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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者杨少衡/海迪-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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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者杨少衡
  一
  据我所知,杨少衡做小说从来不事张扬。像一切坚持无为者境界的人一样,他好像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更没有太多的非份的野心和梦想。他只是躲在一旁一个小说一个小说地做。他很少跟人扯起做小说的事。他喜欢说的是有关马猴、灯泡、彗星和一些神秘老枪的事情。他虽然不说小说,可是他一直在认真地做小说,结果他的小说就一件件像量贩商店里的物品、正式而又隆重地、同时很富成就感地做了出来。
  2005年上半年的《小说月报》就连续选载了他的三部小说。如果你食欲正常,你就会觉得那三部小说多像三份摆得上台面的美味蛋糕!
  另外据我所知,杨少衡做官也没有太强烈的欲念。他从没刻意和认真地试图往上爬,更谈不上处心积虑和无所不用其极地营钻谋官。他只是外表看上去有点勤勉,他当然是认真负责的,而实际上更多的是对一些行政规则烂熟于心,手法娴熟和运转自如地实施了操作,结果他的官就越做越大了。
  有一天我们在一起闲聊,我突然有了一个发现。我发现杨少衡官确实做得不小了。你想想,我二十几年如一日地还在一个小文化馆里人没人样地混,他都当市委组织部长去了。虽说是副职,可跟正职也差不多了。继而又到省里当了一个不小的文联官员。我被这个发现弄得吃惊不小。
  我说:“少衡,我真的没想到,你其实官当得可真不小了!”
  我说我被这个发现弄得吃惊不已,一点也没言过其实。我感到吃惊,一方面是杨少衡官确实是当得不小了,一方面是杨少衡把官做大了,仍然不事张扬。我弄不明白的是,杨少衡是在你的身旁悄没声息地、不显山不露水、不声不响地把官做大了的。
  以至于他把官当大了,你还不知不觉的。
  杨少衡像他的为人一样,长了一张无为者的面相。从我认识他起,那都有二十几年了,他的鼻梁上始终戴了副度数不明的眼镜。另外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副谦和的、诚恳质朴的、似乎带有永恒意味的、而且好像从来都是非功利主义的微笑。因为他的微笑除了对你示好外,一般不会另有企图。
  他的无为以图而为者的思想理念最丰富,也最完整的表现是在他的小说里。
  二
  在《钓鱼过程》里,他写了一个有钓鱼喜好的陈姓副乡长,想把两个台商钓到本乡投资办厂,扩大本乡投资项目,以图仕途上发展。谁知该副乡长并没把那两条鱼钓到手,自己反而差点被那两个骗子当鱼钓了。那两骗子设计了一套讹诈伎俩。他们冒称台商,高薪雇来一个美艳暗娼。假借投资公关之名,色诱一批乡镇长级的低级公务员与之行事,并秘密录下录相进行讹诈,要价高达二十万。无为以图而为者的反面正好就是欲图为者而成无为者。钓鱼者欲钓其鱼而反被鱼钓取,人与鱼都分不清了。
  欲为者实则无为。
  《金粉》里的马越为官直至县长。他是那种懂得把“金”贴在什么地方的人,也就是懂得把粉抹在哪里的人。他有一句名言:“人有时候就得把粉擦在屁股上”。粉当然得擦在脸上,可必要时也可以擦在屁股上。马越担当县长时,正逢人们大讲为官政绩的时候。讲政绩当然是好事,可政绩哪有那么好搞,结果政绩就被很多人弄成了摆谱。该县有一条臭水河,实际上是该县县城十数万人生活和工业污水的排污道,功能有如人体的“大肠”。因严重的污染,人们怨声载道。还好那河地处城西,是县城的末端。人体“大肠”连着的也就是“屁股”了。为了改造那条河,马越于河的上游和下游各建了两道河坝,把河水拦截起来。蓄水成为人工湖,将污染水道淹没,同时堂而皇之建成了一座水上公园。
  这座水上公园也就成了马越为官的政绩。因为城西是该县的屁股,这也就是马越“把粉擦在屁股上”的意思。可是把粉抹在屁股上同样能引人赏脸。因为马越在那人工湖上搞龙舟竞渡节,他还跑省城,跑北京,将一条国道从城东改道而从城西。这也就把马越的“屁股”改造成了“脸面”。
  把粉擦在屁股上也等于擦在脸上了。
  但问题的严重性在于一场数百年不遇的水患。该县连降暴雨,山洪汹涌,那两道河坝对泄洪不利,反将洪水拦截起米,造成县城水灾,继而有危楼倾倒。马越从此失踪。
  这里又应了上面的道理,有大图谋和大欲念者往往一事无成,空手而返,甚至无法回身,于人间蒸发。
