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卜印缜)-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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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婆娘……”阎使君怒急,下手更是不留余地,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掌偏了少许。
虽然有了必死的觉悟,掌风袭来的时候,方拓还是出于本能地侧了下头,虽然慢了几分,却也避免了脑浆崩裂的下场。可惜,阎使君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他的后脑还是承受了部分的打击,霸道的真气沿着脊椎灌入,身体也被击了出去。
只觉整个脑子在震荡了一下,紧接着似乎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嘭!”的一声,很响,眼前的景物变得一片模糊。身子依照惯性,啷锵地向前,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悬崖边缘了,她想停下,但残留不多的神志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脚下一空,便倒栽,直线般地落入深渊绝地……
“不……”冷幕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地的惨号,心骇欲裂地冲了过来,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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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章英雄珍重中
方拓从崖上落下的时候,大脑尚保持着几分清醒,但也绝对控制不住自己,天上的云,不见底的深渊,飞快闪过的树藤和岩石,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转着,巨大的晕眩感让她眼前发黑,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她。
冷幕白用了一个千斤坠硬是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俯身直下将方拓揽在怀里,然后猛一拧身,手中的长剑笔直地向崖壁插去,“哧哧”地一阵刺耳声响,剑尖从崖壁划下,火花四溅。最后“咯”地一声卡在了石缝里。而这短短的功夫,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他顾不得其他,首先察看方拓的情形。只见方拓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脑袋斜着耷拉在一旁,面色青白且双目紧闭,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冷幕白见她竟是这种状况,回想起方才在崖上看到的情景,霎时变了脸色,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纠住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始跳动,他的手臂用力圈紧,喉咙滚动一阵后,摒住呼吸颤抖着将头凑上前去,视线也不禁模糊起来。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方拓眼睛终于开了一道缝,竟对他笑了下。
“咳……阿拓……你还好吧?”见她有了反应,冷幕白不禁松了口气。嗓子却好像被什么堵住,咳了一声才让变了调的话出口。
方拓嘴唇嚅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刻拧紧了眉,嘴里的声音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接着来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认冷幕白如何摇晃也没半点反应了。
冷幕白心中焦急万分,但知道方拓只是昏迷了,多少还是放下心来,这时候才有心情考虑目前两人的状况。
天上阴云密布,昨夜又刚下过暴雨,空气里湿气极重,山雾弥漫在崖间,冷幕白能看到的实在有限,目之所及只是刀削般平滑的峭壁。眼下爬上去是不可能了,按他的估计,他与方拓已经落到了悬崖的中断,别说他抱着不能行动的方拓,便是独自一人也是攀不上去的,更何况还有仇家马逢辰在上面。
不能上,那便只有下了,但他也同样看不清脚下的虚实。
难道就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吊在半空吗?他心中茫然。手臂已经因为紧张和用力过剧渐渐酸麻,不上不下,无攀登之力,无立足之地,怎能坚持得久?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崖间突然有一股山风拂过,猛烈的风将他和方拓吹得摇摆起来,似乎是老天的眷顾,四周的雾气竟然开始消散了。不一会儿便现出山崖的全貌来。
冷幕白一边护着方拓,一边朝脚下看去,却是长长地出了口气,只因身下崖底闪动着幽蓝的色彩,若他没猜错,下面应该是一处水潭,虽然不知深浅,但跳下去起码还有一丝生机。
他凝望方拓许久,终于做了决定,深吸口气后便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
冷幕白眯缝着眼睛,尖锐刺耳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刮得面颊生疼,身下就是能让两人活命的水潭,这水潭颜色蓝得发黑,显然极深。若落下去性命便无碍了。但冷幕白此时却忍不住惊呼出来,只因在他们的正下方竟然还有一块凸起的巨石挡住两人下落的线路。如果只有冷幕白自己,当然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只要运力在虚空劈上一掌便能让开巨石,但他此刻还抱着方拓,两人下落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临近巨石,那能作他想,冷幕白猛一咬牙,飞快地伸出了那只空着的胳膊,同时提聚了全身的功力。
