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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孙子大传-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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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氏了。”    
    孙武大惊:“有这等事?吴王伐齐,你敢托子于齐!”    
    伍子胥泪眼朦胧:“无奈,无奈啊,我伍子胥做此亏心之事!”    
    孙武拜道:“你还记得十年前你为孙武吊丧吧?我欠了你的人情呢,如今看来,孙武需要活祭子胥兄了,请受我一拜。”    
    “且慢。”    
    “你还有何话说?”    
    “明日五更,君王召见你我,你我刚好同路,能与孙将军一同赴死,倒也是一件幸事。”    
    伍子胥笑起来。    
    孙武也笑了。    
    笑得苦不堪言。    
    孙武道:“想我孙武,早已不愿意再涉足战事,唯一的愿望便是归隐山林,天马行空,不受任何一国君王的羁绊,可就是办不到。”    
    伍子胥:“你不愿受君王羁绊,君王却要羁绊你!一切都在渊薮之中。好了,回去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    
    “一斛上路的烈酒!”    
    ……    
    孙武回府,心情更加烦闷了。    
    他最惦记的,乃是全家人的安危,深怕他一人受难,殃及老小,可又没有解脱的办法。    
    漪罗和帛女带着三个儿子来了。    
    孙驰,孙星,孙明,都穿上了兵甲。孙武见了一愣:“这是干什么?”    
    孙驰:“吴国正在用人,请父亲恕儿子不孝,就此辞行。”    
    孙武:“从军?你们三个?”    
    孙驰:“投在华登将军麾下了,多亏华登将军另眼相待,命小弟孙明在将军帐下听用,我与孙星编入行伍,请父亲放心。”    
    帛女插话:“去吧,说到底也是将门之后。”    
    孙武不耐烦听这话。    
    “什么将门之后将门之后,什么将门之后?”    
    孙驰:“父亲,我们兄弟三人会互相照应的。”    
    


第四部第三十七章(2)

    孙武一时不知应该对三个从军辞家的儿子说什么?他知道士卒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帛女在慈爱而严正地告诫儿子们,“不可辱没了将军父亲的名声,终有出头之日的。”他知道士卒是怎么出头,他主张用兵的最上策是用谋略,其次是外交,再万不得已的下策才是攻城。攻城是怎么一番情景?那士卒们像蚂蚁一般攀附云梯而上,一露头,头就被削掉了,脖腔子有多大,血窟窿有多大。他的儿子们,现在就是去做蚂蚁,去干攻城的勾当。帛女拿出三块熟牛皮,说“带上带上,野地露宿可以防潮。”他清楚,无论是戈伤还是箭伤,无论是利刃断喉还是穿胸,无论是当即毙命还是隔日而亡,士卒的死法都是一样的,都是埋在异域他乡的一黄土下面,千秋野鬼,永不还家。他听见漪罗在抽泣,说:“你们三个孙明最小,他才十六岁十六岁啊,十六岁!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庶母不能跟你们去了,你们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自己照顾自己!”他看见漪罗一边给孙明整理甲胄,一边眼泪汪汪。他想这也许就是那个叫做“命运”的东西在作怪:你大半生南征北讨,领兵打仗,到头来你对战争深恶痛绝,可你的所有的儿子却都去投军了,都去做士卒了,从头开始了。难道你看到的成千累万的士卒的死还不够,还要你尝尝战争中失去亲子之痛?    
    三个儿子跪在地上,叩头辞行了;    
    孙驰:“父亲,母亲,庶母,我们该走了。”    
    帛女:“长卿,嘱咐孩子们几句话吧。”    
    漪罗:“还不知哪年哪月再见呢。”    
    帛女:“再见的时候,都会出息了!”    
    漪罗:“将军,你……不愿他们走?”    
    孙武摇摇头:“走,比留下好。”    
    帛女:“那就走吧,男儿猛志在四方的。”    
    三个儿子叩着响头:“恕儿子不能尽孝!”“儿子走了!”“父亲母亲庶母多保重!”    
    漪罗呜地哭了。    
    帛女的眼圈也湿润了。    
    孙武说:“还不走,等什么?”    
    三个儿子转身而去。    
    等到孙驰、孙星和孙明已经出了门,孙武才吼了一句临别的嘱托:    
    “好自为之啊——”    
    夜深了。    
    天黑得可怕,四周静得可怕。没有风,燥热无法消散,使这黑沉沉的夜变得粘稠。蝉一直叫到半夜,好像一下子都死掉了,再也不叫了。蛐蛐儿开始小心翼翼地在东?在西?在南?在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地应答。    
    孙武将军府一片漆黑。    
    燧石在敲打,短促的声音溅出了火星,终于,一支烛光点燃了,光焰慢慢地放大,率先显形的是孙武那双布满了青筋和点点褐斑的手,还有他额头挤在一起的皱纹。光线开始在孙武布满沧桑的花白胡须,几案,幔帐,悬剑和鼎之间爬行,拓出一片狭小的空间。    
    孙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案上的竹简。    
    八十二篇兵法!九卷阵图!    
