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永不止息(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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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颤抖。
而她却不容许自己被拒绝,她固执地转到他面前,高高地仰著绝美可爱的脸
庞凝视他。
“咦!下雨了?”点点水滴落到她脸上,—滴、两滴,却下是冰冷的雨水,
而是还带有余温的……泪。
木长青的泪。
火红儿轻抚自己的脸,咸咸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落到她脸上——这
一年多以来,无论被她怎么欺负、虐待都不曾生气的木长青;这一年多以来,
无论吃过多少亏、饿过多少次肚子,也不曾哭泣的木长青,竟然,哭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虽然他仰著脸,虽然树林里几乎没有光线,但是月光透过
树缝点点洒落,那微微的光就足够让她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表情不是她所
熟悉的惶恐,不是她父母脸上所见到的惶恐与绝望,而是……悲伤。
他为何悲伤?为了她吗?是怜悯吗?
火红儿懵懂的心微微撼动了,她怔怔地、怔怔地望著他,嘴里尝到他的泪水,
那微温的泪水不知怎地竟然炽热得烫伤了她。
她不明所以地捣住自己的脸,感觉奇异的温度开始不断往上燃烧——她可以
……她可以感觉到木长青的心痛!可以感觉到他的悲伤!她的脑袋开始慌乱,
脑海里嗡嗡作响著的全是木长青无声的哭泣。
她著了慌,手足无措,于是只能抱住头大嚷:“够了够了!不要再哭了!”
木长青没有理会她,他只是仰著头,泪水依然不断往下掉。
“够了!我说够了!你不要再哭了!”火红儿气愤地用双手环住木长青的颈
项,强迫他低下头来,她目光灼灼,恼怒又无奈的火焰在眼底闪耀著。“停止!
我叫你停止!”
木长青闭著眼睛不肯看她。
“我……我以后不杀人了,这总可以了吧!”在火红儿反应过来之前,她已
经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她的承诺。
木长青愕然睁开眼睛。
火红儿恼怒地咬著牙,愤怒已极地怒视著他。“这样够了吧?!我答应你,
在我下山之前我再也不杀人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也不伤人?”他沙哑地开口。
火红儿颦起秀眉,良久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嘟起小小的唇办点头。
“如果他们不来惹我,我就不伤人。”
“真的?”木长青的喜悦全写在脸上了,他是那么那么高兴,甚至连眼睛都
亮了起来。
“真的,你别再哭了,很惹人讨厌。”火红儿有些埋怨地抬起那双灿亮如星
的眸子瞪他。
木长青终于笑开了脸,豆大的泪珠依然挂在他眼睫上,那满脸的喜悦让那晶
莹的泪水显得如此纯真。
火红儿踮起脚尖,伸手轻轻接住那两滴泪,在掌心破碎的泪水像是可以融进
她的身体里。望著木长青带著笑、含著泪的脸,火红儿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小的脸栖息在他胸前聆听他的心跳,那稳定的
声音不知怎地竞给她一种好安心好安心的感觉,那是连她母亲都不曾给过她的
安全感。
木长青则是笨拙地轻轻拍著她,在点点银色月光下,他们之间终于和平了。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将是他终身的遗憾:
为了这遗憾,他带著木长青跟火红儿避居白云山深处,再也不曾回过学苑。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何会在最后关头睡著?他明明知道小徒弟
会去五师妹的房间纵火,为何他还是坐视那件事发生?
