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纪(晋)袁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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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刘向战国策序曰:“战国之时,居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画,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虽不可以临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按此乃苏茂因军粮不足,故求速战,为一切之权,以图万一之幸耳。
〔二〕 见孙子兵法谋攻篇。“诎” 作“屈”。
秋八月,上幸寿春。
马武、刘隆围李宪于舒。
彭宠围蓟,朱浮不能守,单马奔京师。尚书令侯霸奏浮构成宠罪,败乱幽州,不能伏节死难,与宠相拒,罪当诛。上赦之。
冬十月,上幸宛〔一〕。
〔一〕 范书光武帝纪作“十一月丙申”。
朱佑、耿植围秦丰。
岑彭、傅俊击田戎于美陵,戎破走入蜀。彭遣积弩将军傅俊至江南,偏将军房兖至交州〔一〕,班行诏书,陈国家威德。于是交州牧邓让、苍梧太守杜稷、交趾太守杨光,更始所用也,皆上书贡献,江南郡县亦信使通焉〔二〕。
〔一〕 按范书岑彭传,“房兖”作 “屈充”。
〔二〕 按范书岑彭传,“杜稷”作 “杜穆”,“杨光”作“锡光”,“亦信使通焉”作“ 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又按华阳国志卷二汉中志曰:“魏兴郡本汉中西城县。哀平之世,县民锡光字长冲,为交州刺史,徙交趾太守。王莽篡位,拒郡不附。更始即位,正其本官。世祖嘉其忠节,征拜为大将军朝侯祭酒,封盐水侯。”又三国志吴志薛综传亦作“锡光” ,袁纪作“杨光”,误。
十二月上幸黎丘。诏〔丰〕〔一〕,秦丰出恶言,朱佑等急攻之。丰将妻子降佑,槛车送洛阳。大司马吴汉劾佑曰:“秦丰狡猾,连年固守。陛下亲逾山川,远至黎丘,开日月之信,而丰悖逆,天下所闻,当伏诛灭,以谢百姓。佑不即斩截,以示四方,而废诏命,听受丰降,无将帅之任,大不敬。”上诛丰,不罪佑。
〔一〕 据范书朱佑传及陈璞校改。
是冬,马援为隗嚣使来。
援字文渊,茂陵人。长兄况最知名〔一〕,为河南太守,封穷虏侯。〔次〕(况)兄余〔二〕,中垒校尉,封致符子。次兄员,增山连率〔三〕,皆二千石封侯。援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年十余岁,平陵朱勃与援同年,能说韩诗,援才能书,退有惭色。况谓援曰:“ 小器速成,朱勃智能尽于今日矣。后成人知谋,众事皆从汝禀受,勿畏也。”援以况欲奖励己,内以为不然焉。援受齐诗数年〔四〕,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至边郡畜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五〕。良工不示人以璞,且从所好。”治装未办,会况卒,援行丧期年,常不离墓。时朱勃以试守渭城宰,援独言:“朱勃终当何时禀仰我!”顷之,或荐援有大略,由是为曹督邮〔六〕,送罪入司命府〔七〕,援皆纵遣之,因亡命北地,以畜牧为事。援父尝为牧帅令,兄员为护〔苑〕(宛)〔使〕(吏)者〔八〕,故人宾客多从之。转安定、天水、陇西数郡,豪杰望风而至,宾客自环尝数十人。援田畜日广,羊五、六千头,马数百群,谷万斛〔九〕。乃欢曰:“凡殖财者,贵以施也,不则守钱奴耳。 ”乃散以赈昆弟旧故,乃还至长安。
〔一〕 东观记曰:“况字君平。”
〔二〕 东观记曰:“余字圣卿。” 蔡邕集曰:“余为中水侯。”按援三兄,况、余、员也。余乃况之弟,纪文上既言“长兄况”,余上得复言“ 况兄”,次况形近而讹,故正之。
〔三〕 东观记曰:“员字季主。” 增山连率,即上郡太守也。
〔四〕 东观记曰:“受齐诗,师事颍川蒲昌。”惠栋曰:“前书云:蒲昌字君都,受诗于匡衡,为詹事。”按“蒲”或作“满”,误。
〔五〕 老子曰:“大方无隅,大器晚成。”
〔六〕 范书马援传作“郡督邮”。东观记亦同。续汉百官志“皆置诸曹掾史”下引本注曰:“诸曹略如公府曹,其监属县,有五部督邮曹掾一人。”故亦称“曹督邮”。
〔七〕 李贤曰:“王莽置司命官,上公以下皆纠察。”
〔八〕 李贤注引续汉书:“自援祖宾,本客天水,父仲又尝为牧帅令。是时员为护苑使者,故人宾客皆依援。”袁纪“宛”、“吏”当分别是“ 苑”、“使”之误,故正之。
〔九〕 范书马援传作“数万斛”。
王莽末,盗贼起,求雄杰之士,援与。原涉为颖川太守,援为汉中太守〔一〕。适至官,王莽败,员亦亡去增山,俱之梁州。会隗嚣冀用援为绶德将军。
〔一〕 范书马援传曰:“莽从弟卫将军林广招雄俊,乃辟援及同县原涉为掾,荐之于莽。莽以涉为镇戎大尹,援为新成大尹。”又按汉书游侠传,王莽末,东方兵起,莽拜涉为“镇戎大尹天水太守” 。钱大昕廿二史考异曰:“按王莽改天水曰镇戎,太守为大尹。既云镇戎大尹,不当更云天水太守,疑本注文,后人误入正文。”钱说是。袁纪作颍川太守,误。又新城大尹即汉中太守,依袁纪前例,亦当从莽称。
而公孙述称帝于蜀,嚣意未知所附,乃遣援南视述。素与援旧,以到当握手相迎也,乃盛陈陛戟见援〔一〕,语言未悉,延援就客馆。述备威仪,会百官,为援立旧交之位。述罄折而入〔二〕,鸾旗旄骑,警跸〔就〕车,盛器服,宾客甚盛〔三〕,欲留援。援曰:“ 天下雌雄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四〕,与图成败,乃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何足久留乎?”数月辞去。还谓嚣曰:“子阳若井底蛙〔五〕,妄自尊耳,不如专意东方。”
〔一〕 范书马援传曰:“援素与述同里辏嗌疲晕戎恋蔽帐只度缙缴鍪⒊卤菸溃匝釉搿!倍奂怯敕妒榇笸∫臁R稍投嘤屑峭选!八赜朐伞笨值弊鳌霸赜胧鼍伞保澳耸ⅰ薄∩嫌挚滞选笆觥弊帧!