    哗地一声,他又把竹简收起,放在几案上,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孙武甚至不敢咳嗽,安静得一切一切都似乎凝固了,连他的血液也凝固了,安静得似乎要出什么事儿。他的青筋突露的手抚爱着他那些写满了兵法的竹简,这时候他能感觉到竹简之上有脉搏的律动,感觉到那竹简是有呼吸的,而且是和他的呼吸同步的。不论他在哪一片穷乡僻壤隐居,不论他囚居在世界的哪一隅,只要展开这些竹简,他依然是气吞万里的将军。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跃动着他的一缕生命,都洋洋洒洒写着他的豪气和肝胆。他喃喃自语,君不可一日无我,我不可一日无此君。他说,三十几载呵!他面前的这一卷又一卷竹简,把三十几载天下征战的胜负因由都概括在此,数百年战场的图卷全浓缩在尺寸之间。当然,当然,竹简之中,有闪电的光芒和惊雷的啸叫,有千军排阵万马奔腾,有磅礴地进攻,机智地迂回,迷离地偷营,惊心动魄地厮杀。没有这些,还可以称之为兵法么?可是,可是,他,孙武,在历经了血洗和火耕之后,高高地在云端俯察了战争、战役和战场;俯察了死亡和毁灭;俯察了诸侯之争与士兵之战,他伤心惨目地惊呼“兵凶战危”!惊呼战争是死生之地!惊呼久战将丧师灭国!惊呼兴兵攻城是下策!惊呼不战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也!天下有几人知他良苦用心?天下有几个君王不好战?也许,齐桓公曾有过不战而胜的功绩,可是齐桓公死了,爬满蛆虫的尸体在灵床上扔了六十七天!也许,吴国先王阖闾,早年还是可以听从他的告诫的,他说百姓劳顿,民不聊生,伐楚战争就搁置了六年。可是,阖闾已死,阖闾的儿子夫差暴戾昏庸,南伐越国没有善始善终,又要北上征伐齐国。他们要用孙武,只要孙武去率兵打仗;他们要孙子兵法,只取其战术战法去杀戮,这正是孙武害怕他的兵法八十二篇和阵图九卷落入夫差之手的因由;这正是孙武远避王庭,隐居世外的因由。孙武抱起了他的那些凝着他精血的竹简,像是抱着一个婴儿。他们,夫差和伯们,就是要把你孙武肢解了,就是要把你的兵法肢解了。唯有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才会把你的兵法看作是征战和杀戮的武器,只有那些患了抽疯病的狂躁病人,才会把你的兵法看成是食人的野兽。这些庸庸碌碌的小人为了鼻子前面的一点点小利,正如麻蝇在寻隙下蛆。这些浑浑噩噩的“正人君子”因为你的见解对他们不利,正要置你于死地。孙武你该怎么办?孙武你的兵法怎么办呢?    
    你这兵法的一点烛光,能照亮天下的黑夜么?    
    他想狂躁地大喊大叫,也许,叫一阵,能痛快一点儿。    
    漪罗来了,他知道。只消听那裙裾的声音和轻柔的脚步声,他就知道,是漪罗,是。    
    漪罗:“将军,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将军睡不着么?”    
    “先王阖闾死了几年了?”    
    “十二年了。”    
    “这么说,夫差也十二年了?”    
    “是十二年。”    
    “是十二年。十二年,是。前前后后算起来,我在吴国军中是二十二年的东征西讨,又是十年的——说是归隐罢,不如说是东藏西躲。总共是二十二载的九死一生啊!”    
    忽然孙武又想起了阖闾。    
    阖闾在李的那个山口,那个雨天,那张惨白得吓人的脸……“我要你终生宽赦孙武,”阖闾在临死之前,这样嘱咐他的儿子夫差。    
    先王阖闾是知道夫差终究不会宽赦你孙武么?他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他怎么不肯垂下他那只失血的手呢?    
    你在吴王台上说“君命有所不受”,你下了死命令,“行刑官,斧钺侍候!”然后,两颗人头,眉妃的,还有皿妃的,落在尘埃,沾满了尘灰……阖闾失了二妃,也还是任你为将军了。可是阖闾死了,贤德的大王到现在也没再生出一个来。如果阖闾在世,你会还在军中么?    
    头颅,两颗,眉妃的,还有皿妃的。    
    漪罗!    
    漪罗生得和她的同胞姐姐皿妃怎么如此相像?    
    漪罗到你身边,就是提醒你记着这个?就是老天成心在折磨你,叫你一辈子心里不安吗?    
