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翡暖翠寒 作者:潘灵 >

第13部分

翡暖翠寒 作者:潘灵-第13部分

小说: 翡暖翠寒 作者:潘灵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交给你的不仅是价值不菲的翡翠毛料,还交给了你一份信任和期待,我希望你们今后随时随地都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和期待! “玉石文化说白了就是一种吉祥文化,在翡翠雕刻中,讲究吉祥寓意,意必吉祥。你们必须下工夫,深入地去研究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翡翠制品从清朝以来,不仅使用广泛,而且花样翻新很快,它已经跟社会生活息息相关了。光清末以前的翡翠旧饰就有领管,龙钩,带钩,朝珠,扳指,如意,管子,扁方,帽正,压发,顶子,鼻烟壶,烟嘴,二环扣,三环扣等,到时下的民国,在旧饰基础上,时饰又层出不穷,诸如戒面,玉锡,怀古,马鞍戒,胸花,胸坠,胸饰,耳坠,腰坠,烟嘴和工艺精湛的各类摆件。人们喜欢玉,自古使然,古人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与玉比德焉。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君子如玉,玉是君子。大家认真观察一下你们脖子上的翡翠挂件,温润的色泽是不是让我们感到了仁慈? 质地的坚韧是不是让我们体会到了品格? 圆润的外观是不是代表了公平和正义? 轻轻弹拨它,那清越之音是不是让我们想起了谦直美德? 古人佩玉,不是单纯为了外在的美观,更重要的是要向他人展示自身修养的程度,要求自己时刻用玉的品性要求自己,规范自己。玉是石头,但不仅仅是石头。玉身上负载了太多的东西,玉与人在缘分上已经纠缠不清,我不知在座的有几人读过《红楼梦》,《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他生下口中含玉,那块美玉陪伴了他的一生,玉在人在,玉失魂散,曹雪芹是用这个故事来说人与玉不可分的关系。玉与人的精神、心灵密不可分。我在先前已经说过,玉不雕是顽石一块,没有太大价值。然而,同样的一块翡翠原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雕刻,价值也有天壤之别。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一个工匠与一个大师赋予了这块石头的生命含意不同,表达的韵味不同。我希望在座的人都能成为大师,而不是做一个鹦鹉学舌似的只会照葫芦画瓢的工匠。我的话讲完了,下面,大家仔细观察一下我这块翡翠原石,然后告诉麻稳稳老师,你自己认为它做什么合适,并把你的构思用草图勾勒出来。”
    邝东来先生说完,拂袖离开了教室。大家争先恐后地到讲桌前,去看那块翡翠原石。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有人说可以用它做个观音,有人说做弥勒佛,有人认为做个摆件更合适。那气氛,犹如热锅里的豆子一般。
    学徒们对翡翠雕刻的热情,在后来的雕琢工艺的具体学习上,渐渐冷却了下来。翡翠雕刻是一项辛苦的活计,得一边双脚不断地蹬踏制造动力,而且,工艺之复杂,学起来甚为不易,单琢磨工艺就有铡、錾、冲、磨、轧、勾六种,这六种工艺,每件翡翠雕刻都不可少,铡工是用金刚石轮铡去墨线以外无用部分,錾工是用金刚石轮根据凸凹深度进一步錾去无用的部分,冲工则是用小圆砣将高低不平的部分冲成翡翠雕件的粗坯,磨工是用大小不同的磨砣磨出大样,轧工是用轧砣加细,如开脸,开眉等,勾工是用勾砣勾出细微的花纹。这每一步工艺都是细活,一点都不能马虎。翡翠雕刻中,让常敬斋感到最难也是必不可少的就是花纹的雕刻。花纹雕刻工艺中的勾花,勾辙花,顶撞花,叠洼花和镂空花,样样工艺都不简单,稍有不慎就会留下败笔。而且,翡翠雕刻工期长,特别考验人的耐性和耐力。
    麻稳稳在看了常敬斋雕刻的学徒作品后找到了常敬斋,麻稳稳认为常敬斋在设计上构思奇巧,材质美与造型美珠联璧合,既有创意又不失和谐。
    在雕工上刀法硬朗,充满了力量,增强了作品的震撼力和冲击力。但常敬斋在花纹雕刻上,柔性不足,显得过于生硬。麻稳稳说:“常敬斋,一个好的玉雕师,不雕刻好花纹是绝对不行的,在翡翠雕刻中,花纹雕刻占了很大比重,特别是挂件,几乎就是以花纹图案来表达主题的。花纹的雕刻,你得跟我学。我跟师傅说了,今天下午,我带你出去。”
    “出去干什么? ”常敬斋问。
    “看花。”麻稳稳说。
    密支那简直就是一个花的海洋,麻稳稳带着常敬斋,在花海中畅游。在密支那,每家门前都种满了开花的树,缅桂花、栀子花、紫荆花、合欢花和鸡蛋花竟相开放,那些白的、红的、黄的、紫的花朵,看得常敬斋的眼都花了。麻稳稳说:“常敬斋,你看到了吗? 每一朵花,它都是抒情的,像是在向天空,向大地,向周围的树,甚至人倾诉着什么。”
    “我想,它们都在倾诉它们开放的愿望。”
    “嘻! 看不出来,敬斋,你像诗人一样浪漫哩。”麻稳稳说。
