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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罪与罚 樱桃版-第23部分

小说: 罪与罚 樱桃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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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件凶杀案,你告诉我以前,我就听说了,而且对这件案子甚至还很感兴趣……这多多少少是因为……有一次碰巧……在报纸上也看到过!这……”
  “莉扎薇塔也给杀死了!”娜斯塔西娅冷不丁突然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他一直待在屋里,紧靠在门边,听着。
  “莉扎薇塔?”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
  “莉扎薇塔,那个女小贩,你不认识吗?她常到这儿楼下来。还给你补过衬衣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在已经很脏、印着小白花的黄色墙纸上挑了一朵上面有褐色条纹、而且很难看的小白花,仔细观察起来:这朵花上有几片花瓣,花瓣上的锯齿是什么样的,上面有几条条纹?他感觉到,他的手脚都麻木了,好像已经瘫痪了,可是他并不试着动一动,仍然执拗地盯着那朵小花。
  “那个油漆工怎么样了?”佐西莫夫极为不满地打断了娜斯塔西娅的话。她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也被当作凶手了!”拉祖米欣激动地接着说。
  “有什么罪证吗?”
  “有什么罪证啊?不过,正是因为有罪证,可这罪证不能算是证据,需要证明的就正是这一点!这完全跟一开始他们逮捕和怀疑这两个,啊!想起来了……科赫和佩斯特里亚科夫一模一样。呸,这一切做得多么愚蠢,就连从旁观者的观点来看,也觉得太恶劣了!佩斯特里亚科夫也许今天会来我家……顺带说一声,罗佳,这件案子你是知道的,还在你病倒以前就发生了,正好是你在警察局里昏倒的头一天,当时那里正在谈论这个案子……”
  佐西莫夫好奇地瞅了瞅拉斯科利尼科夫;后者一动不动。
  “你知道吗,拉祖米欣?我倒要瞧瞧,你这个爱打抱不平的人到底有多大神通,”佐西莫夫说。
  “就算是吧,不过我们还是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拉祖米欣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大声叫嚷。“你知道这儿最气人的是什么吗?气人的倒不是他们撒谎;撒谎总是可以宽恕的;撒谎不是坏事,因为谎言会导致真理。不,气人的是他们说谎,还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我尊敬波尔菲里,不过……譬如说吧,一开始是什么把他们搞糊涂了呢?房门本来是扣着的,可是和管院子的一道回来——却是开着的:可见杀人的就是科赫和佩斯特里亚科夫!瞧,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你别急呀;只不过是拘留了他们;可不能……顺便说一声:我遇到过这个科赫;原来他向老太婆收购过逾期的抵押品?是吗?”
  “对,是个骗子!他也收购票据。是个投机商人。叫他见鬼去吧!可我为什么生气呢,你明白吗?惹我生气的是他们陈腐,庸俗,一成不变,因循守旧……而这里,单从这一个案件里就可以发现一条全新的途径。单是根据心理上的材料就可以看出,应该怎样做才能发现真正的蛛丝马迹。‘我们,’他们说,‘有事实!’可事实并不是一切;至少有一半要看你是不是会分析这些事实!”
  “你会分析这些事实吗?”
  “不是吗,当你感觉到,凭直觉感觉到,你能为这个案子提供一些帮助的时候,是不能保持沉默的,假如……唉!你了解这个案子的详情细节吗?”
