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林传 作者:陶笑虹-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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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约原定于2月5日签署,但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当晚举行仪式时,法国的特命全权大使杰拉尔德感冒了,仪式只得推迟到次日——2月6日举行。6日晚上在法国外交部,美国三位使节出场时,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富兰克林身上,都奇怪在这样隆重而值得庆贺的日子里,他为什么穿了这么一件旧的蓝色天鹅绒礼服。在美国使团中,迪安和班克罗夫特都知道,这套衣服富兰克林是准备好穿了出席昨天的签约仪式的,临时改期后,他脱了下来,又留到今天穿,似乎是参加这个仪式非穿这件衣服不可。迪安忍不住向富兰克林问了这话。富兰克林看看自己的这套衣服,告诉迪安说:“是个小小的报复。当年在白厅被韦德伯恩谩骂时,我穿的就是这身衣服。”迪安恍然大悟。当年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富兰克林,把愤怒在心里埋藏了8年,终于有所发泄了。
双方的人员到齐,签字仪式正式开始。杰拉尔德先在盟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富兰克林接着签了,然后是迪安和阿瑟·李。条约交由富兰克林保管。
英国政府在萨拉托加败北后,又在外交上打了败仗。他们不甘心失败,趁着远在美国的大陆会议还不知道在法国发生的事情,他们以诺思当年在议会所作的和解发言为基础,草拟了一份和解建议书,派快舰开往美洲,力求抢先和大陆会议达成协议。而法国海军则带着那份珍贵的签了字的条约,赶往美国。这样,英国和法国这两个欧洲最大的国家在1月份那场竞相讨好美国的外交赛跑之后,又在大西洋上进行了一场真正的海上航行竞赛。
这场航行竞赛的结果是英国海军取胜,英国议会的法案先到了大陆会议手中,在一段时间里,大陆会议中不少人认为同英国来使商谈才是明智的。就在这时,在海上竞航中输掉了的法国军舰终于把法美条约送达大陆会议。会议上的各州代表喜出望外,两天以后,5月4日,会议通过批准《美法友好和通商条约》和《美法同盟条约》。英、法两国的大使被召来了,法国成为美国的盟友,英国和法国进入战争状态。
7月8日,一只法国舰队由孔特·德斯泰恩率领,出现在特拉华河口,杰拉尔德走下战舰,踏上美洲的国土,成为得到承认的合众国的第一位受政府委派的官员。
3月20日,富兰克林、迪安和阿瑟·李乘坐的马车辚辚地驶过凡尔赛的路面,停在皇宫附近,一路上有许多民众挤在路边观看。富兰克林从车上下来,和其他两位使者向皇宫走去。他今天没有戴假发、没有佩剑,身着棕色的天鹅绒衣服,穿着白袜,头发松松地披散着,鼻梁上架着眼镜,胳膊下夹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使他在使者们中间显得形象特别鲜明。另两位使者穿着朝服。使者后面是威廉·李和拉尔夫·伊扎克和几位其他的美国朋友。他们一行人走进皇宫,由弗尔仁尼带他们去晋见法国国王。在他们一路前行时,两廊和接待厅里的朝臣们都注意地朝他们观看,注视着这个久闻其名、未曾睹面的美洲共和主义者。
身着便装的路易十六正在更衣室里,见到美国使者一行人,他先请使者代向大陆会议转达他的友好的愿望,并提到刚刚签字不久的美法条约,说“我希望它对两个国家都有利”,然后又向富兰克林致意,赞扬富兰克林及他在法国的同胞的品德。富兰克林以美国的名义向法王致谢后,说:“陛下可以信赖大陆会议的谢忱和它对它承担的义务的忠实履行。”
谒见完毕,美国使节穿过庭院去和内阁的其他成员相见,人群向他们大声欢呼不已,仿佛忘记了这里作为皇宫的威严。五使节在弗尔仁尼的部里进餐,会见了许多法兰西贵族,然后又拜访了皇室家族。王后请富兰克林站在她身边,并在她不专心玩牌时同他谈话。玩牌是王后的嗜好。
法王以接见美国使者认可了美法条约。
3月底,迪安和杰拉尔德离开法国去美国。富兰克林被留在法国,接管了一向由迪安管理的使团帐目。迪安和杰拉尔德的离去,使阿瑟·李又有了新的不平,因为杰拉尔德被委派为驻美大使一事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他写信责怪富兰克林不让他参与这件事以及其他一些事,他写道:
