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集-纯文本无空格版-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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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铅也,气也,力也。出于心,而肺主之,离之物也。心动,则气力随之而作。肾溢,则精血随之而流。如火之有烟,未有复反于薪者也。世之不学道。其龙常出于水,故龙飞而汞轻。其虎常出于火,故虎走而铅枯。此生人之常理也。顺此者死,逆此者仙。故真人之言曰:“顺行则为人,逆行则为道。”又曰:“五行颠倒术,龙从火里出。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
有隐者教余曰:“人能正坐,暝目调息,握固心定,息微则徐闭之。(达磨胎息法,亦须闭。若如佛经,待其自止,恐卒不能到也。)虽无所念,而卓然精明,毅然刚烈,如火之不可犯,息极则小通之,微则复闭之。(方其通时,亦限一息,一息归之,已下丹田中也。)为之。推数以多为贤,以久为功,不过十日,则丹田湿而水上行,愈久愈温,几至如烹,上行如水,蓊然如云,于泥丸。盖离者,丽也,着物而见火之性也。吾目引于色,耳引于声,口引于味,鼻引于香,火辄随而丽之。今吾寂然无所引于外,火无所丽,则将焉往?水其所妃也,而况其妃乎?水火合,则火不炎而水自上,则所谓‘龙从火里出’也。龙出于火,则龙不飞,而汞不乾。旬日之外,脑满而腰足轻,方闭息时,则漱而烹之,须满口而后咽。(若未满,且留口中,俟后次也。)仍以空气送至下丹田,常以意养之,久则化而为铅。此所谓‘虎向水中生’也。”
此论奇而通,妙而简,决为可信者。然吾有大患,平生发此志愿百十回矣,皆谬悠无成,意此道非捐躯以赴之,刳心以受之,尽命以守之,不能成也。吾今年已六十,名位破败,兄弟隔绝,父子离散,身居蛮夷,北归无日,区区世味,亦可知矣。若复谬悠于此,真不如人矣。故数日来,别发誓愿。譬如古人避难穷山,或使绝域,啮草啖雪,彼何人哉!已令告一禅榻、两大案,明窗之下,专欲治此。并已作乾饼百枚。自二月一日为首,尽绝人事。饥则食此饼,不饮汤水,不啖食物,细嚼以致津液,或饮少酒而已。午后,略睡。一更便卧,三更乃起,坐以待旦。有日采日,有月采月,余时非数息炼阴,则行今所谓龙虎诀尔。如此百日,或有所成。不读书著文,且一时阁起,以待异日。不游山水,除见道人外,不接客,不会饮,无益也。深恐易流之性,不能终践此言,故先书以报,庶几他日有惭于弟而不敢变也。此事大难,不知其果能不惭否?此书既以自坚,又欲以及弟也。
卷舌以舐悬痈,近得此法,初甚秘惜之。此禅家所谓“向上一路子,千金不传人”,所见如此,虽可笑,然极有验也。但行之数日间,舌、下盘微急痛,当以渐驯致。若舌尖果能及悬痈,则致华池之水,莫捷于此也。又言:“此法名‘江炉上一点雪’。”宜且秘之。
《上张安道养生诀论》
近年颇留意养生。读书,延纳方士多矣,其法数百,择其简而易行者,间或为之,辄验。今此法特奇妙,乃知神仙长生不互,非虚语尔。其效初不甚觉但积累百余日,功用不可尔。其效初不甚觉,但积累百余日,功用不可量。比之服药,其力百倍。久欲献之左右,其妙处,非言语文字所能形容。然可道其大略。若信而行之,必有大益,其状如左。