    常敬斋脸一热,不好意思地说:“那你说它们在倾诉什么? ”
    “我想,一朵花是想向另一朵花倾诉它的心事。”
    “你才像诗人,抒情诗人! ”常敬斋笑道。
    “你笑话我? 花想什么,女孩子最知道。”麻稳稳眨眨眼睛说。
    常敬斋发现,麻稳稳眨着眼睛的样子既可爱又生动。
    “你笑的样子也像花。”常敬斋说。
    “像花? ”麻稳稳满脸含羞地问常敬斋,“你说我像什么花呀? ”
    “像栀子花。”常敬斋说。
    “我倒希望我像那种花。”麻稳稳指着那棵盛开的合欢花树说。
    “这种花,在我们腾越老家,叫夫妻花。”常敬斋说。
    “开在自己爱人的身边,多么幸福! ”麻稳稳无限深情地说。
    “你恋爱了? ”常敬斋微笑着问道。
    麻稳稳摇了摇头说:“不,我是想恋爱了! ”
    说这话时,她羞得捂住了脸。
    “麻稳稳老师,你爱的人一定很优秀。”常敬斋说。
    “不要叫我老师,敬斋,叫我麻稳稳好吗? 或者,按照你们中国的习惯,叫我稳稳。是的,你说对了,我爱上了一个优秀的男人,但不知道那个男人爱不爱我。”麻稳稳凝视着常敬斋说。
    “他知道你爱他吗? ”常敬斋问。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但我想,如果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会知道的。”麻稳稳说。
    “能被你这样美丽而聪慧的女孩爱上,那个男人一定很幸福! ”常敬斋说。
    “敬斋,你说的是真话吗? ”麻稳稳一脸认真地问道。
    “当然是真话。”常敬斋说。
    听了常敬斋的话,麻稳稳转身跑了。她奔跑的样子轻盈而美丽,充满了欢乐。怀春的女人才是最美丽最生动的女人,常敬斋看着跑远的麻稳稳的背影在心中感叹道。
                           第五章  楸木花开
                                   1
    楸木花开的时候,常敬斋结束了自己的玉雕学徒生涯,准备回腾越去办一个玉雕厂。
    按照原来的计划,常敬斋本想在告别邝东来先生后,回帕敢去看一看他的搭档黄剑峰和王鹤亭的,但密支那像候鸟一样聚集的腾越民工们,加重了常敬斋思乡想家的情绪。“楸木花开,游子回家”,多少年来,走夷方的人都沿袭了这个习惯。
    楸木花开了,缅甸就将进入酷暑季节,野外作业几乎成为不可能。没事做的民工们开始往腾越的方向走,他们赶回去后,正好是腾越的犁田播种的农忙时节,作为家中壮劳力的他们,正是派上大用场的时候。
    所以,楸木花开的季节,也是游子思乡心切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腾越民工们,背着行囊,踏上万水千山的归程。在这个时候,也是匪患频出的季节。土匪们瞅着这些走夷方回来的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那点银钱,就起了歹心,就埋伏在那些荒野、深谷和幽涧边,打劫民工们的血汗钱。于是,这个季节也是关于杀人越货的消息频传的季节。在那些中国人开的小旅馆里,民工们相互传播着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消息,整个密支那都笼罩在了一种恐怖气氛中。但这些消息不仅不能阻止游子归家的脚步,而且还进一步刺激了他们的乡愁。回家是一种谁也无法抵御和阻止的号角,它让游子们像候鸟一样一如既往。这场景很像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角马,尽管路途中密布了凶残的鳄鱼,但对绿草幽幽的家园的向往,使原本胆怯的它们都变成了一往无前的勇士。
    常敬斋要在这个时候回腾越,这让邝东来先生和常敬斋的学徒朋友们都担心不已。邝东来先生认为,像常敬斋这样的人,就是与腾越的民工们结伴而行,也不能确保安全,漫漫旅程会让民工们心生邪念,旅伴也会成为他的敌人。在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邝东来先生建议常敬斋乔装而行。
    在浓重的乡愁刺激下,常敬斋的虚荣心像春天拱出地面的乱草疯长,他在密支那大量采购货物,货物之多足够请一支马帮驮运。衣锦还乡的梦想,把他变成了一个购物狂。这个出身贫寒的小子,对物质的贪婪里,隐藏了一份为老母和妻子赢取骄傲和自豪的野心。
    麻稳稳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常敬斋不要急于归家未果后,从家里拿来了她父亲心爱的英制双管猎枪。她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常敬斋,希望他能借此驱逐路上的豺狼虎豹和险恶之心。这个内心深爱他的女人忘了任何猎枪都需要弹药,好在常敬斋的好友吴一天有着一份上海人特有的细心,他几乎找遍了密支那的每一家卖弹药的店铺,最后终于在一个英国人开的店铺里买到了这种双管猎枪的子弹。当他搬着满满一箱子弹来送给常敬斋时,常敬斋笑道:“吴一天,你是要我回家还是要我上战场?”
