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雁字长-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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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夺顺着他的眼神低头,长发遮住眼睛,遮住眼睛里深深地痛,脸上却莞尔一笑,声音飘缈散在这冷月下的高处:“我当你看什么,这些个,你也曾留在过我身上的,不是吗?”那手又松了松,明黄的龙袍从圆润的肩头滑下,风吹过,青丝飞舞在身后,月光洒在他肩头,珍珠般光华暗蕴。
“你究竟要怎样,就只是个天下吗?”阿青轻声说,胸口剧痛竟已不觉,这一刻,还有什么能痛过那跳动滴血的心,这一字一句利刃般深划在心上,痛彻心扉。
“原来天下竟是这么好的东西,怪不得人人想要。”阿夺的语声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半晌,又说:“你眼下有伤在身是带不走我的,合了师傅之力还差不多。”
“那好,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皇帝,拿了这天下给你。”阿青心中凄苦。
“这南越的天下,拿来何趣,你杀了他,还有韩重,难道你连韩重也能杀了吗?呵呵,他可是师傅这一生最爱的人。”阿夺侧头浅笑,满脸一派天真。
“那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说,阿夺,只要你说,只要你……只要你别……我什么都答应你。”血一口口的上涌。
“拿着。”阿夺扔过了两个东西,阿青忙接住,手心里两块形状各异的金牌,正面刻了“虎符”两字,反面是个“兵”字。阿青低头看着嘴角一丝血迹,看的阿夺触目惊心。手上的指甲掐进了刚才被酒壶刺破的掌心,用力地握着,血水又冲出来,阿夺把那只手背在身后。“这个就是虎符,一共三块,可以调动南越所有兵马。南越的天下我不稀罕,东扈?早就归顺南越了,西齐呢,你那狗尾巴花儿好友是国舅,估计你也不舍得,算来算去,也就只剩个北晋了。”
阿青凄然一笑看着掌中的虎符说道:“这里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在韩重手里,用来调动十万大军攻下峦州的,如果他不给你,你就告诉他,我在这宫里等他。”
“好,我答应你,拿下北晋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在这之前,你不能……你不能……”阿青看他肌肤上的深红,痛苦地说。
阿夺不待他再说,仰头看天,冲着月光微眯起眼睛说:“又是满月,怎得会想起这许多事来呢,你放心,我会乖乖等你拿个天下给我。”一个旋身,落下屋脊,推了宫门而入。寒夜更重,阿青握着两块虎符无声地站在屋脊上。这天下究竟有什么好……
阿夺掩上门,背靠着宫门缓缓的滑坐在地上,抱膝团坐,将自己缩得小小的,一头青丝密密的遮在他额前,谁也看不清,只有抱在膝前的手嘀嗒流血,落在玉也似的脚背上。
这天下究竟有什么好,谁能告诉我
二三、更深暗销魂 弑帝举新君
夜凉如水,映着屋脊上那个人,身姿挺拔,只是低垂着头黯然神伤,手心里紧紧攥着虎符,风丝丝的吹在脸上,像他温柔抚摸自己的手,屋脊上拉长的身影愈显寂寥。耳听得梆交五更,天边隐隐透出一抹灰白来。他,这一夜可……睡得好?!
阿夺背靠宫门团坐着,无人敢上前,福海看着他的手不再流血,只是脚背上有干涸的血渍。回头看看圆榻上昏死过去的韩林,轻步上前,却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沉吟了片刻说:“这死了的小太监得处理了,皇……他身上是不是给上点药?”
