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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中国现代诗歌三百首-第6部分

小说: 中国现代诗歌三百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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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与性,人与兽,时间与石雕,蜘蛛网,
派别与原子,全分裂了,只剩下跑马厅的报告与地缘政治的社论。
可是,街坊们,你们认识他么?

在他的抽屉里藏着什么?
他暗中是吻还是打他的老婆?
在他那关了的门背后
有什么地图,什么山水的速写?

突然间他停住了,惯做姿势的手悬在半空,抓住了空洞的回声……
他看着你又越过你,一个未完成的笑凝固在嘴上。
诱人的城市,千万个明亮的窗子,一下子全黑了。
失去了安全,他听见撕裂的声音,

剥光、刺透、燃烧的声音,
震垮、压平、倒毁的声音,放弃和死亡的声音,
所有时代和所有恐惧的声音,在斗室之内,
他听到了所有的人和他自己的呼吸。




【巴黎码头边】


是这种桥头的凝神,
面对着烟雾里的白水,
听任身边千车万车过去,
沉默地注视桥下的流水,
是这种永恒的姿势
给了萨特快乐和绝望?

走路的个个是可敬的市民,
各自盼望着开胃酒和打盹的下午。
有一天凝神的眼睛忽然放了光:
她矮小而苍白,他不断抽着烟,
不说话,缓缓地走向码头边,
苦难使他们慷慨地温柔。

于是准备去做小妇人,
投降给菜市和杂货店,
开始有笑声,开始想锁门,
买了桌灯和窗帘布,
他却死在轮下。没有眼泪,
只有孩子和肺病在身体里生长。

也许得了救,她变成老驼背,
头上包一块黑巾,去服侍一个交际花,
看她在黑礼服上露出白胸膛,
又随手挂上钻石的项链。
你认为她看见了自己,或者
猛然迎面了三十年前的他?

她却只偎着小火炉,
打盹如无记忆的猫。
尸骨早已化泥,孩子长成了水手,
肺上的洞也结了壳,
只有这通往水边小小港尽头,
又看见别人在桥头凝神。





【1948年圣诞】


贺年片上有马车在雪地穿行,
一条路通向有炉火的小屋,
一条路通向河边的渡船,
船夫粗线条的木刻脸,
比那荒山的石头更古老。

翻过另一张来自巴黎,
黄领带,黑上衣,浅红的背心,
独行在郊外的大森林,
智慧和思辨,才情和诗意,
却寻不回闪耀而痛苦的昨天。

伦敦的阴雾笼罩了丝头巾,
巾下的人脸何等洁白!
眼眶下却有忧郁的青色,
心头涌起的不是太阳,
只想躲进更浓的黑暗。

人的声音比不上提琴甜,
人的皮肉比不上大理石坚,
闲暇是古老的罪,
变心是古老的痛苦,
羞辱是古老的感情。

今夜处处窗子都亮着,
却有寂寞从四面袭来,
象是那灰色城楼外的军队,
悄悄地逼近又逼近,
包围了一个无救的敌人。





陈敬容,1917…1989,原名陈懿范,原籍四川乐山。1932年春读初中时开始学习写诗。诗集有《交响集》(1948),《盈盈集》(1948),《老去的是时间》(1983)。 





【珠和觅珠人】


珠在蚌里,它有一个期待
它知道最高的幸福就是
给予,不是苦苦的沉埋
许多天的阳光,许多夜的月光
还有不时的风雨掀起巨浪
这一切它早已收受
在它的成长中,变作了它的
所有。在密合的蚌壳里
它倾听四方的脚步
有的急促,有的踌躇
纷纷沓沓的那些脚步
走过了,它紧敛住自己的
光,不在适当的时候闪露
然而它有一个期待
它知道觅珠人正从哪一方向
带着怎样的真挚和热望
向它走来;那时它便要揭起
隐秘的纱网,庄严地向生命
展开,投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出发】


当野草悄悄透青的时候,
有个消息低声传遍了宇宙——

是什么在暗影中潜生?
什么火,什么光,
什么样的战栗的手?
哦,不要问;不要管道路
有多么陌生,不要记起身背后
蠕动着多少记忆的毒蛇,
欢乐和悲苦、期许和失望……
踏过一道道倾圮的城墙,
让那死的世纪梦沉沉地睡。

当野草悄悄透青的时候,
有个消息低声传遍了宇宙——

时间的陷害拦不住我们,
荒凉的远代不是早已经
有过那光明的第一盏灯?
残暴的文明,正在用虚伪和阴谋,
虐杀原始的人性,让我们首先
是我们自己,每一种蜕变
各自有不同的开始与完成。

