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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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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瞒您说,我在家里已经喝过两杯潘趣酒了。天这么冷,我怕在外面走路冻坏嗓子。就是找到了马车,拉不拉座儿还不一定呢。”

  “难道您自己没有马吗?”

  “没有,夫人。您知道,我整天在外面跑,自己养了马,哪有时间放它去吃草!雇车就不同了:坐上就走!”

  越来越令人不快。喝潘趣酒,自己没有马。但母亲还是竭力打起精神。

  “您喝茶喜欢放什么?柠檬汁?还是鲜奶油?”

  “羼点糖酒①吧,夫人!如今有人想出了一种什么白兰地,我可是不羼这种酒:味儿难闻。好象是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烧焦了的木头味儿。糖酒就不同了!”

  ①指甘蔗做的罗姆酒。

  “据内行人说,上等糖酒必须有一股臭虫气味,”二舅说。

  “许多人这样说,我可没发现。臭虫嘛,容我告诉您,有一种极其特别的气味。把它一捏碎……”

  “哎哟哟,麦歇!”姐姐厌恶地惊叫道。

  “对不起。恕我放肆,小姐。”

  求婚人在托盘上找到糖酒瓶,倒了一些在玻璃杯里,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酒瓶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大家交谈着。父亲讲述报上关于明年夏天将要再次出现的一颗奇异彗星的新闻①。二舅告诉大家,说法国佬又枪毙了他们的国王。

  ①谢德林这里是暗指一八三五年各报刊纷纷刊载将出现一颗奇异彗星的报道。

  “象打野鸡一样,先生!”斯特利任雷出言不逊地叫道。“那些法国佬全是些放肆的人……恶棍!”

  “我不明自,别国的君王怎么不过问这件事!”二舅用诧异的口吻说。

  “怎么过问!他又不是正统国王!”

  他们争论着路易·腓立普是不是合法的国王。二舅一口咬定,他既然登上了王位,就是合法的国王;斯特利任雷却不以为然:“唔,不,老兄,在萨克森王朝可还没有过这种事儿!”

  “只要他在祖传的王位上坐过,唔,就是……那我也可以吩咐在我家里摆张王位,坐上去,我岂不是也成了国王?”

  他们各持己见,大家听了感到十分震惊,但是后来争论双方考虑到这种议论未免过于不着边际,便改变了话题。

  “您刚才说,您自己没有马;要是您结了婚,莫非要您的夫人出门时也雇马车?”母亲打开新的话题,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坐着车来求婚,自己却没有马!他究竟有没有钱呢?

  “这是后话,我不想去推测它,夫人。但是,如果我结了婚,退了职,……弄几匹马并不费事,夫人,找个妻子就难多了。有的姑娘,表面看看挺不错,仔细挑挑,这儿那儿,净是毛病。”

  母亲听了这话,非常惊惶,斜眼瞟了瞟姐姐。

  “因为妻子,容我报告您,应当在各方面……挑不出毛病……”斯特利任雷接着说。

  “哎哟哟,费朵尔·普拉托尼奇!”

  “对不起。恕我放肆,夫人。”

  求婚人一面谈话,一面自斟自饮,长颈玻璃瓶里的糖酒已经露底了。他的鼻子上挂着一大滴汗水,整个额角上布满了汗珠。此外,他还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格布手帕来擦湿润的泪眼。

  母亲厌烦地望着酒瓶,心里对自己说:“刚给他斟了满满一杯,他差不多一下子全灌下去了!”她趁斯特利任雷转过脸去的机会,连忙把酒瓶挪得离他远一些。求婚人察觉了她的花招,但是为了讨母亲的高兴,这次就没再去拿酒瓶。

  “我想问问您,小姐,”他转身对姐姐说,“我看见大厅里有一架钢琴,容我问一声,您会弹吗?”

  “嗯,会”

  “她在跟菲尔德①学钢琴。这位菲尔德收费太贵,一个金币教一小时,不过……您爱欣赏音乐吗?”

  ①菲尔德是当时一位著名的作曲家兼钢琴家,原籍英国;长期侨居莫斯科。晚年,他只在自己家中授课,而且总是穿着长袍出来接待男女学生。——作者

  “不敢当!我爱听听好玩儿!”

  “娜齐卡!给我们弹几支变奏曲吧……《你别给我缝衣服,好妈妈》……记得吧!”

  姐姐站起来,在场的人跟着她向大厅走去。弹了“主调”,接着是通常的乱哄哄的变奏曲。斯特利任雷随着琴声轻轻哼着。

  “恭喜您:令媛弹得很快①!”他称赞说,“最主要的是自己的,俄罗斯的东西……。当然,男人弹起来更快,因为他们的手指头长!”

