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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收获 2007第6期-第53部分

小说: 收获 2007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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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意思。由此可见,女贼也是有的。至少 邮局营业窗口发现过女扒手。那么,入室偷盗的,有没有女人呢?秦波想,要是 家里半夜突然从窗子爬进一个女人来,并且是年轻貌美的,那简直像聊斋故事一 样了!
  秦波无法在大街上识别人群中的小偷。正如俗话所说,小偷的脸上又不写字。 听说,现在的贼,许多都是服装鲜亮,身上装着好几部手机的。他们一般都是集 团作案,白天先到各处踩点。衣冠楚楚的,拿了记号笔,经过多次勘探,确定可 下手与不可下手的,分别在门边上或者台阶上标下记号。秦波已经多次在他家院 门口的立柱上发现奇怪的记号了。有时候是字母,有时候是图案。谁能破译这些 符号呢?秦波突然觉得,一个组织巨大的网络,已经将本城每一个角落覆盖。如 果在这些记号边上,再加上一些记号的话,会不会有人以神秘的方式与他进行联 络呢?
  秦波对这个小城,是感到越来越陌生了。这城里发生的许多事,让他感到新 鲜,同时也困惑。这些事,都是超出了他的生活经验的。他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 会发生的。许多事就像窃贼标记出的记号,神秘而充满了力量,让人恐惧,让人 不安,让人迷失方向。他就像是身处异乡,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把握的陌生地方。 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他经验中的,都让他感到无从把握。 甚至排斥着他。
  当然同时也对他构成诱惑。比方那么多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女孩,身份暧昧的, 靠他如此近,却又那么远。
  通常秦波在自家院门口发现可疑的记号后,都会细心地把它擦去。 有一次,在擦掉记号后,他突然想画上一个另外的记号。画一个骷髅头,还
  是画一颗心?或者画一朵梅花?他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因为他想起了“梅花党” 的故事。他难道敢将一朵也许会带来杀身之祸的梅花画上去么?
  他惊恐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生怕自己擦去记号的行为,会被正躲在某个暗角 里的什么人看到。
  有一张笑脸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浮现出来了。这个人不老,但嘴里没有几颗牙。 他手上提了一根绳子,一杆秤,还有一根带弯头的铁丝。秦波认出来了,他是收 破烂的,他经常在这个小区里出没。他在一个个垃圾桶里翻来捣去,寻找可以卖 钱的东西。他拾荒,兼收破烂。秦波家曾将旧报纸和纸板箱卖给他。他每次见了 秦波,都笑得一脸灿烂。就因为他收购过秦波家的破烂么?秦波开始还对他回报 以微笑,并且记得卖破烂给他的时候,还与他聊过天。知道他是从河南商丘过来 的,是因为儿子在这里打工,在这里买了房子娶了媳妇,所以他也跟过来了。他 的儿媳妇漂亮么?当时秦波想。那些在街头走来走去的外来妹中,哪一个是拾荒 人的儿媳妇呢?他们在本城买了房子,现在房价这么贵,他们做什么生意才能买 得起房子呢?肯定不会是凭拾荒和收破烂吧。那么这个人的儿媳妇,是不是小姐 呢?她白天在家睡觉、做饭,是个好媳妇,晚上则浓妆艳抹去卖身。所以他们家 才买得起房子呀。和这个收破烂的人聊天的时候,秦波脑子里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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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没几颗牙的拾荒人与秦波照面多了,秦波就有点烦他。我为什么要理睬
  这个人?搞得我和他是熟人似的。秦波觉得滑稽。后来秦波就不再理他了,见了 他就故意看别处,或者把头埋下。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继续见了秦波咧嘴笑。这 不,在秦波惊恐的环视下,这张笑脸又浮出来了。
  小时候,秦波看过一些“反特”的电影和书籍。在那些故事里,总有一个特 别阴险狡猾的特务,隐藏得很深,让人一点都没有察觉。有一本叫《海岛女民兵》 的书,里面有一个叫刘阿太的人,断了一条腿,支着拐杖开一个小卖部。空余时 间,他经常拉一把胡琴玩。但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人,却是一个台湾国民党特 务。一台发报机,就藏在他的断腿里头。真是阴险啊!秦波突然觉得,眼前这个 嘴里只有几颗牙的收破烂的人,就是一个特务吧?不,现在没有特务了,他只是 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犯罪分子。虽然他总是一脸傻笑,但他内心可比毒蛇还要毒。 小区里令人发怵的神秘记号,也许正是这个家伙画下的吧?他借拾荒和收破烂之 名,四处转悠,踩点摸门子,把所有居民家的情况都摸熟了,然后在月黑风高之 夜,和他的同伙一起下手。他人室盗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身手突然变得敏捷 了?他撮起嘴,用竹管向屋子里偷偷吹迷药。入室以后,如果遇上反抗,他的面 目,会一下子变得狰狞吧?
