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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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紫苏当日在昆仑山顶,便曾见过黑帝率领五形鬼王以类似阵势围攻拖把野,见他们故技重施,心下大凛,失声道:“鱿鱼小心!”
话音未落,金魁神君纵声大孔,手中蛇矛银光怒爆,狂风呼啸,徒然化做一条巨大的白鳞角蛇,破空咆哮,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鱿鱼道头咬下!
木族群雄纷纷惊呼道:“角蛇神矛!”这才明白这金魁神君竟是十六年前被西王母镇压于昆仑乐游山的叛将白药师。
白药师原是白帝宗亲,阴鸷好杀,又好酒色,但修为法术却颇为出众。所使的角蛇矛是太古金族神兽白鳞银角蛇的脊骨所炼,与双旋裂天枪等并誉为大荒七大名枪。后因无端攻灭寒荒小国,奸杀七名女子,而引起西王母震怒,斩断其琵琶骨,镇于昆仑乐游山下。不想他竟悄然逃脱,变成这鬼国的金魁神君。
蚩尤杀得兴起,不退反进,苗刀怒卷,碧光冲开迸爆,轰然猛撞在白鳞角蛇的巨头上,金芒四射,喉中一甜,竟被那气浪震得从鸟背上翻身飞起,收势不住,那几条断裂经脉更是火烧火燎,痛入骨髓。
群雄失声惊呼,这五鬼神君都有近太仙级的实力,次第相激后,威力更增加了五倍以上,蚩尤虽然强霸骁勇,终究力所不逮,无法力敌。
夸父见猎心喜,忙不迭地叫道:“让我来!让我来!”
生怕被别人抢先,循声驭鸟疾冲,双掌气浪飙卷,排山倒海似的朝五鬼神君攻击。
五人迤逦飞转,气浪迭爆,金魁神君长啸声中,那白鳞角蛇飞扬怒吼,仿佛蛟龙闹海,一头撞入夸父掌刀光浪之中,“轰轰”连震,光芒耀目,竟将夸父高高抛起,掀飞了十丈开外。
夸父不怒反喜,大呼过瘾,连声叫道:“再来!”五鬼却不理会,朝着蚩尤疾冲而去,白蛇如狂飙奔雷,杀得他险象环,连连飞退。
众人惊呼大绝,一时都忘了激斗,晏紫苏更是瞧得心惊肉跳。折丹等人冲天飞起,想要助战,交不数合,便被五鬼震得喷血飞退。
蚩尤生性桀骜,越挫越勇,虽被近得惊险万状,斗志却越转昂扬,心道:“他***紫菜鱼皮,这些僵鬼得了些五行生克的皮毛,便如此猖狂!好,今日我便以牙还攻,让你们知道蚩尤爷爷的厉害!”
他虽非五德之身,却与拓拔野同修了几年的《五行谱》,耳濡目染,对其中的生克变化之道亦颇有心得,当下骑鸟上下盘旋,躲而不攻,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金魁背后的土魉神君,真气凝集,蓄势待发。
如此游闪了片刻,渐渐摸清了五鬼阵形的变化规律。他幼时经常带领玩伴捉斗毒蛇、蜈蚣,少年之后,又经常翻江倒海地斗虎鲨,擒海蟒,知道这些身体颀长的凶兽欲往东时,尾部必定先向西摆,这五鬼阵果然亦复如是。
打蛇打七寸而对于毒蛇游行时的节奏、七寸的方位,他再也熟悉不过了。土魉神君恰恰正是这“白蛇”的七寸要害。
嘴角冷笑,当下使出从前诱捕海蟒的故伎来,故意纵声长啸,骑鸟急飞,忽左忽右,扰敌耳目,瞥见敌阵最末的水魍神君朝左疾冲,再不迟疑,猛然从鸟背上凌空冲起,朝左闪电飞掠。