  ①斯特利任雷不懂音乐,认为弹得快就是好。

  曲终时,姐姐弹出一串颤音。

  “喏,喏,喏!正是这个!”求婚人惊呼着,走到演奏者身边,向她祝贺:“请允许我吻您的小手儿!”

  姐姐用疑问的眼光望着母亲。

  “役关系,给他吧!”母亲同意道。

  “请允许我请求您再弹一支……我们民族的曲子……”

  姐姐重新坐下,弹着题为《哥萨克纵马多瑙河南岸》的变奏曲。

  斯特利任雷显得非常快活,虽然我们无法确定,是音乐还是客房里传来的摆餐具的响声,使他这么高兴。

  时钟敲了十点。不是请吃晚饭,而是吃夜宵。

  鱼子、鲑鱼、火腿是现买的;蘑菇、香茵是自己乡下出产的。

  “请随便用点,费朵尔·普拉托尼奇!喝点酒!”母亲邀请道。

  “恕我放肆,夫人。”

  求婚人走近有白酒的食盒,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一连喝了三杯,边饮边说:

  “第一杯——烧人,第二杯——痛快,第三杯——舒服。为了帮助消化,夫人。祝诸位健康,先生们!小姐!”他转向姐姐,“劳驾!请用您美丽的小手儿给我来一块面包夹鱼子!”

  “没什么,如果这能使费朵尔·普拉托尼奇感到满意……”母亲允许了。

  斯特利任雷一眨眼吞下鱼子面包,又要去拿酒。

  “还不够吗?”母亲采取了先发制人的办法。

  “对不起,恕我放肆,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象一个人拿着食物正要往嘴里送,半路上被人夺走了时的那种神色。

  “多好的鱼子:好极啦!”他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鱼子的味道这样好,也许因为是小姐她亲手切面包的关系。夫人,这鱼子您在哪儿买的?”

  “不知道,是底下人在铺子里买的。”

  “什么价钱,夫人?”

  “一个卢布一斤。太贵。”

  “是贵了一点儿,夫人。我在造币厂附近只花八十戈比就买了一斤。非常好的鱼子。”

  “来一点鲑鱼吗,费朵尔·普拉托尼奇?”

  “恕我放肆,夫人。瓦西里·波尔菲雷奇,请问,您刚才说报上登了一条彗星的消息,是吗,先生?”

  “是,登了。”

  “这是快要征兵的预兆,先生。天上出彗星,地下准征兵,——一向如此。”

  求婚人嚼着伏特加,实在熬不住,就……不过,母亲已不再阻拦他,他就又灌了两杯。

  大家看出他微微有些醉意。他不停地用手帕擦眼睛,用手指揉眼皮,好叫眼睛看得清楚一些。已经没有话好谈了;母亲急于缩短这次“晚会”的时间,尤其是在时钟已经快指着十一点的时候。

  “来人哪!”母亲叫唤仆人,“把伏特加收下去!”

  这命令无异是逐客令。斯特利任雷咔嚓一声并拢马刺,行礼告退,随即由好客的主人陪着,向前室走去。

  “以后请常来玩儿,如果你不嫌怠慢的话,”母亲殷勤地道别说。

  “感谢您给我的荣幸,夫人。”

  求婚人走了……疲乏的、沮丧的母亲沉重地倒在沙发上。

  “不合适,”她断然说。

  二舅却另有看法。

  “我看,别忙把话说死,”他说。“让他来走动走动,以后再看。即使是酒瘾最大的醉鬼,有时也是顶老成的。”

  “下馆子,没有马,头一次到我们家里来就灌了整整一大瓶糖酒,五杯伏特加!”母亲数落着。

  “你看着办吧,不过,依我说,不管怎样,还是应当看看再说。他有很多钱——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二舅坚持自己的意见。

  “兴许他会吃官司……你自己看呢?”母亲转身问姐姐。

  “我有什么……您看怎样……”

  “你说呀!又不是我要嫁人,是你……你看他怎么样?是好?是坏?”

  姐姐沉思不语。她的内心活动分明相当复杂。她也知道斯特利任雷配不上她,但同时她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她好歹可以认真加以考虑的第一个“重要的”求婚人。不错,她在各种晚会上曾遇到过许多向她献殷勤的青年人,但那全是逢场作戏,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结果;因此,斯特利任雷倒成了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求婚人……他能给她提供独立自主的生活条件,安一个“家”,她可以在这个“家”里订下招待客人的日子,举行晚会……她早就期待着“爱上”一个这样的求婚人了……

  当然,她不能“爱上”斯特利任雷……啐,单是他头上的假发就够受了!……但是在这第一次失败的相亲中却存在一点什么东西,使她的心不由得怦怦地跳,使她的血液沸腾。问题不在斯特利任雷是否合适,而是她已经到了该有个着落的时候……

  “唉,我多么不幸呀!”她从胸膛里迸射出一声哀叹。

  随着这哀叹声,她泪汪汪地从房里跑了出去。

  
  









