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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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时候,阿兰珠听见了冷笑,宁王到底在笑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可以猜出,宁王要动手对付湘王了。
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了,大汗回去,宫中的人也开始穿上裘衣。
但是宫中的风云变幻却比天气的变化更加迅速。
湘王和湘王妃借口为皇上祈福搬来宫中,他们与瑾妃的关系也是变得暧昧了。
瑾妃的心情阿兰珠可以理解,皇上春秋无多,她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她现在需要扶一个日后会对她好的人坐上皇位!
但是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她也不知道自己选中的人是不是日后也会知恩图报!
“你又想做什么?”
阿兰珠很是好奇。
“定王离开以后,史将军四处奔走,你的实力也得到了大大的扩张。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他们和定王是不一样的。定王待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不会对他下毒手。他们却是无情无义之徒,对付他们,我也不会心软。”
宁王温和得笑着。
“你要想知道我怎样对付他们,就去未央宫,瑾妃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瑾妃和宁王本就是同党,阿兰珠知道瑾妃会为宁王行动。
她也想知道瑾妃要做什么。
未央宫中还是烧着一贯的香味。
阿兰珠还是不喜欢这种香味,但也渐渐觉得这味道没有最初嗅到时那般厌恶了。
她进入的时候,湘王夫妇也在,见她进入,他们也就随便说了几句,借口有事,退下了。
“公主,前些日子让你受了惊吓。”
瑾妃又往香炉里面加了一些。
“好在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阿兰珠看见瑾妃的脸上写着平静,她忍不住地问了出来。
“瑾妃,他说你会帮他对付湘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事情还没有做出来前,什么也不可以说。”
瑾妃笑得神秘。
“公主也是可怜,偏偏爱上的人是宁王。诸多王子中,宁王的性格最不可捉摸,有时残忍,有时又天真。爱上他,公主也是很累。”
阿兰珠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一个人都有不可为外人知的秘密,情这东西,害人太深,却又不想解脱。
未央宫中有不少盆景,瑾妃命人取来花剪。
“盆景要美丽,便要除去多余的枝叶。也许这些被减去的枝叶并不丑陋也没有病,可在它阻碍整个风景的时候,即使留恋,也要割舍。”
说话的时候,瑾妃将几条并不丑陋甚至有些娇美的枝条剪下,她的手没有一丝迟疑。
阿兰珠却想到了云儿,这个宫女并没有过错,只是无故卷进主子们的争斗中,就这样地死去了。
侯门尚且深似海,宫门也不知是侯门的几倍!宫中的奴婢无千上万,主子们一时的不快就可以夺走他们的性命!那些宫女奴才,连发出呻吟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皇宫的某一个角落里。
云儿死去,她的家人不过收到些例银,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而死。现在,除了她的家人,也几乎没有谁记得她的存在了。
不过,在这深宫中,过早的死去,或许是一种幸福。
在这里,生与死的界限已经模糊。
“人命也是花枝,可以想剪就剪?”
阿兰珠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口中没有愤怒,只是疲倦。
“人命到底不是花枝,你们太过分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件东西是特别的。为了这件东西,你可以放弃一贯的原则,也可以置天下苍生于无物。在我心中有这样的一个人,我为了这个人,逢迎皇帝谋害宫妃。你也一样,为了他,伤害定王。我们是同类,为了自己唯一的人,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瑾妃将花剪交给宫女。
“我最可悲的是,我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还要像行尸走肉般活着,也不知何日是尽头。”
阿兰珠觉得瑾妃也许并没有自己看见的那样恶毒。
宫女送上清水,瑾妃从袖中取出锦盒,她将里面的黑珠子服下。
“这是我的药,服用了二十年的药。就是依靠这药,我占得皇上二十年的宠爱。”
瑾妃苦笑着。
“自古薄情最是帝王家,皇宫里没有真心真爱。皇上爱的,只是我们的美丽。若是女人变得鸡皮鹤发,皇上就不会再看你一眼!”
“这我知道,男人大多喜新厌旧,君王坐拥四海富有天下,更是容易忘了旧情人。只是这药到底是什么?”