当他救出宗人凤,就知道一切已来不及了。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虽然保
住了性命,但是那头她最感到骄傲的秀发却完全毁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她的睑从此变得扭曲不堪,令人望而生畏。
他不能眼睁睁看著火红儿被师弟处死,也不忍心让她被送到更不堪的地方。
但他也知道火红儿所犯的罪将不会被轻易原谅,无论在任何地方,“弑师”都
是滔天大罪。他只能甘冒护短的罪名保住火红儿,但他们师徒三人已经不能再
继续留在白云学苑,于是在确定了宗人凤性命无虞之后,他便默默离开。
在山里找到了两名徒弟,带著他们避居到白云山最深处,只希望远离人群之
后可以好好的教养火红儿,不再让她犯下更可怕的罪行——尽管他自知那希望
非常渺茫,令他意外的是,火红儿竟然会认错。她委屈地跪在山洞里祈求他的
原谅。整整三天,两个小娃儿就这么跪著。
是木长青改变了她吗?车大师傅不敢确定。他不知道小徒弟是否真的如此轻
易就能“改邪归正”;随著时间渐渐流逝,随著两个小孩日渐成长,他知道自
己的期望恐怕永远都要落空了。
火红儿并没有改邪归正,她只是忍耐。
也许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独自生存下去,也许因为……也许因为他跟木长
青对她的爱,所以她只是默默忍耐、等待著机会。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山中无岁月,木长青十六岁那年,道家
大观“清风寺”(为了“赶流行”,他们对外的名称改为“中国道家协会”)
七派人找了来。他们表明寺内选出了下任宗师人选;神奇的是,新任宗师竟然
是清风寺内无人识得的木长青。清风寺的人花了整整两年寻找新宗师,虽然大
家都觉得荒谬无稽,但竟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了,简直如同活佛转世一般的情节。
年仅十六岁的宗师不愿意离开他的师傅与师妹,于是清风寺只好派人在白云
山脚下盖了间小小的道观(当然也不叫道观,而叫做“联络处,”)方便照顾
宗师。(宗师对外的职称自然为:会长)
当时火红儿十二岁,她的武术进展依然在木长青之上,但两者的差距渐渐缩
小了。驽钝的木长青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把过去几年消化不了的东西全消化
完成。
又过了两年之后,火红儿跟木长青在武术造诣上的差距已经明显拉开,天资
聪颖的火红儿竟然远不及当年笨得连走路都会同手同脚的师兄——这时候木长
青十八岁,火红儿十四岁,他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而火红儿的忍耐似乎也已
经到了临界点……
第六章黄昏,秋季的白云山山头覆上薄薄一层细雪,遗世独立的山头正飘著
雪花,极细的雪片在宁静的山间飞舞著,仿佛林中雪白精灵。
白雪落到了枫树林间,火红的夕阳下枫红片片,红白相映的景致美不胜收,
枫树林的小径上铺满红黄落叶,像是明信片中的风景似的;枫叶枯叶连绵不绝,
令人不由得神往,揣度著小径尽头有没有一个梦幻中的桃花源。
一条火红色人影在树林间迅捷无比地跳跃著,若不是那一身火红太过抢眼,
也许就会被误认为是林间灵巧的野猿吧。
而他静立在枫树底下,仰著脸任雪花飘落在他脸上;他修长的身影几乎与枫
树林合而为一,大部分时候他可以就这样站著,那姿态像一棵树,一棵可以伫
立在天地问千万年的树。
他的青衣与枫叶相映成趣,是火红中的一抹青影;如同他不可能错过那条火
红色的人影一般,她也注意到他了。
身影飞掠,霎时已经伫立在他跟前,仰起脸瞪著他。
俊逸斯文的面孔,浑身儒雅气质,玉树临风般的姿态跟那双永远写著温柔微
笑的眸子。
怎么样都很难把他跟当年那个连走路都会跌倒、试图用一双熊腿练成鹤立的
男孩联想在一起。
她经常想,是不是师傅怕木长青被她欺负得太惨,所以背地里给他吃了什么
灵丹妙药,否则他怎么可能从那么笨拙的男孩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变得太俊朗、太有一派宗师的气势、太有风雅之士的儒风,简而言之,他
变得简直不像她的师兄了。
“你又偷跑回去白云学苑了。”他叹息著,伸手从她头发里挑出几片细碎叶
片。
火红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不该再回去的,如果被莫三师叔或者其他人发现,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能力留住我。”她傲慢地嗤了声。“你知道的,学苑
里的多半是脓包。”
“那你又何必回去偷学他们的功夫?”
“如果师傅肯尽心尽力教我,我当然不用那么辛苦跑回去偷师——”
木长青叹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唇办打断她。“师傅对你我从来没有私
心,我们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
肌肤相触瞬间的那一颤,他感觉到了吗?他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吗?那种
奇异的欲望……连眼睛都会著火的欲望——眼前这清白如玉,干净得犹如初生
婴儿的男人能够了解吗?
火红儿别开脸,灼灼双眸依然骄纵地瞪著他。“意思是说咱俩天分不同,明
明同一个师傅所教,明明同样的招数,使出来却有著天壤之别?有这回事?”
“就算同一笼蒸出来的馒头,吃在你我的嘴里,也一样有不同滋味不是吗?”