“咯噔”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用手在巨石上一按,“厄!”从喉中发出一声闷哼,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冷幕白两眼发黑,顿时人事不知,不过他终于借着这股力量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成功落入水潭。
而就在他们掉入水潭的那一刻,突然有大片的黑气凭空出现,越聚越多,越聚越密集,渐渐的凝聚成了人形。它浮在半空,周身上下笼罩着黑幕一般,虚幻缥缈,唯一让人感到真实的,只有那双金色的眼……
※※※
黑云翻滚,滂沱的大雨夹带着狂风席卷过来,铺天盖地。雨水冲刷着地上的一切。刚刚傍晚,但天边除了惊雷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光亮,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雨水和闪电。
冷幕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身后的方拓头盖着他的外套,脑袋无力地垂下开,依旧是昏迷不醒。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如同泡在冰冷的水里。山路湿滑,到处都是烂泥,每走一步都万分地艰难。他自然清楚在这种天气赶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谁知道华山派的人会不会寻来?若是被围堵在一地,那就真的不妙了。
雨水从面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咦”了一声。眼角正捕捉到一点火光,初时以为是眼花,静下心来再望去,确实如此。虽然隔着雨帘有些不真切,但那跳跃着的确实是火光,而且看起来并不远。
也许是山村农户,他侧头看了眼背后方拓那被冻得青紫的嘴唇,若是能弄到一件蓑衣就好了。
疾往前赶了一段路,这才看清,前方并不是什么农家,而是一座小庙宇,显然废弃很久了,飞檐斗拱朽烂破败,屋顶的瓦片鲜有遗留,四外围墙破了好多的洞,那火光便是从洞里透出来的。
一辆马车停靠在庙前,没看到车夫,想来也躲到里面烤火去了。
冷幕白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尽管热腾腾的篝火对又冷又饿的人很有吸引力,尽管庙里的人乘着马车,不大像华山派的人。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冒险的心思了。
这时,他的目光重新投在了那辆马车上……
※※※
木头上的火在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
白仙衣蜷着腿,下巴顶着膝盖,百无聊赖地用小木棍挑着火,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张轻灵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好像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
在她不远处,顾文宇正与同来的车夫一起砸供桌,这样的天气找不到干柴,只能烧这个。好在庙里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想来也不会有人计较他们对神明的亵渎之罪。
“好了。”在他们的一番努力下,那半张桌子终于变成了木柴。勤快地车夫又跑出去喂马了。顾文宇则留下收拢柴火,将两条桌腿扔到火里,然后拍了拍手,坐到了她的旁边,转头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问道:“怎么闷闷不乐的?还在想你师父么?”
白仙衣轻轻地点头,满面担忧地说:“也不知她现在在哪,连个消息也没有。”
“她现在也许正过得自在逍遥呐!哪还用得着旁人担心?”顾文宇眼中一抹异彩闪现又瞬间掩了去。
白仙衣闻言皱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话刺耳:“下次再编排我师父的不是,看我不教训你。”她瞪眼道。
顾文宇却是哼一声,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白仙衣见他竟是这副样子,火气也上来了,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再开口。
气氛沉闷下来,过了片刻,顾文宇自嘲地笑了下:“你师父武功那么高,就算敌不过华山掌门,要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你还担心什么?”说着伸手捞过身旁的包袱,翻出干粮和水袋给她,用讨好般地语气道:“赶了一天的路饿了吧?”见她仍是执拗地歪着头,便一股脑地塞到她的手里:“吃吧我的小姑奶奶。”
那边车夫已经喂好马回到破庙,正好撞到这幕,不禁一笑:“姑娘在生气呐。”两人说话很轻。
“可不是?”顾文宇又取了些干粮递过去:“早上还没睡醒就被我叫起来赶路,这一路上可没少给我气受啊!”言语间却回避了两人闹矛盾的真正原因。
车夫接了干粮,坐到一旁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少男少女。
白仙衣有些受不住那暧昧狭促的目光,面色涨得通红,更气顾文宇提起师父时候的态度,冷哼着站了起来,将水袋干粮扔回给顾文宇,迈步就往外走。
“你去哪?”顾文宇问道。
“回车上睡觉。”
顾文宇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劝,想了想,便拿起一块干粮放到嘴边,而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他连忙闪身奔了出去。
等赶到庙外,却见白仙衣怔怔地站在台阶上,两眼大睁,盯着门口的马车。
顾文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变了脸色,只因为马车旁多了一道身影。等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原来是你们。”那身影见到二人,大步朝庙门走来,不是冷幕白是谁?
