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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译林 2007年第6期-第27部分

小说: 译林 2007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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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我很清楚,”克雷格说。“问题是我太讨厌托尼·法萨诺了,根本冷静不下来。取证记录你也看到了,我中了他的圈套。伦道夫建议我不要表现得傲慢无礼;我表现得傲慢无礼了。伦道夫建议我不要与人争论;我与人争论了。伦道夫建议我不要发火;我发火了。伦道夫建议我只回答问题;我偏离正题,试图为自己的无心之错辩白。我表现太差了,我害怕明天庭审会犯同样的错误。我根本不擅长这些。” 
  “把取证当成一种学习好了,”杰克说。“记住:取证过程长达两天。法官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他恨不得星期五就能结案呢。” 
  “我觉得症结在于我对自己信心不足,”克雷格说。“这件破事儿有一个好处,就是逼着我重新审视我自己。托尼·法萨诺之所以能让我表现得傲慢无礼,是因为我本身就傲慢无礼。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婉转,但我是我知道的医生中最优秀的,在很多方面都受到肯定。一直以来,我即使不是最优秀的学生,至少也是拔尖的,已经习惯被人夸奖了。我喜欢听表扬,而自从这场官司开始以来,我听到的全是批评,所以觉得特别绝望,特别委屈。” 
  克雷格爆发之后重新陷入了沉默。杰克和亚历克西斯都非常惊讶,半晌无语。服务生过来把脏盘子收走了。杰克和亚历克西斯对视了一会儿,又都重新盯着克雷格出神。 
  “说句话吧!”克雷格央求道。 
  亚历克西斯两手一摊,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从个人感情的角度说,还是从职业的角度说。” 
  “从职业角度说吧。我确实需要好好反思一下。我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深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学习,太苦了,心想上了医学院就好了。可医学院一样苦,我就盼着做住院医生。你们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住院医生也很苦,就盼着自己开诊所。然后就是保险公司、管家医疗,还有好多其他破事儿都得忍着。这时候我才慢慢清醒了。” 
  杰克看着亚历克西斯。能看出来,她在斟酌如何应对克雷格突如其来的感情宣泄。他希望她能想出合适的说法,因为他想不出来。克雷格这番话让他很吃惊。无论如何,心理学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自己有段时间都无法自控。 
  “你的反省很生动,”亚历克西斯终于开口了。 
  “别跟我说这些居高临下的废话,”克雷格气呼呼地说。 
  “我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相信我,”亚历克西斯说。“你这番话给我的震动很大。真的!你其实想说,由于现实总是跟你的期望值不符,你浪漫的天性一直受到打击,理想总是破灭。每次你达到一个目标,都发现跟你最初的想法不一样。这真是悲剧。” 
  克雷格眼睛一翻。“我觉得还是废话。” 
  克雷格抿着嘴唇,很长时间一直眉头紧锁。“好吧,”他终于说道。“这话确实有道理。不过听起来只是绕着弯子说‘事情不像当初想象的那样’。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一直没学会这些心理学术语。” 
  “你一直在冲突中挣扎,”亚历克西斯接着说。“你挺不容易的。” 
  “噢,是吗?”克雷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 
  “你别冲着我来啊,”亚历克西斯说。“刚才是你要我从职业角度评价的。” 
  “你说得对!对不起!你说有哪些冲突。” 
  “最简单的是临床和科研之间的冲突。你以前就为此焦虑过,因为你做任何事都希望百分之百投入。不过你还是找到了两者间的平衡。另一个冲突问题更大,就是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之间的关系。这点引发巨大的焦虑。” 
  克雷格盯着亚历克西斯,但没有说话。 
  “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法客观评价,”亚历克西斯继续说。“我能做的就是鼓励你去找一个专业人士,继续反省。” 
  “我不想找心理医生,”克雷格说。 
  “我知道,不过这个态度本身就有很多值得讨论的地方。”亚历克西斯转向杰克。“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杰克举起手。“没有。这个领域我不太擅长。”实际上,他自己也在冲突中挣扎——也就是说,从这个星期五开始,是否真的要与劳丽开始新的家庭生活。多年以来,他一直在逃避,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幸福,觉得新生活意味着贬损以前那个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慢慢转化为害怕给劳丽带来危险。杰克心里一直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觉得只要自己爱上一个人,这人就会遭遇不测。 
  谈话变得轻松一些了,杰克趁机要求离席打电话。他出了门,走到公共绿地上,拨通了法医总署的电话。他本想趁着卡尔文午饭时间不在办公室的机会,让秘书帮他传个口信。遗憾的是,事情跟他想象得不一样。秘书倒是出去吃饭了,接电话的是卡尔文本人。 
  “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听到是杰克的声音,卡尔文大声质问道。 
  “形势不妙啊,”杰克说。然后他不得不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点,因为卡尔文在那头大骂他不负责任。等他听到“你小子到底在干什么?”才把电话重新贴近耳朵,解释说可能需要做尸检。他还告诉卡尔文,自己见到了波士顿的首席法医官,凯文·卡森大夫。 
  “是吗?这老家伙还好吗?”卡尔文问。 
  “我觉得还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处理一起案子,所以我们只聊了几句。” 
  “他提到我了吗?” 
