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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四棵杨 寒川子-第4部分

小说: 四棵杨 寒川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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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口子,有张宗庵、子张天珏、媳邓芝娴,还有一个小孙子,叫张新乔。邓芝娴是扬州人,嫁进他家不满五年,听说这几日一直发高烧,小孙子不到四……”

白云天摆手打断他:“按照名单,拉谁来了?”

“张宗庵和张天珏!”

“张天珏呢?说说这个人。”

风扬沉思一会儿,缓缓说道:“是宗庵独子,比我大几岁,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他进县城上学,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他在大城市念过书,还留过洋,学问可大哩!”

“留过洋?”白云天自语,“啥叫留洋?”

“我也不知道,是听宗先说的,他是学问人。”

“这人咋样?”

“人不赖,待人也好,就跟他爹一样。别的不说,单是孝道这条,就在村里得人缘了。听说他本来在上海干大事,是挂念他爹,才拖家带口回来的。”

“犯过事没?”

“韦同志审过他,没审出啥!”

白云天再次蹲下,沉思有顷,起身说道:“六成同志说的是,都*了,村里没个反动典型,也不是个事儿!”

第一章 天雨雪(10)

“首长说的极是!”易六成连声附和,“要是再开斗争大会,弄个女人娃子站在台上,咋说也是寒碜人!”

“不过,”白云天没有睬他,顾自说道,“既然上了名单,我就不能一个人做主。待会儿,我跟刘书记打声招呼,四棵杨这俩地主,能不能算作特例!”

易六成白风扬一眼:“愣啥哩?还不快谢首长!”

风扬扑通一声跪下:“谢……谢首长了!”

白云天朝他屁股上踢一脚:“你个没出息的,爬起来!”见风扬爬起,将烟丝儿包好,提在手里,走到门口,转对易六成,“易六成,这烟我就拿走了!你奶奶的,我就知道弄你点东西不容易!”

易六成呵呵笑着送走白云天,返回屋里,吁出一口长气,冲风扬狠捣一拳:“日过你奶哩,这个头你得磕给我!为你这桩屁事儿,六成大哥把屙疙瘩屎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风扬嘻嘻一笑,冲他拱一拱手:“小弟谢大哥了!”

正说话时,有人将易六成叫出去了。六成临走时交代风扬在队部里候消息。风扬一直候到后半晌,总算听到院里传来哨子声。风扬心情紧张地望向窗外,远远看到那些地主排成一长队,在一群军人的押送下走出院子。尽管一个挂盒子枪的喊着号子,地主们的步子仍旧不很整齐。

那群人走出去没多久,易六成大步流星地回到中队部。

风扬迎上:“咋说哩?”

“杀一个,留一个!”易六成屁股坐在椅子上,挤出一句。

“这…… ;”风扬急了,“首长不是都说好了吗,咋又变哩?”

“叫唤个啥?”易六成白他一眼,“能留一个就不错了!”

“究底是咋回事儿?”

“为这父子俩,几个大领导讨论小半天。我在外头听着,干着急,使不上劲儿。老白介绍完情况,拿出大胡子写给张宗庵的字据,说是可以将功补过,留下他们。有人提意见,说这事儿多了,地主老财都是墙头草,风一吹就倒。国军来了支援国军,鬼子来了支援鬼子,八路军来了,不支援也得支援。刘书记想半天,说是一事归一事,张宗庵支援过八路军,有功,但他赞助王金斗,罪也不能轻饶。这样吧,*一个,以儆其罪,留下一个,以彰其功!大家都说好,老白不好再说啥,这事儿算是定了。”

风扬咬会儿嘴唇:“*哪个?”

“这倒没说!”

“那……叫我咋整哩?”

“这父子俩横竖都是你村里的人,你想咋整就咋整!”

万风扬缓缓蹲下,面孔扭曲,抱头道:“天――哪――”

李青龙、万磙子等慢腾腾地押着张宗庵父子赶到双龙镇时,已近黄昏。院子里空荡荡的,雪地里站的那堆人连同看押的区队队员,已看不到踪影了。

远远望见他们过来,候在门口的两个区队员迎前几步,一个队员冲青龙嚷道:“忙啥哩,黑了才来?”

青龙连连摇头,大声抱怨:“日过他妈哩,不知吃啥鬼东西了,我们几个人,这个下面拉,那个上面吐,走一路折腾一路,连裤腰带都不敢扎牢!”

“怪道哩,”另一个队员笑着接道,“是不是吃巴豆了?”

“让你俩等久了!”青龙呵呵笑几声,递上烟袋,“吸一口!”

“都啥时候了,吸个?!”先说话的队员摆了摆手,“易队长吩咐了,先关起来,赶明儿再训话!走吧,房间日弄好了!”

二人引青龙他们走到一间没窗的房子,打开门,对张宗庵、张天珏喝道:“进去!”

张宗庵、张天珏哈腰应过,走进屋子。那队员关上房门,上好锁,将钥匙递给青龙:“你们轮流守着,我俩去弄点吃的,累死了!”

万磙子的目光四处打扫,转对那队员:“喂,其他村里押来的人哩?”

