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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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鞑子与那黑衣人是一伙……”薛容终于认出伯颜的“如意幻魔手”,这个念头还没完,一支羽箭,势若奔雷,撕破了他的咽喉,薛容一口血雨洒向天空,眼角到处,薛工正跌落马下,一只马蹄从他的头上踏过,雪白的脑浆和着鲜血四溅开来。
梁天德率残军突围,恃着枪法精绝,左冲右突,屡杀大将,边战边退;阿术麾军迂回包抄,奋力兜截,自己挥枪,迎上梁天德,他年纪虽幼,枪法却不容小觑,一支枪如灵蛟出海,诡奇百出,和梁天德斗了个旗鼓相当,王立见势,率军出城救援,数万大军在城下杀得昏天黑地,蒙古兵将骁勇,宋军不敢久战,缓缓后退,蒙古大将兀良合台在本阵见状,知道今日再难得什么便宜,若是赶上,城头必然乱箭射下,于是下令收兵。这一战,双方皆是损伤惨重,但蒙古精锐未到,宋军八千马军就丧了大半,当真雪上加霜。
众将立在城头,看着蒙古大军缓缓后退,心中好像灌了铅水,沉得喘不过气来,王立望着血染衣甲的梁天德,沮丧无地,哀叹道:“今日不听白先生之言,吃了这个大亏,若非梁壮士力挽狂澜,只怕……唉……”他向文靖抱拳道:“还请千岁责罚。”
文靖见老爹无恙,心里欢畅得很,别说他不敢当真责罚,就算有这个权柄,这会儿也不打算追究了。当下摇了摇头,径自下城。
回了经略府,侍女们奉上酒菜,山珍海味,甚是丰盛,文靖尝了两箸,将牙箸放在一旁,托腮沉思。
“饭菜不好吃么?”月婵小心翼翼地问。
文靖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明白的。”
“是为了那个黑衣美人么?”月婵口气中有些酸溜溜的。
文靖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月婵轻轻叹了口气,道:“昨夜千岁叫她时,我听得清楚,后来千岁分明又想护着她……”
文靖脸儿发白,道:“我……我……”月婵轻声道:“看着千岁这么不快活,月婵心里也不好受,千岁既然喜欢,为何不直接去见她呢?”
“行么?”文靖急道。
月婵笑道:“怎么不成,谁敢拦你呢?”文靖一呆,旋即明白:“我胡涂了么,我现在是淮安王呢!”
他想到这儿,拔腿就跑,跑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将桌上诸色点心抱进怀里,月婵不解,诧异地看着他,文靖红着脸,讪讪地道:“以她的性子,想必今天一定没吃东西的。”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千岁真是有心。”月婵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
一路上无人阻拦,文靖到了石牢外,忽见白朴从里面出来,忙让到假山旁躲避,白朴蹙着眉头,似乎有些愁意,叹了口气,向远处去了。文靖见他走远,才走了出来,守门的卫兵见得是他,自然不敢多言,文靖顺着甬道进去,石壁上碧藓茵茵,牢里颇为潮湿。透过牢门缝隙,文靖看到玉翎神色委顿,身上缠着三根粗大铁链,两根缚住双手,一根缚住双脚,身边有些饭菜,果然没有动过,不禁心中一酸,忖道:“你来干嘛呢?我这个假千岁救不得你的。”
他推门而入,玉翎冷冷望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文靖呆了一会儿,将点心盒子放在地上,道:“萧姑娘,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吃点吧,不要饿坏了身子。”
“无耻之徒!”玉翎怒视他道:“我才不要你可怜。”
“我怎么无耻了?”文靖叫屈。
玉翎喝道:“你还狡辩,你昨晚那个时候,还和年轻女人呆在一起,不是无耻之徒是什么?”
文靖一时呆住,半晌才道:“你是指月婵姑娘么?”
“月婵姑娘?叫得好亲热呢!”
“月婵姑……不她……她只是给我唱曲子,和……和我……无……无耻有……有什么干系?”文靖急得口齿不清,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玉翎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是真的吗?你真的没和她睡觉?”
“睡觉?”文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我……我哪有?”
玉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一放即收,板着脸道:“你们男人都坏的很,那些蒙古王公个个都是无耻之徒,只会欺负女人,逼女人和他们睡觉!”说到这儿,她似乎触动了心事,眼圈红了,幽幽道:“我娘就是被那个混蛋逼了,才生下我这个孽种,那个混蛋后来有了许多新欢,百般嫌弃娘,娘上吊自尽,留在我一人,若非有师父,我……”说到这儿,她放声大哭起来。
文靖被她哭得不知如何是好,讪讪地将衣袖伸到玉翎脸下,想帮她拭泪,却被玉翎一头撞开,文靖见她哭得哀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急声道:“萧……萧姑娘,我对天发誓,若是和其他女子睡……睡觉,叫我万箭穿心,死在合州城下。”他想到白日里看到的厮杀惨象,便发了这么个毒誓。
萧玉翎脸一红,道:“你……你睡觉与我什么关系?”文靖不知这些男女之事,被她一问,顿时目瞪口呆,道:“是呀,与你有什么干系?”
