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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孙子大传-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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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师兄子阳,针砭太子百会穴位,一针下去,太子起死回生。再给太子服下汤剂,二十天后太子康健如初,这不是天下妇孺皆知的事么?”    
    “唔。”    
    “颉乙不敢说学到扁鹊医术的精髓,就算是学到了十之二三吧,对令尹您不是也有用处的吗?”    
    囊瓦点头。    
    “你说,吴国军中士卒到底是否多有疾患?”    
    忽然发问。    
    “颉乙没有亲见,功力不到,还不能感知江北之事。”    
    似乎可以对颉乙放心了。    
    囊瓦沉吟片刻,道:“颉乙,我饶你不死,令你在营帐医病,但是不许你离开军营半步,否则,无法保全你的脑袋。”    
    颉乙应是。    
    囊瓦的心理防范不能不说是很严密的。他知道如今的举措,对楚国是存亡相系,对自己是性命攸关。他又派出射、延二位心腹之将渡江刺探吴军军情,并捉得几个吴军士卒。他得知吴军士兵的确水土不服,军中赤痢流行,射、延都看到吴军士卒轮番地跑到岸边野地里去屙痢,捉来的人,也有染此疾患的。他又得知吴军主力实际上已经从江岸退后五里,临江一线表面上看去旌旗招展,其实不过虚张声势,仅少数军兵巡行。他还得知吴军外围防线愈发严密,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似乎在严格地封锁营中情态。    
    依他的脾性,依他的自信,依他的处境,他不是不想立即挥军强渡汉水,与阖闾决一死战。他,令尹囊瓦,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何尝如此瞻前顾后?他心里清楚,楚国朝中,昭王年幼,他独擅军政大权,众卿在脊梁后面戳戳点点,议论沸沸扬扬,早有人打算将他废掉,除掉,假如这次与吴军作战无功,昭王宠信,难以为继,令尹之位,难以坐稳;他也明白,左司马沈尹戍善于谋略,鬼点子多,又会笼络人心,已构成对他的最大威胁,倘若吴楚之战让沈尹戍老儿抢了功劳,那白脸儿司马定会扶摇直上,受到群臣拥戴,爬到他的头上去。囊瓦,囊瓦,你岂肯屈居人下?那沈尹戍到方城去调楚军主力,楚军主力既然在沈尹戍指挥之下,打败了吴国又怎样?功勋还有多少在你名下?你千万不可贻误战机,你看吴军粮草这时正接济不上,你看吴军士卒正在狂泻赤痢,你看吴军不但不敢越江进攻,反而退后五里,你看吴军虚张声势……    
    渡江!    
    不……    
    想那阖闾雄心勃勃来者不善,想那伍子胥能征惯战为报父仇准备了整整十年,想那孙武足智多谋用兵诡诈,他下不了决心。    
    按兵不动。    
    


第二部第十八章(1)

    孙武一夜无眠,不到四更天就起来了。    
    营中一片寂静。    
    苍蓝的天上飘着浮云,残月在江中摇碎了。时间已经是深秋,落霜了,地上一片白茫茫,枯草在寒霜里有气无力地颤抖着,几片落叶挂在树上。江风很凉的,孙武裹紧了征袍。    
    他看见,自己营中高挂的营灯寂寞地亮着,巡夜的军士缩着头,茫然地望着对岸。岸那边,影影约约的营灯像鬼火一样,也寂寞地眨着眼,雾弥漫着,囊瓦的防线无声无息。    
    只有江涛的声音,显得出奇地空洞,出奇地嚣张。哗,哗,哗,吵得人的心里不宁静,吵得人心里烦。    
    对峙。    
    就这么对峙到地老天荒么?    
    心里焦灼得很。    
    决战前的焦灼?不,这样说不准确,孙武此刻焦灼的乃是不能决战。在全面谋划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大的战争的时候,他最主要的制胜的要点是“知战之地”与“知战之时”。第一阶段战争的战场和时间,他设计好了,应是在江北柏举一带,而不是渡江去战。当然,总不能让楚军凭借汉江天堑,凭借江南的后援占了便宜;总不能让吴、唐、蔡三国联军背水一战,连退路都没有!他想他的计谋是没有错的,楚将囊瓦暴戾固执,骄矜自负,他的“卑而骄之”之策,“以强示之弱”之谋,应该奏效,应该将那囊瓦“调遣”渡江来一搏生死的,可是,囊瓦是怎么了?囊瓦不再是囊瓦了么?为什么至今还是漠然处之,按兵不动?他不指望一蹴而就,他深思熟虑,他和伍子胥商议,放了渡江刺探军情的射一马,假做了些“追杀”模样,舍弃了数十车粮草,伍子胥在方圆百里内烧掠了五天,以示给养不足……后来,又把营中所有因水土不服而患赤痢的士卒,调到一线,把营中疾患流行的样子,做给囊瓦看。这些还不够,他又说动了江湖艺人颉乙,又派了将军鉴和老军常的次子常申过江,简直就是让将军鉴和士卒常申去送死啊!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囊瓦为何不吞钩?    
