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主_嘉靖皇帝传 作者:王海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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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行。现在是起事的时候了,你还泰然自若,自信无事,真是急煞我也。”李琮绝望地叫道。
“兄弟,记住,你再乱说,破坏大计,我将亲手处死……”哪知江彬还没说完,李琮大喝一声“不用了”,随即抽出宝剑照着自己的喉咙就是一抹,一颗人头直滚至江彬的脚下。江彬气愤异常,毫不惊惧,顺势一脚将李琮的头颅踢出门外……
过了一天,就是坤宁宫维修兽吻开工的日子。这一天春光明媚,微风徐徐。江彬带着众卫士,骑马佩剑,威风凛凛地进入皇城。得意之中,他竟然忘记朝廷的既有规定:所有进入皇宫的武将,必须换上吉服,而且卫士不准入内,要留在宫门之外。江彬也不得越雷池一步。
上午辰时,参加开工的大臣宦官、皇亲国戚以及各种工匠汇集到坤宁宫前,举行神圣的祭神典礼。只见祭坛上放着牛首猪头等各种祭物,参加的人们庄严肃穆地望着它们。礼炮过后,由工部尚书李遂、四镇边军总兵提督江彬并肩走向祭坛,双双跪匍于地,叩首祈求天神保佑!江彬神情肃穆,但在心里祈求天神的却是另一种意思,而绝不是为了坤宁宫!
祭典完毕,江彬并没有察觉异样,在心里直喊李琮死得冤枉。原来,首辅杨廷和、大学士蒋冕等一班大臣都对他江彬礼而待之,有什么好防备的?想到此,便为自己的疑心太重感到愧疚,对李琮的死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江彬正在想时,司礼监宦官韦彬、张永走过来说道:“江提督难得进宫一次,中午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江彬与韦彬的姻亲关系,众人皆知,韦彬留他吃饭,江彬哪能多想,满口答应下来。又想到宫里风平浪静,那么多卫兵留在外面怕别人生疑。况且自己生来就是武将出生,生来死去,经历无数风浪,如今这个小小的祭典仪式,却带那么多卫兵,不让人耻笑?想到这儿,江彬叫韦彬代为通知留在宫外的卫兵,令他们撤离回去。
吃饭地点设在张永办公房里。饭菜上齐,宾客对号入座。陪同两位祭祀大臣的都是内阁要员。首辅杨廷和第一个举杯致辞,请大家同敬天神,祈求保佑。就这样你来我往,劝酒声祝福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酒过三巡,大家的兴致更高,脸也红了,话也多了,情谊更深了……就在这时,忽有中宫太监来报,声称传宣皇太后懿旨。
众人立刻停止喧哗,用不解的神情望着太监。只听他高声宣道:“皇太后懿旨:即刻逮捕叛臣江彬,打入牢狱。”
说时迟,那时快,传旨声未落,只见室内突然冒出十多位侍从武官,把高大壮实的江彬牢牢围住。
江彬的反应也特别敏捷,他摔掉酒杯,一跃而起,推案纵身,使出一身拳脚功夫,打得侍卫武官无法近身。江彬一边打一边往门口退,孤身在此大打出手,硬是拼出一条生路。眼看江彬就要跳至门口,杨廷和等几位老臣却死死地封住大门。韦彬对这场戏没有丝毫准备,只站在一角用“公鸭”腔喊道:“别打啦,别打啦,再打我就去喊太后了。”可有谁听他的呢?侍从武官们分成两层合力一围,江彬被围在了人墙中。谁料,江彬的身子突然往下一沉,向门口侍从武官的裤裆里一钻,几个人像狗吃屎般地倒下。江彬迅速打开已被关闭的大门,跳出门外,不顾身后追兵,急匆匆地往西华门逃去。跑到那里,只见城门紧闭,无法脱身。又回头向北边的地安门跑去,将至地安门时,望着大门并未关闭,稍稍安下心来。他铆足力气,正要冲刺而过,却被前面的守门官兵拦住道:“提督且慢,有旨留提督,还想擅行么?”