玉翎本是蒙古人,不拘礼法,加上生在王侯之家,对这些事情,朦胧知道一些,但也不十分清楚。但听文靖一再傻言傻语,实在忍俊不禁,破涕为笑。
“你……你笑……笑什么,我……我是说真的,你……你不信么!”文靖会错了意,涨的面红耳赤。
玉翎拼命忍住笑,柔声道:“我信了,你过来。”文靖一呆,走上前去,“把袖子挽起,手伸出来。”文靖依言,玉翎突然一口咬下,痛得文靖几乎叫了出来,但又怕惊动门外侍卫,只得忍住,龇牙咧嘴道:“你……你干什么?”
玉翎松口,眉眼中带着笑,道:“我们的马匹都烙上主人的印记,我也给你烙一个,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谁也偷不去的。”
看着小臂上两个半月形的牙印,文靖哭笑不得。玉翎将头靠在他胸前,一股少女的体香钻进文靖鼻孔,让他热血上涌,心跳如雷,但又不敢动弹分毫,浑身僵得像块石头,只听玉翎软语道:“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么?”
文靖好容易,稳住呼吸,道:“不是来杀人么?”
“笨蛋!”玉翎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其实,我……我是想你。”她颇有大漠情怀,敢爱敢恨,心里想到,嘴里就说了出来,直把文靖听得呆住。
“你在的时候不觉得。”玉翎轻轻地道:“你走了之后,不知道为啥,我心里只有你的影子,我……我就是想你,骗过师兄,四处寻你……嗯,天见可怜,我找了你两天,总算被我找到!”她说到这儿,笑容浮上雪白的脸颊,就像波中的涟漪,落入文靖的眼里,在他心中扩散开来,不由得呆了。
沉默半晌,文靖口齿笨拙地道:“吃……吃些点心吧!”
“我被捆着,怎么吃?”玉翎望他笑。文靖愣了,不知如何是好。“呆子,不会喂我么?”玉翎忍住笑,说。
“啊……好……啊!”文靖手忙脚乱,将点心打翻在地,顿时一张脸比黄连还苦:“该死,我真该死!”
“不要紧,你拿起来给我好了。”玉翎说。文靖摇头道:“脏了,怎么能吃?”
“只要是你拿来的,不论多脏,我都吃。”玉翎俏脸含笑,眸子闪闪发亮。
文靖一愣,拿起点心,拂去上面的尘土,轻轻送到玉翎嘴边。
玉翎一口吞下,差点把文靖手指头咬了下来,“真好吃,一天没吃东西,饿死我了。”她十分开心。
文靖揉着手指头苦笑,将一块块糕点细心弄干净,送进玉翎口里,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相依相偎,一个喂,一个吃,顿时让这个阴冷潮湿的小小石室燃起浓浓的春意。
“傻瓜!”玉翎道:“你在闷着嘴作甚?给我说故事吧!”
文靖正想着怎么救她出去,却想不出什么主意,听她这么一说,只好点点头,说起故事。他今天心情格外舒畅,说故事也分外有趣,逗的玉翎格格直笑。如此这般,两个男女沉浸其中,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消磨了多少时候,当文靖走出石室,已是竹影摇拽,明月在天,走了十来步,“千岁。”白朴从暗处走了出来,神色十分古怪。
“啊!白先生。”文靖心头有鬼,道:“有事么?”
“昨夜千岁显露的武功实在厉害。”白朴摇扇道:“不知从何学来?”
“你师父教的。”文靖也不打算瞒他。
白朴神色一变,道:“果然没看错,难道是‘三才归元掌’么?”