他微笑。
“去!这种诡辩也只有木大宗师说得出口。”火红儿不由得笑了。
“别这么叫我。你知道我从来不稀罕当什么‘宗师’。”木长青叹息。
温柔地轻抚过她的发,一片爪形红叶落在她发际,衬得那绝色娇颜更显明媚
艳丽。他可以理解白云学苑里那些师兄弟们为何个个为她痴迷,看著她一天天
成长,出落得越发艳光四射,就算是木头也会动心。
他知道她每隔几天就回白云学苑去做什么,也知道那些师兄弟们会要求她做
什么。他们都不再是小孩了,再也不是亲亲小脸、拉拉小手就能满足,他们需
索更多,而她……究竟给了多少?
他嫉妒,可是那些嫉妒从来不曾写在脸上。他知道自己嫉妒,却又无能阻止,
那满腔的醋意就只能化为不断追逐她身影的一抹忧郁眼神,日日夜夜。
“真不稀罕?那就赶走山下那些人,叫他们从此不准再上山来找你。”
火红儿妖媚一笑,倏地抽身而去,火红艳影在山林间飞窜。“我这就去打发
他们!”
“唉……”
木长青好气又好笑地揉身追了上去,火红儿的身影虽快,但总窜不出他一丈
之外。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林间奔驰著。为了摆脱他,她不时回头,神出
鬼没地劈出掌风,而他从来都是不闪不避,那掌风到了他跟前便自动化为无形。
火红儿不服气,几次揉身欺上来,那鬼魅般的身影匆前匆后围绕著他,木长
青却只是微笑,笑容里包含了无限的纵容、溺爱,像看著小孩要脾气的长辈,
他甚至不出手,只是这么跟著她,不让她离开。
“嘿!我就不信逼不了你出手!”火红儿恼怒地嚷了起来,屈指成爪,倏地
往他胸口直扑,木长青不闪不避,她脚下却是一蹬,蓦地发出惊呼!“呀——”
“小心——”
青袍瞬间被划出五道爪痕,他本可以躲过这一抓的,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不会
躲。
就算那五根爪子真真戳进了他的心窝他也不会躲,他只知道伸手扶住她,让
她不至于跌倒;他的心远远比不上她身上的一小块瘀青,于是那爪子便在他的
心口停住了,掌心贴著他光滑微凉的肌肤。
“早晚真会被我抓死……”火红儿嘟囔著,娇躯依偎在他胸前。
掌心之下,他的皮肤好凉好凉,从来都是这样的,无论她的手有多么炙热、
无论她多么努力贴住他的肌肤,想给予他温暖都没有用,木长青的躯体总是这
么凉凉的,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所有。
木长青温柔地拥抱著她,下巴抵住她散发著奇特香气的长发,他几不可闻地
喟叹一声。
如果……如果可以就这样到地老天荒,那该有多好。
如果……可以就这样拥抱著,在这幸福的瞬间死去,他真的宁愿……死在她
的爪上。
而她聆听著耳边传来稳定的心跳,那声音是世上最美好的声音,只有这种声
音可以让她忍不住叹息,忍不住要紧紧地、紧紧地贴住他。
于是,她踮起脚尖,轻柔地靠在他的肩头,将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她已经
感动得想哭。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可以就这样拥抱著,在这幸福的瞬间死去,她愿意。
她的心不断不断地呐喊著:我真的愿意!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他就要死了。知天命的他老早预知了自
己的死期,就在这个山顶上、就在这个深秋;在枫红时刻、在他毕生最得意的
两个徒弟长大成人之际。
他应该要了无遗憾的,毕竟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对上天最后给他的习
题尽力了;但他却依然还有遗憾,遗憾自己不能活得更久,不能看到挚爱的徒
儿改邪归正……
他清澈的眼光凝视著徒儿身后的合影……
一度,那影子真的消失了,如影随形的魔影在火红儿纵火的那天消失得无影
无踪,那真是他们师徒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可是随著时间一天天过去,合影不
知不觉地再度出现,从淡淡的、几不可见的一抹阴影变成一团乌云,如今暗影
已经与火红儿形影不离,成为她身影的一部分。
他知道、木长青知道,连火红儿自己也知道,那抹合影又成为他们心头上无
法漠视的一部分。
这孩子魔性如此之重,他跟木长青两人的爱也无法将之驱离。
凝视著小徒儿那张绝美艳霞的小脸,辜大师傅不由得深深叹息了。
缠绵床杨的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