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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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国家赈济资金的两倍。既然联合国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最主要的资金来源是发达国
家,既然它们处理全球事务在表面上还不能完全依赖强权,还偶尔顾及所谓“国际秩序”,
那么就算它们运作效率低下,总比赤裸裸的霸权好一些,例如,联合国已经对全球化带来的
负面效应有所警惕,并指出:“全球化对许多人已经意味着更容易受到不熟悉和无法预示的
力量的伤害,这些力量有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造成经济不稳和社会失调。 '7'所以不妨
”
对联合国、IMF 和世界银行等宽容一些,并敦促全球化利益分配机制的合理化,而将其视为
全球 28 亿穷人的敌人,似乎大可不必。
全球化带来了“人性漠视”?
温和的反全球化者宣称,全球化带来了人性漠视,西方文明和价值观如潮水般涌入,各
国的经济发展只有顺应全球化的开放型市场经济这一条道路,
而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多民族的缤纷文化只能被淹没在古希腊文明的衍生品中,而忘
却对多样化文明所滋养的生命的尊重。我们不妨将这种“人性漠视”喻为人性丰富的诞生蜕
变为单调的克隆;而激进的反全球化者则宣称,喧嚣尘上的全球化,根本只是“迷思”
(myth),
它只能导致强权对人性的蔑视(例如北约对科索沃的杀戮) 以及更极端的民族主义的兴起,
,
促使世界文明分解成不同文化、宗教和种族的独立领地,而不是什么世界大同。经济全球化、
文化全球化只是天方夜谈,一统经济、政治、文化和军事的全球化
“狂想”
,都是西方发达国家所臆想和杜撰出来的,所谓的“国际秩序”和“国际一致”,
只是将一己之欲强加于人的强权国家的口号。我们不妨将这种“人性漠视”喻为人类理性的
演进蜕变为非理性的解构。
反全球化者也许没有看到,开放的市场经济只是意味着人类合作秩序的自发扩展,而扩
展的方向则是增进人类福祉,且并不是救世主可以先验地指誉的。美国人以其自由精神说德
国自律式社会市场经济不是市场经济,法国人泡在咖啡和葡萄酒中指责美国粗陋的影视不能
和法国优雅的文化同日而语,而英国人漂泊在欧洲大陆之外讥笑法国人是“欧洲的中国人”。
香港经过了百余年英殖驯化,却依然粤语粤风;最欧化的日本人,即使在亨廷顿那样的政治
家看来,在未来文明冲突中也将倒向亚洲的怀抱。因此美籍日裔学者福山等所称的“西方文
明必胜”,乃是人为恶意地错指了全球化的可能方向,是用“少数人的全球化”窃取了全球
化的演进路径,把全球化的必然性扭曲为“少数人的全球化”的必然性,并以此对多数人进
行强制全球化,并得出“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之类的奇谈怪论,这种认为全球化会使得人类
未来更单调或更非理性仅仅是经不起推敲的臆想和假设。
但是反全球化者热衷于以“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来对抗“人性漠视”却的确提醒了我
们:人类的活动仅仅以生命为目的。如果我们承认生命的种子是不同的,那么在全球化的土
壤中成长的结果,就不仅仅有参天大树,也会有藤蔓和绿草。前一种“人性漠视”以为未来
人类只有参天大树,而后一种“人性漠视”则以为藤蔓为生存就必须绞杀大树。由是观之,
对人类的终极关怀,恰恰是我们自身必须承认希腊罗马文明和东方文明的共生性,如果一种
文明不能解决自身引发的问题,它就是一种堕落的文明;如果一种文明对自己最紧迫的问题
都视而不见,它就是一种病态的文明;如果一种文明对自己的基本要义用于欺诈,它就是一
种行将灭亡的文明'8'。借口全球化唯洋是拜不必,但借口反全球化唯洋是仇也大不必。也
许我们应该民族为本全球为怀,给每一颗种子以成长的平等机会,以同等的尊重承认树、藤
和草共组而不是谁独享森林。
'以上删除'
全球化带来了扭曲的“社会公正”?