半晌,阿夺抬起头来,眼睛红肿,满脸的泪痕,福海觑了一眼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可他膝上明黄袍子被泪水浸湿的地方却看得更仔细,很大的一片。怕是……从坐在那儿开始就在默默地哭吧,这得哭了近两个时辰呢。福海心中叹息,在这宫里见得多了,这一份心如刀绞看得清清楚楚,回想在殿中那个长信侯的眼神怕不也是如此,这又是何苦呢。
福海把先前死的几个小太监着人抬出寝宫,莫说只有几个人,韩林寝宫抬出十几个死人,都是常有的事情,也无人过问。福海唤了自己从小带得几个心腹徒儿进来,这几个小太监看了韩林惊恐之后,就都拍手称快。这个皇帝做的……阿夺冷笑。
一晃这些日子,这京中谁人不知,那个荒淫无度的皇帝自留了那个什么阿夺入宫,不但不早朝了,竟是连各位大臣递牌子进宫回禀都只是殿外由福海传话,每日里山珍海味、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流水似的送到寝宫里,皇上竟专宠他一人,后宫妃嫔形同虚设。巡宫禁卫夜里常听得皇上哈哈大笑,那笑声既痛苦又快乐的,传了出去,想想那个阿夺的样子,便人人摇头说“妖孽”。
韩林被锁了琵琶骨躺在圆榻上,阿夺点了他的笑||||穴,看他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可身上血肉模糊。那些人痂都穿了衣服在一旁坐着,这些人阿夺不想放出去,也不想都杀了,索性都留在这寝宫里了。每夜里,阿夺都无法入睡,福海看他在宫门旁,或倚、或坐,眼睛总是痴痴的望着那扇门,福海夜里常开了宫门到殿外,阿夺也不阻止他,福海站在殿外眯着眼睛迎着月光,就能看见那屋脊上站着一个人,枪一样直挺挺的站着,低着头,夜凉,他的身上更凉。
“吱呀”福海推门进来,把宫门掩上,几个小太监在角落里歇息,福海轻轻取了件袍子给团坐在宫门边儿的阿夺披上。阿夺的眼睛看着两扇宫门间的那一道缝隙。福海知道他在等自己说话。“今夜里天冷得恨,奴才在外头站了这一会儿就冻透了,长信候,在那上头又站了一夜了。”话说得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可是福海知道,他听得见。
陈查骑马在皇宫外头远远的等着,京城巡卫自身边儿走过两回了,今夜里领头的和陈查还有些交情,行院里嫖粉头遇见过,问了个安催促着让他快些回吧。陈查心里苦笑,那个傻子夜夜不睡跑到皇宫房顶上站着,这可怎么好。心里又骂阿夺,这个小鬼看不出来,还一肚子权利富贵,怎么就把阿青舍下来,那个混蛋皇帝有什么好。一边儿唏嘘一边儿心里算,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峦州了,爷和小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边儿好歹的安抚着阿青让他等着,万一把他逼急了可怎么办?自个儿在寒风里冻得和片落叶一样抖,眼看着天放亮了,嘴里嘟囔说:“说不得明晚上一定得赶马车来了,爷在车里暖暖和和的陪他疯。”一边儿哆嗦着翘头看一边儿抖,正抖着,看阿青跃了下来,身形有些趔趄,缓缓的一步步走过来,陈查的一颗心又放下来一夜。
“怎么样?”韩丛送走了大夫,折回来,李棠忙问他。“唉,大夫说,青少爷寒气入骨,加上……心胸郁结,得好好调养。”韩丛摇摇头说。
“调养?怎么调养,夜夜里去那儿吹冷风,谁人拦得住他。”陈查坐在花厅里闻言把手里的茶碗重重得顿在桌上。“这个阿夺,爷我的武艺要是强过他,哼,爷我就废了他的武功把他吊起来拿沾了水的牛皮鞭子抽。”
“咳哼。”李棠看见阿青从内堂出来,轻咳一声,陈查一回头也看见了,嘴撇了撇说:“哥哥,你也不用咳,守着他我也是这么说,哼。”
阿青这些日子来消瘦的利害,嘴角勾勾强笑说:“他定有他的苦衷,阿夺他……他……”“他”不出来了,就凭他的武功,如不是自愿,谁个能勉强了他?阿青宁愿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小厮金戈忙上前扶了阿青坐下,丫鬟青儿奉了杯热茶。李棠看他日渐青隽,脸上都瘦出棱角来了,忙说:“算算再过个几日你师傅和王爷就能赶回来了,到时候,你放心,他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阿青盯着碗里起伏的茶芽儿摇头说:“不用他们做主,我的主意已定了,我应承过他,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啪”一声,案上杯盏乱跳。“一定有古怪,这个事情一定有古怪,阿夺那个小鬼搞什么鬼,竟真的把他迷住了?!”高桐在书房里大怒,几次求见皇帝,居然都被拦住了,不过,自己也确实在寝宫外头亲耳听见韩林说,爱卿有事就递折子进来,无事就回吧。那个福海就出来不哼不哈的说那么冠冕堂皇的几句。“你妹妹那里怎么说?”
高虎忙进前说:“妹妹说,皇上这几个月来都没临幸过后宫的妃嫔,日夜都在那寝宫里,吃喝都是有福海的人在寝宫门口接着送进去的,有一次想硬闯,被皇上亲口骂了出来,说再有不待宣诏就擅闯寝宫的,无论官员还是妃嫔,就地杖毙,实在探听不出什么来。”
高虎说完,高龙也忙跟上:“宫里大半都是我的心腹禁卫,被皇上吩咐过不得接近寝宫外殿,除了封那小子长信侯的那夜,他深夜闯宫外,没有其他情况。”
高桐眉头紧皱说:“不会这么简单的。”
“难道?”高龙翻着眼皮想了半天说:“那个阿夺是韩重的人,难道是韩重让他迷惑皇帝,好趁机谋夺这南越?”
