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性正浓 作者:荆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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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遇(3)
陆离: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女人更看中名分,即自己是不是男人的正牌女友或者妻子,对男人肉体出轨行为能轻易原谅。男人更看中女人的身体,即女人是否属于自己。男人常说“你是我的”,女人常说“我是你的”,以此来表示对对方的感情。女人肉体出轨对男人而言意味着一种难言的耻辱。在动物界,群体中的领袖常常占有和所有雌性交配的机会。
王大进:在夫妻关系中,精神的背叛是可怕的。这在许多文学作品里我们都可以看到,比如说一个男人和妻子做爱,他脑海里却想的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妻子麻木、被动地接受着丈夫的性侵犯,却根本就不爱他。这时候肉体就不那么重要了。大概是沈从文的一篇小说,写一个丈夫去看望在船上当低级妓女的妻子。显然,在那种困难的生活状况下,他对妻子的职业是承认的,就是说他并不在乎妻子肉体的出卖。但是,如果这时妻子爱上了某个嫖客,那么结果又会怎样呢?在丈夫的眼里,性质肯定就全然不同了。
陆离:婚姻是在对肉体的绝对占有上表达对灵魂的绝对占有。以前不太开放的年代,我们总在说“合法的”、“非法的”,说的是什么呢,就是有了结婚证,性关系合法,否则非法。因为灵魂、爱情这东西太抽象了,没有任何标准来衡量。人们说“我爱你”,可没有几个人听这话不觉得将信将疑。
我们把肉体作为统一的度量衡,以此寻找灵魂的刻度。这点似乎非常可笑。但是我们无法找到一个具体的,所有人都能确认的标志界定男女之间的感情。
荆歌:通常的评判,就是看上床了没有。
陆离:假设一种情况,一个人身体清白,心灵走私。约翰·契福有个小说就写一个妻子每周有一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一个高级餐馆里为了使自己看上去放荡、神秘,可是一旦有陌生人朝她丢个眼色,她又立即想到美好的家庭并为此愧疚。她的丈夫认为这样没有害处也不反常,甚至还不无好处。可他又觉得这么说也不对。为什么呢,因为他那把衡量感情的尺子没了用处。
荆歌:心灵走私我看应该不算。要算的话,就没有忠诚可言了。如果心里想一想,也算背叛,那么想一想杀人,想一想抢银行,算不算杀人犯和抢劫犯呢?只能算是“思想反动”。我觉得意淫是应该允许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是人类精神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陶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也是最本质的问题是什么?显然是忠诚。失去了忠诚,某种程度上说,也就是背叛了爱情。目前生活中的背叛,可以说是比比皆是,防不胜防。尤其是做妻子的,丈夫如果再有点能耐,比如说有点权,或者是有点钱,再或者是比较帅,“犯罪”的条件都具备了,那她就得抽出相当多的精力,来提防男人的出轨。这也是当今社会的一大特征。我这里有一个小段子,说出来与各位听:和老婆做爱是职责所在,和二奶做爱是舒适愉快,和同窗做爱是感情作怪,和富婆做爱是捞点外快,和小姐做爱是出资援外,和小寡妇做爱是雷锋精神在当代。真是一套一套的,全乱了!
荆歌:陶纯的段子说的还是“做”。没做就不算。
陆离:现在招妓太普遍了。我说三种据说妻子们能够接受的招妓动机:
其一,丈夫在性方面的锐意进取。如果妻子过于自卑,老把男人比作茶壶,把女人看作杯子的话。
其二,出于好奇。别人尝过的鲜,自己没尝过,总不大说得过去。人生一世,这也算一种体验吧。估计这点,大多数男人说不出口,听上去总像小孩看别人的东西眼馋。