“皇上已死了,现在哪里还有圣旨?”江彬一边怒斥官兵,一边挥拳推搡兵士,口中不断威胁道,“若再拦阻,我要你等小命。”
兵士们哪里会听他的?大家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擒获,用绳索紧紧缚住,拟送刑部。此时的江彬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像村野泼妇一样,对捆绑他的兵士破口大骂。那些年轻的兵士并不生气,而是故意跟他逗着玩儿。只要江彬骂一声,他们就在他的下巴上拔掉一根胡子。就这样兵士们越拔,他就越骂,而他越骂,他们就越拔……直到江彬感到自己的下巴变成光溜溜的,才停止谩骂。
拿下江彬,杨廷和总算松了口气,这下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准备迎接新帝了。想到新帝,他最担心的就是远在湖广安陆州的小王爷朱厚熜。
从王到主 一点之差
这下好了,在三王争位的局面中,本来朱厚熜离京城的路途最远,处于最为不利的境地,现在他又要为祭拜亡父耗去三天宝贵时光。
朱厚熜做梦也想不到,在北京的皇宫,为了他及其他王爷的命运,正在上演一场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闹剧。而他在远离尘嚣的藩国,却过着平静恬淡,富有诗意的生活。他的小伙伴陆炳、三娃、还有红莲,都长大知事了。从那次与红莲约会开始,相见时便有害羞的感觉,分手时又恋恋不舍。唉,多折磨人啊。人为什么要这样呢?年少的朱厚熜怎么也想不通,那次的头发变白梦,就是跟红莲玩耍造成的。那天,他们在芳草萋萋的地方玩耍,他追着红莲不放,终于抓住她那纤巧细嫩的小手,她顺势一歪靠在自己身上,一头秀发飘洒在他的脸上,真香啊!当天晚上,他就做了那个噩梦,谁知经那个算命的严先生一解,却变成一个皇帝梦。
说到皇帝,有小道消息传到朱厚熜的耳朵里,说武宗皇帝驾崩,新帝已经继位,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朝廷该通知自己到北京去参加庆典呀。他想去问问地方行政官员,但一想又觉得不妥,你皇亲国戚都不知道的事,地方官员怎么会知道?还是耐心地等待北京的消息吧。
负有重要使命的北京使臣们正在日夜兼程地赶往湖广安陆州。阁员梁储怀揣杨廷和亲手交给的锦囊,牢牢记住首辅的话:“宁可跑死百匹马,不能耽搁半时辰。”他们奔跑十天,进入湖广,仿佛来到另一天地。可这里的明媚春光,茵茵绿草,艳丽鲜花对他们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见到未来的皇帝朱厚熜。
三月二十六日,迎驾的勋戚要臣终于到达安陆州。一班重臣顾不得风尘辛苦,便商议着如何拜见新帝之事。现在的朱厚熜明的身份是藩国小王爷,而暗里的身份却已经为皇位的继承人之一,那在拜见时用什么礼仪恰当呢?有人说就用皇帝大礼吧,反正遗诏上早就规定了的。
听到此,礼部尚书毛澄阻止道:“用不得,用不得。如果现在就用天子礼仪,到北京登基那天用什么礼仪呢?正式登基没有礼仪,那沿用至今的劝进、辞让之礼岂不被荒废?这是万万做不得的。”毛尚书说的有理,只好先委屈一下新帝,继续使用藩国王爷礼吧。
晚上吃漱完毕,各人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是思是想是睡,暂且不表。但内中有一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索性起床,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下弦月已沉入山中,只有无数的星星泛着幽冷的青光,有的紧紧盯着下界,好像要洞穿人间的丑态;有的对世事不屑一顾,现出嘲笑的面容。他虽然劳累,却无法入睡,想到以后的前程,禁不住悄悄拉开房门溜了出去。
他便是迎驾队伍中的宦臣代表、大太监谷大用。这位在正德年间被列为“八虎”之一的太监,深谙吹拍之术,总想比别人先行一步跨到皇帝身边。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步啊!想到此,他加快脚步,匆匆向王府走去。
到达王府,谷大用轻敲大门。守门侍卫问道:“谁?三更半夜的。”
“是我。”谷大用压低声音说。
守门侍卫打开门,谷大用上前亮明身份,心想这乡巴佬王爷不敢说不见。
门侍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大人稍等,待小人进去禀报一声。”
这时朱厚熜正在烛灯下苦读《孝经》,听到门侍来报,摆摆手果断地说:“不见!告诉他有事明天再说。”
门侍讲明来人身份,劝小王爷还是见一见为好。哪知朱厚熜发火道:“说不见就不见,还啰唆什么?”