文靖点点头。白朴踱了几步,仰首叹道:“这门武功我练了一个月,始终无法入门,尤其是那心法,实在玄奥,师父说我天分不够,练不成这门功夫,没想到他居然传授给你。”
文靖只想走人,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白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那日失踪,梁先生急得不行,你最好不要再让他挂心。”
文靖面皮一红,道:“我省得。”他转过身,白朴在他身后道:“有那个丫头在手,对付萧冷就能容易许多,故而还请千岁不要坏了大事。”
文靖浑身发冷:“他知道了?!”白朴道:“不过,那丫头不肯吃别人的东西,只怕还得你照料一二。”
“你在偷看。”文靖恼羞成怒。
白朴嘿然一笑,道:“若非属下遣走卫兵,千岁哪有这么自在,属下只是想提醒千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过分沉迷。”说罢大袖一拂,飘然去了。
文靖被白朴的话扰的一宿未眠,但又担心玉翎,次日又硬着头皮去石牢里送饭食,月婵也聪明,早已备了一份。玉翎见了他,自然万分欢喜,只是缠着他谈天说地。文靖面子上强颜欢笑,骨子里忧心忡忡,不知道城池能否守住,也不知道如何救玉翎出去,只觉前途如迷,分外心急。说了一阵故事,突然叹了口气。
“呆子!你不高兴么?”玉翎一双眸子闪闪发亮,神态极是关切。
文靖不会隐瞒,便把自己心意如实说了。
玉翎沉默一会儿,把头埋进他怀里,柔声说:“别想那么多!不说蒙古和宋人谁胜谁败,我倒是宁愿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只要……只要能天天见着你,就算来日挨千刀万剐,我也不怕……”
文靖堵住她口,叫道:“别……别这么说!你死了,我也不活!我……我只要活着,绝不让你死……“他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心里也下了决心,誓死保玉翎周全。
玉翎望了他半晌,突地嫣然一笑,低声道:“真是呆子!”
远处隐隐传来山崩海啸之声。
“那是什么?”玉翎疑惑道。
文靖细细听了会儿,道:“蒙古人在攻城呢!”
玉翎打了个哆嗦,紧紧贴着文靖,文靖伸臂搂住,二人默然无语。
一连数日,阿术都在城外挑战,宋军那还敢轻易出击,死守不出,梁天德上次立了大功,王立甚是器重,命他暂代向宗道之职,约束近万马军。众人各司其事,无暇来扰他,文靖自然胆大了许多,再之不用打仗,他便苦中作乐,除了陪陪玉翎,便揣摩“三才归元掌”的奥妙,这小子不懂什么武林规矩,也不避嫌,不明之处,竟和玉翎商榷。
玉翎虽然不懂九宫图里的奥妙,但她师父是天下寥寥可数的大高手,她耳濡目染,武功不十分厉害,在武学上却见识极高,听文靖说出难处,她就大致明白关键所在,又见文靖如此信得过自己,当下也不藏私,俨然成了文靖的师父,随意指点,说书说累了,二人便口说手比,推演武功,玉翎为了让他明白许多关键,先将本门武功招式演示出来,然后再与文靖一同思考如何闪避,如何破解,要知道,公羊羽和萧千绝二人势同水火,便是武功,也是彼此相克,但阴阳反正,相克之余,也有相生之道。他二人的武功,若斗起来,固然难分高下,但若相互切磋,则有异乎寻常的奇效。此等奇效,便是萧千绝与公羊羽也未必想得到,或者根本不愿去想。但此时玉翎文靖不拘门户之见,将这奇效发挥到淋漓尽致,尤其是文靖,正是进展最快的时候,如此一来,精进之神速,端地超乎想象。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文靖正与玉翎钻研武学,忽听得扣门之声,吃了一惊,只听门外白朴道:“千岁,属下有事相禀。”
文靖红着脸出了门,却见白朴神色凝重,迥异往日。他欠身施礼,沉声道:“蒙古皇帝到了。”
附李白《战城南》一首:去年战,桑乾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备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六、射天狼
文靖由白朴陪着,步上城楼,只见远处蒙古大军的旗帜满山遍野,遮天蔽日,士兵比那日多出一倍不止,列阵若云,纹丝不动。大江之上,艨艟斗舰浩浩荡荡,顺流而下,与宋军水师遥遥相对。
城头上百十口巨锅,煮着混了火油的金汁,发出让人窒息的恶臭。巨石滚木,堆积若山,城中数十万百姓也被驱逐,精壮男子尽皆上城守卫,妇孺老弱推车牵牛,搬运矢石。
胡笳数声,悠悠飘起,金鼓雷动,蒙古大军发一声喊,仿佛晴天霹雳,山川也为之颤抖。蒙军水师数百小舟载着干柴火油,燃起熊熊烈火,顺流而下,向宋军水师冲来,被撞上的大船,迸发耀眼火光,吕德指挥水师,一面灭火,一面移开阵形。
史天泽站在船头,仰望宋军水寨,见其分散,大旗一挥,刘整号令水师,借着水流之势,奔腾直下,欲一鼓作气,冲开宋军。吕德发令,宋军箭如飞蝗,火炮巨响,蒙军士卒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带着箭尾,从船上跌落,几艘战舰被火炮铁砂打的粉碎,在江心打着转,缓缓沉没,
江边蒙古大军摆开巨弩飞石,向宋军水师还以颜色,箭来石去,巨声震耳。半柱香的功夫,双方战船便撞在一处,船上战士东倒西歪,没倒的操起弓箭长枪,在大江上厮杀,鲜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