    孙武说:“那时候,孙武太年轻!”    
    漪罗诧异地问:“说什么?你说什么?”    
    “漪罗,你不记恨我吧?”    
    “将军你到底怎么了,不要紧吧?”说着,来为孙武打扇子。    
    孙武推开了她的扇子:“先王阖闾怎么掉了一个脚趾头,就死了呢?先王的生命,也如此地娇嫩吗?”    
    “将军你不对劲儿,你怎么总是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什么是着边际?什么是不着边际?    
    


第四部第三十七章(3)

    他又想起那些战场了。他想起,那秋霜满地的黄昏,他策马从昔日的战场上走过。他勒住战马,回头去看那无声无息的战场,看那留下了他青春岁月的所在。这时候他能听见惊沙扑面,利箭穿骨,白刃割断喉咙的声音;这时候,他的战马也会竖起双耳,惊恐万分地咴咴嘶鸣。他永远也忘不了那种情状,他的须发结满了冰霜,他的犀甲凉得砭骨,他极目四望,只看见一轮浑黄的太阳摇摇欲坠,望不见一只活的飞鸟,看不见一个人走动。他的耳边竟然回旋着孤魂野鬼的哭声!这是谁,谁的哭声?是老军阿常的两个儿子?是托孤给他的蔡国将军鉴?或者是楚国名将沈尹戍?谁无父母?谁无兄弟?谁无妻女?谁又甘心扑倒在冰冷的地上,永远不能回家?这时候他的两眼湿润了,他朦胧的泪眼向姑苏方向望去,他忽然就想起了久违了的帛女和儿子,想起了漪罗,想起了漪罗的明眸皓齿和温存……他的心一阵阵地抽搐,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决心告别鞍马,告别军帐,卸甲归田的吧?可这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的事情呢?    
    “三个孩子是在华登的帐下?”他问。    
    “是,华登。”    
    “谁想起叫他们从军的,谁?”    
    “将军,这也许是……一条生路。”    
    “生路?啊——是,也许是。现在是几更天了?”    
    “三更天了。”    
    “五更,我就奉召上朝了……”    
    “将军!”    
    漪罗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孙武。    
    生离死别么?不,还早呢,才是三更天。    
    三个孩子都走了,他们现在是士卒了。    
    士卒!    
    他忽然想起李之战的那些越国的士卒。    
    三百条赤裸裸的年轻汉子,一齐走过来,然后,站成方队,一齐横刀锯断自己的喉咙,割下自己的头颅。满地的头颅,满地的血腥啊……    
    孙武狂叫:“点灯!点灯啊!把灯全点起来!”    
    漪罗急匆匆去点灯。她把所有的灯烛全部点亮了,房间里一片白花花的。    
    漪罗:“将军,灯都点起来了,你看,都点起来了。”    
    灯光在竹简上跳跃。    
    孙武:“这些竹简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    
    孙武定定地看着漪罗,半晌,才说:“我走了,也就走了……这些怎么办?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这些竹简。吴王会来夺走这些竹简的啊!可是他们不懂得我,他们不懂得我呕心沥血写下的兵法,他们只是要杀戮,杀戮,杀戮!”    
    漪罗知道孙武说的“走”是什么意思,她的心在打颤。她一下子把竹简抱在了怀里,似乎这样便是抱住了孙武,抱住了可以救命的东西。    
    孙武神经质地把竹简抢过来:“不!不不,没有人能够懂得我的兵法,我的初衷,我的用心!我怎么著述都是白费心血,如此说来,还不如烧掉,免得为昏庸的君王利用祸及百姓!”说着,他近似疯狂地去拆那竹简;竹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扔得满地都是,“我的心血全白费!白费!烧,烧掉!”    
    漪罗完全惊呆了:“你,你疯了!”    
    孙武:“疯了!疯了比清醒好!”    
    漪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    
    “在我去见那夫差之前,烧掉,利索!”    
    漪罗感觉到孙武在纷至沓来的压力面前,在欲罢不能的无奈状态中,心情烦躁,郁闷,痛苦,悲哀,神经几近崩溃了。谁能够肯定这不是孙武,不是他和她的最后的时刻呢?她强忍着悲痛,耐心地,柔和地,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对孙武说:“好好,我们全烧了,啊?我们烧,行不行?长卿,让我来烧,好不好!”    
    孙武呆呆地看着漪罗把地上的竹简,一片一片拾起来,到帷幕后面去了,少顷,他看到的青铜鼎里升腾起了火光。    
    孙武呆若木鸡。    
    漪罗回到屋子里来了。    
    孙武:“烧了?”    
    漪罗:“嗯。”    
    孙武:谁叫你烧的啊?”    
    漪罗差点笑起来:“不是你命我去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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