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卜印缜)-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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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严平愣了一下,却不顾同伴递过来的眼色,上前一步,手指车厢,倔强道:“公子要南下,属下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同她……”却猛地对上了一双煞气升腾,凌厉冰冷的眼睛。不自觉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严昆!”顾文宇盯望他,冷然道:“你将规矩忘了?”
这时,严昆身后的一人轻咳着排众而出,解围道:“路途并不相悖,还是让属下等人顺路保护公子一程吧!”
“那倒不必,我们还要在镇州停留些日子呢!”顾文宇扬起下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说:“不该你们管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缓平口气,又继续道:“就这么定了,到了镇州你们便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声音传到他们耳中,却是冷到了骨头里。
见他们没人答话,转头对正在发愣的车夫吩咐一番后,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挑起车帘回到车里。
他重重的坐到垫子上,脸色依旧难看。等马车缓缓开动了,重新将帘子挑起来,瞅了眼远远围在四周的马匹,冷笑出声:“我料这帮讨厌的人不会乖乖的离开!”
转头,正见方拓与方拓那幽深的目光相对,连忙抿嘴避开,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方拓愣了一下。
“那天我根本就见过那些人,并且将兵力分布图交出去了,但他们不肯帮你……”顾文宇犹豫道。
“云中郡的事情……”目中掠过一丝忧虑的阴影,方拓淡淡的道:“从那晚你的表情上就猜出大概了!”
顾文宇复杂的低下头,又道:“还有,没征询你的同意就对他们说要在镇州停留,你不生气?”
“你也是迫不得已啊!”方拓轻笑:“我怎么会生气?”笑罢,却又大有深意的瞄了他一眼。
顾文宇见她这样子,却是更加不放心了,略显尴尬地咧开嘴:“师兄这么看我做什么?”舔了舔嘴唇:“要不然,咱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住一日便走,大不了慢一些,反正不是同他们在一起便好了!”
方拓无奈的摇头:“你说留下就留下好了!”伸手将棉被往脖子上拽了拽,喃喃道:“正好,我也可以休息一下!”
“可是……”顾文宇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我还能让你将话咽回去?”方拓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微合上眼睛,轻声叹道:“你是男人阿!”
※※※
方拓倚在床沿上翻看着一本诗集,但她没看多少页,便感到无聊了,正待将书合上,眼睛却蓦地暴睁起来,斜瞥了房中角落一眼,下一刻,那诗集脱手而出,朝那角落狠狠的砸了过去。
意外的是,那诗集并未碰触到墙面地板,反而悬浮在半空中,十分诡异。
“你挺精神的!”低沉的轻笑荡出,那诗集又转变了一个方向,重新回到方拓手中,一股烟气在房中凝聚,幻化出人形,正是天魔赤邪。
“你也不差啊!”方拓随手将诗集撇到床上,然后直起身子,笑眯眯的说。
“你的心情比上次见面好了不少阿!”赤邪嘿嘿一笑,找了张椅子坐下,又似乎不经意的问道:“你那小师弟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方拓摆手下床,从房中炭火盆上取下水壶,将开水倒入茶壶中,又抓了一把茶叶放了进去,随便晃了晃,最后将里面的茶水倒入两个茶杯,递给赤邪一个:“这几日天天如此!”
“你……”赤邪接过茶杯,嘴角的肌肉却是抽动起来:“这就算泡好了?”
“废话!”方拓翻了翻白眼,坐到他旁边,喝了一口,颇为享受的说道:“好茶!”
“确实是好茶!”赤邪勉强喝了一口便将那茶杯放回桌面,无奈感叹:“浪费了!”扭头正见她那不满的目光,讪讪的笑了下,转头打量起房中的摆设,又瞥了眼桌面上放置的点心干果,问道:“你在这里逗留多久了?听说你在隆云手上受了伤,现在怎么样?”
“今天不怎么疼了!”方拓咬着滑进嘴里的茶叶。也许是茶叶太过苦涩,她的眉毛抖了一下:“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天了!”
“他将你照顾得不错嘛!”赤邪站起来,手指四周:“你看,他准备的点心都是你最爱吃的,房间是客栈里通光最好的,知道你爱干净,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还有……”最后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的衣衫上:“他能买得起最好的茶叶供你挥霍糟蹋,怎么会给你准备粗布衣衫?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绫罗绸缎?”