  “提到了!”杰克开始撒谎。“他让我给你带个好。” 
  “噢,你下次见到他,也帮我带个好。还有,你快点回来。不用我提醒你吧,婚礼马上就要到了,劳丽忙得不可开交。你不是打算最后一刻才赶回来吧。啊?” 
  “当然不是啦,”杰克说。在商量请哪些同事的时候,劳丽坚持一定要请卡尔文。如果由他决定,他会除了跟自己一个办公室的谢以外,其他谁都不请。对于他和劳丽的私生活,大家知道得已经够多的了。 
  杰克找到克雷格和亚历克西斯,结伴在阳光中漫步,然后一起往法庭走。等他们到了法庭门口,发现大家正鱼贯而入。现在是1点15分,他们跟大家一起进入法庭。 
  克雷格跟随伦道夫以及助理一起走到被告席。乔丹·斯坦霍普已经在原告席边坐定了,旁边是托尼·法萨诺以及蕾妮·莱尔夫。杰克猜测托尼可能是抓紧乔丹出庭作证前最后一点时间面授机宜。虽然隔了这么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能看见他的嘴唇不停地动,而且不停地打着手势。 
  “我怀疑今天下午,这里将会上演一场闹剧。”杰克边说边和亚历克西斯慢慢挪进旁听席,坐进上午的座位。亚历克西斯说她想离陪审团近一点,这样可以观察陪审员的表情和动作。不过这会儿,陪审团还没有进入法庭。 
  “我担心你的想法是对的,”亚历克西斯说着坐下来,把包放在脚边的地板上。 
  杰克坐下来,不断调整姿势,适应硬邦邦的橡木座椅。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整个法庭,打量着法官座椅后面那架堆满了法律书的书架。审判区除了原告席和被告席,还有一块装了轮子的黑板,铺着斑点图案的地毯。当目光转向右边法庭文书的座位时,他意外地发现了新目标。佛朗哥正对他怒目而视。跟上午不同,阳光的角度有了变化,杰克注意到佛朗哥眼窝深陷,眼睛像两颗闪光的黑色鹅卵石。杰克很想再次挥手致意,不过这回理智占了上风。他上午已经享受过挥手的乐趣了。真把佛朗哥惹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听了克雷格那番话,是不是也挺吃惊的?”亚历克西斯问。 
  杰克刚好想跟佛朗哥停战,于是回过头来,面对自己的妹妹。“我觉得‘震惊’这个词更为准确。倒不是尖刻,我真的觉得跟他的性格不符。自恋的人都这样评价自己吗?” 
  “通常不会,除非在心理治疗中受到医生的鼓励。当然,这里指的是确实有人格障碍的,而不是像大多数医生那样,仅仅是有自恋倾向。” 
  杰克在这个问题上没多说什么。他可不想跟亚历克西斯争论克雷格属于哪种人。他换了种说法,“这番话是对压力的暂时反应,还是自我认识真正发生了变化?” 
  “时间会证明一切,”亚历克西斯说。“不过我觉得有希望,这事会向很好的方向发展。克雷格确实是体制的牺牲品,被迫不断竞争,不断领先,而且只有在听到布朗大夫这样的老师表扬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确实领先了。他自己也承认对这种赞许到了上瘾的地步。等训练结束了,他就像瘾君子断了自己最喜欢的毒品,同时又不得不在种种限制下行医,现实让他有很强的幻灭感。” 
  “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多医生都有。他们需要听到表扬。” 
  “可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我当眼科医生的时候有一点。布朗大夫作证时承认,这是医学训练体系本身的竞争性所决定的。不过我做学生的时候,不像克雷格那样偏执。除了医学之外,我还有其他的兴趣。我三年级内科实习的时候只得了A-。” 
  杰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他事先关了振铃。他手忙脚乱地想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手机老是吓着他。 
  “出什么事了?”亚历克西斯看他扭来扭去,关心地问。他胯部前伸,想把身体拉直。 
  “该死的手机,”杰克解释说。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出来了。显示屏上的区号是617,也就是波士顿。他终于想起来这号码是殡仪馆的。 
  “我去去就来,”杰克说。他站起身,迅速走出旁听席。他又一次感到佛朗哥正盯着他看,不过杰克没有回望,而是走出法庭,才接通电话。 
  遗憾的是,信号不好,他只好挂断了,迅速乘电梯下到一楼,出了门,用已接来电功能找到刚才那个号码。过了一会儿,哈罗德接了电话,杰克为刚才信号不好道歉。 
  “没关系,”哈罗德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手续办好了,许可证批下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太好了,”杰克说。“什么时候能开始?今天下午行吗?” 
