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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林徽因-第15部分

小说: 林徽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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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种种便都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瑰宝。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有那机会,且没有多少人有那种天赋的敏感和柔情来尝味那经验,所以就有那种机会也无用。

  ……在夫妇中间为着相爱纠纷自然痛苦,不过那种痛苦也是夹着极端丰富的幸福在内的。冷漠不关心的夫妇结合才是真正的悲剧!

  如果在“横溢情感”和“僵死麻木的无情感”中叫我来拣一个,我毫无问题要拣上面的一个,不管是为我自己还是为别人。人活着的意义基本的是在能体验情感。能体验情感还得有智慧有思想来分别了解那情感———自己的或别人的!……

  当她准备结束这封信时,想起了沈从文的苦恼,于是又走笔写道:

  算了吧!二哥,别太虐待自己,有空来我这里,咱们再费点时间讨论讨论它,你还可以告诉我一些实在情形。

  我这24小时中只在想自己如何消极到如此田地苦到如此如此,而使我苦得想去死的那个人自己去上海的火车中也苦得要命,已经给我来了两封电报一封信,这不是“人性”的悲剧么?那个人便是说他最不喜管人性的梁二哥!

  徽因又及:

  你一定得同老金谈谈,他真是能了解同时又极客观极同情极懂得人性,虽然他自己并不一定会提起他的历史。

  福建的陈钟英、陈宇二先生,在80年代初编辑林徽因诗文集的过程中,曾多次到北京访问已年过八旬的金岳霖。他们记下了如下的一些事情:

  金岳霖一生对林徽因满怀深情。

  林徽因去世后,金岳霖仍旧独身。

  陈宇在对金岳霖的访谈中,“很想了解这一行为背后意识观念层面上的原因。但这纯属隐私,除非他主动说,我不能失礼去问。不过,后来了解到了一件事,却不无收获。

  “有个金岳霖钟爱的学生,突受婚恋挫折打击,萌生了自杀的念头。金岳霖多次亲去安慰,苦口婆心地开导,让那学生认识到:恋爱只是一个过程,恋爱的结局,结婚或不结婚,只是恋爱过程中的一个阶段,恋爱的幸福与否,应从恋爱的全过程来看,而不应仅仅从恋爱的结局来衡量。最后,这个学生从痛不欲生的精神危机中解脱了出来。”

  由是我联想到金岳霖,对他的终生未娶,幡然产生了新的感悟。

  在林徽因去世后多年的一天,金岳霖郑重其事地邀请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饭店赴宴。开席前他说:“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顿使举座感叹唏嘘。


最亲密的朋友

  陈钟英、陈宇在林徽因诗文集编好之后,拿去请金岳霖过目,金岳霖摩挲着,爱不释手。陈钟英想请他写篇关于林徽因的文字附于书中,然而金岳霖却迟迟地不开口。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陈钟英写道,“我无法讲清当时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半个世纪的情感风云在他的脸上急剧蒸腾翻滚。终于,他一字一顿,毫不含糊地告诉我们:‘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他停了一下,显得更加神圣与庄重,‘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他说完,闭上眼,垂下了头,沉默了。”

  金岳霖在80年代中期,写了一些忆旧随笔,其中有一篇是《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他写道:

  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从1932年到1937年夏,我们住在北总布胡同。他们住前院,大院;我住后院,小院。前后院都单门独户。三十年代,一些朋友每个星期六有集会,这些集会都是在我的小院里进行的,因为我是单身汉。我那时吃洋菜,除了请了一个拉洋车的外,还请了一个西式厨师。“星期六碰头会”喝的是咖啡冰淇淋,咖啡都是我的厨师按我要求的浓度做出来的。除早饭在我自己家吃外,我的中饭晚饭大都搬到前院和梁家一起吃。这样的生活维持到“七七事变”为止。抗战以后,一有机会,我就住在他们家。他们在四川时,我去他们家不止一次。有一次我的休息年是在他们李庄的家过的。抗战胜利后,他们住在新林院时,我仍然同住,后来他们搬到胜因院,我才分开。我现在的家庭仍然是梁金同居。只不过我虽仍无后,而从诫已失先这一情况而已。

  我同梁从诫现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北总布胡同的继续。

  金岳霖写这篇随笔时,已年近九旬,生活起居皆已不能自理。梁思成、林徽因与他情感延续到下一代,伴随着他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1932年的阳春3月,梁思成的《清代营造则例》和《营造算例》脱稿了,林徽因《论中国建筑的几个特征》也在《中国营造学社汇刊》上发表。这是林徽因第一篇建筑学研究的论文,也是她对中国建筑艺术纲领性的总结。