“哈哈!我花谁的钱与你无关吧?”方拓觉得赤邪很是无聊:不过还是辩解了几句:“告诉你,我在草原上得到的珠子宝石大半都在他身上,所以,这些东西也不算是他一个人买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花自己的钱,没让任何人‘养’!”那“养”字,却是从嘴里蹦出来的。
“就算这样好了!这些东西还不是他准备的?”赤邪哂道:“小伙子真是很了解你啊!”
“你也不差!”方拓挑眉,淡淡的道。
“这怎么一样?他与你的关系复杂啊……”赤邪尴尬的撇了撇嘴:“就像这次,你原本是打算即刻动身南下吧?可是却在这里留了七八天这么久,甚至还可能留下去,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将你摸透了,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妥协。”
“我是不忍心看他威严扫地!”方拓的声音冷了下来。
“真的如此?现在的你真的能管束住他么?他长脾气了!那一班手下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很有男子气概不是么?况且……”赤邪压低了声音:“就算要在镇州逗留,可用得着那么大声的当众说出来么?恐怕他是对你说的吧?也许就是知道你一定会照顾他的面子才这么做的。”
“我不意外你会知道这些!不过……”方拓正容望他,慢慢的说道:“你专程来,不是为了挑拨我们关系的吧?”
“这怎么是挑拨?我是担心啊!”赤邪长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他长大了,会吃醋了!再过不久,也许就向你索要丈夫的权力了!到时候你给不给?”停顿一下,又补充道:“阿拓,他对你构成威胁了!”
“够了!”方拓目光陡然转为森厉,直射向他:“我们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你难道还不了解我这个人么?谁能奈我何?”
“你说的也许不错!不过……”赤邪神秘的说道:“我有个更简单方便的办法!”
“什么办法?”方拓愣住了。
“让你那个小师弟在这世上消失!”赤邪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放心,我保证他突然得大病而死,不留任何痕迹!”口气虽是玩虐,却依然能让人听出些许的认真来。
“那我就先让你消失。”方拓心头一跳,气恼的站起身:“这件事情以后休提,你也别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舍不得’?”赤邪根本没理会她眼中升腾的怒气,依旧用言语刺探。
“你是专门来破坏我好心情的!”方拓狠狠的将茶杯摔到桌上,气恼的瞪他。
“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赤邪状似无辜地眨眨眼。
方拓对他这近乎无赖的举动实在无法,缓平一下心绪,无奈的摆手道:“算了!不过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你帮忙!”接着浅笑起来:“赤邪,你连文宇用计将我留下都清楚,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已经探查到兰若冰的身世。你今天来此,不光是为了磨嘴皮子的吧?”
赤邪金黄的瞳孔猛地收缩,接着点头:“我就是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你有什么尽管问吧!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轻松,但语气中却带上了浓浓的惆怅。
方拓凑到他面前,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你曾说过,轩辕宝玉关系到轩辕宝典的秘密,但这几千年来怎么没有人凑齐呢?按道理说,轩辕宝典的存在,万万没有被人忽略的道理,但如今的情况呢?不但历史上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便连对这种事情最为敏感的江湖也连阵风都没有。不是很诡异么?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轩辕宝典来实现我的愿望!”
“我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骗你。”赤邪斜起嘴角:“轩辕宝典确实存在,而且能够让你恢复男身。只有得到天魔珠支持的人,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能不能凑齐,也得看那个人的造化!”说着看她一眼,笑道:“也就你这个怪胎,遇到我之前便怀揣两块宝玉,运气不是一般的强!”
“所谓天魔珠的支持,也就是你的支持吧?那你就是其中的关键了。”方拓吐出口气,猛地仰头,鼻子差点贴到赤邪的下巴上,她一字一顿的问道:“那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兰若冰的母亲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的秘密?”
而在这一刻,赤邪的眸子里却不再清明,反而多了种种复杂的神采,变得迷蒙蒙一片……
第六十六章 故友重逢(中)
“兰若冰的母亲叫楚梦凝,你以为她为何被称作‘花蕊夫人’?她冰肌玉骨,比天仙还要美丽。但那绝对不是平凡人的肤色,只有饱受折磨的灵魂才拥有那样接近透明的肌肤!她眸子漆黑,里面却掺杂着魔灵眼珠的金黄色,因此,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神魔鬼怪,甚至险恶的人心,她都能看个清楚明白。”
“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点,是峨眉山,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那般聪慧,天真。她发现了隐在黑暗中的我……我们聊了很久,她说希望自己能永远漂亮快乐,我便忍不住告诉了她轩辕宝玉的秘密。但是吟霄的主人也就是苗蕴仙的外公,根本不打算将吟霄转让,单纯如她,也只得靠着机缘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我们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是她生产之后。不,不是兰若冰,是个男孩,比兰若冰要早出生,嗯!早了五六年……她说她只凑了两块宝玉,愿望却变了,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不用再受折磨……生了孩子后,她更迷人了,却不再快乐,沉默了很多,同我说笑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失望痛苦的神色。是,她会武功,可你的武功就不高么?还不是一样凄惨?”