最庄重的一种说法恐怕是为了生计。因为确实,招妓已经成为一种社交手段,有一则讲五大亲密关系的段子说“同过学,下过乡,一起扛过枪,集体分过赃,共同嫖过娼”。很多男人为了事业考虑,换言之,为了整个家庭的利益考虑,和哥们儿、同事去歌厅找小姐,也因此得到了妻子们的默认——家庭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嘛。这是妻子们最乐于接受的一种。也因为一般不会影响到妻子地位。
陶纯:我也听不少女人说过,她们可以容忍丈夫在外面“玩玩”,却绝不能允许他“来真的”。什么叫“来真的”?就是把心掏给别人。男人一旦把心掏给别人,事情就麻烦了,就会危及到婚姻的坚固程度。妻子并非不在乎丈夫在外面“胡来”,而是不愿意让婚姻出问题,她最担心这个,也就顺理成章了。这其实是无奈之下的一种选择。既然无法阻止他的肉体在别人那里“到此一游”,那么,能拴住他的心,也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眼不见心不烦。认命吧。
荆歌:这好像说反了吧?心是看不见的,是不是被拴住了,完全没有把握。而保险的做法是拴住肉体,因为肉身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把男人关在家里,捆在床上,这才不失为现实而有效的方法。
外遇(4)
燕华君:一觉醒来,发现有外遇好像已成为一种时尚了。就像炒菜必放盐一样,一个成功人士如果身边没有几个红颜,看上去很美骨子里却是说不出的寡淡。
陆离:中老年是男人的外遇高发段。
老年男人一想到岁月蹉跎,以前的理想随风逝去,人生的终点伸手可及,就希望能趁有生之年再好好干上一把,找个年轻可人的女孩,重温一下青春。其实占有青春的身体,并不等于占有青春,别人的青春,也不是自己的青春。青春一去不返,姑且当他们寄托了一种美好的情感吧。我经常听说七八十岁的老头儿晚节不保,夫妻俩个再努一把力就百年好合了,老头子偏偏不争气,老太婆一般气愤之余也没什么办法——女人对于自己的年老色衰总觉得过意不去。
荆歌:从这一点看,女性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的角色,确实有些尴尬。这的确是一种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悲哀。
陆离:中年男人的外遇情况比较多的可能是逃避,中年是最受夹板气的年龄,上有老下有小,两头都要管又两头不讨好,眼光长远些的也会觉得自己来日无多。笼统来说,是以性的方式寻求自我肯定,寻求生机。
燕华君:不过千万不要羡慕有外遇的男人,他们或许正受到灵魂与肉体的双重煎熬:灵魂给了老婆,肉体是外遇的;反之,难得有一回,肉体给了老婆,灵魂却在外遇那里,欲罢不能,徘徊不去,真要命!
荆歌:难得燕华君如此体谅男人。真是角度不同,认识也就大相径庭。红眼睛阿义打了夏瑜一个耳光,夏瑜反说他可怜。到底谁可怜,答案不一样。
陶纯:但就是因为背叛,因为出轨,我们的生活也因之变得“丰富”起来了。我们的文学作品更是火上浇油,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作品,都不厌其烦地涉及到“偷情”,而且不少成了经典。其实我们真的说不上,夫妻间的背叛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一言难尽。我不是赞同,只是难以评述。
燕华君:我们主张温情的外遇,喝茶,听音乐,枫叶红去看枫叶,桔子红去吃桔子,偶尔上上床——因为不上床说不过去。男外遇和女外遇必须心知肚明,约定俗成似的,不去影响彼此的婚姻生活,那是大家温暖的后园,更不要发展到闹离婚。非他不嫁非她不娶,鱼死网破,犯得着吗?你又不是没嫁过他又不是没娶过,都一样。蛮好的婚外情,三弄两弄的,再弄成婚姻,换汤不换药,有什么意思?
荆歌:又谈恋爱又上床,当然好啦!不温情的外遇又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不喝茶,不听音乐,不看红叶,不吃桔子,只上床?
欧阳黔森:爱上一个女人不容易,所以也就不容易爱。有爱当然是令人愉悦的,但爱也是令人痛苦的。愉悦和痛苦这不同的结果和感受,完全取决于心。所谓一切事起于心是有道理的,随便人家怎样的不好,你就是不生气不伤心,谁能把你怎样?