每夜以子后(三更三四点至五更以来。)披衣起,(只床上拥被坐亦可。)面东若南,盘足,叩齿三十六通,握固,(以两拇指握第三指,或第四指握拇指,两手拄腰腹间也。)闭息,(闭息,最是道家要妙处。先须闭息却虑,扫灭座相,使心澄湛,诸念不起,自觉出入息调匀,即闭定口鼻也。)内观五脏,肺白、肝青、脾黄、心赤、肾黑。(常求五脏图挂壁上,使心中熟识五脏六腑之形状。)次想心为炎火,光明洞彻,丹田中。待腹满气极,即徐出气。(不得令耳闻。)候出入息均调,即以舌接唇齿,内外漱炼津液,(若有鼻液,亦须漱使,不嫌其咸,炼久自然甘美,此是真气,不可弃之也。)未得咽。复前法。闭息内观,纳心丹田,调息漱津,皆依前法。如此者三,津液满口鼻也即低头咽下,以气送入丹田。须用意精猛,令津与精气谷谷然有声,径入丹田。又依前法为之。凡九闭息,三咽津而止。然后以左右手热摩两脚心,(此涌泉穴上彻顶门,气诀之妙。)及脐下腰脊间,皆令热彻,(徐徐摩之,使微汗出,不妨,不可喘足尔。)次以两手摩熨眼、面、下、项,皆令极热。仍案捏鼻梁左右五七下,梳头百余梳而卧,熟寝至明。
右其法至简易,在常久不废而有深功。且试行一二十日,精神自己不同,觉脐下实热,腰脚轻快,久之不已,去仙不远。但当习闭息,使渐能持久。以脉候之,五至为一息。近来闭得渐久,每一闭百二十至而开,盖已闭得二十余息也。又不可台闭多时,使气错乱,或奔突而出,反为之害。慎之!慎之!又须常节晚食,食腹中宽虚,气得回转。昼日无事,亦时时闭目内观,漱炼津液咽之,摩熨耳目,以助真气。但清净专一,即易见功矣。神仙至术,有不可学者。一忿躁,二阴险,三贪欲。公雅量清德,无此三疾,窃谓可学。故献其区区,笃信力行,他日相见,复陈其妙者焉。文书口诀,多枝词隐语,卒不见下手径路。今且直指精要,可谓至言不烦,长生之根本也。幸深加宝秘,勿使庸妄窥之,以泄至道也。
《续养生论》
郑子产曰:“火烈,人望而畏之;水弱,人狎而玩之。”翼奉论六情十二律,其论水火也,曰:“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狠。南方之情恶也,恶行廉贞。廉贞故为君子,贪狠故为小人。”予参二人之学,而为之说曰:火烈而水弱,烈生正,弱生邪,火为心,水为肾。故五脏之性,心正而肾邪,火为心,水为肾。故五脏之性,心正而肾邪。肾无不邪者,虽上智之肾亦邪。然上智常不淫者,心之官正而肾听命也。心无不正者,虽下愚之心亦正。然下愚常淫者,心不官而肾为政也。知此,则知铅汞龙虎之说矣。
何谓铅?凡气之谓铅,或趋或蹶,或呼或吸,或执或击。凡动者皆铅也。肺实出纳之。肺为金,为白虎,故曰铅,又曰虎。何谓汞?凡水之谓汞,唾涕、浓血、精汗、便利,凡湿者皆汞也。肝实宿藏之。肝为木,为青龙,故曰汞,汞也。肝实宿藏之。肝为木,为青龙,故曰汞,又曰龙。古之真人论内丹者曰:“五行颠倒术,龙从火里出。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世未有知其说者也。方五行之顺行也,则龙出于水,虎出于火,皆死之道也。心不官而肾为政,声色外诱,邪淫内发,壬癸之英,下流为人,或为腐坏。是汞龙之出于水者也。喜怒哀乐皆出于心者也。喜则攫拿随之,怒则殴击随之,哀则擗踊随之,乐则舞随之。心动于内,而气应于外,是铅虎之出于火者也。汞龙之出于水,铅虎之出于火,有能出而复返者乎?故曰皆死之首也。