  岑洁帮父母一起清理被盗现场,发现了家里的一本老影集。她把自己婴幼儿 时期的几张照片取下来,带回家给秦波看。小时候的岑洁,梳着冲天辫,穿了大 棉袄,样子虽然傻,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灵气。有一张还是裸体,趴在草席上, 看不出是男是女。看着照片上嫩芽芽似的岑洁,秦波内心突然升涌一股柔情:如 果他有这么一个孩子,那该多好啊!
  他们结婚已经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也曾经多次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 果是,两个人都很正常,没有任何毛病。医生说,是不是你们思想上太紧张了? 你们十分想要孩子是不是?要放松,要放松,不能紧张,有时候越想怀上,就越 怀不上。医生还教导说,性生活目的性不要太强,要放松,要有娱乐的心态,不 能思想包袱太重了!秦波觉得医生的语气表情,不像医生,倒像是个鸨母。他看 岑洁,笑得那么羞涩,让他忽然有点心动。
  对于有没有孩子,秦波一向无所谓。也许是秦波的父母太希望抱孙子了,秦 波的心里才反而觉得无所谓。甚至有些逆反。你急我不急,你越急我越不急。老 是听他们唠叨,他觉得很烦。他又不能怀孕,干着急有什么用!在性生活上,他 很勤勉,如果这也有劳动模范,他也许能够评上。但岑洁就是不怀孕,他有什么 办法?他不能跟父母讨论这个,他总不见得告诉他们,他很努力,隔天必定要和 岑洁做一次。如果做一次就能怀一个孩子,那么十多年下来,他已经有一大帮孩 子了,办一个幼儿园都行了。可他一次次都是在白干。如果从动物性考量,做爱 是为了什么?做爱是为了生育,快感只是手段,生育才是目的。造物主为人类设 计了快感,并非只是给人类娱乐,而是为了吸引人类生育。如果没有快感,谁还 做爱?不做爱,人类就没法繁衍。但是人类建立了自己的文明,不再理会造物主 的初衷。在今天,绝大多数的人,绝大多数时间里,做爱就是为了快感。手段已 经变成了目的。谁会说,来,让我们来造人吧!造人只是副产品,或者说是意外。 许多人怀孕,都不是本意,都是不一小心造成的。性文明的现实既然是这样,那 就不要说什么白干不白干。有时候被父母唠叨得心里窝火了,秦波觉得自己绝后 很痛快,算是对父母的一种惩罚,或者说报复。要不是迷恋快感,他也许早罢工 了,不做爱了。就不要孩子,怎么样,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岑洁的态度更是消极。在秦波看来,她是故意不要孩子的。刚结婚的那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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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坚持要他戴套。为什么?他问她。她就说,我们暂时不要孩子,好么?暂时不
  要孩子,也比较符合秦波的想法,所以他没再问为什么。后来因为秦波比较讨厌 安全套,所以它退出了他们的夫妻生活。会不会怀孕?每次岑洁都很紧张的问。 不知道是问谁。问。她自己和问秦波,都不会有正确答案。有时候秦波觉得,他 们做爱,很像是在偷情。怀上又怎么啦?曾经说起过生育,岑洁说,那是一件多 么恐怖的事!她外向,能干,但性格中也有极度脆弱的一面。只要是女人,都肩 负着生育的光荣任务。天下哪一个女人不生育?不生育的女人还算是女人么?生育 怎么啦?谈得上恐怖?秦波想,要是自己是一个女人,会不会惧怕生育呢?或者说, 世上生育之事,本来就都是由男人来担当的,自己会不会感到生育是一件恐怖的 事?这假设太滑稽了,呵呵!
