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楚-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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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方邪真立时电感觉到一股极为可怖的大力,往自己背部袭来。
方邪真立即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
——逼近背后的人虽是好手,但不是攻击的主力。
他飞跃而起,金鲤穿波。一鹤冲天同时展出,中途改换身法,狡兔翻沙、金赡戏水、转靖蜒三抄水,如神龙游空,煞是好看!
他掠起得快,但听轰的一声,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已被击了一个大窟窿,他背部突然一挫,忙炼气调元,心潮了午,硬把五脏受震之伤强自压下,猛抬头,蓦见星星点点。
星星飘过,一共七颗。
每颗由微光,遽变作厉芒。
方邪真忽然知道这施放“星星”作暗器的人是谁了!
——在“满天星、亮晶晶”的杀手组织里,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叫做“飞星子”,他擅使“一手七星”,名为“七星伴月”,炸开来就像夜空中的烟花,足令人“灿亮而死”,根本无从闪躲。
据说,这是飞星子自蜀中唐门高手唐月亮的绝门暗器“梦裳”中得来的灵感,再加以改良、研制,而“满天星、亮晶晶”这擅用暗器的组织,近日来甚嚣尘上,连蜀中唐门也为之黯然失色。
飞星子就在眼前,飞星也逼近了面前。
方邪真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只有拼,拼着活命。
他向天看了一眼,天仍黑沉一片,晨风沁人,他只看了一眼,剑上的光华立盛。
他仿似人剑已合而为一,绽放出惊人的深绿,遥指向飞星子,似是随时就要飞身出袭。
飞星子一见方邪真剑遥指向自己,立即全神戒备,暴喝一声,七颗飞星,立时爆开,炸出星星点点。
可是,这些千百点璀璨的星花,明明跃空而起来,忽成了无力的花瓣,萎然落地。
因为飞星子的脸门,就在这一刹那间裂开,裂成两爿!
他在这一刹那间失去了生命。
本来要全面全力攻袭的暗器,也失去了力量,纷纷落地,如一地残红。
方邪真人仍在原处。
他只不过举起了剑,剑仍离飞星子十一尺之遥,漾起夺目的光华,对准飞星子的脸,飞星子就倒了下去。
——这是甚么缘故?
只听一阵稀落的掌声。
“好剑。”有人沙嘎他说:“好剑法。”
方邪真回头。
他知道这是刚才予自己背后一击的人。
他也知道这人虽一记击空,自己己飞跃闪过,但仍被掌力余波扫中,五脏六腑几离了位,这种掌力,除了当年“六分半堂”里的雷动天,武林中已没有几人能使。
他更知道在他与飞星子对峙的时候,只要这人再出手,自己就很难在被轰成飞灰和被飞星钉成刺猬间作出抉择。
——这人是敌是友?
——若是友,为啥刚才要暗算而震伤自己?
——若是敌,为何适才他全力对付飞星子时,他又不出手?
方邪真却确定了一件事:
无论是敌是友,这人都极难对付。
他缓缓的回过身去。
他回身的时候,很谨慎、很小心、也很清楚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肯定都无破绽可寻。
面对这样可怕的人,只要有一丝破绽,都足以粉身碎骨。
也悲愤、他狂怒,但他要杀人,要报仇,而不是被人击败被人杀。
这点很重要。
所以一个人在越愤怒的时候,越应该要冷静,越是重大的战役,越要沉着,平时的大颠大狂、小悲小哀,倒不重要,是不是个应付变局的人才,端看他在危难惊变时是不是还镇定从容、遇变不惊。
方邪真此刻悲、怒,而且还受了伤。
甚至在转身之际,可能因内脏受伤之故,感觉到有一点点的昏眩。
可是他并没有乱。
他的心像万条绞索在绞缠,尤其是念及老爹和小弟之惨死,但他对敌的时候,仍然专注集中。
世上要成功立业、完成任何大事,都需要专心一致;不专心,就难有完美。
他回过身来,就看见在曙色未现、月色未落、夜色最浓、寒意最甚之处,有一个人。
一个巨大的人。
他的存在,就像一株神木。
一株被雷殛过而不死的神木。
“我是回万雷。”这人以沙嘎的口音,说得很慢,像残旧而锈蚀的锁链在沙石地上拖曳着,“我是你的敌人,我是来杀你的。”他一开始就表明了他的身份。
方邪真看着他,就像看着一记惊雷。
他已不算矮小,站在一群人里,他绝对潇洒出群。
但他只及回万雷的腹部。
力邪真这样抬目望去,竟觉得有些晕眩。
他立时发问。
间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我爹和小弟,是不是你杀的?”