燕华君:女人外遇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红杏出墙,与之相对应女外遇丈夫要虚戴一顶绿色帽子,以示区别。女外遇大多属于揭竿而起型,一般来说,家庭里轮不上她们首先兴风作浪。但是一旦横下心来,她们走得比男外遇更远,尤其是她们无意中尝到另一个男人的性甜头,那就是老房子着火,没得救。俗话说:通向男人的捷径是嘴巴,通向女人的捷径是阴道。女外遇的逻辑思维应该这样:先是纯粹地爱上一个男人,然后再一步步地发展到肉体关系。你别指望女外遇跟男外遇一样,仅仅只发生肉体关系,而不产生内心感情。女外遇的婚外情顺序正好和男外遇相反:是先有感情再有肉体的。所以,更纯粹更强大,也更无可救药。
王大进:男人对自己往往是比较容易原谅的,但对妻子就不一样了。你问妻子与别的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比之纯粹地爱上一个别的男人,哪一个更严重,事实上这里面也有区别。我知道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说某小县城的一个年轻女工,爱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播报罗京。着迷得不行。一到新闻联播时间,她就搬一个小凳子坐在电视机前。她其实对新闻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她喜欢罗京。当然,更多的妇女爱一个影视明星或者歌星。爱得不得了。这时候的丈夫恐怕是不会介意的。
欧阳黔森:如果妻子对我真的到了左手摸右手没了感觉的地步,她与别的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和爱上一个别的男人,我宁愿她去做后者。这样我就解脱了。或者说还上升不到解脱这个高度,也许,我—点也不痛苦,反而高兴,何来解脱呢?反之,我如果到了对妻子左手摸右手的感觉,我与别的女人发生肉体关系和爱上—个别的女人,我选择后者。因为与—个陌生的女人发生肉体关系,我下不了家伙。和一个熟悉或半熟悉的女人有机会独处,本有心干什么,可那不争气的嘴巴总谈那些该死的崇高,谈一谈的,自然也不好下家伙了。这是令人懊恼的事,暂时没有好办法修正,也只好“暂时”这样。
外遇(5)
王大进:也许那些距离比较远的,男人还不会觉得有什么威胁。如果往近里说,某个女士,爱上了她单位的某个领导,或是同事,只要没有发生性关系,丈夫恐怕也还是不会太介意的。可是,如果妻子和一个男人有了性关系(哪怕妻子根本不爱那个男人,只是一次性地逢场作戏),丈夫也是不能容忍的。
男人在妻子的贞操上,显得格外的严格。天生的,还不仅仅是观念上的传统。事实上我们现在的教育已经没有了这份内容。它也许是天生的,从前一辈人那里得到的大脑记忆遗传。深入到基因了。
陶纯:对于男人来说,如果妻子犯了同样的问题,事情确实要麻烦许多,不论她是“玩玩”,还是爱上了别的男人,都是糟糕的事情。因为,按照中国传统的说法,这个男人算是戴上了“绿帽子”,这是难以容忍的。除非他是武大郎,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有血性的男人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你们可以说我是“允许丈夫放火,不允许妻子点灯”,在中国的事实确实如此。最好的结果是,你的妻子虽然出轨了,但她做得特别秘密,谁也不知道,你一辈子蒙在鼓里。这样最好。我认为这是上苍对你的恩赐。
荆歌:看来出轨的男人女人,在出轨之前,首先要学好的是说谎这一门专业课。取得了说谎的硕士博士学位,出轨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燕华君:说外遇是口深井,因为它确实妙不可言,有的男人一个钱不用花,照样在外遇世界里吃香喝辣。两个女人,内遇和外遇争先恐后地给这个男人买东买西,暗地里较劲似的,从短裤到领带,场面想起来就叫人感动。男人说:当机会来时我抵挡不住。我爱妻子,但另一个女人也很优秀。
陶纯:总之,这是一个享乐的时代,在这个物质至上的时代,真正的爱情会越来越少。我们追求,并且赞美灵与肉真正的结合,但我们很难再轻易得到,这是无奈的,悲观的。也许几百年之后,人们只能从艺术作品里欣赏那种伟大而又纯洁的爱情了。
燕华君:男人压力大:赚钱的压力,权力的压力,好色的压力,性欲的压力,环保的压力,拯救地球的压力,这个压力那个压力,男人之所以至今还没趴下,完全是外遇的功劳。所以,女人对于整个世界也是功不可没:他好,我也好。多好!
荆歌:恐怕不光是男人吧,欲望面前人人平等。我想只要人类存在,就会有男人包二奶养小蜜,就会有娼妓;同时,红杏也会出墙,绿帽子当然会毫不留情地戴到一些男人的头上。当然对纯洁爱情的追求,对忠诚婚姻的向往,也会生生不息。
燕华君:回头一望,都不容易,丈夫妻子,男人女人。就这样随心所欲地活在自己的感觉里最好。英国诗人约翰·堂恩说,所以绝对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荆歌:这个约翰·堂恩言重了吧,什么丧钟不丧钟的,其实千段情万般爱,这正是生命的美丽所在,爱的复杂性、多样化,构成了生命的魅力。无爱当然一身轻,但是没有爱的世界是多么寂寞!好像是叔本华说的吧,人嘛,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寂寞;满足了之后呢,就无聊。人就像钟摆一样在寂寞和无聊之间晃来荡去。
性描写(1)
本期嘉宾
苏童
生于1963年1月,童年和少年时代在苏州度过。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主要作品有《妻妾成群》、《红粉》、《蛇为什么会飞》等。
叶兆言
1957年出生,南京人。主要作品有七卷本《叶兆言文集》、《叶兆言作品自选集》若干种。另有长篇小说《一九三七年的爱情》、《花影》、《花煞》、《别人的爱情》,散文集《流浪之夜》、《叶兆言绝妙小品文》、《叶兆言散文》、《杂花生树》等。
林白
女。本名林白薇。广西人,现居北京。早期作品有《一个人的战争》,近期有《万物花开》。
毕飞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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