真人教之以逆行,曰:“龙当使从火出,虎当使从水生也。”其说若何?孔子曰:“思无邪。”凡有思皆邪也,而无思则土木也。孰能使有思而非邪也,而无思则土木也。孰能使有思而非邪,无思而非土木乎?盖必有无思之思焉。夫无思之思,正庄栗,如临君师,未尝一念放逸。然卒无所思。如龟毛免角,非作故无本性,无故是之谓戒。戒生定,定则出入息自住,出入息住则心火不复炎上。火在易为自住,出入息住则心火不复炎上。火在易为离。离,而也。必有所丽,未尝独立,而水其妃也,既不炎上,则从其妃矣。水火合则壬癸之英,上流于脑,而益于玄膺,若鼻液而不咸,非肾出故也,此汞龙之自火出者也。长生之药,内丹之萌,无过此者矣。阴阳之始交,天一为水,凡人之始造形,皆水也,故五行一曰水。得暖气而后生,故二曰火。生而后有骨,故三曰木。骨生而日坚,凡物之坚壮者,皆金气也,故四曰金。骨坚而后肉生焉,土为肉,故五曰土。人之在母也,母呼亦呼,口鼻皆闭,而以脐达。故脐者,生之根也。汞龙之出于火,流于脑,溢于玄膺,必归于根心,火不炎上,必从其妃,是火常在根也。故壬癸之英,得火而日坚,达于四支,浃于肌肤而日壮,究其极,则金刚之体也。此铅虎之自水生者也。龙虎生而内丹成矣。故曰顺行则为人,逆行则为道,道则未也,亦可谓长生不死之术矣。
●卷四十五
◎制策二首
《御试制科策(并问)》
皇帝若曰:朕承祖宗之大统,先帝之休烈,深惟寡昧,未烛于理,志勤道远,治不加进。夙兴夜寐,于兹三纪。朕德有所未至,教有所未孚,阙政尚多,和气或。田野虽辟,民多无聊。边境虽安,兵不得撤。利入已浚,浮费弥广。军冗而未练,官冗而未澄。庠序比兴,礼乐未具。户罕可封之俗,士忽胥让之节。此所以讼未息于虞、芮,刑未措于成、康。意在位者不以教化为心,治民者多以文法为拘。禁防繁多,民不知避。叙法宽滥,吏不知惧。累系者众,愁叹者多。仍岁以来,灾异数见。六月壬子,日食于朔。淫雨过节,暖气不效。江河溃决,百川腾溢。永思厥咎,深切在予。变不虚生,缘政而起。五事之失,六之作,刘向所传,吕氏所纪,五行何修而得其性?四时何行而顺其令?非正阳之月,伐鼓救变,其合于经乎?方盛夏之时,论囚报重,其考于古乎?京师诸夏之表则,王教之渊源。百工淫巧无禁,豪右僭差不度。治当先内,或曰,何以为京师?政在レ奸,或曰,不可挠狱市。推寻前世,探观治迹。孝文尚老子而天下富殖。孝武用儒术而海内虚耗。道非有弊,治奚不同?王政所由,形于诗道。周公《豳》诗,王业也,而系之《国风》。宣王北伐,大事也,而载之《小雅》。周以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兼度支。钱谷,大计也。兵师,大众也。何陈平之对,谓当责之内史?韦洪质之言,不宜兼于宰相?钱货之制,轻重之相权;命秩之差,虚实之相养;水旱蓄积之备;边陲守御之方;圜法有九府之名;乐语有五均之义。富人强国,尊君重朝。弭灾致祥,改薄从厚。此皆前世之急政,而当今之要务。子大夫其悉意以陈,毋悼后害。