白仙衣冒着大雨迎了上去,没跑两步,竟然哭了起来,口中喊着:“师父。”
一声师父让顾文宇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冷幕白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我师父怎么了?”白仙衣已经到了近前,颤抖着寻问。
冷幕白发出一声苦涩至极的叹息:“这里太冷,进去再说吧。”
而顾文宇则与乱了分寸的白仙衣不同,他的目光从方拓苍白的脸上一扫便离开了,顺着冷幕白的肩膀往下,然后凝固住,视线触及的,是他那空荡荡的左袖……——
大雨连绵,荒野的小庙前,雇来的车夫正在忙碌着,只等收拾妥当便离开此地。冷幕白虚弱无力地依门框而坐,身上仍穿着那件湿漉漉地衣裳,目光投在面前无际的雨幕里,轻蹙眉头,神色变幻不定。他心里疑惑非常,当时掉落水潭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了,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和方拓正躺在岸边,那水潭是死水,绝不可能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冲到岸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左臂断裂处竟然已经结痂且丝毫感不到疼痛。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一定以为自己躺了很久了。
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二人,但那是谁呢?他隐隐觉得那人与方拓有着莫大关系,但让他不解的是,方拓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那人既然能让自己的伤口愈合,可见有着惊人的手段和医术,但为什么不肯救治阿拓呢?
“嗒”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木屑的声音,他回过头,正见顾文宇从庙里出来。后者到了旁边:“仙衣正在给她师父换衣服,马上就能动身了。”接着轻叹:“也不知为何,无白仙衣怎么哭喊,她师父总是不醒。”
冷幕白黯然无语,他也试过不少办法,但方拓始终没有反应,又怎能不担心。他满腹心事,没有注意到顾文宇对方拓地称呼与过去大不一样,
马车被重新套上马匹,车夫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顾文宇回身冲庙里喊了句:“你快点。”
冷幕白也收敛心底翻涌的情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见到自己的尸体,马逢辰肯定不会甘心。
顾文宇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瓶疗伤药递过来:“上些药吧。”
冷幕白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沿着面前的手臂,一直看向对方的眼睛,半晌后才轻轻地道了声谢。接过伤药。虽然伤口不痛打,还是上些药保险一些。
顾文宇见他接了,微微一笑,眼睛又投向他贴在身上的衣服,开口道:“我再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吧。”说着,却偷偷地瞄了眼他的袖子。
冷幕白摇头,刚要说什么,庙里白仙衣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好了,你们谁帮忙把我师父抱出去阿。”
冷幕白听了,也没想上许多,抬步便朝庙里走。
顾文宇跟在他身后,却是愣了一愣,接着便皱起了眉头,眸里异色瞬间闪过……
※※※
马车摇晃颠簸得厉害,车上的人或是满面忧虑心事重重,或是陷入昏迷人事不知。没人开口说话,只有雨点极大车顶得咚咚声响个不停。
车厢正中摆放着瓷碗,里面一截蜡烛惨然无力地摇曳着烛焰,火光模糊了方拓紧闭双目的脸。白仙衣眼眶通红,心中惶惶,上了马车后,冷幕白便将方拓受伤的经过讲述出来,言语虽然简短,但也能从中听出,后脑受伤,被打落崖,那是何等的惊险。
为什么总让我师父遇到这种事呢?小小年纪的她,却也开始埋怨起天道的不公。
“你师父不会有事的。”顾文宇见白仙衣似乎又要哭出来。便开口说道:“你师父一向命大,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伤一病不起?”嘴上虽然这么说,心内却也不免凄然,头部受伤最是复杂麻烦,之前又是落崖又是跳水,这么折腾方拓竟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任谁也知道她伤势不轻。
但无论如何,他的话还是给了白仙衣安慰。“在白石城给我看病的那个黄大夫医术不错,回去给他看看吧?”她揉着眼睛,可还是有眼泪顺着手指流了出来。
冷幕白低着头,表情惭愧。在他看来,方拓这次受伤,他要负全责,若不是因为……他撰紧了拳头:“若还是不醒,就南下去襄阳。”
“襄阳?”顾文宇闻言挑眉:“去找无难神尼么?”
“原来你也知道。”冷幕白眸光一闪,抬头看向他。
“不错,来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师太一面。”顾文宇微微抬高了下巴,直视他投来的视线。口中似漫不经心的道:“原来神尼与我们有着莫大的关系。”接着斜起嘴角:“想来冷公子也早知道了吧?”
车厢昏暗,隐约间只见得冷幕白面色变幻,良久后长长叹息,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