那队员扫他一眼:“里头有你啥亲戚?”

万磙子脖子一梗:“鬼才跟地主老财攀亲戚哩!”

那队员从鼻孔里哼一声:“没亲戚,你问这干啥?”

万磙子咂吧几下嘴,气呼呼地扭向别处。

那队员转对青龙,语气几乎是命令:“你们几个夜里轮值,不能打瞌睡,明儿天一亮,我俩就来领人!”

青龙忙将大刀从背上取下来,掂在手里,闪几闪:“区队同志,你们放心,有它在,误不了事儿!”

第一章 天雨雪(11)

见两个区队员大步走远,万磙子朝地上呸地吐一口:“龟儿子,神气个鸟,不就是个区队员,背杆三八枪,穿身绿军装嘛!”

青龙呵呵一笑:“不服气咋哩?”

万磙子白一眼青龙:“组长大人,你服气,就守在这儿,我要去外面溜达一圈。半月多没来,镇上的人都快认不出我了!”

青龙摆摆手:“反正镇上没窑子了,想逛你就去逛,说这些屁话干啥?”对另外几个民兵,“你们都去,看住磙子,别让哪个浪婆娘把他勾走了!”

几个民兵皆笑起来,乐呵呵地跟在万磙子后面,朝大街上走去。

五个人正在街上闲荡,冷不丁听到后头有人喊:“磙子叔!”

是万秃子。

“瞎跑啥哩?天都黑了,还不回去?”磙子劈头责道。

“磙子叔,”万秃子不由分说,把磙子悄悄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今儿侄子算是看到稀奇了!”

“啥稀奇?”

“根本不是开斗争会,是……是把他们拉到双龙河滩上,挨枪崩哩!”

早已内情的磙子慢吞吞地问:“崩了没?”

“崩了!”

万磙子略是一怔:“咋没听见枪响哩?”

“不是崩的!”

磙子眼一瞪:“崩了就是崩了,没崩就是没崩,说啥屁话?”

“侄儿不敢说屁话!”万秃子辩解,“人是没了,不过我真的没听见枪响!”

“咋个没的?”

万秃子摇头:“不知道。县大队大老远拿枪守着,不让看!”顿一下,似又想起什么,“咦,往河滩上拉时,我盯住看,咋没见到张家人?”

磙子朝区政府院里努了努嘴:“关着哩!”

万秃子急问:“不枪崩了?”

“你知道个屁!”万磙子凑前一步,压低声音,“青龙太磨蹭,来迟了,说是明早挨崩!”

万秃子心上一紧:“张家人都挨枪崩?”

万磙子笑道:“咋可能哩?判的只是宗庵爷儿俩,小娘儿们和小兔崽子留着哩!”

“真的?”万秃子吁出一口长气,“磙子叔,侄儿顺便问你个事!”

“说吧!”

“那娘儿俩是不是仍旧关在庙里?”

“屁话!不关庙里,还能关你家里?”

万秃子呵呵直笑:“磙子叔,天不早了,出来一天,我妈一定急死了!”

“去吧,”万磙子一扬手,“见到我妈了,就说我赶明儿回去!”

“好咧!”万秃子走几步,又拐回来,压低声音,“磙子叔,我再问一句,张家父子明早真的挨枪崩?”

万磙子又一瞪眼:“这还有假!工作队夜黑儿就判他们死罪了,这阵儿不过是多喘几口气!”

万秃子没回话,一溜烟儿跑了。

万磙子走没多久,风扬来了。

见只有青龙一人,风扬问道:“磙子他们呢?”

“街上野去了!”青龙凑近一步,“看你脸色,还是要崩?”

“你咋知道这事儿?”风扬问道。

“听磙子说的。”青龙将正在吸的烟袋递过去,“抽一口!”

风扬接过来,蹲下抽了几口,头也不抬:“钥匙哩?”

青龙从腰里解下钥匙,悄声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风扬站起来,跟青龙走到一边。

青龙压低声音:“宗庵是好人,犯不上枪崩。要是没求下情,依我看……咱们干脆夜里放人得了!”

风扬又蹲下来,狠狠噙住烟嘴。

“你放心,”青龙的声音更低,“这事儿我干。他俩的干粮我都备足了,能吃三天。我想过了,前半夜,让磙子他们值班。后半夜该我值时,就放他们出来,让他们先把我打晕,再拿上我的大砍刀逃命。反正是个死,逃出去不定有条生路!”

风扬咬住烟嘴,一直不吐口。

“说话呀,”青龙又候一时,急了,“我这是铜烟嘴,刚买的,咬坏了,你得赔!”

风扬只不理他,又蹲半晌,站起来,望着青龙:“胡扯!天就这么大,你让他们跑哪儿?县大队几十号人就在河头上扎着,宗庵的事儿连县里的刘书记、白大队长全惊动了,要是跑了,还不是大案?万一抓回来,岂不是罪加一等?这阵儿是枪崩,那时逮住,不定是个凌迟。王金斗咋死的?点天灯!这且不说,他们若是逃跑,说不定还要牵扯剩下的娘儿俩!”

