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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苏轼集-纯文本无空格版-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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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黄。臣为衰病眼昏,所言机密,又不敢令别人写录,书字不谨,伏望圣慈,特赐宽赦。

《乞郡札子》

元三年十月十七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近以左臂不仁,两目昏暗,有失仪旷职之忧,坚乞一郡。伏蒙圣慈降诏不允,遣使存问,赐告养疾。恩礼之重,万死莫酬。以臣子大义言之,病未及死,皆当勉强,虽有失仪旷职之罚,亦不当辞。然臣终未敢起就职事者,实亦有故。言之则触忤权要,得罪不轻。不言则欺罔君父,诛罚尤大。故卒言之。

臣闻之《易》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又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以此知事君之义,虽以报国为先,而报国之道,当以安身为本。若上下相忌,身自不安,则危亡是忧,国何由报。恭惟陛下践祚之始,收臣于九死之余。半年之间,擢臣为两制之首。方将致命,岂敢告劳。特以臣拙于谋身,锐于报国,致使台谏,例为怨仇。臣与故相司马光,虽贤愚不同,而交契最厚。光既大用,臣亦骤迁,在于人情,岂肯异论。但以光所建差役一事,臣实以为未便,不免力争。而台谏诸人,皆希合光意,以求进用,及光既殁,则又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结党横身,以排异议,有言不便,约共攻之。曾不知光至诚为民,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其后又因刑部侍郎范百禄与门下侍郎韩维争议刑名,欲守祖宗故事,不敢以疑法杀人,而谏官吕陶又论维专权用事。臣本蜀人,与此两人实是知旧。因此,韩氏之党一例疾臣,指为川党。御史赵挺之,在元丰末通判德州,而著作黄庭坚方监本州德安镇,挺之希合提举官杨景,意欲于本镇行市易法,而庭坚以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若行市易,必致星散,公文往来,士人传笑。其后挺之以大臣荐,召试馆职,臣实对众言,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又挺之妻父郭概为西蜀提刑时,本路提举官韩违法虐民,朝旨委概体量,而概附会隐庇,臣弟辙为谏官,劾奏其事,、概并行黜责。以此挺之疾臣,尤出死力。臣二年之中,四遭口语,发策草麻,皆谓之诽谤。未出省榜,先言其失士。以至臣所荐士,例加诬蔑,所言利害,不许相见。近日王觌言胡宗愈指臣为党,孙觉言丁骘云是臣亲家。臣与此两人有何干涉,而于意外巧构曲成,以积臣罪。欲使臣桡椎于十夫之手,而使陛下投杼于三至之言。中外之人,具晓此意,谓臣若不早去,必致倾危。臣非不知圣主天纵聪明,察臣无罪。但以台谏气焰,震动朝廷,上自执政大臣,次及侍从百官,外至监司守令,皆畏避其锋,奉行其意,意所欲去,势无复全。天下知之,独陛下深居法宫之中,无由知耳。

臣窃观三代以下,号称明主,莫如汉宣帝、唐太宗。然宣帝杀盖宽饶,太宗杀刘洎,皆信用谗言,死非其罪,至今哀之。宣帝初知盖宽饶忠直不畏强御,自候、司马擢为太中大夫、司隶校尉,不可谓不知之深矣。而盖宽饶上书有云:“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而当时谗人乃谓宽饶欲求禅位。宣帝不察,致使宽饶自刭北阙下。太宗信用刘洎,言无不从,尝比之魏文贞公,亦不可谓不知之深矣。而太宗征辽患痈,洎泣曰:“圣体不康,甚可忧惧。”而当时谗人,乃谓洎欲行伊、霍之事。太宗不察,赐洎自尽。二主非不明也。二臣之受知,非不深也。恃明主之深知,不避谗人积毁,以至身首异处,为天下笑。今臣自度受知于陛下,不过如盖宽饶之于汉宣帝,刘洎之于唐太宗也。而谗臣者,乃十倍于当时,虽陛下明哲宽仁,度越二主,然臣亦岂敢恃此不去,以卒蹈二臣之覆辙哉!且二臣之死,天下后世,皆言二主信谗邪而害忠良,以为圣德之累。使此二臣者,识几畏渐,先事求去,岂不身名俱泰,臣主两全哉!臣纵不自爱,独不念一旦得罪之后,使天下后世有以议吾君乎?昔先帝召臣上殿,访问古今,敕臣今后遇事即言。其后臣屡论事,未蒙施行,乃复作为诗文,寓物托讽,庶几流传上达,感悟圣意。而李定、舒、何正臣三人,因此言臣诽谤,遂得罪。然犹有近似者,以讽谏为诽谤也。今臣草麻词,有云“民亦劳止”,而赵挺之以为诽谤先帝,则是以白为黑,以西为东,殊无近似者。臣以此知挺之险毒甚于李定、舒、何正臣,而臣之被谗甚于盖宽饶、刘洎也。古人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臣欲依违苟且,雷同众人,则内愧本心,上负明主。若不改其操,知无不言,则恐怨仇交攻,不死即废。伏望圣慈念为臣之不易,哀臣处此之至难,始终保全,措之不争之地,特赐指挥,检会前奏,早赐施行。臣无任感恩知罪,祈天请命,激切战恐之至。取进止。