“毒药,服了二十年的毒药,毒积在我的骨子里,驱不散了。”
瑾妃又给香炉加了香料。
“我记得你一直很想知道这香的名字。它叫‘缚媚香’,‘束缚’的‘缚’,‘妩媚’的‘媚’,这香不是宫中人调出来的,它的里面有一味原料是用名为罂粟的毒花制成,还加入了从西域得来奇怪之物。这些东西都有剧毒,调在一起却是奇香。当年宁王妃将它给我的时候,就告诉我,这种香味可以束缚住男人对女人的爱,因为这香里面有咒术,要是被外人知道遍布好了。所以这些年,我都是私下命人将原料弄齐制成香粉。可惜这香料的有几味原料已经绝迹,上次史将军送来的就是最后的一点了。”
“缚媚香将最终消失,不过它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消失了,也是一件好事。”
“为了得到君王的宠爱,这样做,值得吗?”
阿兰珠不懂医,只是不明白,瑾妃明知香有毒,还要使用。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代价是难免的。”
瑾妃冷笑着。
“你知道赵氏姐妹的事情吗?为了得到皇帝的专宠,她们不择手段,可惜天意弄人,她们最终也没有生下龙子保全自己。因为,她们为了保持形体,常年服用一种药,但这药可以保证女人身体纤美皮肤细嫩,也将夺走女人生育的机会!我服下的药,名为‘纤药’,服下此药,女人可以保持青春,十年时间就像一年。但是这药的恶果却远胜过她们当年所服之药!她们知道药有毒,还可以停止服用。我服的药霸道得很,一旦停止,就会毁了我!二十年来,我也只能每日的饮鸩止渴,知道它是毒,依旧将它奉若至宝。”
“宁王用药要挟你?他要挟你对付湘王?”
“没有人可以要挟我,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因为我自己要做。我不算好人,也害过不少人,但是他与我一样,他没有资格要挟我。”
瑾妃平静地说下去。
“我与他之间并不是听从的关系,我们只是有些利害上牵连。我做的事情全是因为我要做,他没有威胁我,也没有资格威胁我。日后我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怀疑他。他没有逼迫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甘心情愿的。”
瑾妃在为宁王开脱,阿兰珠也不想让她失望,只是忍不住将另一件事问出。
“你在宫中二十年,你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吗?他上次在那里说了一些很痛苦的话,我……”
“他居然带你去那里?”
瑾妃的吃惊是真实的。
“那个地方是皇上秘密修建之地,宫中知道的人也不多。可以进去的,除了皇上和他,便只有特别挑选出来的听话的负责日常料理的小太监了。本宫在宫中二十年,也知道那个地方,却也没有机会进去。”
“你居然没有去过?皇上不是一直对你信任,连后宫都交给你掌管吗?他怎么也没有允许你进去?”
“我没有骗你,那个地方是禁地,宫中的人贸然闯入,不论身份,都难逃一死!”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说出来是不是合适,但是今天,我想要把这些秘密都告诉公主,只是公主要答应我,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记恨。”
“我知道了。”
未醉
“皇上建那个地方,原本就不让一般人进去。在皇宫中,皇上是太阳,是我们的一切,但是在那个房间里,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连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得不到的失败的男人。所以,他不会让普通人进去,那里是他的耻辱,是他最扭曲的面目展现的时候。”
“皇上待宁王,的确刻薄,但也不是真的非要将他折磨致死的恶毒。皇上的眼睛,从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有时候,皇上将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也有时候会将他当作宁王妃,更有时,皇上也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我们从来就不知道皇上的心中,宁王是谁。皇上似乎将他当作人生唯一的知己唯一的朋友,也将他视为最大的对手最恨的敌人。我们每天小心翼翼侍奉在皇上身边,我们还是揣不透皇上的心思。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皇上从没有想过要宁王的命,否则,即使宁王有再多的心机,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皇上将宁王当作同类,他们的关系很复杂,他们是知己是死敌,他们是爱人是仇人,他们恨着彼此,却无法下手杀了对方。”
“你的意思就是说,即使皇宫这么大,能理解皇帝的人也只有宁王,而知道宁王的心里想什么的人也只有皇帝?可是他们之间,不是从来就不存在友谊吗?”
“因为同类相斥,也因为高处不胜寒。”
瑾妃浅笑者,她的笑容带着死亡的阴影。
“皇上和宁王的心很像,他们的心中都有太多只有对方可以理解的孤独与寂寞。皇帝不杀宁王,除了报复,也因为在偌大的皇宫的数万人中,甚至全天下千百万的人之中,可以理解他、可以品味他的孤独的,也只有宁王一人。宁王的身上有皇上年轻时的影子,他们的心如此相似,相似的我们都害怕宁王与皇上是亲生父子!”