  杨少衡小说在于一种叙述样式,一种述说的语调。那种语调带点嘲弄和讥讽,实则是对人物和现实的调侃。而这种嘲弄和调侃恰好又很好地启示和贯穿成了作品的基本调式,同时激发和引导了作者的创作思絮和故事走向。他喜欢用长长的句式和长长的段式,其中有大量的句的排比和段的排比。长长的句式是为了丰富语句的概念,长长的段式说明了作者创作时思絮的纷繁。
  他总是沿着边缘走,总是在故事的边缘说事,从而构筑成了一个巨大的小说空间。而那个外表看上去空洞,像一个需要无数填充物的空壳里,充满了故事的变幻、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倏然飘逝的思絮和嬉笑怒骂样式的诙谐文章,以及灰尘、粉屑、嬉闹和枪炮隆隆的声响,并占有了小说的整个空间。从而使小说突显出了一种类似真实,或者基本真实的充盈和充实感。
  杨少衡作品的基本风格我把它称作“软幽默”。“软幽默”也就是“次幽默”,或者叫“良性幽默”。这种“软幽默”更具柔韧性。它克服了“幽默”风格作品更明显的指向性和批判性。也就是同样是“幽默”风格,可它更不具伤害性,更让人容易接受。这也是杨少衡的聪明所在。
  杨少衡是一个很精明、很精到,用闽南话说叫做很“鬼”的人。他太知道也太懂得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伤害他人。他知道“幽默”其实也会伤人的,因为“幽默”总是有所指向、有所批判,而作者也总是有感而发的,其中饱含了作者最根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幽而默之”是为了揭示某种事实的真相,剖析事物的本质,进而达到社会疗效。而有所指的对象往往是某个灰色群体,或某种社会真实,或一些巨大无比的、你改变不了的、纯属精神形态的东西。这种真实或者意识形态是你无法正面评判的。你即使善意以致“幽默”之,你仍然有招惹和非礼之嫌。而这是不符合杨少衡的哲学思想的。
  杨少衡想干的事情是,既要让人们明白我们的生活出了什么毛病,又不因为揭示了事实的真相而受到非难。而最明智的作法就是让“幽默”更带柔性色彩。
  这就是杨少衡“软幽默”风格形成的原因。
  三
  我和杨少衡、青禾都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道做小说的。杨少衡的第一个小说叫《医生》,青禾的第一个小说叫《到底谁合适》,我的小说叫《偷鸡的人》,我们发表作品相差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也就是说,在某种适宜的气候的作用下,因为阳光和雨露的原因,也因为中国从一个古怪、荒唐和搞笑的时代里走出来的原因,因为历史翻过了一些页码,这群做小说的人像几棵沙丘小草,突然一茬子全生长了出来。他们都是在《福建文学》发表了小说处女作,他们全有上山下乡“知青”的人生背景,他们都是漳州人,从此福建也就有了“漳州小说群”的说法。
  他们发表小说处女作的时间虽然相差只有几个月,实际上是在同一时间里发表了小说作品的,可他们把小说这种东西的写作坚持了二十几年。他们也把互相之间的友情坚持了二十几年。虽然他们的生活道路各自不同,其中包括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可小说作为一种中介因素,或者干脆说小说本身就是一种情感因素,让这几个出身背景不同,性格各异,可同样在闽南乡土出生长大的本土作家,生成了一种珍奇可贵的、认可程度很深、至诚至真的友谊和友情。
  这里从来没有攻讦和抵毁。
  有的只是同行者相互提携其乐融融的人际的友爱和真情。
  另外,我不想渗透这里面的什么玄机,也不想武断地说明一些现象的因果关系。事实的情况是从那以后,小说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成了漳州的传统,同时这个群体后来不断地壮大。有了赖妙宽、何也、今声、何葆国、叶子、西月等人的加入,“漳州小说群”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就这么真实、这么群体化地、这么生动和鲜活地显现了出来。
  “漳州小说群”有几个基本特征是人们共同认同的。首先是这个群体从开始做小说时起,一直把小说创作坚持了下来。这个群体里人们虽然各干各的,有当教师的,有当行政干部的,有当五官科医生的,还有挖煤和做生意的,可他们做的全是小说。其中总是有人或亮、或特别亮地闪现在中国文学的天空中,总是有一些美丽而璀灿的小说作品发表了出来,总让人常常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惊喜,发出一声声的惊叹。
  其中特别亮者有如杨少衡。