  岑洁在外头经常喝酒,喝很多酒,有时候还抽烟。她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要怀 孕的打算。也许她不愿怀孕的理由,就是她想要始终过吃吃喝喝无拘无束的日子。 秦波夫妇,根本就不像医生所说的,是因为太想怀孕,所以才反而怀不上。事实 上,他们谁都不想要,结果也真的一直没有。世界上的事,所以说从来就没有一 定。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有的人怕死,确实反而死得快。但有的人同样怕死,却 怕了一辈子,怕到九十九才走。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摊上谁是谁。
  所以去医院检查,对秦波来说,一来是做给他的父母看的。二来,也是出于 好奇,想证实一下,他和岑洁两个人,到底是谁有问题。他从小就是一个认死理 的人,好追究是非结果。他是要证明,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责任应该由岑洁来 承担。他一直有感觉,认为岑洁经常在外面吃啊喝啊,这方面不出问题才怪呢。 加上她总是拒绝怀孕,主观特别排斥,所以他们之间要有问题的话,一定是在她 的身上。检查的结果是大家都没问题,就像学生时代和同学闹了矛盾告到老师那 儿,老师各打五十大板。不不,还是有所不同,医生没用板子打谁,而是说,谁 都没有错。医生的态度近乎和稀泥,令秦波感到一丝惆怅。
  有没有孩子,秦波无所谓。甚至到后来,他非常害怕哪天岑洁告诉他,她有 了,她怀上孩子了。那是他十分害怕发生的事。他并非担心孩子的降临,将会打 扰他与岑洁的两人世界。而是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早已经充满了鄙视。在他的意 识里,他已经是一个不洁的男人。他嫖过,他是一个嫖客,他已经不再怀疑这一 点。他的强迫性思维,已经把他带人这一歧途。在他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容 置疑地告诉他,他嫖过刘国珍。是这样的么?尽管他一次次试图否认。但是,越 否认,这个结论就越来越不容推翻。那个脑海里强大的声音,就像刑讯逼供的警 察,把一整套谎言当成了事实,迫使他承认。他早已向这个声音投降。甚至,他 如何嫖刘国珍,在什么地方嫖她,种种的细节,也都慢慢在他脑子里变成了活生 生的事实。这个蛮横的声音,不断地威逼他承认更多的事实。那些他根本没有做 的事情,经过一次次强迫灌输,慢慢地在他恍惚的大脑里扎下根来,令他不可抗 拒地接受下来。
  他觉得他是肮脏的,他的身上携带着肮脏的病毒,淋病、梅毒,甚至艾滋病。 因此他尽量避免与岑洁做爱。在无可逃避的情况下,他要求戴套。岑洁疑惑地看 着他,说:“你是怎么啦?”他明白她的意思,她的一层意思是,结婚这么多年, 一直没有孩子,你不想要个孩子么?她的另一层意思是,结婚这么久,做了无数 次爱,没有戴过套啊,也没有怀过孕。既然不会怀孕,又何必戴套呢?不是多此 一举么?
  她盯着他看。她看得他紧张起来。他怕她看透他的内心。她的眼光,总是能 看透人内心似的。他于是放弃了戴套的想法。他抱起她的臀部插进去的时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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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犯罪的感觉。
  第二天,第三天,一天天,他都在等着她的反应。她会有一天冲着他咬牙切 齿地说:“你这个畜生!你到哪里去染了病来?你不是人!”会有这么一天么?
  那他又该怎么办呢?他一定要百般抵赖。但是,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管 用么?他如果强调,病不是他带回来的,她得了性病,跟他可是一点儿关系也没 有。这样说行得通么?如果她除他之外,再没有接触任何男人,那么他这般抵赖, 只会使她发疯。
  他一次次在恐慌之中与妻子做爱。一天天过去了,岑洁没有任何反应。她有 没有患上性病呢?她不说,他也就不知道。他突然想,也许她得了病,却不说呢? 她为什么要隐瞒事实?难道说她的病并不是他传染给她的?
  这么一想,秦波的心紧缩起来了。他觉得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吃醋 了,还是尊严受到了侵犯。他处在极度的恐慌中,又开始失眠了。一颗安定已经 不管用了。必须吃两颗,甚至三颗,才能睡去。
  我们说过,岑洁对于有没有孩子,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当她某天 发现自己有了之后,她的态度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一种神圣的、幸福的感觉潮水 一样冲击着她。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立刻打电话到学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 给秦波。“我要当妈妈了!你要当爸爸了!”她几乎是喜极而泣。
  而秦波却陷入恐惧之中。“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要孩子!”他脑子里那个无 可抗拒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他将是一个不洁的孩子,他如果生下来,一定是残 疾的,带着满身肮脏的病毒。他会把肮脏的秘密彻底暴露,他将毁了秦波和岑洁 的生活。
  在极度的恐慌和不安之后,秦波终于鼓起勇气对岑洁说:“去把他打掉吧!” 岑洁说:“打掉什么?”秦波说:“孩子,你肚子里的……”
  第二天,秦波的轻摩被偷掉了。 只是吃一顿中饭的时间,放在院子门口的轻摩就不见了。大家都不得不佩服
  偷车贼的本事。后来据大马说,偷车的人,是把两根电线拉出来一搭,车就发动 了。可是秦波和保姆陶阿姨两个人在家吃饭,他们都没听到外头摩托车发动的声 音呀。
  秦波在整个小区里转了两圈,几乎对每一辆白色的轻摩都行了注目礼。没有 他的车。他的车一定已经在这个小区里消失了。它多半已经被运往外地,苏北的 某一个地方,在那儿被二次出售。他不可能跑遍全中国,去找他的车。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家丢失的第二辆机动车了。第一辆是助动车,黑色的, 冬天很难发动。电动点火早已经形同虚设,每次都必须使劲地用脚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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