  写作这篇论文时,妊娠反应使她常常脸色苍白地离开写字台和绘图板。可整篇文章的思路、包括其中许多图例的绘制,却完成得十分顺利和流畅。

  直到今天,当我们阅读这篇专业性很强的论文时,仍不能不叹服林徽因高屋建瓴、一气呵成地驾驭材料的能力。这样酣畅的笔墨仅仅用才华和灵气来解释是不够的,那实在是长期耕耘、了然于心的结果。

  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因为中国从来没有人写过自己的建筑史,自然也就没有古代建筑物的目录,在这样的前提下外出考察,就像是“盲人骑瞎马”,几乎完全是凭感觉,碰运气。

  初次经历这一切的梁思成没有想到,在以后几年的外出考察中,他和徽因会对这样的“旅行”习以为常,不足为奇。


去山西

  外出考察后回到家里,思成便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居家的便服,捧一杯香茗,徽因一边翻看他测绘的各种资料,一边急切地询问他考察中的各种情形和见闻。

  当思成拍摄的那些照片洗出来后,徽因更是感慨万端:“同样的寺庙,建于清朝和建于辽代的就有这么大的不同!三大士殿的屋檐和斗拱让人觉得沉甸甸的,而清朝的庙宇就缺乏这种厚重感和力度。”

  徽因盼着尽早能同思成一道外出,去亲眼看一看那些藏在荒村野岭的珍宝。

  家里仍然很热闹,常来的除新老朋友外,还有梁林两家的亲戚。思成的两个侄女正在上大学,通常总是来北总布胡同度周末,有时她们的同学也一起来,因为他们喜欢梁家的艺术氛围和自由气息,还因为在这里可以碰到他们仰慕的文坛名人。徽因尽管永远有忙不完的家务,仍然不时地有新诗发表。整理思成的考察资料也是她乐意做的事。

  1932年,她完成了建筑学论文《平郊建筑杂录》,为燕京大学设计了地质馆,还与梁思成一道,设计了燕京大学灰楼女大学生宿舍。灰楼的楼梯扶手要比一般宿舍楼的楼梯扶手略窄一些,因为考虑到女学生的手比较纤小。徽因看重细节,讲究细节的完美。生活完美与否常常由细节决定,一座建筑是否完美也同样由细节决定。

  1933年,儿子从诫满一岁了。他胖乎乎的小手上有圆圆的肉窝,见人就笑,逗人极了。三岁多的小再冰已知道爱美,每天早上起床都要挑自己喜欢的裙子穿。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对世界上的事情样样都感到惊奇,常常出人意料地提出一些有趣的问题,徽因十分快乐。一双小儿女让徽因十分忙碌,也十分幸福。她平时在工作中,在讨论问题时,从不轻易妥协。可是和孩子在一起时,却全没了主见。她宠着孩子,由着孩子,不知道怎样疼爱他们才好。当思成去山西考察时,她决定要一同前往,可临行前看着可爱的孩子,真是难舍难离。但她还是同思成一起做着外出前的种种准备。他们花不少时间跑图书馆,阅读各地的地方志和其它书籍,了解准备考察的那一地方的历史、地理和宗教等方面的情况,记录下其中有关建筑的文字,以制定考察目录和考察计划。

  再就是要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他们考察的地方多是些穷乡僻壤,如果没有当地政府的支持,他们的行动就会因为不被当地人理解而受阻,有时甚至有生命危险。每次出发前,先由营造学社的社长朱启钤通过各种关系同当地政府和驻军打招呼,请求他们对考察人员给予必要的关照和保护;考察结束后,再请当地政府妥善保护这些古代建筑文物。

  当然,也得有物质上的准备。古建筑考察是一项默默无闻的工作。营造学社资金有限,他们除了测量和照相的仪器外,每个人都备有一个工具包,当他们攀援在古建筑上时,包里那些可以伸缩的尺子和其他自制的工具都可以派上用场。吸取以往野外考察无处食宿的教训,他们还准备了轻便的吊床、行军床和一些罐头食品。思成、徽因计划先到大同,再去应县。大同有云冈石窟,应县有辽代木塔。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应县的那座古老木塔就一直让思成寝食难安。


牵挂应县木塔

  早晨起来,洗着脸,思成会突然自言自语道:“到应县去不应该太难走吧,听说山西修有很好的汽车路……”正吃饭时,他会没头没脑地说:“如果能测绘那应州塔,我想,我就……”话没说完,他自己笑了起来。当然,只有徽因明白他的意思。

  最让他不放心的是,不知那木塔是否还在。即使还在,是否还是建于辽代的那座。过去的考察中有过这样的经历:千辛万苦地跑了几百里路,结果见到的要么是一片废墟,要么是明清以后仿建的赝品。