〔二〕 李贤曰:“磬折者,屈身如磬之曲折,敬也。”罄同磬,石制敲打乐器也,作》形。
〔三〕 据东观记及范书补。范书“ 宾客”作“官属”。
〔四〕 史记鲁世家曰:“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 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五〕 典出庄子秋水篇。
于是遣援与拒蜀侯国游先俱奉章诣京师。初到,召诣尚书。有顷,中黄门一人引入,时在宣德殿。援拜,上大笑曰:“卿遨游二帝间,见卿大惭。”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不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一〕。臣与公孙述同县,少有娱。臣前至蜀,陛戟乃见臣。臣援异方来,陛下何以知臣非刺客奸人,而简易若是? ”上复大笑曰:“卿非刺客,顾说客耳。”援对曰:“ 天下倾覆,盗贼自立名姓者不可胜数。今得见陛下,寥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上壮之,使从征伐,每召见宴言,夜至天明。援才略兼人,又好纵横之画,故未得官,待诏而已。
〔一〕 见晏子春秋内篇。
上遣太中大夫来歙持节送援、国游先至长安。怨家杀游先,其弟为嚣云旗将军,来歙恐其怨恨,即与援俱还长安〔一〕。
〔一〕 按通鉴考异引袁纪曰:“援与拒蜀侯国游先俱奉使,游先至长安,为仇家所杀;其弟为嚣云旗将军。来歙恐其怨恨,与援俱还长安。”与今本异,乃节略过甚所致。今本既云俱至长安,何复还长安之有?按范书隤嚣传曰:“初,嚣与来歙、马援相善,故帝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则今本“与俱还长安 ”之“长安”,恐是“陇西”之误。歙必 请光武允其与援俱往,一则向嚣宣喻光武招纳之意,二则安抚云旗将军思兄之念,方与事理相合。又范书“国游先”作“周游”,二者未知孰是:通鉴标点者据范书将考异所引之“国游先”断作“
国游”,失袁纪之旧矣。而惠栋后汉书补注引此文,又于‘先’下加‘生’字,尤谬。
后汉光武皇帝纪卷第五 袁宏
五年(己丑、二九)
春二月丙午,大赦天下。
周建兄子诵以垂惠降,刘纡、周建、苏茂走下邳,建道死。
封孔子后孔安为殷绍嘉公。
初,彭宠征书至潞县,有火灾城中飞出城外,燔千余家,杀人甚多。宠堂上闻虾蟆声在炉火下〔一〕,凿地求之,无所得。数有变怪,卜筮及望气者皆言当从中起。宠以其从弟子后、兰卿本上府所使来,故不相亲也,令将屯于外。
〔一〕 范书彭宠传注引东观记,“ 炉火”作“火炉”,袁纪恐误倒置。
宠奴子密等三人谋共劫宠。宠斋于便室〔一〕,昼卧。三奴共缚着床,告外吏:“大王解斋〔二〕,吏皆休,旦乃白事。”乃从。次呼诸奴婢,以宠教责问,便收缚,各置空室中。以宠声呼其妻,妻入室,见宠缚,惊曰:“奴反邪!”奴格妻头,击颊。宠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三〕两奴将妻入取物,一奴守宠。宠谓守奴曰:“若小儿,我素所爱也,为子密逼劫耳。解我缚,出阁则活矣。用女珠妻汝,家中财物皆以与汝。 ”奴意解之,视户外,见子密听其语,遂不解。子密将妻入,取宠男女悉闭室中,收金珠衣物,至宠所装之,被马六匹〔四〕,使妻缝缣囊。昏夜后,解宠手,令作记告城门将军:“令遣子密等至子后兰卿所,开城门出,勿稽留。”书成,断宠及妻头,置缣囊中,驰诣阙。封子密为无义侯。
〔一〕 便室,李贤注曰:“便坐之室,非正室也。”
〔二〕 东观记亦作“解斋”,唯范书作“斋禁”。
〔三〕 趣,趋也。朱骏声谓假借为趋。又李贤曰:“呼奴为将军,欲其赦己也。”