    他想起派将军鉴渡江之前那天了。    
    将军鉴的使命只有一个字:“死”。以死来证实那一船药草和吴军“疾患”不是诡计。    
    他备好了酒馔。    
    伍子胥还是把那珍藏的姑苏红美酒奉献出来了。    
    他和伍子胥轮流劝将军鉴饮酒。    
    将军鉴喝了三爵,又举了酒,却不饮,问道:“孙将军命我等三人渡江,甘受楚军擒获,可是既不是叫我们去诈降,也不需要我们刺探军情,敢问到底是何使命?”    
    孙武忙说:“且请将军先饮干了爵中之酒。”    
    伍子胥说:“有话待会儿再说,先喝,这是姑苏红哇。”    
    将军鉴:“末将有何缘由饮此好酒,受这般款待?”    
    伍子胥咣地来碰将军鉴的爵:“难道将军还不明白么?孙将军的意思是——就此长别,恐怕再无日共同饮宴了。”    
    蔡国将军鉴说:“哦?孙将军叫我去死?”    
    “破楚头功非将军莫属,来来来,孙武先一步为你庆功了。”    
    将军鉴无言。    
    他是个很易动感情的人,不由地潸然泪下。    
    伍子胥说:“怎么,将军怕死么?”    
    将军鉴咽了泪,忽而哈哈大笑:“死是什么?死如还乡!哈哈,虽为小国将军,从在楚国三年受辱之后,便已经准备以死相拼;从会合吴军那日起,便没准备生还。只是惦记三岁幼子……”    
    孙武说:“驰儿在孙武膝下,还不放心么?”    
    “孙将军,请再受我一拜!幼子无知,拜托了啊!”    
    孙武不敢看将军鉴的眼睛。    
    伍子胥:“来,饮酒,不要再扯这些儿女情长了。”    
    将军鉴举爵,一饮而尽。    
    一爵复一爵,这日,他饮了个烂醉。    
    酒醒之后,又去辞别了蔡昭侯,君臣抱头痛哭了一场。    
    颉乙连酒也没吃,到江边备草药和船去了。    
    孙武亦赐给了老军常足够的酒肉,让父子叙了一番天伦。孙武所赐士卒申的羹汤,乃是泻下之药,申大餐一顿之后,便狂泻不止,捂着肚子上了船,渡了江……    
    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    
    送走颉乙、鉴、常的那个茫茫雾夜,孙武在江边站了好久,直到夫概和伍子胥不耐烦地催促,他才回营帐。    
    将军鉴与士卒申两条性命,只为了让囊瓦相信吴军疾患流行,士气不扬,只为让囊瓦骄横吞钩。    
    囊瓦却无动于衷,并未动作。    
    尤其令孙武担忧的是楚国左司马沈尹戍已北上方城去搬兵,如果再捱些时日不战,沈尹戍从后背杀来,囊瓦从正面进攻,战局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是囊瓦改变了骄横的性情?还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囊瓦的智力?    
    孙武在冷飕飕的江边踱步。    
    一眼看见了老军常的一头白发,老军常还不知道儿子申的死讯,正在岸上向白雾空茫的汉江那边儿凝望,嘴里咕咕哝哝祷告着什么。    
    孙武忙回避,害怕老军问起申的安危。    
    转身往回疾走。    
    大王阖闾!    
    君王也忧心忡忡,也睡不着。    
    这是他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的。    
    “大王!”    
    “唔。”    
    “大王连日劳顿,何不多睡一会儿?”    
    “孙将军不是也睡不安么?”    
    “啊——这,秋日早晨的汉江,波浪滔滔,两岸银霜满地,景致倒是很不错的。”    
    “只可惜,时光荏苒,立即便是冬天了。”    
    这话别有意思。    
    孙武明白。    
    君臣心里都有事儿,相对无言,心照不宣。    
    沉默。    
    又有一士卒从军帐中跑出来,捂着肚子,跑到芦苇丛中屙去了。    
    阖闾说:“孙将军,如若再这样捱下去,吴军不败在楚军之手,恐怕真的要让疾患打败了啊!”    
    “依孙武之见,决战在即。”    
    “决战在即?在即个什么?囊瓦按兵不动,沈尹戍调兵遣将,孙将军——囊瓦倘若不肯渡江来战怎么办?将军在兵法上不是说知战之地,知战之时么?寡人看这战时战地,恐怕不一定会如将军之愿了啊!请将军为寡人再献良策!”    
    “大王,楚军小股人马连日来多方刺探我军情态,看来囊瓦并非不动渡江之心。而且,囊瓦与沈尹戍不和,囊瓦争功心切,只要时机到了,囊瓦定会孤注一掷。请大王静待时机。”    
    “难道只有让寡人坐在江岸上等待么?”    
    “不,孙武还有一策。”    
    “快快讲来!”    