当野草悄悄透青的时候,
有个消息低声传遍了宇宙——

从一个点引伸出无数条线。
一个点,一个小小的原点,
它通向无数个更大的圆。
呵,不能让狡猾的谎话
把我们欺骗!让我们出发,
在每一个抛弃了黑夜的早晨。




【题罗丹作《春》】


多少个寒冬、长夜,
岩石里锁住未知的春天,
旷野的风,旋动四方的
云彩,凝成血和肉,
等待,不断地等待……

应和着什么呼唤你终于
起来,跃出牢固的沉默,
扇起了久久埋藏的火焰?
一切声音战栗地
静息,都在凝神烦听——
生命,你最初和最后的语言。

原始的热情在这里停止了
叹息,渴意的嘴唇在这里才初次
密合;当生长的愿望
透过雨、透过雾,伴同着阳光
醒来,风不敢惊动,云也躲开。

哦,庄严宇宙的创造,本来
不是用矜持,而是用爱。






杜运燮,1915…2002,福建古田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州。1945年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1951年起在北京新华社国际部工作。诗集有《诗四十首》(1946)、《晚稻集》(1988)、《你是我爱的第一个》(1993)等。他的一首诗《秋》发表之后,因有评论家说该诗朦胧得让人气闷,从此“朦胧”成为诗坛的专用名词,后演变成一个重要诗歌流派。 






【Narcissus】


一切是镜子,是水,
自己的影象就在眼前。

不要纠缠在眼睛的视觉里。
心灵的深处会为它绞痛,
流血;心灵的高处会为它
铺乌云,挡住幸福的阳光。
那就会有一片忧郁——
没有方向和希望,
没有上下,记忆的轰响串成
无尽的噪音……

于是一切混乱。
生命在混乱中枯萎,自己的
影象成为毒药,染成忧郁,
染成灰色,渐渐发霉、发臭……
但是,能看到镜里的丑相的,不妨
耸一耸肩,冷笑一声,对人间说:
“能忘记自己的有福了。”然后
搅浑了水,打破镜子。





【山】


来自平原,而只好放弃平原,
植根于地球,却更想植根于云汉;
茫茫平原的升华,它幻梦的形像,
大家自豪有他,他却永远不满。

他向往的是高远变化万千的天空,
有无尽光热的太阳,博学含蓄的月亮,
笑眼的星群,生命力最丰富的风,
戴雪帽享受寂静冬日的安详。

还喜欢一些有音乐天才的流水,
挂一面瀑布,唱悦耳的质朴山歌;
或者孤独的古庙,招引善男信女俯跪,
有暮鼓晨钟单调地诉说某种饥饿,

或者一些怪人隐士,羡慕他,追随他,
欣赏人海的波涛起伏,却只能孤独地
生活,到夜里,梦着流水流着梦,
回到平原上唯一甜蜜的童年记忆。

他追求,所以不满足,所以更追求:
他没有桃花,没有牛羊、炊烟、村落;
可以鸟瞰,有更多空气,也有更多石头;
因为他只好离开他必需的,他永远寂寞。




【秋】


连鸽哨都发出成熟的音调,
过去了,那阵雨喧闹的夏季。
不再想那严峻的闷热的考验,
危险游泳中的细节回忆。

经历过春天萌芽的破土,
幼芽成长中的扭曲和受伤,
这些枝条在烈日下也狂热过,
差点在雨夜中迷失方向。

现在,平易的天空没有浮云,
山川明净,视野格外宽远;
智慧、感情都成熟的季节啊,
河水也象是来自更深处的源泉。

紊乱的气流经过发酵,
在山谷里酿成透明的好酒;
吹来的是第几阵秋意?醉人的香味
已把秋花秋叶深深染透。

街树也用红颜色暗示点什么,
自行车的车轮闪射着朝气;
塔吊的长臂在高空指向远方,
秋阳在上面扫描丰收的信息。





穆旦,1918…1977),原名查良铮,着名诗人和诗歌翻译家。 祖籍浙江海宁,1918年生于天津。 中学时即开始诗歌创作,17岁考入清华大学外文系,1947年参加后来被称为“九叶诗派”的创作活动。诗集有《探险队》(1945),《穆旦诗集》(1947),《旗》(1948),《穆旦诗全集》(1996)。 





【合唱二章 又题:Chorus二章】


  1

当夜神扑打古国的魂灵,
静静地,原野沉视着黑空,
O飞奔呵,旋转的星球,
叫光明流洗你苦痛的心胸,
叫远古在你的轮下片片飞扬,
象大旗飘进宇宙的洪荒,
看怎样的勇敢,虔敬,坚忍,
辟出了华夏辽阔的神州。
O黄帝的子孙,疯狂!
一只魔手闭塞你们的胸膛,
万万精灵已踱出了模糊的
碑石,在守候、渴望里彷徨。
一阵暴风,波涛,急雨——潜伏,
等待强烈的一鞭投向深谷,
埃及,雅典,罗马,从这里陨落,
O这一刻你们在岩壁上抖索!
说不,说不,这不是古国的居处,
O庄严的盛典,以鲜血祭扫,
亮些,更亮些,如果你倾倒……