五鬼蜿蜒飞旋,折转包抄,却已迟了半步,蚩尤势如狂飙,抢在金魁神君回身之前,业已冲到土魉神君右侧六丈开外,雷霆震喝,苗刀迎风怒斩,光焰暴舞。
“轰!”白鳞角蛇仓促回旋,被苗刀碧光劈中,气浪喷涌,高高抛甩开来,翠芒气光余势未衰,在滚滚黑云下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陡然击撞在土魉神君的肩头。
那黄衣鬼君身躯一晃,鲜血狂喷,铜链飞扬,登时朝左横冲飞跌,五鬼蛇阵瞬间断裂,阵势大乱。
蚩尤不容对方有片刻喘息之机,抄空飞掠,抢身冲到倒数第二位的木魑神君之后,苗刀纵横飞舞,如惊雷霹雳,接连不断地穷追猛轰。
木魑神君青铜戟还不及使出,便已被苗刀震飞,下意识地挥臂格挡。就算是铜头铁臂也经不起长生刀这般劈斫,更何况是血肉之躯?鲜血激射,整只手臂顿时被齐肩卸落,嘶声惨叫中,头颅飞转,腿脚齐飞,被大卸八块,从空中纷扬摔落。
这几刀一气呵成,迅猛如雷霆疾电,等到余下三鬼回过神来时,木亡土伤,大势已去。木族群雄看得眼花缭乱,又惊又喜,无不纵声欢呼。
晏紫苏嫣然微笑,妙目中光彩熠熠,满是喜悦、骄傲的神色,蓦地下定决心,从乾坤袋中取出剩余的数十颗“辟蛊丹”,一一抛给折丹等人,叫道:“快将丹丸含在舌下!这种尸蛊最怕薰华草的烟火,大家快去山后寻找薰华草,越多越好……”
她语速快如连珠,恨不得将所有辟蛊驱毒的方法全都倾吐出来,文熙俊等人大喜过望,急忙调兵遣将,各司其职。
三千木族精锐分成几大阵营,在折丹、刀枫、韩雁等人的率领下,或攻或守,士气高涨,高歌猛进,渐渐地与鬼军、妖兽形成拉锯对峙之势。呐喊声、杀伐声,和着鼓号、兽吼……震天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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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逼仄,漆黑沉寂,姑射仙子颤声道:“姑姑?姑姑?”接连喊了几声,杳无应答,悲从心来,泪珠忍不住涟涟而落。
拓拔野怔怔盘坐,想起在汤谷初见空桑仙子时,她听闻神农临死之时犹在唱着《刹那芳华曲》,又哭又笑,悲喜交集,那情景恍如昨日。心中莫名的一阵空茫悲楚。转念又想,生如朝露,刹那枯荣,但只要来过、爱过、恨过……无怨无悔,互生亦得何憾?神农也罢,空桑也罢,渺渺汪洋,茫茫生死,都不能将他们隔开。
蓦地想起不知所踪的龙女,他们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只要两心相悦,生离死别又算得了什么?一念至此,数月来的悲惧痛楚突然消减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酸甜凄惘。
当下轻轻握住姑射仙子的手,低声道:“春华秋凋,万物莫不如此,不用太过伤悲。前辈登仙羽化,又能与神帝重逢,对她未必不是好事……”
“住口!”青帝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迸爆,右手闪电似的朝他咽喉掐来,铜钟狭小,近在咫尺,拓拔野无从躲闪,只得伸手格挡。
