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的亲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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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尘是笔名,陈洁是本名;世俗是陈洁,文字是洁尘。她和她,在平衡与转化中合二为一。
想起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开玩笑。”谁先笑谁输。那时候其实特别想笑,就把眼光投向远方,看天空,看一朵一朵轻盈的白云,不知不觉中,看出神了。
最出神的人就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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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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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杰(以下简称文):作家是你的职业理想吗?
洁尘(以下简称洁):之一吧。我高考时最想报的三所学校是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都是导演系,想当导演。我13岁就开始一个人去看电影,灯光黑下来,盯着银幕,那样的时光完全是在做梦,跟现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特别迷恋那种形式感,迷恋能把一个东西放到银幕上去讲的行业。可惜的是我高考那一年,这三所学校都没有在成都设点招生,我好像也没有痴到要坐个火车到其他地方去考的程度,结果就考中文系了。所以如果可以排个顺序的话,导演过后,我才想当个作家。
文:难怪《华丽转身》可以一炮走红。
洁:实际上它是我的第四本书,可在它之前我的写作只会听到朋友或者熟人的评价,卡拉OK一样的感觉。但《华丽转身》出来以后,我开始收到陌生读者的来信,越来越多,书也加印,再版。后来我想,《华丽转身》作为我这么多年对电影痴迷和热爱的一次喷发,情感肯定很饱和。真正有感情的东西,读者还是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另外一方面,《华丽转身》在题材上占了个特殊的位置,很多评论都承认它是国内个人电影随笔的始作俑者。
文:现在你好像不怎么写电影随笔了,有原因吗?
洁:我的电影随笔在《华丽转身》之后还有两本,《暗地妖娆》、《黑夜里最黑的花》。前者是我在《南方都市报》开的长达5个月的专栏,非常残酷的一个专栏,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一篇,完全是透支性地写作。开始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残酷,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因为电影和文字是我的最爱,能够把它们结合在一起,肯定是一场热恋了。但这场热恋对我损耗很大,最后我意识到自己快要把电影和文字这两个最喜欢的东西逼成敌人了,赶紧结束了专栏,本来他们希望我写一年。不过,我对《暗地妖娆》还是比较喜欢的,节奏急促但很绚丽,像一次激烈的艳遇。跟《华丽转身》不一样,《华丽转身》是我十几年的情感存成的老窖酒,像一场伤感而绵长的恋爱。其实到了第三本电影随笔《黑夜里最黑的花》,我自己都不满意了,事实可能是这样,写了那么久的电影随笔,我在文字上是有点油了,有了轻车熟路的套路。这本书之后,我决定几年内不会专门结集电影随笔了,若有一些相关的文字,我会放到一些混合的集子里。我尽量在隔绝它,让自己产生一点距离感。但我不会放弃,因为它是我写作中很重要的一个主题,我只是暂时需要距离感,需要从距离感中重新找到对它的爱慕之情。
文:《华丽转身》过后,我想你最打动读者的书该是小说《酒红冰蓝》,很多女人看哭了,你说是因为你小说中写的15年,让很多人在中间分别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你看见了你的影子吗?
洁:有我的影子,这是肯定跳不开的。当然小说大部分是虚构的,没有谁那么傻,把自己的事都搬进去。但它有些源头,或者说某些出发点,是来自于我本人。
文:那个源头是什么?
洁:初恋。在我们那个年代,初恋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情,地老天荒,天长地久,都是相信的。可人生是一轮一轮地往前走,就像朴树唱的那首歌:“可哪儿有什么永远,是非爱恨已无须再辩;下一曲舞伴更换,失去的永不再返。”可在我们初恋的时候,就以为是白头到老,连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笑)。但后来发现那时候真的是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现在冷静地想一下,会知道爱情有的时候可能是化学反应,就是一瞬间的荷尔蒙。但那时候哪知道这些东西呀,又是文学青年。我现在想起来,所有读我书哭的女人,是在我书中看到了她自己,对自己有了怜惜。疼啊,曾经那么走过来的,没有人去揭那个疤就算了,但《酒红冰蓝》揭了。
文:你会用你书中那些经验和认识来关照自己的生活吗?