“如果你研究了如何欺骗公众最不信任、最危险的敌人,那么你做得再好也没有了。我相信,先生,你将想到我,我有权知道你这样对待我的原因。”
第二天,富兰克林用一封他平生最不耐烦的信对阿瑟·李作答:
“的确,我漏掉了回你的一些信。我不喜欢回复怒气冲冲的信。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可还有许多事要干,没有时间花在吵架上。如果我经常收到和忍受了你的独断的批评和指责而没有回复,请归之于正当的原因:因为我关心我们使命的光荣与成功,它会因我们的争吵而受损害,因为我尊敬你的好品质,因为我爱和平,因为我怜惜你的病态心理,它永远在用它的嫉妒、猜疑、想象别人认为你不好、冤枉你或不尊敬你来折磨它自己。如果你不治疗你的这种性格,它的终点将是癫狂,以我见过的若干事例来看,它就是癫狂的典型先兆。让上帝保佑你远离这样可怕的不幸;而看在上帝的份上,忍耐些,让我过得安静些吧。”
然而,在富兰克林用写这封信发泄了一番后,并没有将它发出,而是另写了一封更长、措辞也大不一样的信来作答,逐条地反驳了阿瑟·李的指责。也许,他两封信都没发出去。他写道:“我相信,我不会的,除非被你逼得太厉害,在一切事物中,我讨厌争吵。”
阿瑟·李一直还是认为在某个方面有阴谋诡计。他相信迪安利用公款为自己谋利,还疑心其他人。他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在法国的美方工作人员及有关的人中,布马奇生活阔绰;富兰克林在帕西的房东乔蒙特不仅是援美物资合同的供货人,还买卖美国私掠船在海上夺得的战利品;富兰克林的侄孙乔纳森·威廉斯在南特替乔蒙特做生意。英国的诺思勋爵曾声称,富兰克林是唯一没有在美国革命期间染指股票生意的驻法美国官员。但阿瑟·李怀疑富兰克林也和其他人一样。威廉·李和拉尔夫·伊扎德和他看法一样。阿瑟·李自己是清白的,这一点助长了他的坏脾气。4月7日,富兰克林给迪安写信说,“我看在他工作良好的份上,耐心忍受着他所有的那些指责。……但它对我是有些过分了。”
接任迪安工作的是约翰·亚当斯,他们一家占据了富兰克林住所的一部分,他的儿子约翰·奎恩西也进了富兰克林的外孙本杰明·贝奇读书的那所学校。亚当斯在得知了富兰克林和阿瑟·李之间的不和后,他尽力不介入,只把注意力放在整理迪安留下的颇为混乱的帐目上,他已从富兰克林手中接过了一部分工作。
当亚当斯提出向乔蒙特付房租时,这位房主却坚持不受。他说,在美国的前途未定时,他的房子能因为富兰克林及其同事而永远留名就是给他的最好的报酬。
来到巴黎后,亚当斯发现,“富兰克林比莱布尼茨或牛顿,弗雷德里克或伏尔泰更为声名远播;他的性格比他们中任何一个或他们加在一起更受爱戴和赞扬。……政府和人民、国王、朝臣、贵族、公务员和哲学家以及平民都熟悉他的名字,熟悉的程度达到连农民或市民、男侍从、马车夫、搬运工、夫人的贴身女佣、厨房里的仆人都无不知道他是人类的朋友。
……当他们说到他时,似乎认为他将恢复那黄金时代”。
在亚当斯和阿瑟·李的一致的建议下,富兰克林在新的一年里不再任用侄孙乔纳森·威廉斯为使团在南特的代理人。威廉斯开始从事自己的商业。后来,他娶了富兰克林一位朋友的女儿。和富兰克林一同回美国后,他得到杰斐逊的赞赏,成为美国西点军校的首任校监。
迪安回到美国后被指控为欺骗大陆会议,受到审查。后来因为他在法国保管的帐目需要审核,他回到了巴黎。他变得对美国和独立失去信心。对他,富兰克林只说:“在他和我一块工作时我对他的看法极好,我相信当时他对我们的事业是真心实意的。”
在美国使节中,弗尔仁尼最信任的是富兰克林,只要可能,他总是和富兰克林个人商议处理事情,其他的法国官员也是如此。1778年6月,富兰克林就得知了法国海事部准备起用一名专门劫掠英格兰和苏格兰海岸以补偿美国遭到焚掠的城镇的美籍船长约翰·保罗·琼斯。这个计划由于种种原因到1779年2月才实施。那时,法国海事部拨给琼斯一艘旧的法国军舰“杜拉号”,舰上配备有40门炮。琼斯将这舰更名为“和蔼的理查”,以纪念“穷理查”。
7月4日,富兰克林和亚当斯在帕西设宴招待邻近的法国朋友,纪念《独立宣言》的发布。宴席上,美国国旗和自由帽挂了出来,人们在餐后热烈地举杯庆贺,桌上堆满了鲜花。气氛热烈而融洽,来宾们个个满意而归。