“嘭!”气浪鼓涌,青帝须眉皆碧,嗡嗡声轰鸣回荡,震耳欲聋。
青帝汹汹暴怒一经宣泄,便如春江决堤,不可收拾,喝道:“若不是你这小贼他***婚礼,她又怎会被公孙婴侯所伤?若不是你护卫不周,她又怎会被广成子擒去?若是你这小贼真会‘回光诀’,她又怎会枉死这里……”口中狂乱喝骂,双掌翻飞,狂风暴雨似的朝着拓拔野猛攻。
拓拔野真气不及于他,若在开阔之地,还能仗着定海珠、天元逆刃等神兵法宝周旋自保,但在这至为狭小的空间内,腾挪不开,只能以硬碰硬,真刀实枪地对决,抵挡不过六十回合,双臂臂骨剧痛如折,气血翻涌,已然有些招架不住。
姑射仙子惊惶忧急,失声大叫,青帝却如疯如魔,充耳不闻,厉声道:“小贼,既然离不开此地,我就先杀了你为她殉葬!”招招欲置拓拔于死地。
“噗”的一声闷响,拓拔野格挡不及,胸口被他气浪撞中,眼前一黑,鲜血狂喷,后背重重撞在钟壁上,铿鸣不绝。
青帝喝道:“你害我经脉俱断,疯疯癫癫,今日我也叫你尝尝这等滋味!”右掌碧光怒爆,朝他任脉劈斫而来。
拓拔野大凛,想要抵挡,双臂经脉酥麻,竟半点也抬举不得,电光石火间,气随意转,下意识地将侜生生错移开来……
“嘭!”青帝碧木真气如狂潮涌入,拓拔野闷哼一声,肋骨断折,痛入骨髓,但体内五气受其所激,在经脉之中恣意流转,双臂真气轰然贯通,陡然回掌反击,重重地击在青帝胸口。
青帝身躯剧晃,又惊又怒,喝道:“小贼,你的任脉呢?你的任脉怎会不见了?”任督二脉是真气根本,不可动摇。他修武两百余载,从未见过这等异事,一掌击入,任脉空荡全无,真气竟如泥牛入海不复回。
拓拔野强忍剧痛,苦笑道:“你认脉不准,怪得谁来?”意如日月,身如宇宙,双掌绚芒如极光连爆,连绵不绝地朝他电扫急拍。
在那北极冰海之中,他虽然已大彻大悟,自创出旷古绝今的“宇宙极光流”,但毕竟初具雏形,真气生克、运转尚不能随心如意,尤其面对青帝这等绝顶高手之时,难免大打折扣。此时一经激发,水到渠成,五行真气依次循环鼓舞,相克相生,犹如宇宙中星移斗转,气象万千,霎时间竟反守为攻,近得青帝招架不迭。
气浪轰鸣,绚光流舞,映照在姑射仙子的俏脸上,满是愕然惊喜之色。
青帝更是骇怒交集,虽然早知这小子具五德之身,但交手数次,其真气运行从未这般酣畅淋漓,手刀威力之猛,丝毫不在自己极光气刀之下;更令他惊诧的是,其体内经脉竟似可以随心变换,比之自己的“无脉之身”更为不可思议!
但他毕竟已臻太神之境,真气稍胜一筹,临敌经验更非拓拔可比,很快便已调整心态,稳住阵脚,一边攻守周旋,一边凝神观测。
在这狭窄铜钟之内,两人尽展生平绝学,妙招纷呈,斗得难分难解;到了六百招后,拓拔野又渐渐被压制。
但越到后来,双方心底越是惊异佩服,就连一向桀骜嚣狂的青帝,亦不禁对这小子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起初的暴怒悲愤也渐渐消散,出手保留了几分余力,不像是生死相捕,而更像是切磋磨合了。
姑射仙子在一旁稍转安心,堵着双耳,犹能听见那隆隆回震之声。钟内的空气越来越浊重,起初依仗着长生诀尚能维持悠长绵息,但到了此刻,已有些窒闷难耐。心中微微有些恐惧凄凉,难道真要如那广成子所说,他们三人都要被活活闷死在这神钟之内么?