“啊呀,那咱们可得先下手为强,不能让他抢了先。”高虎低声喊,一咬牙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进宫里,废了韩林,拥了妹妹的皇儿做天下,然后再步步经营,让这南越姓了高。”
“哼,杀了他到简单,可是你们手里不过只有几千禁卫,根本没有兵权,那虎符在韩林手里,谁得了它,随时可以调兵勤王,江山须臾既可易主。”高桐甚是忧心地。
高虎眼珠一转道:“啊呀,如果那个阿夺是为了替韩重取得虎符呢?这可怎生是好?”
又快掌灯了陈查急得团团转,爷和小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这阿青可就撑不住了。正在花厅里乱转,“嗖嗖”两声,院子里落进两个人影,陈查定睛一看。“啊呀,你们可回来了,再晚些,等着给那个傻子买棺材板儿吧。”人影在身前一晃,眼前只剩下了韩重一个人。
韩重满脸风霜,脸色凝重,陈查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无一遗漏。韩重咬着牙根,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个阿夺必有所谋。”
小江冲进去才想起来不知道阿青住在那里,正好看见了金戈,忙扯住了问,然后急匆匆的把门撞开了,阿青背对着门口坐着。“阿青。”小江叫了一声,阿青缓缓的转过身来,消瘦的样子吓了小江一跳,扑过来看。
“怎得?瘦成这个样子,没好好吃东西吗?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小江的眼圈儿红了,即使是他小时候师傅不见了自己做不出可口的饭菜来也没把他瘦成这个样子。手腕上的骨头都支棱了出来,小江伸手摸着,忍着眼泪说:“乖,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吃饱了睡一宿,什么都好了。”
“师傅。”阿青看着小江叫了一声,张张嘴想说说自己这些日子心里的痛,可看到师傅,又忍下了,他,还是不让他累心的好。
“什么?他居然让你去攻打北晋?”韩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他必有所图,可没想到居然会是攻打北晋。再看到阿青手里的两块虎符,韩重的脸色变了。
“我要你手里的那第三块虎符。”阿青坚决地说。
“办不到。我不会给你的。”韩重斩钉截铁地说。
阿青淡然一笑:“阿夺说如果你不给,让你到宫里去找他。”
韩重脸色不太好看,心思一转,这虎符他都弄到手了,难道……
“阿重,你看看阿青瘦的这个样子,什么虎符啊,你给他吧。”小江扯扯韩重的衣袖说。韩重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个阿夺算准了我不会把虎符交给阿青,他一定都算计好了,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会怎样。
韩玮很奇怪的看着寝宫门外的韩重,韩重也正盯着他,看他带着三个皇子过来,心中一凛,手攥成拳。宫门开了,福海走出来,冲众人行了礼,对韩玮说:“太子殿下,皇上说请您和几位皇子在殿外稍后,皇上有些话要和平王说。”
韩玮微笑答应着,哄着几个弟弟们,三个小皇子围着他身前身后的转,韩玮看了韩重一眼笑说:“重哥哥好久没见你了,待从父皇这里出来,咱们找机会好好叙叙。”韩重素来喜欢他天性纯良,虽然作为储君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不适合,可在这皇室争斗里难得他如此良善,他是庶妃所生,因为底下几个皇子均未成|人就夭折了,所以他就被立作太子,直到又有了三个皇弟。
韩重跟着福海进了寝宫,到了寝殿里,脑子嗡的一声大了,韩林赤身裸体浑身鞭痕血肉模糊的被锁链穿了琵琶骨吊在圆榻上。几个小太监和人痂见韩重进来惊慌失措,跟福海一起退到角落里。榻前穿着一身白衣,好整以暇的侧头浅笑得不正是阿夺嘛。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怎样?”韩重厉声问。韩林听到他的声音,幽幽醒转,气息微弱地说:“重儿,救……救朕啊。”阿夺冷笑伸手点了韩林的哑||||穴,招了招手,一个人痂捧着玉盘过来,阿夺拿起玉盘上的金刃,起身手里掂着金刃打量韩林的身体。韩林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身体抖动起来。阿夺手中金刃戳进韩林身体已经结了痂的鞭痕里一挑,就看韩林的头猛地一仰,身体颤抖着,那带着血肉的痂就落到了玉盘里。“你……怎能下如此手。”韩重惊呼。阿夺回身浅笑,把金刃扔回到玉盘里,冲那个人痂把头一晃,那人痂用手捏了那条血痂送到韩林嘴边,韩林嘴巴紧闭头无力的晃着,痂上的血糊了一嘴。
阿夺拍拍手冲韩重走过来,却对韩林说:“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你要是不吃的喀吧喀吧响,我就把你全身的血痂都挑了塞进你嘴里。”
韩重大睁着眼睛看韩林颤抖着张嘴,把自己身上的痂含在嘴里咀嚼。胃里一阵翻腾,韩重有些想吐的感觉。“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你不也痛恨他吗?”阿夺轻笑。
“你究竟想怎样?”韩重还是如此问阿夺,眼前笑起来绚烂夺目的人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