  “不行,除非发生奇迹。明天上午10点左右吧。我已经尽力了。墓穴公司的卡车和反铲式推土机今天都订不到。” 
  奇迹是不会发生的,杰克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很感谢哈罗德,接着挂了电话。他停了几分钟,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劳丽,告诉她尸检的时间安排。虽然他也知道这个电话应该打,但还是不太愿意打,因为他很清楚劳丽接了电话会有什么反应。然后他想出个胆小鬼的对策。他没有打劳丽办公室的电话,因为她有可能会接,而是打了她的手机,在她的语音信箱里留言,因为他知道劳丽在上班时间很少开机。这样,他就不需要与她正面冲突,也给她一个机会调整一下,晚上再打电话跟她详谈。劳丽的手机接通了,他听到留言提示,松了口气。 
  办完这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杰克回到亚历克西斯身边的座位上。乔丹·斯坦霍普在证人席上,托尼在讲台边,可没有人说话。托尼正忙着整理手头的材料。 
  “我错过什么没有?”杰克小声问亚历克西斯。 
  “没有。乔丹刚宣誓完,正准备开始作证。” 
  “明天就可以尸检了。明天上午能把尸体取出来。” 
  “很好,”亚历克西斯说。不过她的反应跟杰克想象得不太一样。 
  “听上去你好像并不激动。” 
  “有什么可激动的呢?克雷格午饭的时候也说了:明天可能已经太迟了。” 
  杰克耸耸肩。反正他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托尼大声强调,以便法庭里所有人都能听见。“我尽量缩短时间,减少你的痛苦,不过陪审团还是需要你的证词。” 
  乔丹感激地点点头。他在原告席旁一直腰板笔挺,现在却弯腰驼背,一反常态。脸上平和的表情也不见了,嘴角下沉,看上去悲痛而绝望。他穿着一身黑色丝绸套装,白衬衫,系一条黑色领带。西装前胸的口袋里插着一条黑色方巾,不留心几乎看不到。 
  “你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妻子,”托尼说。“她是个热情,有教养,热爱生活的女人,对吧?” 
  “天哪!”杰克低声对亚历克西斯抱怨道。“我去拜访过他,这句话简直让我恶心。伦道夫也让我惊讶。我不是律师,不过这显然是诱导性提问。他为什么不反对呢?” 
  “他告诉我,寡妇或者鳏夫的证词对被告来说问题最大。最好的策略就是让他们尽快从证人席上下来。也就是说,原告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大。” 
  杰克点点头。失去家人是基本的人生经验,这种痛苦每个人都能体会。 
  乔丹继续对佩欣斯极尽溢美之能事,简直让人倒胃口:她是多么出色,两人共度的时光是多么完美,他有多么爱她。只要乔丹有一点犹豫,托尼就借助提问来引导他继续往下说。 
  乔丹的证词冗长而乏味,杰克趁机转过头,扫视旁听席。他看见了佛朗哥,不过他正注视着证人,这让杰克松了口气。杰克希望过去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他要找的是另一个人,发现她坐在后排。就是沙琳。她穿了一身黑色的丧服,相当迷人。杰克摇摇头。有时候他真的不愿意相信人类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就算为了面子上好看,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对佩欣斯的赞美之词还在继续,杰克开始坐立不安。他觉得没必要听乔丹这番假仁假义的废话。他看着克雷格的后脑勺。克雷格一动不动,像是被催眠了。杰克试图想象如果自己陷入这种噩梦里该怎么办。他又试着往亚历克西斯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眯着眼睛,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他默默为她祝福,又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有点内疚。 
  杰克觉得乔丹的证词他再也听不下去了,这时托尼转变了话题。 
  “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转向2005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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