.贴黄。郭概人材凡猥,众所共知,既以附会小人得罪,近复擢为监司者,盖畏挺之之口,欲以苟悦其意。正如向时王岩叟在言路时,擢用其父荀龙知澶州、妻父梁焘为谏议,天下知其为岩叟也。

.又贴黄。臣所举自代人黄庭坚、欧阳,十科人王巩,制科人秦观,皆诬以过恶,了无事实。臣又曾建言乞行给田募役法,吕大防、范纯仁皆深以为便。方行下相度,而台谏争言其不可,更不得相度。至今臣每见大防、纯仁,皆咨嗟太息,惜此法之不行,但畏台谏不敢行下耳。

.又贴黄。中外臣寮,畏避台谏,附会其言,以欺朝廷者,皆有实状。但以事不关臣,故不敢一一奏陈耳。

.又贴黄。陛下若谓臣此言狂妄,即乞付外核实其事,显加黜责。若以为然,即乞留中省览,臣当别具札子乞郡付外施行。

《辨举王巩札子》

元三年十一月十五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近举宗正寺丞王巩充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窃闻台谏官言巩奸邪,及离间宗室,因谄事臣,以获荐举。奉圣旨,除巩西京通判。谨按巩好学有文,强力敢言,不畏强御,此其所长也。年壮气盛,锐于进取,好论人物,多致怨憎,此其所短也。顷者窜逐万里,偶获生还,而容貌如故,志气逾厉,此亦有过人者。故相司马光深知之,待以国士,与之往返,论议不一。臣以为所短不足以废所长,故为国收才,以备选用。去岁以来,吏民上书盖数千人,朝廷委司马光看详,择其可用者得十五人,又于十五人中独称奖二人,孔宗翰与巩是也。巩缘此得减二年磨勘,仍擢为宗正寺丞。则臣之称荐,与光之擢用,其事正同。若果是奸邪,台谏当此时何不论奏。巩上疏论宗室之疏远者,不当称皇叔、皇伯,虽未必中理,然不过欲尊君抑臣,务合古礼而已,何名为离间哉!况巩此议,执政多以为非,独司马光深然之,故下礼部详议。又兵部侍郎赵彦若,亦曾建言。若果是离间,光亦离间也,彦若亦离间也。方行下有司时,台谏初无一言,及光没之后,乃有奸邪离间之说,则是巩之邪正,系光之存亡,非公论也。巩与臣世旧,幼小相知,从臣为学,何名“谄事”?三者之论,了无一实。上赖圣明不以此罪巩,亦不以此责臣,止除外官,以厌塞言者之意。臣复何所辨论。但痛司马光死未数月,而所贤之士变为奸邪,又伤言者本欲中臣而累及巩,诬罔之渐,惧者甚众。是以冒昧一言,伏深战越。取进止。

.贴黄。臣曾亲闻司马光称巩忠义,及见光亲书简帖与巩,往复议论政事,及有手简与李清臣,称巩之贤,真迹犹在。

《论周童擅议配享自劾札子二首(之一)》

元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先任中书舍人日,敕举学官,曾举江宁府右司理参军周敕,蒙朝廷差充郓州州学教授。近者窃闻童上疏,言朝廷当以故相王安石配享神宗皇帝。谨按汉律,擅议宗庙者弃市。自高后至文、景、武、宣,皆行此法,以尊宗庙,重朝廷,防微杜渐,盖有深意。本朝自祖宗以来,推择元勋重望始终全德之人,以配食列圣。盖自天子所不敢专,必命都省集议,其人非天下公议所属,不在此选,既上,诏云恭依册告宗庙,然后敢行。其严如此,岂有既行之后,复请疏远小臣,各出私意,以议所配?若置而不问,则宗庙不严而朝廷轻矣。窃以安石平生所为,是非邪正,中外具知,难逃圣鉴。先帝盖亦知之,故置之闲散,终不复用。今已改青苗等法,而废退安石党人吕惠卿、李定之徒,至于学校贡举,亦已罢斥佛老,禁止字学。大议已定,行之数年,而先帝配享已定用富弼,天下翕然以为至当。童复何人,敢建此议,意欲以此尝试朝廷,渐进邪说,阴唱群小,此孔子所谓“行险侥幸,居之不疑”者也。而臣忝备侍从,谬于知人,至引此人以污学校,若又隐而不言,则罔上党奸,其罪愈大。谨自劾以待罪,伏望圣慈特敕有司,议臣妄举之罪,重赐责降,以儆在位。取进止。

《论周童擅议配享自劾札子二首(之二)》

元三年十二月某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近上言,以所举学官周童擅议先帝配享,欲以尝试朝廷,渐进邪说,阴唱群小,乞下有司议臣妄举之罪,重行责降,以警在位,至今累日,未奉指挥。

窃以为国之本,在于明赏罚,辨邪正,二者不立,乱亡随之。《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昔郭公善善恶恶而不免于亡者,以善善而不能,恶恶而不能去也。