    伍子胥走过来:“我料道孙将军总会有办法的。”    
    孙武笑了笑。    
    他拔出了剑,在江岸上划了一个深深的“分”字。    
    阖闾不解地问:“分?分什么?”    
    孙武道:“吴、唐、蔡三国军队,分兵三路,唐、蔡两国军队退向后方,请大王放心,撤退是虚,是掩人耳目,迂回是实。”    
    这是个大胆的战策,也是个冒险的决策。    
    


第二部第十八章(2)

    这样一来,江北兵力骤减了一半,与楚军实力相比,也成了一半。按照孙武预想的那样,目的乃是调楚军过江来战。楚国军队铺天盖地掩杀过来,孙武又将何如?吴国军队又将何如?    
    吴王阖闾的手里出了汗。    
    伍子胥沉吟着:“这许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孙武说:“大王,伍将军,孙武虽然屡施小计诱使囊瓦过江,可是孙武从未承诺过囊瓦何时渡江。而今,时机已经成熟了,今日五更开始命唐、蔡两国军队做撤退回国的态势,明日五更便可迎接囊瓦部渡江了。”    
    阖闾又问:“过江又怎样?”    
    “楚军过了江,郢城便成了一座无军的孤城,稍俟时日,请大王去叩开楚国郢城之门吧。”    
    囊瓦暴跳如雷。    
    楚昭王派大夫申包胥前来犒劳防守江汉的楚军,本是好事,囊瓦也兴冲冲来接受君王的厚爱,不料,他惊讶地发现,楚昭王给他——令尹囊瓦的赏赐,和左司马沈尹戍的相同,都是两匹宝马,一把名剑,一件裘服。    
    拉平了?    
    囊瓦气不忿,拉长了脸,叫人将赏赐接了,道:    
    “申大夫,请转告君王,囊瓦十分感谢君王不弃,厚爱铭记于心。军务倥偬,待来日破吴凯旋之日再与申大夫叙谈,囊瓦失陪了。”    
    申包胥:“且慢。大王命我传话给令尹,与吴军作战只可取胜,不能失败……”    
    囊瓦不耐烦:“知道了。”    
    囊瓦拂袖进了后帐。    
    申包胥强压怒火。楚昭王给囊瓦与沈尹戍一样的赏赐,一方面是暗示囊瓦必得鞠躬尽瘁,否则令尹将不复为令尹;一方面是鼓舞沈尹戍,叫沈尹戍明白君王为何看重他,钳制囊瓦;唯恐囊瓦有闪失,其本意主要还是叫前线将士同心协力,保卫社稷,不料,激起了囊瓦妒恨沈尹戍之心。    
    囊瓦回到后帐,怒不可遏,在心里骂朝中尽些肮脏小人,无耻,无赖,无才,有目无珠,一些个猪狗大夫,拨乱其间。竟然将他囊瓦与沈尹戍老不死的拉平了,明明有取而代之之意。沈尹戍是什么东西?申包胥是什么东西?楚昭王又如何,不过是个茸毛未褪的黄口小儿……    
    申包胥一怒出帐,上了车,想想不可,又下了车,重新入了囊瓦军帐。    
    士卒拦住:“令尹有话,他正在洗脚。”    
    “我在此等候。”    
    “令尹说,他今日不见客。”    
    “速去通报令尹,申包胥受君王之命而来,在此坐等。”    
    囊瓦只好出来。    
    立着。    
    “申大夫还有何见教?”    
    “申包胥传君王之命,务必请令尹和左司马沈尹戍同心同德,同仇敌忾,大破吴军。”    
    “但可放心。”    
    “切不可意气用事。”    
    “囊瓦从来都是以国家社稷为重,光明磊落,不似他人,留有后路。”    
    “此话怎讲?”    
    “随便说说而已。哦,囊瓦听说,申大夫和吴国的伍子胥乃是情同手足的至交?”    
    申包胥一愣。他冷笑两声,道:“从前我与伍子胥确为好友。如今各为其主,必不辱使命。他日如与伍子胥战地相逢,申包胥不会手软的。”    
    “如此便好。”    
    “就此告辞。令尹,好自为之。”    
    “送申大夫出营!”    
    申包胥走了。    
    囊瓦余怒未消,胃膈胀满,两肋夹痛,二目红赤。颉乙好心说,愿为令尹舒一舒肝郁之气,被囊瓦轰了出去。    
    当晚,囊瓦召心腹之将和大夫议事。    
    他已经决定,不把破吴的第一功让与沈尹戍了。    
    他想他绝不能给恶虎插翅。    
    他想他可不是痴呆村夫。    
    心腹之将射延,心腹谋士大夫史皇,还有武城黑大夫,聚在一起,意见几乎是一致的。大夫史皇直陈利害:倘若听凭左司马沈尹戍指挥方城主力,南下从背后攻打吴军,乃是司马独自攻克吴师,还有令尹囊瓦您什么事?司马从背后击吴,兵力不会有什么损伤,而囊瓦这里正面破吴,兵必受损,与其受损,不如速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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