〔四〕 胡三省曰:“加马以鞍勒曰被马。”
宠尚书韩立、高宣等共立宠子午为燕王,子后、兰卿为将军。数日,宠国师韩利斩午首诣祭遵。遵将兵诛宠支党,渔阳遂平。
上嘉耿况之功,以其父劳于边,使光禄大夫樊密持节征况还京师〔一〕,赐以大第,甚见尊重。况年老多病,天子亲数临问,征弇视疾。弇、舒并封列侯,国为射声校尉,复除二子广、举为郎〔二〕。诸子侍疾,并垂青紫,当世以为荣。及薨,赠赐甚厚,谥曰烈侯〔三〕。子国以当嗣,辞曰:“先侯爱少子霸。”上疏让,天子许焉。国有筹策,数言边事,天子器之,官至大司农。
〔一〕 范书耿弇传注引袁山松书曰:“使光禄大夫樊宏诏况曰:‘
惟况功大,不宜监察从事。边郡寒苦,不足久居。其诣行在所。’”又范书樊宏传亦作光禄大夫樊宏。他书均有樊宏,无樊密。袁纪作“
密”,误。又通鉴考异曰:“宏,袁纪皆作密。”则宋本如此。而明本中黄本多作“密” ,然纪文卷一已作‘宏’。南监本则均改作“宏”,蒋本从南监本,改卷七之“密”皆作“宏”,而本卷之“ 密”,偶失改耳。今亦留此“密”字,以存宋本之旧。
〔二〕 范书耿弇传作“并为中郎将 ”。
〔三〕 袁纪“烈”原误作“列”,迳改之。
三月,徙广阳王良为赵王。
山阳人庞萌为更始冀州牧,与世祖、谢躬俱平邯郸。萌谓躬曰:“刘公不可信也。”躬以告世祖,世祖喻而安之。及上诛谢躬,而萌率众降。上夺其众,谓萌曰:“前在邯郸,知之何速邪?”萌曰:“
知之久矣。”萌为人婉顺,上亲爱之,以为侍中。尝对诸将曰:“可以讬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一〕,庞萌是矣。”使萌为平狄将军,与盖延俱定梁、楚地。萌与延争权,惧延谮己,遂勒兵反。
〔一〕 李贤曰:“六尺,谓年十五以下。”胡三省曰:“论语孔子之言。吕与叔曰:‘讬六尺之孤,谓辅幼主;寄百里之命,谓为诸侯。’”今按此语出论语泰伯篇,非孔子之语,乃曾参之言也。孔安国曰:“六尺之孤,幼少之君。”所谓“寄百里之命 ”,孔解作“摄君之政令”。此二语实言可委讬以幼君,当国摄政如周公、霍光者也,吕作“诸侯”解, 非也。
夏四月,平狄将军庞萌反,袭盖延,破楚相孙萌〔一〕,自号东平王,引兵与董宪、苏茂合。上嗟叹曰:“人不可知乃如是!”下诏曰:“吾尝于众人中言萌可为社稷臣,将军等得无笑吾言?老贼当族,其〔各〕励兵马〔二〕,会睢阳!”
〔一〕 楚相,范书光武帝纪作“楚郡太守”。按汉书楚元王传及宣帝纪,地节元年,楚王延寿谋反,自杀国除。又据范书,至建武十五年始复建楚国。在此期间,不当有“楚相”之称。通鉴从范书,是。又通鉴考异曰:“东观记、汉书皆云:萌攻延,延与战,破之。诏书劳延曰:‘庞萌一夜反畔,相去不远,营壁不坚,殆令人齿欲相击,而将军有不可动之节,吾甚美之。’延传言‘仅而得免’,与彼不同,今从延传。”按考异所引东观记、汉书之文,实出范书延传注,且“汉书”上脱“续”字。袁纪显然未采纳此二书之说,而又不明言谁胜谁负,较为谨慎。
〔二〕 据全后汉文补。
六月,上幸蒙。庞萌、董宪、苏茂等将三万人功桃城。桃城告急,上将轻骑二千、步兵数万,晨夜至亢父。百官疲倦,可且宿〔一〕。上不听,复行十里,宿任城。明旦,诸将欲攻贼,贼亦勒兵待战,上令诸将不得出。是时吴汉兵在东郡,驰使召之。萌等惊曰:“数百里晨夜行,以为到当战,而坚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测也!〔二〕”积二十余日,吴汉到,乃进击,大破之。萌、宪、茂复将数万人屯昌虑,以兵拒新阳。吴汉进击破之,遂守昌虑。
〔一〕 袁纪此句必有脱文。通鉴“ 百官”上有“或言”二字。惠栋以为“可”上脱“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