臣谨对曰:臣闻天下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天下有事,则匹夫之言重于泰山。非智有所不能,而明有所不察,缓急之势异也。方其无事也,虽齐桓之深信其臣,管仲之深得其君,以握手丁宁之间,将死深悲之言,而不能去其区区之三竖。及其有事且急也,虽唐代宗之庸,程元振之用事,柳伉之贱且疏,而一言以入之,不终朝而去其腹心之疾。夫言之于无事之世者,足以有所改为,而常患于不信。言之于有事之世者,易以见信,而常患于不及改为。此忠臣志士之所以深悲,天下之所以乱亡相寻,而世主之所以不悟也。今陛下处积安之时,乘不拔之势,拱手垂裳,而天下向风;动容变色,而海内震恐。虽有一事之失常,一物之不获,固未足以忧陛下也。所谓亲策贤良之士者,以应故事而已。岂以臣言为真足以有感于陛下耶?虽然,君以中求之,臣以实应之。陛下为是名也,臣敢不为是实也。
伏惟制策有念祖宗先帝大业之重,而自处于寡昧,以为“志勤道远,治不加进”,臣窃以为陛下即位以来,岁历三纪,更于事变,审于情伪,不为不熟矣。而“治不加进”,虽臣亦疑之。然以为“志勤道远”,则虽臣至愚,亦未敢以明诏为然也。
夫志有不勤而道无远。陛下苟知勤矣,则天下之事,粲然无不毕举,又安以访臣为哉?今也犹以道远为叹,则是陛下未知勤也。臣请言勤之说。夫天以日运,故健;日月以日行,故明;水以日流,故不竭;人之四肢以日动,故无疾;器以日用,故不蠹。天下者,大器也。久置而不用,则委靡废放,日趋于弊而已矣。陛下深居法宫之中,其忧勤而不息耶?臣不得而知也。其宴安而无为耶?臣不得而知也。然所以知道远之叹由陛下之不勤者,诚见陛下以天下之大,欲轻赋税则财不足,欲威四夷则兵不强,欲兴利除害则无其人,欲敦世厉俗则无其具,大臣不过遵用故事,小臣不过谨守簿书,上下相安,以苟岁月。此臣所以妄论陛下之不勤也。
臣又窃闻之。自顷岁以来,大臣奏事,陛下无所诘问,直可之而已。臣始闻而大惧,以为不信,及退而观其效见,则臣亦不敢谓不信也。何则?人君之言,与士庶不同。言脱于口,而四方传之,捷于风雨。故太祖、太宗之世,天下皆讽诵其言语,以为耸动之具。今陛下之所震怒而赐谴者,何人也?合于圣意诱而进之者,何人也?所与朝夕论议深言者,何人也?越次躐等召而问讯之者,何人也?四者,臣皆未之闻焉。此臣所以妄论陛下之不勤也。
臣愿陛下条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可用之人有几。某事未治,某人未用,(又鸟)鸣而起,曰:吾今日为某事,用某人。他日又曰:吾所为某事,其事果济矣乎;所用某人,其人果才矣乎。如是孜孜焉不违于心,屏去声色,放远善柔,亲近贤达,远览古今,凡此者勤之实也,而道何远乎!
伏惟制策有“夙兴夜寐,于今三纪。德有所未至,教有所未孚,阙政尚多,和气或。田野虽辟,民多无聊。边境虽安,兵不得撤。利入已浚,浮费弥广。军冗而未练,官冗而未澄。庠序比兴,礼乐未具。户罕可封之俗,士忽胥让之节。此所以讼未息于虞、芮,刑未措于成、康。意在位者不以教化为心,治民者多以文法为拘。禁防繁多,民不知避。叙法宽滥,吏不知惧。累系者众,愁叹者多”。
凡此陛下之所忧数十条者,臣皆能为陛下历数而备言之。然而未敢为陛下道也。何者?陛下诚得御臣之术而固执之,则向之所忧数十条者,皆可以捐之大臣,而己不与。今陛下区区以向之数十条为己忧者,则是陛下未得御臣之术也。
天下所谓贤者,陛下既得而用之矣。方其未用也,常若有余;而其既用也,则常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