洁:我会,不仅仅是书中写的那些群体的经验与感受,包括我身边朋友的,一对一的,很切实的东西,我都会反过来关照自己。经常我会告诉自己:我有什么,我没什么,我要什么,没有的我要不要,这需要判断,而我有的就要珍惜。偶尔还是要发癫,但是我认为自己总体上还是一个比较清楚的人,而且还不贪心。有个女朋友曾经感慨过我写的一段话,大概是说配不上就配不上吧,找般配的就行了。当时她可能是正在喜欢一个够不着的人,很痛苦,看了我这话以后,她说原来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我就是在这些方面比较清醒。像我先生吧,放在社会标准来说,他不是个一般意义上非常成功的人、让人仰望的人,但我觉得他很优秀,而我觉得自己也配得上他。我明白其中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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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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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前面你谈到写作是件很苦、很寂寞的事,可你的现实生活看起来很舒服。
洁:一天到晚心乱如麻的人是不可能写作的。我写作十来年了,理解到写作的一个本质性的东西,就是人的内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你的生活环境与际遇有关系,但没有必然的关系。我特别喜欢余华的一句话:“生活越平淡,内心越绚烂。”觉得它对于我来说是特别合适的。其实我天性是一个蛮“独”的人,不太依赖于外界的一些东西,比如一个体制、熟悉的环境、父母或者爱人,我觉得这方面的依赖在我天性中不是很强,更多的时候,我的内心跟生活的联系不是太紧密。
文:你的内心在什么地方?
洁:我也会这样问自己,有时候我觉得内心很远,很黑,很深。外在生活的光,有时候照得到,有的时候照不进去。它像一个隧道,像那本书的名字,《黑夜里最黑的花》,我对黑暗有种持续的兴趣。我的内心好些时候连我自己都有点不可捉摸,虽然我觉得简单很好,但我真的是很复杂、很纠缠的一个人,也很矛盾,价值观非常多元化,向度很大,这样就搞得我线条很不清晰。所以如果简单地说我是个很满足、很幸福的女人,一天到晚安安静静,内心纹丝不动、波澜不兴的话,肯定不是。如果真是那样,我写不了,因为没有了表达的欲望,人总是有不安才想表达,而不安就埋在我的血液里面。
文:你外表的温和、有很多的朋友是假象吗?
洁:不是,这些东西对我也是非常重要的。我是一个喜欢秩序的人,秩序保障了我写作的可能性。如果我把外面的东西搞乱了的话,我是没心思写作的,外部的烦恼会放得很大。刚才也提到我的价值观很多元化,不少世俗的、家常的乐趣我也很享受。我希望家庭幸福,孩子健康成长,老公不错,父母不错,周围朋友也很不错,这是人的本性愿望。我肯定也要追求。它们和我的写作是平衡的。
文:怎么平衡?
洁:说实话,我自己都解释不了,刚才我只是试图在解释。可能我就长成这样了,然后我又写作。但是人生真的是公平的,我这样的写作状态,它能达到的张力和高度,肯定是有限制的,好在我对文学的野心不是很大,这样就搁平了。(笑)我对文学和写作是种真正的热爱,至于野心却不是很大,欲望没有那么强烈。曾经有过强烈的时候,青春期20多岁的时候,那时挺纠缠的。
文:形成现在这样的状态,应该是受婚姻生活的影响吧。
洁:当然。我先生是外柔内刚、绵里藏针的一个人,他和我差别比较大,我比较开朗,笑闹起来也张牙舞爪的。而我先生是谦谦君子,性格稳重。有些人就想象我在家里比较厉害,是先生在迁就我,实际上我们家的主心骨和掌控者是我先生,只是他给我的空间很大。但他有他的一个范围,我作为他的妻子,还是不能脱离这个范围的,他是可以掌控我的。很多时候,我的工作、职业、写作等等,我先生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过分的地方会说我。我一直挺感谢他的,他比我大6岁,这么多年,真的是有兄长一样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对我的影响真的是很大,渗透似的影响。我以前很激烈的,性格也有些别别扭扭的东西,跟他结婚这么多年,生了孩子,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人整个沉静下来了,连长相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文:原来什么样?
洁:瘦瘦的,尖尖的下巴,非常凌厉的眼神,剑拔弩张的,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文:那样的性格居然会爱上一个温和的男人。
洁:互补呀,如果是一个跟我一样个性的人,肯定是要相斥的。遇到我先生,觉得这个人跟我完全不一样呀,就被吸引了。他这人绵力特别大,你还以为你占上风呢,其实是被他掌控住了。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影响,从性格到为人处事,甚至人生境界方面,都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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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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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记得你在一篇文章里写过,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生物群种,彼此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理解和沟通的,你先生是男人,那他也该在这个范围里吧?
