她的手却像被炮烙般猛缩了回来:“哦,不!不可能。”    
    他不太明白她的话:“什么不可能?对于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并不了解我……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    
    “哦,有这么严重?只要不是日伪汉奸特务,其他既往不咎,不存在‘过去’一说。”他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齐整的牙在黑夜中白晃晃地诱人。    
    “蒋专员,请别开玩笑。”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切来得太快,叫她猝不及防。    
    “玩笑?不,我不是也不会逢场作戏,我是认真的。”他又一次抚住她的双肩,却是迅猛地将她拥到怀抱中,他不愿一切成为稍纵即逝的过去。    
    她浑身颤栗,就有轰隆隆的千真万确的雷声从四面向她与他赫赫然逼来,她突地仰脸向着苍天:“不要这样!过去就是过去!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过去!我说!我说!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我至今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一口气痛快淋漓地喊出了她的过去!打逃离了南昌,她便小心翼翼严密地封闭了过去,为了心理的平衡,更为了生存和进取,是否还有僭妄的阴谋呢?好了好了,喊了出来,她解脱了,却也软瘫如泥,没有一丝力气离开这个男子的怀抱。    
    他动弹不得,化为一座石雕。他毕竟是一个中国男人,传统道德,世俗偏见与不可理喻的爱撕掳于心间。爱,跨过了疯狂的炽烈,进行理智的选择,就只剩下冰凉漆黑的寂静,雷声也作了暂时的隐退。    
    但他终究不能舍弃她!况且他并没有得到她。他又一次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我不在乎。真的。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的眼睛包含了你的过去。或许正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才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的眼中漾出温情,这叫她心疼,心碎,她崇敬并感激这个男子,她也喜欢他!她炽热地回报他,紧紧地搂抱着,一起编织抛却一切的情网。


第二部分赤珠岭之恋(6)

    闪电。炸雷。在闪电炸雷的瞬间间隔中,她疯了般将他猛烈推开:“不!不可能!没有过去,现实也不可能!”    
    他踉跄几步,才目瞪口呆站住。政界情场都这般变幻莫测反复无常?他恼怒了,愤恨得要将这只不驯服的小妖撕成碎片方后快!    
    她的目光也燃烧得灼人。她不能瞒骗他,可她也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她的寻觅、她的追求,难道就在这里打上了句号?!    
    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女崽子了,不是轻易就落入男人圈套的涉世未深的少妇了,女人的实惠,女人的虚荣,她都曾经有过。她历尽坎坷争得了女人的独立,莫非又要沦为男人的依附?不!她不愿意。    
    两两对峙,蕴集着再一次爱和恨的迸发!    
    “蒋主任——”警卫曹崧远远地唤着。这位双手用枪百发百中的彪形大汉,视力可是超人的呢。边唤边准确地向他们奔来:“有大雷雨呢,我来接你。”    
    蒋经国发作不得,只好收场:“你先送章亚若回去。”    
    “那你呢?”警卫不放心。    
    “少噜苏。”    
    章亚若只得跟曹崧归去,或许这样结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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