碧光气浪层叠爆涌,将青铜钟内照得碧透,她迷迷糊糊地已有些看不真切了,目光转处,忽然瞧见铜钟内壁上竟画了一个裸体男子,“啊”地失声惊呼,双靥飞红。
拓拔野二人微微一凛,转头望去,大为惊讶,这才发觉铜钟内壁上除了刻满太古蛇篆不同,其刻痕深凹壁内,所以先前一时难以察觉,经两人这番激斗,碧光充盈,这才映照而出。
再一细看,那两幅人体图上经络遍布,穴道都以碧点标出,唯有心、脾、胃、肺、肝、肾、小肠、大肠八处以红铜勾勒,尤其那肝位更是红光闪耀,灼灼醒目。
拓拔野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天吴所修的八极大法,难道这八处红铜所标的便是八极大法的秘密所在?心中怦怦大跳,罢手不攻,凝望着人图苦苦沉吟,回想《五行谱》关于此法的描述。
青帝虽不知这二图为何,但两仪钟乃无上神器,既然刻在其中,必有玄妙,当下也住手环望,但看了片刻,不知其所以然,忍不住皱眉道:“小子,你看出什么了?”
第四章 大荒八极(下)
拓拔野听若不闻,喃喃念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极,乃苍门、开明之门、阳门、暑门、白门、阊阖之门、幽都之门、寒门,各具五行,阴阳转换,变化无穷……”
青帝一凛,知道他所念的乃是太古八极大法的概要法诀。他天性崇武好胜,对于大荒各种绝学秘术心甚向往,哪怕是此刻身埋息壤,死生一线,听说这壁上所刻乃是这不需五德之身、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可修五德之妙的旷世奇功,登时精神大振,竖耳倾听。
岂料拓拔野颠来倒去,反复念的便是这么几句,他越听越是焦急,正想喝问,却听姑射仙子低“咦”一声,道:“奇怪,这左手上的液门、中渚、阳池三穴的图案越看越像是姑射、北姑射、南姑射三山……”
拓拔野陡然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姑射仙子脸上一红,摇头道:“太子见笑了。这里太过窒闷,我瞧得久了,只怕有些眼花了。总觉得这三穴的图案与师尊所绘的三山图颇为相似。”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拓拔野惊喜交加,如醍醐灌顶,颤声道:“不错!仙子说得不错!这画得再也明白不过啦!这是伏羲、女娲所刻的男女经脉之图,更是大荒山水全图!”
青帝、姑射仙子齐齐一怔,不明所以,拓拔野却哈哈大笑,道:“我可当真傻啦,枉将《大荒经》背得滚瓜烂熟,竟连这么明显的地图也瞧不出来!”兴奋已极,指光飞舞,循着那人图左手经脉一路往上,道:“你瞧,这是姑射三山,这是卢其山,这是耿山,这是杜父山,这是余峨山……”
他滔滔不绝,如数家珍,青帝、姑射仙子看了片刻,耸然动容,东荒山水方位他们再也熟悉不过,尤其灵感仰更曾命为测量地理,绘制过一份颇为精确的地图,此刻听拓拔野逐一应验,果觉那人体左臂上的经络竟与木族山川吻合无间!
拓拔野越说心底越是明白,畅快无已,大笑道:“人体如宇宙,经脉皆山川,亏我将回光诀与潮汐流参悟了这么久,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没看出来!大荒本身就是盘古身躯所化,这山川湖泊自然便与他经脉体表一一对应了!”
姑射仙子对这些武学至理并无太大兴趣,虽然醒悟,却也只是颇感讶然,反倒瞧见他这般欢喜,笑声爽朗,心中一阵喜悦,暗想:“如果你能永远像此刻这般欢喜,那就好啦。只可惜……只可惜现下我们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青帝惊喜不定,隐隐之中似有大悟,凝视着为图上那赤铜勾画的肝位,沉吟道:“以此处的方位来看,这‘肝’倒像是我们现在所处的‘震雷峡’……”
拓拔野击掌笑道:“陛下说得不错!肝在东,震卦。东方曰‘东极之山’,在八极之中又叫‘开明之门’,我们现在便位于‘开明之门’的门口!”
指光笔画,对着那人图“胃”的所在,又道:“胃在东南,巽卦。就是东南的波母之山,也就是八极中的‘阳门’!”
青帝二人齐齐点头。皮母地丘处于阳门倒是人所共知,若非如此,公孙母子也不会因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