反全球化者宣称,全球化不过是“全球资本主义化”的借口,是对“社会公正”的扭曲。
反全球化者之所以认为全球化是“少数人的全球化”,是因为贫困阶层日益庞大,发达国家
和发展中国家的差距在不断拉大,一位印度经济学家曾悲哀地指出,在全球化背景下,大概
他的第 13 代孙可以达到美国人上个世纪 90 年代的生活水平。发展中国家抱怨全球化使得第
三世界人才外流严重,目前美国 1200 万科研人员中,72%出生于发展中国家。全球化使非
洲流失了其熟练劳动力的 1/3,发达国家廉价地从发展中国家挖掘人才,使得发展中国家的
国民素质难以提高。即使在美国,工会也在声称全球化将使美国未来 3 年工人的总体工资水
平下降,25%的失业者无法找到新工作,72%的人在重新就业前将失去任何收入来源。看来
全球化导致贫富悬殊,是有违“社会公正”的。
反全球者关注到社会阶层结构在严重失衡中,占全球 1/5 人口的发达国家拥有全球产出
的 80%,而占全球 3/4 人口的发展中国家仅拥有 18%'9',似乎符合格拉德,伯得斯贝格在
《全球化的十大谎言》中所谴责的那样,“不论全球化给北半球带来了如何有益的影响,它
对南半球大部分地区的作用却微乎其微。,
” 然而更不容忽视的,是年青的一代较之年老的一
代对全球化更为积极,在这样一个年长者必须向年青人学习以适应生存环境变化的“后喻时
代”,全球化也许是难以抗拒的,我们能够抗拒的,仅仅是金钱和强权君临天下的“伪全球
化”时代(Hypocritical Globalization)
,对于全球化寄托“社会公正”恐怕过于理想化,或
者回答应该是:“全球化,是、霸权一统,不;共享繁荣,是、金钱统治,不”。'10'
也许到了忘记“社会公正”的时刻,哈耶克无情地指出,“社会公正”一词是含混不清
的,其真正意图是减少或消除收入差异,是对特定阶级实施剥夺并转移给另外一些阶级的“公
正”呼吁,那么,凭什么我们可以认为对特定阶级的剥夺或施舍,其结果不是有限的“个人
公正”、局部的“阶级公正”,而是广泛的“社会公正”'11'?如果贫困国家的政府没有支付
本国人才的培养费用,那么政府强制这些人忍受贫困进行纯奉献构成对人才的公正吗?美国
钢铁业工会面对来自中国的强大竞争压力,不断反对中国加入 WTO,构成美国码头工人期
待中国入世后,因更多货物吞吐而改善其生活的公正吗?如果人类历史不是弱肉强食的历
史,曾经有过所谓的“社会公正”“全球正义”
、 ,那么反全球化是站得住脚的,如果没有,
那么社会正义本身就是乌托邦式的理想。
全球化带来了“国际强权”?
反全球化者宣称,全球化是“少数人的全球化”,其实质是国际强权秩序,因此全球化
并非人类的福音书,也并非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历史必然。因此反全球化者强调,我们面
对全球化,可以迎合也可以摈弃,这仅仅是少数强者的游戏,人类可以另有选择。我们能选
择既非全球化亦非反全球化的“第三条道路”吗?
全球化的确带来强权秩序,但秩序,尤其是国际秩序,除了靠强权维持之外是否有施行
“德政”、
“仁政”的可能?国际经济规则的制订,从来都是以经济、外交乃至军事实力说话,
而不是悯恤和眼泪。以美国为例,其多维度的战略转变以及新经济的洗礼使得美国的优势产
业集中在服务业和与知识产权等。为此美国大力鼓吹应达成全球服务贸易协定 GATS,以及
与贸易相关的知识产权保护协定 TRIPs。为了在乌拉圭回合促成上述两个协定,美国不惜将
谈判拖延了 8 年。国际强权并非让人喜欢,曾经有多种美好设想去抗拒这种强权,例如更为
美好、平等和开放的社会,例如改组联合国以剥夺美元资本寄生全球,但问题的关键是作为
弱势群体,既苦无制约国际强权的可能方式,又缺乏由此到达梦想彼岸的必要手段'12'。即
使所谓的“第三条道路”,也不过是传统欧洲社会主义者对新科技发展的一种回应,其实质
是与当今美国式的资本主义相容的。“第三条道路”的提出者仅仅是想在传统的社会主义和
资本主义之间寻找一条中间道路,而在实践上它往往仍是资本主义的,欧洲人自己也认为并
不存在真正的“第三条道路”。这是落后国家的不幸,我们不能不承认,作为发展中大国,
中国只可能是“被全球化”,而不是“全球化”。'13'但这并不构成反全球化的理由,因为反
全球化的鼓吹者恐怕没有意识到,如果全球化仅仅是“少数人的全球化”,只是给强权国家
或者阶层带来好处,那么不用反全球化,这样的损害大多数国家和阶层的全球化,最终会无
疾而终。对强权秩序的抱怨,实际上反映出在“双赢”背后,全球化的参与者在瓜分全球化
创造的“馅饼”时,少数强势者和弱势多数者的所得差异甚大,参与者总是对自己那一份额
进行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
面对生死,我们没有不生不死的选择,除非灵魂出窍;面对全球化和反全球化,我们同
样非此即彼,不存在侥幸的回避。现实的问题是,如何避免为迎合奉承西方而全球化,如何
增强自身的砝码和争得自身的利益?所谓“第三条道路”,其实质乃是黄鼠狼式修辞,即象
黄鼠狼可以吸空鸡蛋而不留任何痕迹一样;人们可以籍口“对面全球化我们可以另有选择”,
以所言非所指来行反全球化之实,其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只不过是怯弱的无能。
反全球化是“全球化的产物”?