  他盼望着能看到一张应县木塔的照片,只要看一看照片,他就能判断这座建筑的建筑年代。

  一天上午,徽因从门房那里拿回了当日的报纸和信件,一个自制的牛皮纸信封引起了她的好奇。那信封上的寄信人地址是:山西省应县白云斋照相馆。

  原来,思成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他先寄一封信到应县去投石问路,收信人地址写的是“探投:山西应县最高等照相馆”。信中,他请应县照相馆的人帮忙拍一张近期应县木塔的照片。没想到,“应县最高等照相馆”居然有了回音。

  徽因把邮件交给思成,她欣赏思成的执著,嘴上却笑着打趣道:“阿弥陀佛,幸亏你着迷的不是电影明星!”

  思成看着照片和信,兴奋地对徽因说:“太幸运了,八九百年的木塔居然还这么完好!你瞧这家照相馆多有意思,他们不要拍照片的酬金,只想要一点北平的信纸和信封。”

  正是初秋9月,天气真好,不冷不热的。徽因放下手头永远也做不完的事情,和思成及营造学社的刘敦桢、莫宗江一行五人前往大同。

  徽因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到外面走一走了。天天在家里,习惯了孩子们的声音,习惯了佣人们事无巨细的问询,也习惯了母亲的唠叨,尽管有时会感到烦闷,但在生活惯性的驱使下,日子一天天也过得飞快而平静。如今远离了那熟悉的一切,开始了另一种生活,触目全是新鲜、兴奋和美好。在她看来,山西的“天是透明的蓝,白云更流动得使人可以忘记很多的事,更不用说到那山山水水、小堡垒、村落,反映着夕阳的一角庙,一座塔!景物是美得使人心慌心痛。”

  山西的自然风物很美,山西的社会生活却落后而贫穷。

  他们到了大同才发现,在这里居然找不到投宿的地方。街道上厚厚一层混合着煤尘的灰土,墙根屋角的垃圾在风中打旋,毛驴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车马店是惟一的“接待站”。

  “谁能想到,”徽因说,“这里在辽金时代曾是陪都!”

  无奈中,他们回到了大同火车站,不期然碰到了车站站长李景熙。他当年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铁路运输,与思成、徽因同学。他乡遇故知,疲惫的一行人分外高兴。

  李景熙把思成、徽因一行接到自己家里,腾出房间,安排他们住下。思成、徽因不愿意让老同学为这么多人的饮食操心,第二天找到了市政当局。市政官员吩咐一家餐馆供给他们饮食。在大同考察期间,他们每天在这里就餐,一日三餐的伙食是一人一碗汤面条。他们测绘了建于辽金时代的华严寺和善化寺。


行走在田野

  思成给五人分了工,有人测平面,有人查碑文,有人量斗拱,有人画横断面、纵断面。每天一到寺中,他们立即依照分工开始工作。思成爬梁上柱最利索,三下两下就到了殿堂房顶,拉开皮尺一边测量一边绘图,效率非常高。然后,他们到了云冈石窟,着手考察石刻艺术中所表现的北魏建筑。

  云冈石窟,是中国早期佛教艺术壮观的遗迹,是北魏艺术的实证。《水经注》中记载着当时的盛况:“凿石开山,困岩结构,真容巨壮,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烟寺相望……”

  而如今的云冈因为地处偏僻,却几乎没有什么游人。空旷的山崖上看不到一棵树,田野里的庄稼长得稀稀落落,只有一座座石窟和石窟中的一尊尊佛像守望着这块贫瘠干旱的土地。在这里,他们又陷入找不到住处的窘境。没有饭店,没有旅馆,没有任何公共设施,甚至连车马店也没有。他们只好求助于当地的农民。一户农民终于答应借给他们一间房子,房子没有门窗,没有一件家具,只剩下露天的屋顶和透风的四壁。他们也只好在这间房子里摊开了行李。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中午热得穿单衣,夜里盖棉被还冷得缩成一团。吃饭也就在这个农家搭伙,每天的主食都是煮土豆和玉米面糊糊,偶然吃到一点咸菜就算佐餐佳品。生活工作条件很差,但他们情绪很高。一个民族的历史是一个有机体,其中的一切都互相关联。不同历史时期的造型艺术提供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珍贵记载———建筑、服饰、礼乐、风尚乃至全部日常生活。一个民族的政治历史只是提供了生活的外在形态,而艺术则让人切近了这个时代的灵魂。

  北魏时期,佛学东渐,一种强有力的政治统治平息了诸多纷争,在互相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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