  “我正等着听听这个油漆工的情况呢。”
  “啊,对了!好,你听着,是这么回事:正好是在凶杀案发生以后第三天,一大清早,他们还在那儿跟科赫和佩斯特里亚科夫纠缠不休的时候,——尽管他们两个每人都已证明了自己的每一步行动:提出的证据是无可怀疑的!——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最出人意料的事实。有个姓杜什金的人,就是那幢房子对面一家小酒铺的老板,来到警察局,拿来一个装着一副金耳环的小首饰匣,讲了这么一篇故事:‘前天晚上他跑到我这里来,大约是八点刚过,’这是日期和时间!你注意到吗?‘在这以前白天就来过我这儿的那个油漆匠,米科拉,拿来了这个装着金耳环和宝石的小匣子,要用这作抵押,跟我借两个卢布,我问:哪儿弄来的?他说,是在人行道上捡来的。我没再多问,’这是杜什金说的,‘给了他一张票子——也就是一个卢布,——因为我想,他不向我抵押,也会向别人抵押,反正一样,他准是买酒,把它喝光,最好还是让东西放在我这儿:最好把它保存起来,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万一出什么事,或者有什么谣言,我立刻就把它交出去。’哼,当然啦,他说的全是谎话,全是胡扯,因为我认识这个杜什金,他自己就是个放高利贷、窝藏脏物的家伙,他从米科拉手里把这件值三十卢布的东西骗过来,根本不是为了‘交出去’。他只不过是害怕了。哼,去他的,你听着;杜什金接着又说:‘这个乡下人,米科拉·杰缅季耶夫,我从小就认识,我们是同省同县,扎拉斯基县的人,所以我们都是梁赞人。米科拉虽然不是酒鬼,可是爱喝两杯,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就在这幢房子里干活,跟米特列一道油漆,他跟米特列也是小同乡。他拿到一卢布的票子,马上就把它换开,立刻喝了两杯酒,拿了找头就走了,那时候我没看到米特列跟他在一起。第二天我们听说,阿廖娜·伊万诺芙娜和她妹妹莉扎薇塔·伊万诺芙娜叫人拿斧头杀死了,我们都认得她们,这时耳环让我起了疑心,——因为我们知道,死者经常放债,收下人家的东西,作为抵押。我到那幢房子里去找他们,小心谨慎地悄悄打听,首先问:米科拉在这儿吗?米特列说,米科拉出去玩儿去了,到天亮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在家里待了约摸十分钟,又出去了,后来米特列就没再见到过他,活儿是他独自个儿干完的。他们干活的那儿跟被人杀死的那两个人走的是同一道楼梯,在二楼。我们听了这些话以后,当时对谁也没说过什么,’这是杜什金说的,‘杀人的事,我们尽可能都打听清楚了,回到家里,心里还是觉得怀疑。今天一清早,八点钟,’就是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你明白吗?‘我看到,米科拉进来找我了,他不大清醒,可也不是醉得很厉害,跟他说话,他还能听得懂。他坐到长凳上,一声不响。除了他,那时候酒店里只有一个外人,还有一个人在长凳上睡觉,跟我们认识,还有两个孩子,是我们那儿跑堂的。我问:“你看见米特列了吗?”他说:“没有,没看见。”“你也没来过这儿?”“没来过,”他说,“有两天多没来过了。”“昨天夜里你在哪里过的夜?”他说:“在沙区①,住在科洛姆纳②的人那里。”我说:“耳环是打哪儿弄来的?”“在人行道上捡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气不大对头,而且不看着我。我说:“你听说过就在那天晚上,那个时刻,那道楼梯上,发生了这么一桩事吗?”“没有,”他说,“没听说过,”可是他瞪着眼听着,脸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简直像刷墙的白灰。我一边讲给他听,一边瞅着他,可他拿起帽子,站了起来。这时我想留住他,我说:“等等,米科拉,不喝一杯吗?”说着我向一个跑堂的小鬼使了个眼色,叫他在门口拦着,我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立刻从我身边跑开,逃到街上,拔脚就跑,钻进了一条小胡同里,——一转眼就不见了。这时我不再怀疑了,因为他犯了罪,这是明摆着的……’”
  
  ①沙区是彼得堡的一个远郊区,因那里的土壤是沙土而得名。
  ②科洛姆纳是彼得堡的另一个区。
  ③量酒的容量,约合○·○六公升。
  “那还用说!”佐西莫夫说。
  “别忙!你先听完!他们当然立刻去搜捕米科拉:把杜什金也拘留了,进行了搜查,米特列也给拘留了起来;也审问了科洛姆纳的居民,——不过前天突然把米科拉带来了:在×城门附近一家客店里拘留了他。他来到那里,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银十字架,要用十字架换一什卡利克③酒喝。换给了他。过了一会儿,一个乡下女人到牛棚里去,从板壁缝里看到:他在隔壁板棚里把一根宽腰带拴到房梁上,结了个活扣;站到一块木头上,想把活扣套到自己脖子上;那女人拼命叫喊起来,大家都跑来了,问他:‘你是什么人!’他说:‘你们带我到××分局去好了,我全都招认’。把他客客气气地送到了这个警察分局,也就是送到了这里。于是审问他,问这,问那,叫什么,干什么的,多大年纪,——‘二十二岁’——以及其他等等。问:‘你跟米特列一道干活的时候,在某时某刻,看到楼梯上有什么人吗?’回答:‘大家都知道,总有人上来下去,不过我们没注意。’‘没听到什么响声,什么喧闹声吗?’‘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响声。’‘当天你知道不知道,米科拉,就在那天那个时候,有这么一个寡妇和她妹妹被人杀害,遭到了抢劫?’‘我什么也不知道。第三天才在小酒店里头一次听阿凡纳西·帕夫雷奇说起这件事。’‘耳环是从哪儿弄来的?’‘在人行道上捡的。’‘为什么第二天你没和米特列一道去干活?’‘因为我喝酒去了。’‘在哪儿喝酒?’‘在某处某处。’‘为什么从杜什金那儿逃跑?’‘因为当时我很害怕。’‘怕什么?’‘怕给我判罪。’‘既然你觉得自己没犯罪,那你怎么会害怕呢?……’嗯,信不信由你,佐西莫夫,这个问题提出来了,而且一字不差,就是这么问的,这我肯定知道,人家准确无误地把原话告诉了我!怎么样?怎么样?”