  2

让我歌唱帕米尔的荒原,
用它峰顶静穆的声音,
混然的倾泻如远古的熔岩,
缓缓迸涌出坚强的骨干,
象钢铁编织起亚洲的海棠。
O让我歌唱,以欢愉的心情,
浑圆天穹下那野性的海洋,
推着它倾跌的喃喃的波浪,
象嫩绿的树根伸进泥土里,
它柔光的手指抓起了神州的心房。
当我呼吸,在山河的交铸里,
无数个晨曦,黄昏,彩色的光,
从昆仑,喜马,天山的傲视,
流下了干燥的,卑湿的草原,
当黄河,扬子,珠江终于憩息,
多少欢欣,忧郁,澎湃的乐声,
随着红的,绿的,天蓝色的水,
向远方的山谷,森林,荒漠里消溶。
O热情的拥抱!让我歌唱,
让我扣着你们的节奏舞蹈,
当人们痛苦,死难,睡进你们的胸怀,
摇曳,摇曳,化入无穷的年代,
他们的精灵,O你们坚贞的爱!




【森林之魅】
    ——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森林:

没有人知道我,我站在世界的一方。
我的容量大如海,随微风而起舞,
张开绿色肥大的叶子,我的牙齿。
没有人看见我笑,我笑而无声,
我又自己倒下去,长久的腐烂,
仍旧是滋养了自己的内心。
从山坡到河谷,从河谷到群山,
仙子早死去,人也不再来,
那幽深的小径埋在榛莽下,
我出自原始,重把密密的原始展开。
那飘来飘去的白云在我头顶,
全不过来遮盖,多种掩盖下的我
是一个生命,隐藏而不能移动。

人:

离开文明,是离开了众多的敌人,
在青苔藤蔓间,在百年的枯叶上,
死去了世间的声音。这青青杂草,
这红色小花,和花丛中的嗡营,
这不知名的虫类,爬行或飞走,
和跳跃的猿鸣,鸟叫,和水中的
游鱼,路上的蟒和象和更大的畏惧,
以自然之名,全得到自然的崇奉,
无始无终,窒息在难懂的梦里。
我不和谐的旅程把一切惊动。

森林:

欢迎你来,把血肉脱尽。

人:

是什么声音呼唤?有什么东西
忽然躲避我?在绿叶后面
它露出眼睛,向我注视,我移动
它轻轻跟随。黑夜带来它嫉妒的沉默
贴近我全身。而树和树织成的网
压住我的呼吸,隔去我享有的天空!
是饥饿的空间,低语又飞旋,
象多智的灵魂,使我渐渐明白
它的要求温柔而邪恶,它散布
疾病和绝望,和憩静,要我依从。
在横倒的大树旁,在腐烂的叶上,
绿色的毒,你瘫痪了我的血肉和深心!

森林:

这不过是我,设法朝你走近,
我要把你领过黑暗的门径;
美丽的一切,由我无形的掌握,
全在这一边,等你枯萎后来临。
美丽的将是你无目的眼,
一个梦去了,另一个梦来代替,
无言的牙齿,它有更好听的声音。
从此我们一起,在空幻的世界游走,
空幻的是所有你血液里的纷争,
你的花你的叶你的幼虫。

祭歌: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葬歌】


  1

你可是永别了,我的朋友?
 我的阴影,我过去的自己?
天空这样蓝,日光这样温暖,
 在鸟的歌声中我想到了你。

我记得,也是同样的一天,
 我欣然走出自己,踏青回来,
我正想把印象对你讲说,
 你却冷漠地只和我避开。

自从那天,你就病在家中,
 你的任性曾使我多么难过;
唉,多少午夜我躺在床上,
 辗转不眠,只要对你讲和。

我到新华书店去买些书,
 打开书,冒出了熊熊火焰,
这热火反使你感到寒栗,
 说是它摧毁了你的骨干。

有多少情谊,关怀和现实
 都由眼睛和耳朵收到心里;
好友来信说:“过过新生活!”
 你从此失去了新鲜空气。

历史打开了巨大的一页,
 多少人在天安门写下誓语,
我在那儿也举起手来;
 洪水淹没了孤寂的岛屿。

你还向哪里呻吟和微笑?
 连你的微笑都那么寒伧,
你的千言万语虽然曲折,
 但是阴影怎能碰得阳光?

我看过先进生产者会议,
 红灯,绿彩,真辉煌无比,
他们都凯歌地走进前厅,
 后门冻僵了小资产阶级。

我走过我常走的街道,
 那里的破旧房正在拆落,
呵,多少年的断瓦和残椽,
 那里还萦回着你的魂魄。

你可是永别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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