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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

杜月笙传-第174部分

小说: 杜月笙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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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之重,着实不可思议。

民国三十九年杜月笙有意全家迁法的时候,有一天杜月笙在房里屈指细算,连同顾嘉棠和万墨林两家,一共需要多少张护照?当他算好了一共要二十七张当着房中各人,孟小冬便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跟着去,算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呀?」

一语方出,环室肃然,──一个相当重大的问题总算被孟小冬如时提了出来,自此杜月笙下定决心,他不顾一切的阻挠与困扰,当众宣称:他要践履诺言,尽快与孟小冬成婚

营营扰扰的杜公馆,彷佛投下了一枚炸弹,杜月笙与孟小冬已成夫妻,结为一体,早成不可否认的事实。如今杜月笙缠绵病榻,天天在靠氧气过活,而且正值避难香江,日处愁城,又何必大事破费,多此一举?成婚与否对任何人俱无裨益,反而可能节外生枚,徒滋无穷的纠纷。──反对者持此理由再三陈词苦口劝阻,但是杜月笙置之不理,他决意在自己死前完成这一大心愿,为孟小冬,也为他自己。

杜月笙吩咐万墨林立刻筹备,赶紧办事,因为在孟小冬之前杜月笙还有一位已逝的原配,和三位夫人,所以原则上决定不举行仪式,再加上杜月笙自己抱病在身,出不了门,于是见礼喜宴只好在坚尼地台杜公馆举行,为地点所限,请的唯有杜月笙的至亲好友。

但是杜月笙坚持要叫最好的酒席,万墨林便渡海到九龙,在九龙饭店点了九百元港纸一席的菜,把九龙饭店的大司务统统拉到坚尼地台来,出外烩。

喜期已近,坚尼地台楼下的大厅不够摆,因为喜筵有十桌之多,临时又借了楼上陆根泉的那间大厅,邀请的亲友全部到齐,无一缺席。在那一晚杜月笙力疾陪客,当六十三岁的老新郎,孟小冬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杜月笙在港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一前来重新见礼一律跪拜磕头如仪。「妈咪」送了他们每人一份礼物,女儿、媳妇是手表一只,儿子、女婿则一人一套西装料(下期续完)最末一次畅谈国民国四十年七月,吴开先又自台北飞抵香港,杜月笙很高兴,讲定了七月二十七日中午为他接风,那一天早上,觉得自己头发长了,便命人去喊个剃头师傅,就在家中理发。俄而隔壁头的朱文德一脚踏进来,当时是上午十点钟,杜月笙的头发刚理过,显得春风满面,容光焕发,朱文德见他气色这样好,心中也是欢喜,他和先他一步而来的万墨林,陪杜月笙聊天。

平时很少有这种情形,杜月笙在那天上午,谈的都是国际情势,国家前途,他对于韩境美军使用新武器,五日之内打死了共军六万余人,终于迫使共军全线后撤,大局全面扭转,感到非常的兴奋;但是谈着谈着,他又被新武器如此厉害,杀伤动辄以万千计,不免起了感慨,他说:

「照这样下去,新武器一天天的发明。杀人越来越多,打仗就未免太可怕了。说不定将来会一只炸弹掼下来,世界上的人全死光呢?」

他又在说:五天里面死了六万多人,还不都是中国人命,共党炮灰,于是悲天悯人的道:

「在这个年头,中国人真是太可怜了。」

提起美国国务院公布「对日和约草案」全文,竟然未将我国列为签字国,杜月笙颇表愤慨,他认为此一轻率的决定,不仅不合情理,而且太不公平。由于中国的八年抗战,三千万军民牺牲生命,方始换来太平洋战争的全面胜利,终使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而今大战结束,不过六年,对日和约之签订,我国居然连签字国的资格,都被剥削。杜月笙说: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由八年抗战,谈到「一二八」、「八一三」,上海市民抗战情绪之高涨,捐输支持之热烈,谈到杜月笙一手组继的「抗敌后援会」、「地方协会」,谈到他迁居重庆,谈到他直抵淳安。上下古今,天南地北,杜月笙的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一谈就谈了两个多钟头。朱文德和万墨林,看他精神甚佳,固然私心窃喜,但是又察觉他这种情形,似乎是有点反常,当下,两人心里便系上了一个疙瘩。

中午一点钟,吴开先如约而至,杜月笙亲自迎到客厅,握手寒暄,十分欣愉,旋卽开上洗尘之宴,摆了一个圆枱面。临时充任陪客的,都是家人亲友,常来常往如袁国梁、朱文德、万墨林和杜维藩,席间,吴开先说些台湾方面近来的情形,旅台友好的近况,杜月笙凝神倾听,不时还插嘴问问。

自己因为唯恐气喘复发,又不会喝酒,但是杜月笙深知吴开先量宏,好酒好菜,知己友好谈笑风生,遂使吴开先的酒兴更豪。这时候,杜月笙便命杜维藩连连的代他敬酒,又逐一劝饮,要在座的诸人,陪吴开先多喝几杯。