  “啊,不,但罪证是有的。”
  “可现在我说的不是罪证,而是问题,说的是他们怎样理解实质!唉,见鬼!……他们一再施加压力,逼供,于是他就招认了:‘不是在人行道上捡的,’他说,‘是在我跟米特列一道油漆的那套房子里捡到的。’‘怎么捡到的?’‘是这么捡到的:我和米特列油漆了一整天,一直到八点钟,已经打算走了,可是米特列拿起刷子,往我脸上抹油漆,他抹了我一脸漆,转身就跑,我在他后面追。我在后面追他,边追边喊;刚一下楼梯,正往大门口跑,我一下子撞到管院子的和几位先生身上,有几位先生跟他在一起,我记不得了,为了这,管院子的把我大骂了一顿,另一个管院子的也骂了我,管院子的人的老婆也跑出来骂我们,有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走进大门,他也骂我们,因为我和米特列横躺在那里,拦住了路:我揪住米特列的头发,把他按倒在地上,拿拳头捶他,米特列也从我身子底下揪住我的头发,拿拳头捶我,我们这样打架不是因为谁恨谁,而是因为我们要好,闹着玩儿。后来米特列挣脱出来,往街上跑去,我跟在他后面追,没追上,就一个人回到那套房子里,——因为,得收拾收拾。我动手收拾东西,等着米特列,他也许会回来。在穿堂门后的墙角落里忽然踩到一个小盒子。我一看,有个小盒子,包在纸里。我把纸拆开,看到有几个那么小的小钩,我把小钩扳开——原来小盒子里装着耳环……’”
  “在门后边?放在门后边?在门后边?”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高声叫喊,用浑浊、惊恐的目光瞅着拉祖米欣,用一只手撑着,在沙发上慢慢欠起身来。
  “是啊……怎么呢?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拉祖米欣也从座位上欠起身来。
  “没什么!……”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回答,又倒在枕头上,转过脸去,对着墙壁。有一会工夫,大家都默不作声。
  “大概,他打了个盹儿,还没完全睡醒,”最后,拉祖米欣疑问地望着佐西莫夫说;佐西莫夫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他的说法。
  “好,接着说吧,”佐西莫夫说,“以后怎么样了?”
  “以后怎么样了?他一看到耳环,立刻把那套房子和米特列全都忘了,拿起帽子,跑到了杜什金那里,大家都已经知道,他从杜什金那里拿到了一个卢布,却对杜什金撒了个谎,说是在人行道上捡的,而且马上就把钱换开,买酒喝了。对于杀人的事,他还是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到第三天才听说的。’‘为什么到现在你一直不露面呢?’‘因为害怕。’‘为什么要上吊?’‘因为担心。’‘担心什么?’‘给我判罪。’瞧,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现在你是怎么想呢,他们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
  “有什么好想的呢,线索是有的,不管是什么线索吧,可总是线索。事实。你不会认为该把你的油漆工释放了吧?”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了!他们已经毫不怀疑……”
  “你胡扯;你太性急了。那么耳环呢?你得同意,如果耳环就是在那一天那个时候从老太婆的箱子里落到尼古拉①手里的,——你得同意,它们总得通过某种方式才能落到他的手里,对不对呢?在这类案件的侦查过程中,这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①尼古拉即米科拉。
  “怎么落到他手里的!怎么落到他手里的?”拉祖米欣高声叫喊,“难道你,医生,作为一个首先必须研究人、比任何人都更有机会研究人的本性的医生,难道你还没看出,根据所有这些材料来看,这个尼古拉的本性是什么样的吗?难道你还没一眼看出,在审问中他供述的一切都是绝对不容怀疑的实情吗?耳环正是像他供述的那样落到他手里的。他踩到了小盒子,于是把它捡了起来!”
  “绝对不容怀疑的实情!可是他自己也供认,从一开始他就撒了谎。”
  “你听我说。你留心听着:管院子的、科赫、佩斯特里亚科夫、另一个管院子的、第一个管院子的人的妻子、当时正坐在她屋里的一个女人、七等文官克留科夫,就在这时候他正从马车上下来,搀着一位太太的手走进大门,——所有的人,也就是有八个或九个证人,都异口同声地证明,尼古拉把德米特里①按倒在地上,压在他身上用拳头揍他,德米特里也揪住尼古拉的头发,用拳头揍他。他们横躺在路上,拦住了道路;四面八方都在骂他们,可他们却‘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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