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的性欲问题-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名字上当然还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叉。)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一左一右夹着,吴礼功不紧不慢地走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眼睛正视着前方,目光平静如水。他离死亡还有可见的二十米的路程。我连忙分开围观的人群,从维持秩序的警察的胳膊下钻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吴礼功的正前方。我向执法者恳求说,我想采访一下吴礼功,我的采访将比法律更有助于恢复其他老年人的理智,相信我。起初他们有些犹豫,后来终于同意了,快点,只给你五分钟时间。我打开了采访机,吴礼功一面背着手在两个警察之间踱来踱去,一面尽可能简洁地回答了我的提问。当我问及他在犯罪结束时是不是确实产生了性满足的感觉,是不是嗅到了死亡的气味?他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云低雾迷的天空。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丧尽大良的心理在这场行为中是不是实际上起到了一个兴奋剂的作用?警察说,时间到了。吴礼功就这么被推走了。没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了枪声。根据录音整理出来的文件我将在这篇考察报告的最后作为附录提供给你们,它的价值是显而易见的。等等,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对,虚构。我想提醒大家的是,在我们这场遭人非议的社会考察中,虚构仍然是帮助我们摆脱各种困境的我们所能把握的最有力的武器。它像一柄锋利的剑,使我们得以透过表象更加逼近事物的本质。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的手段使我们这次考察和历史上曾经有过的社会考察有了显著的区别,也保证了这次考察不陷人容易陷入的平庸无为的命运。
虽然我对老年人的性欲问题已经关注了一些年头,但是我一直没有用行动的呐喊来弥补这项考察工作的空泛。投身社会活动的热情深刻地匮乏,(源于我尴尬的生存立场,)是其中一大原因。任何一种激动人心的闪耀着理想主义色彩的思考,一旦被置放到社会的背景中扩展、延伸,原本具有的个人性的理想主义光芒也就荡然无存了。我把拒绝所有与此类似的堕落当作我现实生活的原则,从某种角度说,这也成了作蚕自缚的生存策略。总之,我把自己不出所料地逼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虚无主义成了唯一的出路。我不愿意这样。所以我们说,“老年人的性欲问题”这项工程浩繁的社会考察,之所以让所有自愿参加者如此的重视,其原因还在于这场行为首先对我们自身来说是非常必要的。你不要把以上说法简单地理解为,我们也正在面临或者迟早会面临这个该死的老年人的性欲问题。我们只是希望通过行动这种方式来恢复对生活应该具有的基本热情。当然,意识形态的压力并不是这项社会考察终于投人运作的直接缘起。如同导致一场战争爆发的往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这场旷日持久的社会考察的导火索竟然是在朋友圈中只出现了那么一次的身高和自我感觉都很矮小的一个叫老铁的机关职员。那一天晚上我的朋友小丁莫名其妙地把里面穿着格子衬衫的机关职员领进门来,然后就坐下和我们一起打牌,不再搭理那个叫老铁的家伙。后者很快地喝完杯里的水,但是没有人打算告诉他茶瓶在哪。老铁当然有些失落,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老铁说,今天的晚报你们看了吗?
有一则发生在江宁的新闻真是太好笑啦!我们仍然在专注地打牌,谁也没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是老铁还是说下去了。有一对老伴,男的七十四岁,女的七十一岁,养了一只猫。晚上睡觉不小心,猫忽然野性发作,咬掉了老头的一只睾丸。
老太婆见此惨状吓得昏了过去,醒来以后由于受了刺激仍然不说一句话。我对老铁说,是你瞎编的吧,报纸上怎么会登这种东西!但是小丁证实了老铁的话,他也看了当天的晚报。第二天早晨我还专门查阅了那份《长江晚报》,在社会新闻版里我找到了这条新闻,和那个机关职员说的一样,并且有一个黑体的小标题:家有恶猫。
起初大家觉得老铁转述的那则新闻并不好笑,只是埋头继续打牌。后来忽然有一个人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提出了他的疑问。这种天气睡觉肯定盖着被子吧,老头肯定还穿着裤子对不对?这个猫怎么会咬到那个地方去的呢?房间里的人一下子对老铁的新闻重新看待了。包括老头受伤以后,那个老伴的反应也不得不加以重新看待,这里面或许有着更复杂的机理。小丁似乎已经把问题想清楚了,他说,没错,这则奇怪的新闻里有着一个无比悲哀的老年人的性欲问题。
19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