这一年,富兰克林和伏尔泰见面了。伏尔泰是在阔别巴黎28年后回来度过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的——那以后他只活了4个月。美国使节听说他来到巴黎,便去登门拜访。那一天,伏尔泰坚持说自己能讲富兰克林的语言,而且庄严地为谭波尔祝福。
他们两人最为引人注目的相会是4月29日在皇家科学院。那一天,伏尔泰和富兰克林都出席了科学院的会议,两位学者、科学家一见面,先是相互鞠躬、交谈,然后握住了对方的手。然而,人群中腾起一片呼声,有人高声说道,“按法国方式拥抱!”于是,两位年迈的学界伟人紧紧地拥抱了,相互亲吻对方的面颊。这时,人群中的喧嚣声方才减退,用亚当斯那天的日记中的话来说,“一声呼喊立即传遍了王国上下,……整个欧洲”。
这一年发生的一件令富兰克林恼怒的事是胡顿为富兰克林雕刻的大理石半胸像完工时,图尔格特为它设计了近代最著名的拉丁文铭文:“他从空中抓住了雷电,从暴君手中夺下了权杖。”3年以后,富兰克林对此提出抗议,认为这赞誉超过了他所应得的,“它对我渲染过头,特别是关于暴君的那些;革命是许多才智、勇敢之士进行的,如果我能被允许分享其中一点点,那就是够光荣的了”。
富兰克林传八、驻法全权公使
八、驻法全权公使
★ 一人做三人之事
驻法国的美国使团的三使节在共事中,都发现了这种合作代表美国从事外交活动的不便和困难。阿瑟·李已给大陆会议去信,暗示自己是受命负责驻巴黎使团的合适人选;亚当斯则明白陈说这一工作由一个人干比让三个人干更好;7月22日,富兰克林在给大陆会议的信中这样陈说自己的看法:
“无论在形成和调整条约的文件阶段,三个人的合作使者可能会有多么大的优点,那么在管理使团的普通事务方面,这种合作使者就毫无优点可言了。”
由于三位驻法使者全都认为应由一个人担任驻法使节,大陆会议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这时,法国驻美使臣杰拉尔德出面,竭力使大陆会议了解,对法国来说,富兰克林比阿瑟·李更可接受。由于杰拉尔德的意见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法国政府的意见,大陆会议不得不考虑。9月14日,大陆会议投票否决了合作使团,选举富兰克林为唯一的驻法特命全权大使。
大陆会议的任命和指示是由请假回巴黎的拉法耶特带去的。才20岁出头的拉法耶特为了追求荣誉和为父亲复仇而去美国,而从华盛顿那里告假返回巴黎时已对美国人民的独立事业满怀热忱,同时也成为富兰克林的忠实友人。
任命下达到驻巴黎的美国使团,并不计较个人任职的亚当斯诚心诚意地赞同大陆会议的决议,阿瑟·李却激怒了。对此,富兰克林评论说:“那些先生对我怀有极大的恶感,尽管我从未给过他们丝毫的伤害,也没有哪怕是轻微地得罪他们。但是我的太大的名声和这里人们对我的广泛的好意和对我的尊敬,甚至他们对我的恭维,全都使这些不快的先生们怨愤;的确,这种不快在于他们的性格,在于他们那嫉妒、愤怒、猜疑、妒忌和恶意的阴暗而不安的强烈情感。善良的心灵往往足以被他人的不幸所触动,而他们,却由于每个人的好运而怨愤,是永远不能幸福的。除了任他们留在他们邪恶天性使他们陷入的可悲境地,我没有对这些敌作者进行什么别的报复。”
尽管做起来有一些麻烦,大陆会议在这一年总算把阿瑟·李、威廉·李和拉尔夫·伊扎德召回了美国。在他们离开巴黎以后,富兰克林写道:“没有人对他们的离去感到遗憾,他们分头来向我辞行,十分尊敬地表示愿意为我捎信回国等等。我们心平气和地分了手,因为我从没有让他们知道,对他们写信给大陆会议写信反对我的事我都了解。但我没有麻烦他们捎什么信。”
由于痛风病发作,直到1779年3月23日,他才参加了就职典礼。他以新的身份谒见了法王,呈递了特命全权大使的任命书,受到了极大的礼遇,他又和各国的使臣相见,然后拜访王室家族。尽管这一切,加上病痛,使富兰克林疲乏不堪,他却为自己能留在法国任职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拉法耶特从华盛顿带来的一封推荐信,直到一年后才交给富兰克林,这是因为拉法耶特太谦虚、不好意思将充满对自己的溢美之辞的信拿给人看的缘故。富兰克林看了信,想起华盛顿在任上也不得不忍受对手们所找的麻烦,他深有感触之下,于1780年3月5日写了一封回信:
“假如和平能在一两场战役之后来临,给我们以少许闲暇,只要我的年龄和体力许可,我愿在欧洲见到阁下,陪伴你游览它古老的、最著名的一些王国。在大洋的此岸,你将享受你获得的巨大的声誉,完全摆脱那些本国人和同时代人因妒嫉和忌恨而力图向还在世的人的功绩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