阿兰珠也听说过同样的传言,但是宁王的相貌接近母亲太多,加上原本皇帝就是他的伯父,即使相貌上有些相似,也无法推断他们的关系。
“皇上说过,在皇宫中生存的人,不狠就不能活。皇上也说过,他爱上宁王妃,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在宁王妃温和善良的外表下面有一颗坚韧的心,他看见了宁王妃的狠毒,他知道这个外表亲和慈善内心孤傲狠毒的女人是他的同类。皇上喜欢她,但是他也最终放手,他们是太相似的两个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幸福。我相信宁王妃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相似,所以宁可选择宽厚的王爷,而不是皇上。”
“我还是不是很明白,你说皇上爱着他,但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那一种爱情?”
“是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你还是问他好了。”瑾妃微笑着,“去吧,他现在应该就在那个地方,等着你。”
阿兰珠将信将疑的离开未央宫,她看见瑾妃懒懒的卧在贵妃榻上。
看见瑾妃慵懒的样子,阿兰珠感觉一片阴云笼在心头,散不了。
宁王果然在太液池下面的房间里。
他穿着一件暗紫色的衣衫,随意的侧卧着,桌上放着这个时节罕见的水果,有精美的水晶杯和银质的酒器。
他一边饮酒一边等着她,饮的是西域的葡萄酒,自然酒色殷红,恍如鲜血。
“这酒是西域的葡萄酒,这杯是大秦的水晶杯,你想不想要一杯?”
宁王有些醉了,他的眼神有些朦胧。
房间建在湖底,却没有丝毫的潮湿之气。
空气中有白兰香,郁郁暖气弥散着。
酒壶下压着一块寒冰,想来这酒需要冰镇才可以饮用。
现在是深秋时节,冰块也不难找,但是阿兰珠却发现桌上所放,俱是夏季的珍果,而且每一个都是鲜嫩水灵。
“这些水果是从西域运来的。天下太大了,这里是严冬酷冷,那里却是夏日炎炎。皇家富有四海,叫他们加急送些水果,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宁王为她倒酒。
“这酒是西域和西域以西的人的最爱,他们将这种酒奉为圣物。据说,只有在节日里,人们才可以畅饮酒。因为他们认为世间最高贵的颜色是紫色,其次是红色。这酒殷红如血,他们便相信这是神的泪水和鲜血。每一日的饮用,是犯罪。”
他顿了一下。
“但是我喜欢这酒,因为很香,也很甜。”
“我从瑾妃那里来,她说你的事,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兰珠试了一下酒。
“很甜,但是太柔弱了,不喜欢。”
“因为这酒不是为了驱寒而酿,酿酒的人希望每一个喝下它的人,都学会享乐。”
宁王将杯子放下。
“瑾妃一定对你说了什么了。”
“瑾妃告诉我,你和皇帝是同一类人,你们相互仇视彼此折磨,仅仅是因为你们是同类。你们心中将对方当做人生唯一的知己。她还说,你们的心中爱着彼此,你们并没有你们表现出来的那样仇恨。”
“我今天的心情很好,不想和你吵架。”宁王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而且,你坐的位子也很特别。当年,我就坐在你现在坐的位子上,听他说话。”
他缓缓地说着,时间在他的唇间漂流。
“瑾妃没有说错,我和皇帝之间,的确存在着微妙的关系。我们相互仇视,又忍不住将对方引为自己唯一的朋友。说来也是讽刺,偌大的皇宫,他唯一的倾述对象居然是我?在这里,他对我说了许多秘密,就连我还没有出生、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的事情,他也全部告诉了我。”
“他很清楚,我是假装的,但是他也知道,我不会把从他口中听到的秘密说出去。他安心的将我当做他唯一的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他也允许我不论何时都可以来这里。在这里,他对我说了太多的秘密,那些不能被记录的秘密,他全部告诉了我。”
“他总是一边喝酒一边对我说话,他有时还会叫错我的名字。但是我不会纠正他,只是一直听他讲。他要的仅是个聆听者,一个可以倾听他的秘密又不会将他的秘密外泄的人。所以,我是谁从来就不重要,他要一个听他说话的物品,那件东西,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一只猫,甚至一块石头。”
“你把他的心思也全猜透了,瑾妃说你们是仇敌也是知己,这话果然不假。”
阿兰珠又喝了一口酒。
“这酒果然太甜,我不喜欢。”
“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这酒的,因为你的心思我从来都不用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