“都一样。”回万雷沙哑的道,“谁杀都一样,你都快要死了,无论谁杀死他们,对你而言,都没有分别。”
“只有一件事有分别,”回万雷浓浊的语音道,“你,则必须由我杀死。”
他重复:“我必须亲手杀你。”
方邪真问:“为甚么?”
回万雷眼中闪过跟方邪真近似的悲怒:“小绝是我的子侄,我比回堂主更疼他。”他咧了咧嘴,像一个树洞,只剩下几只又黄又黑的牙齿:“我看你不顺眼。几个世家都在拉拢,你还真以为自己上了架子,那里都没看上眼!我们当年创妙手堂,不知吃尽多少苦,受尽几回气,才有今大的地位,你算老几!我就看不起你,我要杀了你!”
方邪真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一件恐怖的事。
一件令他几乎崩溃、全然丧失希望和战志的事。
他立刻抑制自己,宁神静气,不敢再想下去,反而问:“你既要杀我,刚才在飞星子全力出手的时候,又不下杀手?”
“我已经轰着你背后一下子,你已受了伤,我不信你能飞得上天?”回万雷粗钝的脸庞店然也闪过一丝狡猾之色:“何况,我也不喜欢飞星子,再说,我还要看看你的剑法。”
“设想到你的剑法己到了十步以外,凝神破空,剑气杀人的地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问剑法’罢?”回万雷火红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剑,方邪真手上的剑厉芒已消,回复了原来的湛碧的颜色。“这就是‘灭魂’剑吧!不愧是八大神兵之一,没有了他,你的‘人间剑气’加上‘子午心潮大法’,也未必有这样的威力。”
他眼里已露出贪妄之色:“不过,再过一会,这样的好剑就算归我所有了。”
方邪真看看自己手上的剑,又望望头上的天,深吸一口气,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回万雷望着他。
“你刚才没有把握时机,把我杀死,”方邪真道:“那是你自寻死路。”
这句话说完,方邪真就发动了他全力全身全意全神全面的攻势。
向回万雷。
第二十二章 秦时明月汉时关
方邪真长叹道,“其实,我还欠公子一次救命之恩。”
池日暮却赧然道,“这件事,快莫要再提了,你也在洛阳道上,救了我一命……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很对不起方兄。”
方邪真左眉一挑道:“怎么说?”
“譬如……”池日暮迟疑的道,“没有我对方兄力邀,也许,方兄家人就不致遭厄运了……”
“杀我父和小弟的凶手,让我找出来,我必不容他!”方邪真目中杀机大现,“不过,这些也许都是在动难逃,早知如此,不如我早些加入兰亭……现在,说句坦诚的话,我也要凭藉池家的实力,来报我这个血海深仇。”
池日暮脸色很有些惶愧,半晌才问:“……你说的,还有那些条件?”
方邪真脸上出现毅然之色:“我行事,必先请示予你,但我祈求公子让我掌有实权,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对兰亭池府组织的人事,能全面革新、除旧布新!”
他决然地道:“兰亭之所以不如人,为小碧湖等之势力侵扰,主要是因为未能自强,内患百病!要成大业,夫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池府结构已病人膏盲,必须要彻底医治很除不可!”
池日暮脸上露出重托的神色,坚决地道:“好,这样使池家起死回生的事,就交给方兄了,我池日暮有一日命,就舍命支持。”
方邪真眼睛发了亮。
一个人被信任,是件称心的事。
能被重用,更是赏心乐事。
连方邪真也不例外。
——他的避世,也许只是为了不想卷入无谓的是非和斗争里,要是能被人信重,握有呼风唤雨的权力,谁不愿把热血之心、一身本领,作全力以赴的投注、
“我还有一个条件。”方邪真说这件事时特别凝重。
“你说。”池日暮知道是大事。
“如果我们手腕被毒蛇咬了,为了要驱毒,必须要放血去毒;假若我们被毒箭射中,为了要祛动,也定要剜去腐肉,才能疗毒。”方邪真先作譬喻,然后才说出重点:“兰亭池家之所以不够别人强,是因为瘀血大多,病情大重,以致毒力蔓延,积弱难返,要彻底改头换面,必须要不怕牺牲,不惜代价。”
池日暮长吸了一口气,眼睛发出决然的光芒:“有方兄协助,我不怕牺牲、不惜代价。”
方邪真逼视他道:“你有决心?”
“我有!”池日暮即道。
“你敢壮士断腕?”
“铮”的一声,池日暮抽出了剑,伸出左腕,举起了剑,厉声道:“假如我这腕子有毒,只要方兄示下,我立即斩断,决不顾惜!”