一席欢宴,从一点钟吃到了下午两点多钟,一桌人正在开怀畅饮兴高采烈;多年老友,

每天都要到杜公馆吃中饭的秦大律师秦联奎,这一天迟到,却赶上了众人并未散席,在座诸人含笑相迎,佣人安排好座位杯箸,秦联奎便参与盛宴,秦大律师之来,使接风席上,又起高潮。

喝了杯酒,吃几筷子菜,秦联奎偶然向杜月笙望望,脱口而出的说:

「月笙哥,你这几天胖啊!」

「胖?」杜月笙听了便是一怔,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皱起了眉头说:「恐怕这不是胖啊,是我脸上浮肿了呢。」

于是众人异口同声,一致的说杜月笙近两日确实胖了。万墨林尤其一再强调,杜月笙今早谈国家大事,一谈便是两个多钟头,此刻坐席,又有一个多小时之久,精神饱满,丝毫不露疲色,因此他说这是最近以来,极其罕见的情形。

尽管众人都在善为譬解,多方安慰,然而,杜月笙脸上的欣快之色尽去,换上了愁容满面,疑惑不定,他喊声杜维藩:

「去给我拿面镜子来!」

杜维藩应声离座,到内室去找了面镜子,递到杜月笙手上。杜月笙揽镜自照,细细端详,等他放下镜子招呼客人用菜,在座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己笑容牵强,无精打彩,和几分钟前判若二人。

又勉力的坐了片刻,杜月笙便推说困倦,他要进去午睡。在他来说,这又是极不寻常之举,因此,他回房间,便留下满座佳宾,相顾愕然。

这一天是阴历六月二十一日,距离杜月笙六十四岁生辰,祇差二十三天

就从一句「月笙哥你胖啊」开始,杜月笙闷闷恹恹,了无生趣,家人亲友,想尽方法使他开心欢喜,却是一概不生效力

突然之间自知病危

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钟,朱文德又到,杜月笙把他喊进房间,交代把门关上,他十分机密的告诉朱文德说:他有一笔美金,交给刻在美国的宋子良,请宋子良代为投资,宋子良说是把这笔钱买了美国股票,倒还赚了些钱。他叫朱文德代笔,写一封信给宋子良手下的席德懋,请他把股票生意的经营情形,开一份清单,尽快寄到香港来

朱文德代杜月笙把信写好,发出去了,吃过中饭以后,他先回家打个转。

晚间,袁国梁又来探望老夫子,杜月笙命袁国梁留下,陪他在小房间里吃煨面,突然之间他眉头一皱,向袁国梁摇头苦笑,说是:

「吃不下了。」

袁国梁赶紧起立,双手搀起杜月笙,嘴里在说:

「老夫子,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不曾想到,杜月笙用力挺了挺腰,身子却仍不能起立,于是他喃喃自语:

「怪呀!怎么我这两只脚,一下子变得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哩」

袁国梁便多用点力,将杜月笙半抬半搀,送回了房间,自有人来服侍他睡下,杜月笙睡到了床上,像似自己也觉得诧异,他连连摇头,自言目语:

「不对了,不对了!这次不对了!」

坚尼地台杜公馆,迅卽陷于一片紊乱,姚玉兰和孟小冬,闻讯匆匆赶来,趋前急问,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于是杜月笙吩咐家人说:

「去喊丁济万来!」

有人忙不迭跑去打电话,房间里,不知是谁轻轻的提醒一声:

「阿要把陆医师也请来?」

说这话的用意,因为丁济万是中医,杜月笙果若情况危殆,必须西医才能救得了急。躺在床上的杜月笙听到了,点点头说:

「对的,再去请陆医师。」

丁中医师和陆西医师,一前一后的赶到杜公馆把过了脉,听过了心音,彷佛并没有什么毛病。再问杜月笙,可觉得什么不适意,这一次,连杜月笙自己也答不上来,他祇是说:

「我祇是觉得不对了,再末就是两条腿发软。」

没有显明的症状,两位医师都苦于无从处方,于是,由丁济开了一贴常服的药培元固本,增强体力。杜公馆两位夫人唯恐深更半夜,意外生变,请陆医师留下来,通宵守候。

孙氏夫人,隔壁头的朱文德与万墨林,杜月笙的几位公子,全都得到了消息,十万火急的赶了来,一大羣人,陪着那位陆医生,在客厅里枯坐,守夜。当时大家自我宽慰,都说杜月笙近来健康情形很有进步,不至于有什么特殊变化,今夜无非老毛病复发,多半是一场虚惊。

然而,时钟敲了一下,午夜一时正,杜月笙的房门开了,徐道生快步走到客厅,直趋朱文德的面前,轻悄的说一声:

「杜先生请你。」

朱文德进房间以后,守夜的人,焦急的在客厅里等候,却是,过不了多久,朱文德气急败坏的跑出来了,他告诉大家:

「杜先生关照我,打电报到台北,请京士兄火速来香港。」

守夜的那许多人,心脏齐齐的往下一沉。陆京士时在台北,公务极为繁忙,杜月笙说是请他火速来港,准定是杜月笙自知不起。

心情沉重,大家商量起草电稿,朱文德就怕耽误时间,他顾不及听取七嘴八舌的意见,当机立断的说:

「京士兄已经接到杜先生的信,晓得病情恶化,这个电报,简单明了,就用『尽速飞港』四个字,要胜过千言万语。」

二十八日,平安无事。

二十九日,杜月笙乍看起来一如寻常,可是,他却命人再拍急电到台北,电文由他自己口述,也是干脆了当的四个字:

「病危速来!」

七月三十一日接获陆京士的覆电,订于八月一日自台飞港

一句话我不想活了

八月一日,亦卽阴历六月二十五日的中午,杜月笙精神振作了些,杨志雄来探疾,两位老友一道在客厅里午餐,吃过了饭,杜月笙先向杨志雄拋个眼色,然后便轻声说道:

「我们到里面去谈谈。」

杜月笙所谓的「里面」,亦卽他自已的房间。杨志雄跟在杜月笙的后头,走进房间之后,杜月笙先把房门关上,他请杨志雄落坐,然后自己躺了下来,他神情肃穆的正告杨志雄说:

「我今朝要跟你谈一件正经事情。」

于是杨志雄正襟危坐,双手加膝,他俯身向前问道:

「老兄,有什么指教?」

万万料想不到,杜月笙竟石破天惊,晴天霹雳般的说是:

「我告诉你,我不想活了。」

当下,杨志雄大吃一惊,心跳突突,由于他深知杜月笙平生无戏言,益更了然问题之严重。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又衷心希望这时候杜月笙是在跟他开顽笑,于是他特地打个哈哈,漫不在意的答道:

「月笙哥,阿是侬今朝心里弗开心,侬阿是要向我发发牢骚?」

「我今朝已经做过祷告了,」杜月笙答非所问,慨乎言之的道:「京士今天能够来,我还可能有希望,否则的话,我这次的病,一定凶多吉少。」

当日,正值台风袭港,山摇海啸,天昏地黯,杨志雄听杜月笙这么说时,心中卽已升起不祥之兆。但是他为了安慰杜月笙,不使他尽钻牛角尖,因此他再用顽笑口脗说是:

「月笙哥,你这叫什么祷告?你简直是在跟天老爷打赌嘛!」

讵料,杜月笙不予置理,他一声苦笑,娓娓的告诉杨志雄说:

「志雄兄,我跟你相交已久素有渊源,而且特别的有缘份,因此之故,我才把我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说的话,说给你听。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实在是不想活了,我为什么不想活?其中原因,我想你至少可以晓得一半。」

杨志雄这才明白,──当杜月笙触及现实问题时以双方交往之久,相知之深,杨志雄已断乎不容回避,因此他唯有尴尬的笑,一面搜索枯肠,想找些能使杜月笙「看得开些」的劝慰说词,然而直到最后,他祇是无可奈何的在说:

「月笙哥,自从共产党占据大陆,我们逃出黄浦滩。所有的朋友,那一个没有困难?月笙哥你祇要想想,困难是人人免不了的,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撑过这一段日子,将来总有重回上海的一天。」

「你说得不错,志雄兄,你们都可以重回黄浦滩,就祇是没有我杜月笙了,」惨然一笑,杜月笙继续说道:「我老实不客气告诉你,如今我存在香港的钱,几乎全部用光。我早就晓得,我这笔钱用光了的时候,我就唯有死路一条。」

「笑话?」杨志雄提出抗议,他提高声音说道:「莫说你杜先生一生一世仗义输财,功在国家,就凭你几十年里放出去的交情,你救了多少条性命,济了多少人的急难,造成多少人升官发财的机会?祇要受你恩的人天良不泯,略略的尽一尽心,报一报恩,月笙哥你还会为铜钿的事情发愁?」

当下,杜月笙笑容之苍凉、惨淡,杨志雄往后追忆的说,竟然令他无比悲酸、无限凄楚,杨志雄覆述杜月笙回答他的话说:

「志雄兄,人人都有床头金尽,钱用光了的时侯,人人都可以说朋友有通财之义,缓急相济的话。唯有我杜月笙不可以,因为我无论借多少钱,其结果终究还是用光。」

「月笙哥!」

「一个人与其沿门托钵的求生,多活一日只不过多拖累一些朋友,」杜月笙不胜欷殻У乃档溃骸负尾蝗缭绲阕呗罚涓銮迩灏装椎乃溃筛删痪坏娜ィ俊

杨志雄不胜悲怆,他不敢正视杜月笙,于是默默的低下头去。

「我杜月笙还是这个老脾气。」蓦地,杜月笙又眉毛一掀的说:「说一句是一句我说我不想活下去,老兄,我祇是希望你不要跟他们一道乱搞,你们想救我一命,其实是反而增添我的苦恼。」

这是杜月笙和杨志雄推心置腹,坦诚相见的最后一次倾谈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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