十六 婚事续志——叶斯彼尔·克列谢维诺夫

       ——姐姐的短促的罗曼史——求婚者中的末流人物

  季节将尽,姐姐在二舅家的晚会上认识了克列谢维诺夫,立刻爱上了他。而最重要的是她确信他也爱上了她。若不是母亲断然拒绝,这桩事很可能顺利发展下去。

  他是个不清不白的人物,有许多传闻,各执一说。有人说,克列谢维诺夫来历不明,仿佛是从天上掉到莫斯科来似的;另一些人作证说,他们在唐波夫省就认得他,还说他输光了三份巨大的产业,现在专靠赌博为生。

  各种说法归结到一点就是:他是个赌棍,败家精,母亲是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人做姐姐的丈夫的。夏季里,他经常到集市上去赌博,冬季里,他在莫斯科靠赌博混日子。他单独活动,秘密行事;他不上俱乐部(他不愿冒着被人摈弃的危险),在私人家里行赌。有时他手里集中了大量金钱,有时又不知道怎的忽然不名一文,他本人也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他打牌很不规矩,许多人甚至干脆叫他骗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出入莫斯科的上等人家,因为他是个爱摆阔气的人,穿着极为讲究,有漂亮的自备马车,挥金如土,在他纤细而白净的手指上总是戴着几只贵重的宝石戒指。怀疑派断定这些宝石全是假的,他却很乐意将戒指取下来,让任何人鉴定。看来,宝石倒是真的,只是调换得过于频繁罢了。不管怎么说吧,阔绰和慷慨使他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嘴巴恶毒的人也不由得住了嘴。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对那些恶言伤人的刻薄鬼起了抑制作用,那就是:他有能耐保卫自己,常常不客气地宣称,他能在二十步开外一枪击中纸牌上的爱司。

  最后,尽管他年届四十,但他的容貌却异常俊美(他的眼睛美得“迷人”)。做母亲的人躲开他、害怕他,闺女们见到他无不眉开眼笑。

  “这个瘟神要是闯进屋来,你就休想赶走他!”这是母亲对他下的评语,一想到这个瘟神难免会要闯进她的爱女的生活中来,她脸色发白了。

  我说不清是哪一点使他看中了姐姐。她,其貌不扬,也说不上是个富有的对象。三百名农奴,即使在我们所生活的中等贵族圈子里,也只能勉强不被人视为“没陪嫁的女人”而已;在浪费成性的他的眼里,这笔财产也只够他一次小小的开支。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有一些更加复杂的想法在指引他。第一,虽然他到处受到接待,但他的名声毕竟非常狼藉,以致他在社交界一露脸,体面的人们便交头接耳议论他。结婚,尤其是娶一个可靠人家(我家也是个这样的家庭)的姑娘,是使别人刮目相待的最便捷的好办法。这样的婚姻能掩盖他的过去,也许还能保障他不再受到别人的冷言冷语,使他取得他决不会无动于衷的功名利禄。第二,他知道我母亲深爱她的长女,因此,他可以预期,除了最初答应的陪嫁之外,往后他还能慢慢地诱取比这多两、三倍的陪嫁。第三,也是最后一点,也许他只不过想扮演一个“怪物”的角色而已;当时,在拜伦派的余风影响下,是产生过许多这样的“怪物”的。可是这拜伦派的称号一经移植到俄罗斯的风习中,便理所当然地包罗了种种无耻行径的全部内容:招摇撞骗,伪造借据,轻而易举地征眼那些听到“爱情”二字立刻过分轻率地燃起欲火的女人的心。

  甚至有人说,他已经引诱过不止一个少女,可是闺秀们不顾前车之鉴,继续在他迷人的眼光下失去自持之力。

  不管怎样说吧,在二舅家的晚会上,母亲以她特有的敏锐眼光立刻看出她的娜娇哈“神魂颠倒起来了”。她跟克列谢维诺夫一连跳了两次卡德里尔舞,跳玛祖卡舞时她也是跟他配对儿。母亲想提早退场,但是姐姐坚决反对,使她只得收回成命。

  在回家的马车上,姐姐轻声哼着:

  “叶斯—彼尔!叶斯—彼尔!”

  “你给迷掉魂了吗?!”母亲粗暴地打断她说。

  “哎呀,maman,您这话说得多难听啊!”姐姐温和地顶嘴道。

  不错,这是一种温和的顶撞,一种非同寻常、但毕竟是温和的顶撞。在她那惊叫的语调中使人感觉出一种与其说是常见的出言不逊,不如说是厌恶的感情。仿佛有一件什么新东西忽然触动了她一下,而母亲的话吓住了这件“新东西”,粗暴地把她拉回到讨厌的现实生活里来。刚才,通向金碧辉煌的殿堂的大门向她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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