有趣的是,反全球化热潮恰恰是全球化的产物,无论它自身如何声称,都折射出全球化
是自发演进的人类历史阶段。反全球化的到底是什么人?是无政府主义者、反贸易主义者、
环保主义者、民族主义者、人权组织、行业工会,甚至土著人组织、性别平等主义者等等的
混杂物。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打着反全球化的非政府组织(NGO),其本身恰恰似乎也
是“全球化”的组织,他们依靠着自身的全球化,为了共同的反全球化目标而走到一起。近
年来在国际会议之外反全球化的喧嚣者,并非乌合之众,而是由跨国的 NGOs 通过它们激
烈反对的互联网来操控的!例如西雅图会议外近 2 万的示威者,是“主动反对经济全球化联
盟”的杰作。反全球化的实质,不过是另一变种了的全球化。
不仅如此,反全球化者所宣称的“全球化带来的戕害问题”,例如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
庞大的穷困阶层、边缘化不断扩展的第三世界化问题(Third Worldization)、对人权的尊重以
及无序的资本流动等,可能恰恰需要通过全球化来解决。发展中国家的环境问题,其根源却
在贫困人口的生存和政府臃肿腐败问题,闭关锁国和全球化哪一个更对症是不言自明的。而
穷国的债务负担,资本流动监管等,正需要全球化的“帮凶”乃至 OECD 这样的“富人俱
乐部”,通过全球性或区域性协调,达成更广泛的豁免共识或监管框架。如果我们认为,整
体上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和生存空间较之发达国家是颇为有限的,那么最庸俗的关于“全
球化是要素资源的全球优化配置”就是对后进国家有利的事情;如果我们认为全球化不仅仅
是要素资源的全球配置,更是社会经济政策,尤其是大国的社会经济政策在全球的优化配置,
那么发达国家垄断国际“话语权利”因全球化而不能不考虑发展中大国针锋相对的政策。反
全球化戏剧性地说明,解铃还需系铃人,即解决全球化的负面影响,要倚靠全球化,尤其要
倚靠发展中国家从自身利益出发,强调要素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双向流动(包括劳动
力);强调宏观政策的国际协调以分享全球化利益,而不是廉价卖土地、卖劳力、卖资源。
'以下删除'
反全球化热潮在中国正潜流暗涌?
反全球在中国也正以悲天悯人的曲调在奏响,中国的反全球化者宣称,全球化正在催生
“新帝国主义体制”,即不是以军事强制为先导,而是以市场和资本为杠杆的、没有鲜血和
暴力的侵略与霸占。目前的互连网是信息帝国主义,WTO 是市场帝国主义,IMF 是金融帝国
主义,联合国则是政治外交帝国主义,全体发展中国家再度成为帝国主义的“臣民”的日子
已经不远了。这样的潜流正以“社会良心”式的诏喻悄然涌起。
我们不妨思量如果我们不愿意作为“新帝国主义体制”的臣民,我们需要抛弃什么,反
全球化者的潜台词显然是在说,要抛弃市场经济而选择极权经济,要抛弃现代金融体系而重
新复归荒谬的金本位,要抛弃互联网而退回电报电传阶段,要抛弃联合国而回到分崩离析的
孤立的民族国家时代。似乎我们为了反全球化必须告别我们已经生活的年代。当血缘的疆界
淡化时,我们从母系时代迈进到父权时代;当氏族的疆界淡化时,我们从部落杀戮过渡到民
族国家时代,当经济疆界淡化时,我们从分立国家时代向全球化时代。而每一次,我们都心
存疑虑。但经济疆界在目前的全球化背景下,仅仅是淡化而已,并未消失,在政治、国防等
其它领域,全球化仍然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反“新帝国主义体制”对全球化的理解显然失之
肤浅。我们的问题是往往在经济全球化还在推进时,已经过分地迈进到“后经济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