臣观二圣嗣位以来,斥逐小人,如吕惠卿、李定、蔡确、张城一、吴居厚、崔台符、杨汲、王孝先、何正臣、卢秉、蹇周辅、王子京、陆师闵、赵济,中官李宪、宋用臣之流,或首开边隙,使兵连祸结,或渔利榷财,为国敛怨,或倡起大狱,以倾陷善良,其为奸恶,未易悉数。而王安石实为之首。今其人死亡之外,虽已退处闲散,而

其腹心羽翼,布在中外,怀其私恩,冀其复用,为之经营游说者甚众。皆矫情匿迹,有同鬼蜮,其党甚坚,其心甚一。而明主不知,臣实忧之。夫君子之难致如麟凤,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况可麾而却之乎?小人之易进如蛆蝇,腥膻所聚,瞬息千万,况可招而来之乎?朝廷日近稍宽此等,如李宪乞于近地居住,王安礼抗拒恩诏,蔡确乞放还其弟,皆即听许。崔台符、王孝先之流,不旋踵进用。杨汲亦渐牵复。吕惠卿窥见此意,故敢乞居苏州。此等皆民之大贼,国之巨蠹,得全首领,以为至幸,岂可与寻常一眚之臣,计日累月,洗雪复用哉!今既稍宽之后,必渐用之。如此不已,则惠卿、蔡确之流,必有时而用,青苗、市易等法,必有时而复。何以言之?将作监丞李士京者,邪佞小人,众所嗤鄙,而大臣不察,稍稍引用,以污寺监,犹能建开壕之议,为修城之渐。其策既行,遂唱言于众,欲次复用臣茶磨之法。由此观之,惠卿、蔡确之流,何忧不用,青苗、市易等法,何忧不复哉!

昔卢杞责降既久,经涉累赦,德宗欲与一小郡,举朝忧恐,而宰相李勉、给事中袁高、谏官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张荐、常侍李泌等皆以死争之。勉等非惜一郡也,知杞得郡不已,必将复用,一炬有燎原之忧,而滥觞有滔天之祸故也。今周童草芥之微,而敢建此议,盖有以启之矣。昔淮南王谋反,所惮独汲黯,以谓说公孙丞相,若发蒙耳。今童虮虱小臣,而敢为大奸,愚弄朝廷,若无人然,不幸而有淮南王,当复谁惮乎?臣不敢远引古人,但使执政之中,有如富弼、韩琦,台谏之中,有如包拯、吕诲,或司马光尚在,此鼠辈敢尔哉!昔王安石在仁宗、英宗朝,矫诈百端,妄窃大名,或以为可用,惟韩琦独识其奸,终不肯进。使琦不去位,安石何由得志?以此知辨人物之邪正,消祸患于未萌,真宰相事也。臣数日以来,窃闻执政之议,多欲薄臣之责而宽童之罪,若果如此,则是使今后近臣轻引小人,而惠卿之流,有以卜朝廷之轻重。事关消长,忧及治乱。伏望特出宸断,深诏有司议臣与童之罪,不可轻恕。纵使朝廷察臣本无邪心,止是暗缪,亦乞借臣以立法,则臣上荷知遇,虽云得罪,实同被赏。若蒙宽贷,则是私臣之身,而废天下之法。臣之愧耻,若挞于市,不胜愤懑。忧国之心,意切言蠢,伏候诛谴。取进止。

.贴黄。周童州县小吏,意在寸进而已,今忽猖狂,首建大议,此必有人居中阴主其事。不然者,童岂敢出位犯分,以摇天听乎?此臣所以不得不再三论列也。

《论边将隐匿败亡宪司体量不实札子》

元三年闰十二月四日,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近以目昏臂痛,坚乞一郡,盖亦自知受性刚褊,黑白太明,难以处众。伏蒙圣慈,降诏不许,两遣使者存问慰安。天恩深厚,沦入骨髓。臣谓此恩当以死报,不当更计身之安危,故复起就职,而职事清闲,未知死所,每因进读之闲,事有切于今日者,辄复尽言,庶补万一。

昨日所读《宝训》,有云:“淳化二年,上谓侍臣,诸州牧监马多瘦死,盖养饲失时,枉致病毙。近令取十数槽置殿庭下,视其刍秣,教之养疗,庶革此弊。”臣因进言马所以病,盖将吏不职,致圉人盗减刍粟,且不恤其饥饱劳逸故也。马不能言,无由申诉,故太宗至仁,深哀怜之,置之殿庭,亲加督视。民之于马,轻重不同,若官吏不得其人,人虽能言,上下隔绝,不能自诉,无异于马。马之饥瘦劳苦,则有毙踣奔逸之忧;民之困穷无聊,则有沟壑盗贼之患。然而四海之众,非如养马,可以置之殿庭,惟当广任忠贤,以为耳目,若忠贤疏远,谄佞在傍,则民之疾苦,无由上达。

秦二世时,陈胜、吴广,已屠三川,杀李由,而二世不知。陈后主时,隋兵已渡江,而后主不知。此皆昏主,不足道。如唐明皇亲致太平,可谓明主,而张九龄死,李林甫、杨国忠用事,鲜于仲通以二十万人没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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