洁:我这个是对社会现象的一种泛泛议论,实际上我是没有把先生纳入到这个考虑中的。他是家人、亲人。比如,我们肯定不能说父亲跟女儿是猫和狗的关系,(笑)我说那话时潜意识里亲人是被排斥掉了的。家里人除非你是特别地去想,哦,原来我们是两性关系,而更多的时候,我们习惯的是老公、父亲、儿子。当然,跟先生肯定也有互不理解的时候,彼此觉得匪夷所思。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个性的差异。实际上我和先生的兴趣相差很大,我那么爱看电影,喜欢的很多电影,他就不喜欢,觉得闷,他喜欢节奏明快一点的;他酷爱足球,我也就世界杯看一看;我也有好动的时候,比如参加朋友聚会,但我也极度好静,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呆很多天,先生就喜欢张弛有度的生活,要出去散散步呀,走一走呀,而我是能窝在家里就不想出门。看起来性格差别挺大的,但是时间长了,彼此都适应了,都能给对方空间。我觉得这点特别重要,两个人再合得来,也不意味着亲密无间,我觉得我跟任何人都不可能亲密无间,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很舒服的空间里,又有安全感,却没压迫感,这个空间我先生给我了,度很适当,太大,我会没有安全感,太近也受不了,我不是小鸟依人的性格。
文:他乐意你成为女作家吗?
洁:成都成了,只能这样。其实上像我这样进入职业写作状态的女性,对家庭的伤害是比较大的。人家老公下班回家,老婆是一起吃饭,聊聊天,挽着出去散步,回来看看电视,一起上床,聊聊天,然后就睡了,这是很正常的。可有一个写作的老婆多讨厌啊,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地说两句,吃完以后就回到书房,把门关上了。而老公只能自己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因为他基本上不写东西,有的时候都还不好过来敲敲门说“晚安”,因为也许会打断我的思路。这样一天两天没什么,时间长了,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过意不去,我对老公说,我这种人当老婆实在是很麻烦。不过我现在是尽量在平衡,尤其是离开单位回家写作以后,就尽量把写作安排在白天,晚上就跟家人多呆一会儿,和老公多说说话,一起看看花,散散步,特别是孩子在家的话,我就更注意这一点。但有的时候也难免,写作的人都有怪癖,写作的过程又是不能分享的,作为家庭生活来说,我觉得我先生还是受了很多委屈,开玩笑时我先生说,如果早知道你是个作家,我就不要你了。(笑)
文:应该是早知道你会成为一个作家,就不要你了。
洁:对,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很年轻,文学青年,读点书,伤春悲秋写点小文章,有点情趣,想想做老婆蛮好的呀。哪知道我后来成为职业作家了,一个月起码有20多天是在电脑前面,一个人在书房呆的时间是很长的,这样的人,在任何家庭都是需要别人去迁就的。有句话说作家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如果你不结婚的话。我觉得这话真的很对,作家确实是适合孤家寡人的。
文:如果一个是孤家寡人但有很高成就的作家,一个是现在的你,你愿意交换吗?
洁:不交换,我就取个中间值好了。一方面我能够从事自己很喜欢的职业,另外一方面平常人家要有的东西,老公、孩子、房子,以及一定的物质生活呀,只要是不过分的东西,我都想要,而且也能够要得着,我觉得挺幸运的。我要的是能够感受到的现在,而不是身后什么功名。何况说实话,如果我是孤家寡人的话,写不了,那会让我心乱如麻,会发飙、发癫,坐不到书桌前。在20多岁我是经历过的,受杜拉斯的毒,也去发过一阵子“洋疯”,可实际上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装疯。就像我小的时候学三毛,做浪迹天涯状,穿上格子衬衣,披着长发,但我不喜欢浪迹天涯,实际上,我对大自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面对大自然有点木木的。出门住宾馆还行,住个旅馆都受不了,有洁癖。但以前不敢正视这些,你想,浪迹天涯,面对大自然发出惊叹,那是我们受的文学传统的影响;包括某些时候去疯一疯,喜欢一个莫名其妙的坏男人,过动荡的生活,都觉得不错,因为那是文学。到了一定年龄后,我慢慢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才有底气说我不亲近大自然,(笑)我喜欢书房,呆在里面,浑身细胞都是活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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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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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很多人叫你美女作家,你享用吗?你认为自己算不算美女呢?
洁:说实话,可能是看电影看多了,觉得真正意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