“……那男孩是在一个茅屋中生下来的,显然是遭遇了什么挫折。孩子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她不肯同我说。她与你不同,因她没有天魔珠,我不能探知她的思想,更不能同她长时间在一起,所以……”
“自那以后,我便再没她的消息了,直到你出现……呵呵!若不是你同她相像,我又怎肯轻易现身?”
“我没必要再骗你,她是死是活,我确实无从知晓……”
镇州南下的马车上,方拓枕着手臂,回忆着前几日赤邪的话,唏嘘辛酸的话语,感慨惆怅的腔调,勾出了她万千思绪。赤邪显然还在隐瞒着什么,他同花蕊夫人的关系绝对不会如他说的那般简单,只是,无论她怎样追问,对方就是不肯多说,到最后甚至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不过,花蕊夫人拥有不止一块轩辕宝玉,兰若冰还有一个哥哥,这两个消息让她振奋了不少,起码,第四块宝玉有线索了。最有可能便是在兰若冰哥哥的身上。
“师兄,师兄……”正思索下一步对策呢,突然听到熟悉异常的招呼声,猛地回神,刚好对上顾文宇那带着关切的脸。
“师兄又发呆了。”坐在她身侧的顾文宇皱了皱眉头:“叫了好多声都没听见。”
“呵呵!”方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下子直起身。
“你这几日总是这样,是不是那里不舒服?”顾文宇的目光在她身上仔细巡视。
“怎么会?我的伤都好了!”方拓淡淡的回答,又反问道:“到地方了么?”挑起车帘向外看了眼,天还大亮呢。
“师兄糊涂了,这才刚出发没多久呢!”顾文宇看她精神很好的样子,也就稍微放下心来,笑了下,从旁取过棋盘推倒方拓面前:“咱们下棋如何?”
※※※“将!”顾文宇缓慢的吐出这个字,弯起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笑意。
“将?”方拓却是气定神闲,取过茶碗喝了一口,看着他,加重语气反问:“你确定?”又叹气道:“别后悔啊!”口中说着,伸手将棋盘边上那黑色的“车”平移,挡住对方棋子的去路,化解危机。
“怎么?”顾文宇不敢相信道:“你这个‘车’哪里来的?”
“一直在这呢!”方拓手指点上棋盘,笑嘻嘻地道:“你没看到而已!”
顾文宇哭丧个脸,将那与“车”相对的棋子移走。两人又斗了几步,却又听方拓道:“你真的要这么下了?”
他眼皮一跳,仔细看了看棋盘,没发现什么毛病后便猛翻白眼:“师兄就会吓我!”抽抽鼻子道:“落子生根,怎么会更改?”
“那我不客气了!”方拓嘿嘿笑了声,棋盘上的“车”再次移动了位置:“我将!”
“这样!”顾文宇懊恼的拍了拍头:“方才怎么没注意!”又重新打起精神,摆起棋子来:“再来一局!”
“你是心不在焉啊!”方拓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有什么心事?总是闷闷不乐的?”
顾文宇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投在棋局上。
方拓见问不出什么,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师兄,你是否一直在怪我?”不知过了多久,顾文宇突然轻声的开口,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不是认为我忘恩负义利用你?否则,这几日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你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拓不解的看他:“我又怪你什么?你又如何忘恩负义利用我了?”旋即失笑:“我对你冷淡?这话从何说起?”
“你虽然常对我笑,那神态却和过去不同了!”顾文宇的眉头,难以觉察地微拧着。
“你多虑了!”方拓摇了摇头,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缓缓道:“你长大了,师兄自然不会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待你了!至于说冷淡,恐怕也只是你一时不适应罢了!”但她平缓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顾文宇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咱们过去同耶律隆云关系密切,我受伤之时也多亏他照顾,但自从我得知你因我的伤独闯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