第一章 天雨雪(12)

听了风扬一席话,李青龙目瞪口呆。风扬把烟袋还给他,从他手里抓过钥匙,走到门口,打开锁,将钥匙递还:“你把门再锁上,照看着,我跟宗庵说句话!”

青龙点点头,从腰里摸出几个葱油饼和一只水壶,眼里有些湿:“带进去吧,让他俩吃饱喝美!”

风扬接过来,推开门进去,反手把门关上,见青龙在外面上了锁,这才进去。是间黑屋,没窗,门也关死了,黑洞洞的。

风扬看不见,小声叫道:“大爷、珏叔!”

“是风扬吧!”宗庵、天珏赶忙摸过来,在他前面站下。

风扬拿出火石,打着带来的火绳,吹了几口,点着随身带来的一根松木条,屋子里有了亮光。宗庵、天珏弯腰站着,眼巴巴地望着他。

风扬在地上坐下,小声道:“大爷,珏叔,坐吧!”

宗庵、天珏互望一眼,忐忑不安地对面坐下。

“这是青龙送的饼和水!”风扬将葱油饼和水壶摆在二人面前,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烧鸡和一瓶酒,“这是我的!”

不用再问了。宗庵心里一沉,看一眼天珏,噙泪道:“谢你俩了!”

父子俩谁也没有动口。尽管饿了一天,风扬也没心思吃。三个人干坐一会儿,风扬开口:“大爷,风扬没本事,没能帮上!”

宗庵拿袖角抹去泪,打开瓶塞,对瓶嘴灌一大口,苦涩一笑:“风扬呀,宗庵知道你尽力了,宗庵……宗庵和珏儿,九泉之下记着你的恩哩!”转对天珏,“珏儿,来,你也喝一口,是风扬为咱买的!”

天珏接过瓶,没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风扬。

风扬流着泪,声音有点哽咽:“大爷,风扬……真也尽力了。我求到黑龙庙的易六成,六成求到县大队的白大队长,白大队长出面说情,刘书记……”

“书记咋说?”尽管知道结果了,宗庵仍是不死心,趋前问道。

“书记说,你俩只能留一个,我问留谁,他说让我定,我……大爷,珏叔,我……我咋能定啊?”风扬泣不成声。

听到此话,宗庵先是一怔,继而喜出望外,翻身跪在地上,朝风扬猛磕响头。风扬大惊,伸手将他扯住,急道:“大爷,你……你这是咋哩?”

宗庵挣脱开,接着叩头,哭道:“恩人,恩人,恩人哪,风扬,你是宗庵一家的大恩人哪!”转对天珏,“珏儿,快,快给恩人磕头!”

天珏也跪下来,正要磕下,风扬起身,一手死命扯住一个:“要是再磕,风扬……风扬这就走了!”

宗庵揉揉眼,抹去泪,重新坐下,拿酒瓶又灌几口,对天珏道:“珏儿,爹有一件事儿,你得记住!”

天珏朝宗庵跪下,泣道:“爹,你别说了,让他们崩我吧。我为国民党做过事,罪恶大!”

宗庵瞪他一眼,责道:“你的罪恶再大,能比爹的大?家里的田你置过几分?家里的钱你挣过几文?你就知道花钱!再说,你要死在爹前头,爹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还不伤死?你屁股一拍走人,让爹伤心,是不孝!你抛下芝娴,是不义!你扔下乔娃,是不慈!”

“爹――”天珏哭倒于地。

“珏儿,你不能跟爹争!”宗庵又灌一口酒,转对风扬,“风扬,你不必为难,这事儿没商量,定了!你的大恩大德,宗庵也记下了。到了阴曹地府,宗庵见到阎王爷,第一件事儿就是向他老人家讲述你的恩德!”

“大爷――”风扬泣不成声。

“看看看,”宗庵笑起来,样子很开心,“我这还没死,你俩咋能哭哩?风扬,你不是要为大爷送行吗?来来来,咱们喝,咱们吃,咱们……”仰起脖子,咕咕又灌几口。

风扬抹去泪水,接过酒瓶猛灌几口,跪下:“大爷,要是这说,风扬就依你了,这儿先拜上!”说完,拜过数拜。

宗庵不去拉他,待他拜完,方才长叹一声:“唉,风扬啊,你实意拜,大爷收下了!大爷一辈子学做人,临终却不是人。你仍旧把大爷当人看,大爷记住了!”

风扬不忍再待下去,起身道:“大爷,珏叔,天不早了,你爷儿俩好好唠叨唠叨,我不打扰了!”

风扬走到门边,轻轻拍打几下,锁开了。

第一章 天雨雪(13)

风扬走出来,对青龙道:“屋里那些东西,天亮前收拾一下,甭让人看见!”言讫,头也不回地扬长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县大队一行十几个军人押着宗庵、天珏走进白龙河滩的林子深处。

宗庵走在最前面,昂头走得正起劲,后面的军人停住步子,一个声音传来:“到地方了!”

宗庵顿住步,转头四顾,见眼前是片开阔地,有戏场子大小。再看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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