  这个群体还有一个特征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们关系特别温馨。漳州小说作家群的人们虽然人生道路各自不同,人生际遇也彼此相异,可是他们维持和维护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情。我们知道小说创作是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东西。做小说绝对是你个人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写出你的小说。做小说的人也绝对是个性化的人。在普通人群里,人与人都千差万别了,更何况是写小说的人。事实情况也是这样,这里的人们全都坚持自己的创作。他们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路数,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和见解,可就在这个充满个性理念的群体里,“漳州小说群”不像别的艺术圈子那样,充满是非和利益的纷争。相反的是,这个群体里的人们共图共勉,友爱而又和谐。
  在这个群体里,杨少衡起了什么作用我不太清楚。可我知道,在这个群体里,人们崇尚的是艺术创作本身的价值。他们从来不想得到艺术之外的东西。
  这里渗透和闪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无为者的思想。你只是喜欢写小说而写小说,那你就好好写小说好了。你别把小说以外的东西考虑得太多,更别想得到太多的小说以外的东西。
  比如名和利。
  四
  我写过好几回杨少衡,好像人们大都认可我写的杨少衡,他也认可我写的杨少衡。那个杨少衡好像什么人都能接受,包括他他自己。而关键的问题是,他大人大量到你无论怎么写他,他都不持异议。
  你拿他取乐也行,你拿他抹黑问题也不大。
  后来我才发现,这也是一个无为者的诡秘心迹。虽然你写的是杨少衡,他也知道你写的是杨少衡。可那个杨少衡对他来说是一个有别于其人的客体,因为从真正意义上来说,那个杨少衡是一个写作者的写作对象而己。另外,他也总是用一种旁观者的目光看待自己,原因是这样才能更理性地审视自己。他对自己在人们眼里的样子是无为的。他从来不计较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
  这回人们又让我写杨少衡,我的脑子像网络搜索器一样动起来。
  我记起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关于他的女儿的。他从来不谈自己。他总是很偶然才提起他的家人。我们都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他有一回很偶然跟我说起他女儿总是偷偷读武打小说。他说他女儿有一回用很短的时间,好像只有几天的时间,就读完了金庸的长达四部的《倚天屠龙记》。这样我就知道他家里有一个上高中时还偷偷读武打小说的女儿。可是他女儿后来高分考上了南京大学电子专业,同时连续三年获得奖学金,并且又以优异学分上了清华大学博士生。也就是说等她读完了书,就不仅是硕士生读完了,连博士生也读完了。这样我就弄不明白了,他是怎么让他的喜欢读武打小说的女儿,高分考上南京大学,又续而读上清华大学博士生的?
  他在鲁迅文学院进修时,曾经特意拐回了老家河南林县一趟。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父亲是南下干部,老家是河南林县。他是在福建出生长大的。他从来没回过老家。老家还有很多亲人。回到了老家林县,亲人见了亲人两眼泪汪汪。老家的亲人知道南方家人的情况很高兴,没什么好送的,说什么非得送几瓶农家自制的鲜西红柿酱。那东西我估摸我们现在叫“西红柿沙拉”。那会儿是大热天气。大学放暑假全是大热天气。那西红柿酱是一种老土的东西。那东西就是把西红柿捣成酱了,找几个玻璃瓶子灌起来就是了。那东西不仅土而且重,另外从河南到福建路途遥远。那会儿出门大都坐的火车。他离开了老家,就带着那四瓶老土的笨重东西上路了。他明明知道那四瓶东西带回到家里肯定变质臭掉了。
  可是,他就是把那四瓶明明知道途中就会变质臭掉了的东西带回了家。
  文/海迪
  (海迪,本名郑杨海,福建省龙海市人,现代职于龙海市文化馆。1980年开始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小说集《黑风谷》、《再来四客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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