    吴一天也笑了,他说:“敬斋,我是希望你成为猎人,不要成为猎物。”
    在一个天未破晓的清晨,乔装后的常敬斋,独自踏上了归程。他不想告别,也害怕告别,告别的疼痛,会让他的心无力承受。他在雾气深重的密支那的平原上匆匆行走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一个狼狈不堪的逃兵。
    但告别依旧是他生命中的宿命。当他走出十多里地的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呼喊他的声音。
    那是麻稳稳的声音。
    常敬斋回过头来,在仙境一样的密支那平原上,一匹白马正像离弦之箭一样奔向他。在那匹白马上,是正急切地呼唤着他的麻稳稳。
    她从马背上跃下来,泪水盈盈地看着常敬斋说:“狠心的人,你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要走吗? ”
    常敬斋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低垂了头,他的眼眶中也贮满了泪水。
    “敬斋,你为什么这样懦弱? 懦弱得不敢爱,懦弱得不敢告别! ”麻稳稳痛苦地摇着头说。
    “稳稳,对不起。”常敬斋泪流满面地说。
    “对不起? 说一声对不起就行了吗? ”麻稳稳问道。
    “我请你原谅我! ”常敬斋痛苦地说。
    “不,”麻稳稳重重地摇头说,“常敬斋,请你记住,有个叫麻稳稳的女子,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
    麻稳稳说着,就扑在常敬斋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常敬斋像一截木头一样立着,任麻稳稳撕扯着他,捶打着他。
    麻稳稳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来一根红绳,她手拿红绳对常敬斋说:“敬斋,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系上一根红绳,就会平平安安的了。这根红绳,是我昨天夜里专门为你编的。”
    麻稳稳在常敬斋面前蹲下身去,她把红绳系在了常敬斋的腰上。常敬斋抚摸麻稳稳的头说:“稳稳,下辈子,我一定要娶你! ”
    麻稳稳突然伸手抱住了常敬斋的头,用力把他的头压下来,并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嘴咬住了他的嘴。
    一个长长的吻,这一吻,吻得天昏地暗,吻得肝肠寸断! 最后,她放开了他,跃上了那匹白马,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消失在密支那的椰林和翠竹之中……
    和顺古镇春耕的季节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新翻的田地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泥腥味,在田里犁地的汉子不停地吆喝着在冬季里闲懒的耕牛,把手中带了响绳的鞭子挥出清脆的响声。白鹭悠闲地在新翻的田地里啄食着小虫子,对响鞭充耳不闻,在田地里露出一副闲庭信步的气派。跟白鹭一样悠闲的是孩子,他们在小河边用细细的竹竿垂钓小鱼。河堤上的柳树抽出了黄茸茸的嫩芽,裹了小脚的妇女沉默着在柳树依依的堤边浣衣淘米,只有她们头上的簪花泄露了她们如花的心事,迎回了远方男人的那份欣喜,含而不露地藏在她们的眉间,在面对悠悠流水的时候,才偷偷地开放出花朵一样的笑容。但昙花一现的笑容之后,她们又恢复了那份带着矜持的庄重。只有当她们端了重重的木盆,让盆沿靠在腰的一侧,蛇一样地扭动着细腰,穿过火山石铺就的巷子的时候,你才会惊异地发现,这些沉默了的女人,骨子里是如此风情万种。
    而今天的和顺古镇,过去的一切似乎都不再是风景,真正的风景是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这个乞丐似乎走了很长的路,他一身汗渍和尘土,纠结成股的头发犹如刺猬一般,他似乎也很疲惫了,行走的步履显得沉重不堪。他首先吸引了在小河边垂钓的孩子们的视线。那些垂钓的孩子们放下渔竿迎着乞丐跑了过来。大概是为了表示友好,那个满身疲惫的乞丐冲孩子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他肮脏的脸上呈现出的这个笑容既难看又可怖,并没有赢得孩子们的好感,孩子们口里齐声喊着:“叫花子——叫花子——”并胡乱向他扔土坯和小石子。
    乞丐显然是被孩子们不友好的举动激怒了,他冲他们扬起了手中的打狗棒。孩子们见乞丐发了怒,就一哄而散了。乞丐于是又往前走,刚才哄然散去的孩子们又像苍蝇一样聚拢来,欢乐地跟在乞丐的身后。当乞丐来到双虹桥上时,正手牵牛绳肩扛犁铧的寸家老爹对着乞丐惊问道:“你是人还是鬼呀? ”
    乞丐停住了脚步,他打量了一下寸家老爹说:“寸大爹,我是常敬斋呀! ”
    “不都传闻你死了吗? ”寸家老爹摇摇头说,“敬斋,你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呀? ”
    “寸大爹,一言难尽啊! ”常敬斋道。
    但寸家老爹没再跟常敬斋唠叨,他看着沦落为乞丐的常敬斋,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