门侍正要转身回话,朱厚熜又喊道:“哎,站住。去请袁长史款待一下他吧。”
第二天,安陆州艳阳高照。以梁储为首的迎驾大员,在锦衣校尉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兴王府。此时人们都感到天空有些异常:红红的太阳升起,缤纷霞光罩在城区不愿散去,一群群白鸽穿梭飞舞,盘旋于王府周边欢叫不停……
朱厚熜昨天晚上才接到通报,说今天有重要臣僚光临。他自然要早早起床,而出得殿门看到这种奇异景象,一时把迎接大员的事给忘了,只对小伙伴陆炳说:“快快把红莲姑娘喊来,和我一起观看这绚丽风景。”
陆炳接令,拔腿就往红莲姑娘家跑去。哪知还没等陆炳回来,只听王府大门外传来太监似的声音,高声喊道:“湖广安陆兴王府王爷朱厚熜接旨——”
朱厚熜听到喊声一惊,不是听说皇帝已经驾崩了吗?还有什么旨可接!这时,陆炳带着红莲姑娘兴冲冲地赶到王府,只见宽阔的王府大院里整齐地站着一排排大小官员。官员们个个头戴青纱翮翎帽,身穿修长缎官袍,一脸严肃地躬身站着。看那脸色,有皱着的有拉着的,有低眉的有觑眼的。小小红莲哪见过这种阵势,扭头就要往回跑。
“哎,不要走。”朱厚熜见状,急叫一声。
红莲止住脚步,稍一犹豫道:“你家既有大事,为何这般戏弄于我?”说完又拔脚欲走。
“你回来!等事情办完,我就陪你去玩。”朱厚熜当着那么多朝廷大员的面,根本没有放走红莲姑娘的意思。她只好低着头,穿过院落,藏身内殿。
朱厚熜“唱”完这一插曲,按臣子规矩跪下接旨。他刚弯下一条腿,只见宦官谷大用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小声道:“万岁爷,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朱厚熜听到皇宫里的要员喊他“万岁爷”,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这太监在宫中侍候皇帝喊惯了的,一时口误,也就没有在意。
看到朝廷大员并没有开始宣诏的意思,长史袁宗皋悄悄与朱厚熜耳语两句,带着宾客一道前往王府承运殿。这里是王府的正殿,高大宽敞,雄伟气派,逢着各种重大仪式都是在这里举行。
站在庄严肃穆的正殿里,朝廷官宦反而给朱厚熜行谒拜礼,随即由专使拿出一份密封文件,开封宣读遗诏,只听宦官谷大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祖宗丕业……兴王长子厚熜……伦序当立……嗣皇帝位,恭膺大统。”
遗诏读罢,朱厚熜才确信皇兄厚照确已驾崩。他想起皇兄平素对自己的关怀,不由悲从中来,立即面朝神龛,匍匐跪拜,响头三叩,禁不住哭出声来。阁员们一见此景,也不由自主地低头默哀。只有谷大用上前一步,对朱厚熜劝道:“万岁爷节哀。您对大行皇帝的一片深情,微臣铭记在心。现在您已嗣皇帝位,恭膺大统,应该高兴才对呀。”
“是啊,是啊,万岁爷应该高兴,应该高兴。”众大臣齐声附和着。
在众官员的劝说下,朱厚熜才擦干眼泪,脸上由平静转为喜悦。只因谷大用私下劝说王爷时喊了“万岁爷”,大家也只好跟在后面附和,现在看到王爷脸上露出笑容,众臣情不自禁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知小王爷对此并不领情,他拉下脸面严肃地道:“众位大臣言重了。本王虽承蒙先皇之恩,嗣皇帝位,但尚未正式登基,就越礼而行,岂不有言不顺名不正之嫌?”
毛澄听了这番话,连连点头,称赞不已:“是是是,吾皇英明。”心想这新帝虽然年纪轻轻,却特别注重言行的中规中矩,又看看他生得相貌堂堂却不失清秀之气,做事老成持重而又挟帝王之风。虽居偏远小国,其言行举止皆显京城皇族之态。只有这山清水秀之地,才能育出青龙之王啊!
遗诏宣罢,侍臣请朱厚熜升座,藩邸及州府地方官员则恭立两侧,诸臣分别进金符献吉言,朱厚熜一一接受,众臣再次拜谒祝贺,随之,庄重简短的仪式便宣告结束。
却说老阁员梁储自出京后,首辅杨廷和又派心腹内侍快马加鞭送来锦囊一个。打开一看,是宫内为皇帝继位一事发生的变故,说那北方二王离京又近,占有天时地利之势,弄得不好,这伦序当立的皇帝就会被别人抢去。所以特别嘱咐他一定要抓紧时间,马不停蹄,带着朱厚熜第一个赶到北京登基。
兴王府内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小王爷朱厚熜要继承皇位的消息立即传遍郢中城区,百姓们你传我,我传你,个个脸上溢满自豪的神情。一时城内喜气洋洋,人们自发地像过年一样庆贺起来。王府内更是一派欢庆忙碌的景象,杀鸡的,宰羊的,买酒的,跑场的,大家都铆足了劲,要好好地庆祝一番。
朱厚熜看到这一场面,心里自然高兴,可转念一想,当前正是国丧之时,怎么能只顾欢喜忘了愁呢?于是下令立即将灯笼彩旗拆除,宴席也以素菜为主。众人正在兴头上,听了这一命令,甚是不服,唆使陆炳去劝说世子取消这一命令。
朱厚熜一听,斥责道:“吾皇兄刚刚驾崩,举国哀痛。我等怎能忘恩负义,欣喜若狂呢?这里虽有朝中大员,但我等只要以礼相待,尽心服侍,使其满意就行了。”
中午已到,为钦差大员的接风宴席开始。朱厚熜早已令人在王府正殿的神位上供奉着武宗皇帝的灵位,开席之前,他带领众人跪在武宗的灵位前,为驾崩的皇兄祭酒三杯,然后才开席吃喝不在话下。
倒是王妃蒋氏此时心里甚是矛盾。儿子承蒙天帝福泽,入京继统,总算没有辜负其父王的一番心血,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喜事。然而,孩子生于藩国,长于藩国,对京城,对朝廷虽有耳闻目睹,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