方邪真一把抓住他的手,“毒不在你的手上,”池日暮还在激动的喘气,方邪真道:“你是中兴池家的人,不可妄自残害自己。”
池日暮问:“请问方兄,毒在何处?”
“驱毒的事,由我来做,”方邪真道:“我只是要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池日暮道:“你说。”
方邪真道:“杀掉池府中的一个人。”
池日暮一怔:“这……”
方邪真凝视他道,“这可能是你的亲人,也可能是你的爱将,可都是毒素的来源,你舍不舍得?”
“我……”池日暮迟疑了。
“别忘了,只要毒素在体内,就没有彻底痊愈这回事。”方邪真断然地道。
“好。”池日暮咬牙道,“我说过,除了大哥和大嫂,你高兴要杀谁都可以……”
“我不高兴。杀人只是件逼不得已的事,决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方邪真截道,“你可以放心,池大公子双足残废,无法主事,但对兰亭运作并无妨碍。大夫人更是兰质慧心,人缘素佳,对池家只有利无害。”
池日暮怀疑地道:“可是……那么你要杀的是谁?”
“这你可别管,以免打草惊蛇。”方邪真一笑道:“何况,我还不知有没有命来杀他。”
池日暮更是狐疑,只道:“好,我可以不问,不过……我不明白方兄的最后一句。”
方邪真道:“因为我在全身投入池家之前,还得先去做一件事,”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做这件事,不一定还会有命回来。”
池日暮想了想,恍悟道:“你要去相思林?”
方邪真道:“是。”
池日暮道:“方兄,盂随园案其实与你无关,你是不必去冒这个险的,七发虽然是我们的人,不过,万一孟案跟他有关,他也会为保存自己性命而不甘受戮的,加上蔡旋钟和石断眉,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你这样冒险犯难,值不值得……?”
方邪真没有听下去:“我也不只为了要弄清楚孟随园的灭门惨案,同时也不愿见追命孤身作战,我意已决,你不必相劝了。”
“好,我不劝你,”池日暮即道,“池家的人,如你需要,可任由你调动,或能作臂助。”
“不需要,人多反累事。”方邪真道:“在我赶去相思林之问,倒有一个要求。”
“这不是条件,”方邪真解释道,“这只是要求。”
“你说说看。”
“我想看看名动天下的‘九天十地、十九神针’,”方邪真道,“这种绝肚暗器,在别处可没得看,而且,趁我还不知有没有命在之前,看看这样子的暗器,也是件可以瞑目的事。”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池日暮有点生气道,“大哥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备筵相候。至于‘九天十地、十九神针’……大哥要看,绝无问题——”
“兰亭‘兵器房’里的武器,只要得我同意,遇有要事,即可取用,只要事先登记具案便行。当然,如果是罕世奇兵,那就非到万不得已时,不能擅用。”池日暮拂拂袖子,走到一张檀木红缎巨桌前,“……我一向喜欢好的兵器,但也一直都认为,好的人才比好的武器更重要。”
“所以我不会拿兵器换人性命。”他抄起桌上一支铁笛,递给方邪真道,“如你要它,我就送给方兄。”
方邪真吃了一惊。原来这根铁笛,竟就藏有“九天十地、十九神针”,看来只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笛子,如果刚才池日暮在握铁笛时对自己猝然出手,施放这惊天动地的十九神针,只怕连自己也断难尽数躲得开去。
方邪真小心翼翼的接过铁笛,小心翼翼的端详铁笛构造,瞥见铁笛上用细丝系着一张小纸条,抄起来细看了看,只见都是日期和人名及案例,譬如:某月某日,池日暮与游玉遮宴叙,因生恐游家暗施辣手,故取用“铁笛”以作防范等等……方邪真目光一凝,突然脸色一变。
池日暮甚为敏感,马上觉察,问:“怎么?”
“没事。听说这‘九天十地、十九神针,原先不是装设在铁笛的机簧片卫,这是后来一个叫做义雪岸的年青人改装的……这样精巧,也着实不简单。”方邪真把玩着铁笛,然后调转过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池日暮,道,“我看过了,我要走了,谢谢。”
池日暮忙道:“你要不要……?”想把铁笛塞给方邪真带去备用。
“不必了。”方邪真洒然笑道,“我未替池家尽一分一星力之前,焉敢先动用他家的一事一物?”
“方兄保重。”池日暮只有这样说。
方邪真向池日暮深深一一揖:“愿能有为公子效力之日。”说罢飘然而去,只剩下池日暮一人怔怔忡忡的站在兵器房里,面向刚冒上来的旭阳,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