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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文学]寂寞歌唱-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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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六,厂长们都听到一个消息,地委书记因几个县的工人到县委县政府静坐而发了脾气,将地区支行行长臭骂了一顿,威胁说只要银行的人还在喝这个地区的水吃这个地区的粮就得借钱给全区困难企业,让工人们也能吃年肉喝年酒。支行行长最后软了,对各县的行长说,大家想通一点,银行又不是哪个私人开的,亏也好垮也好,担子由朱镕基、李鹏挑着哩。他开口让各县放贷数控制在一百五十万左右。农机厂得到了十一万。林茂拿来后,打算一点也不留,全部发给工人。何友谅劝他留一点,并说铸造厂大马和林青他们拿到贷款以后,一分钱也没有往下发,都留着准备年后上班时搞生产用。林茂又听了何友谅的话,留下三万块钱放在帐上不动。公司的钱他没忘记扣回去。 
  三十那天,江书记到黄陂巷悄悄走了一圈,还送了一瓶五粮液给林奇,是最新防伪包装。江书记亲自将开取办法讲了一遍。黄陂巷里很安宁,红对联贴在各家门口,显出一派祥和之气。江书记还嘱咐大家少放点鞭炮,他说武汉禁了鞭炮,我们放多了他们会眼红。这话是对雅妹和石雨说的。它被录进了电视新闻。林茂一家吃过年饭,齐齐地坐在电视机前等春节联欢晚会时,看见屏幕上江书记缓缓地从他们家出来走进石雨和雅妹的家。江书记问了石雨几句又问雅妹在哪儿工作。雅妹一说康采夫公司,江书记就笑,并似是有意对电视观众介绍说,康采夫公司他知道。那是本县第一家外资企业,为这个项目上零的突破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可以写入年后的三级干部大会报告中的重要成绩。江书记一招手,电视上又出现了林茂,并且同雅妹对视了一下。赵文看到这个镜头后,哇地一声哭着往楼上跑。 
  林奇很不高兴,刚吃完团圆饭就有人哭,这是大不吉利的事。他一生气也进了房里。结果林茂忙着招呼赵文,齐梅芳在劝林奇,热热闹闹的电视节目没有一个人看。 
  零点将到时,林奇从房里出来准备多放些鞭炮驱驱邪,正在拆鞭炮上的封纸,林茂慌慌张张地冲着楼下说,赵文直叫肚子痛,怕是动胎了。齐梅芳跑上楼去看了一眼,就急忙叫林奇将三轮车备好,并放床棉被,马上送赵文到医院。林奇也慌了手脚,给三轮车车胎打气时半天找不着气门在哪儿。大概是林茂打了电话,林奇刚将三轮车弄好,龙飞的汽车也来了。林奇执意不肯让赵文上龙飞的车,赵文自己也不愿意坐。齐梅芳就叫林茂同龙飞在头里走一,先到医院将医生找好。林奇将赵文拉到医院后,医生看了看就说要住院。林茂问有没有问题,医生不肯表态。 
  一家人急得不得了,连林青、何友谅都跑来守。初一上午,石雨来病房看望时,医生仍没说句准确话,直到初二下午,才有人对他们说赵文和胎儿都没问题了。大家不放心,仍要赵文在医院多观察两天。赵文见林茂累了几天就叫他回家去休息。 
  林茂一到家,急了几天的雅妹以为屋里没人就匆匆钻进门。 
  雅妹说:“林哥,你是不是心里在怪我?” 
  冷不防林奇在里面说:“我们不怪你。是龙飞唆使的,是不是?老子有一天要宰了他!” 
  雅妹听到这话时,两腿一下子软了。林茂赶忙扶她一把。旁边的林奇立即掴了他一耳光。 
  雅妹上去拦住说:“我们的事又没影响什么!” 
  林奇气得说不出话来。 
  年后的日子过得很快。 
  农机厂由于不景气,干脆让工人过了十五再上班。康采夫公司因为是做贸易,只是初八那天开门放了十万响鞭炮,然后也等过了十五才正式上班。林茂怕赵文再出事,不用说同雅妹约会,就是拜年也只打打电话,一天到晚都守在屋里,闲得无聊时就同赵文一起琢磨她写的那首歌的歌词。赵文心情果然好了许多,甚至还不顾医生的警告,要给林茂快乐。林茂不敢冒险,赵文就用别的方法给他以安慰。由于这事,林茂正好有理由不参加县里的三级干部会议,而让何友谅替代自己。林茂从电视里看到何友谅在分组会上发言的表情后,突然在心里有了一个好主意。 
  林青在会上被树为全县妇女投身改革事业的红旗。 
  十五一过,江书记就亲自来农机厂召开股份制改革的动员大会。他希望农机厂也像铸造厂一样通过股份制改革来实现突破。会后,江书记还找林茂和何友谅谈了话,希望还由他俩搭班子管理农机厂。江书记特地表扬他俩在工厂陷入困境时的合作协助精神,同时也指出如果他俩早点这么合作,农机厂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等江书记走后,林茂问:“你愿不愿意干这个厂长?” 
  何友谅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你愿意干吗?” 
  林茂有意笑而不语。 
  农机厂的工人对股份制不太热情,石雨居然在一个星期后才听说这事,卢发金虽然在县委招待所找到个做清洁的临时工作,也是好多天才知道农机厂又要改革了。不过车间和科室干部对这事倒挺积极,特别是胡乐乐、金水桥和李大华几个,屡次在中层干部会提出厂级干部购买的股份最多也只能像铸造厂那样,定在两万块钱的水平上;。林茂私下问何友谅如何看这个问题,何友谅说很清楚,这些人都想自己来当厂长。 
  林茂说:“那你觉得厂级干部应定个什么标准?”何友谅说:“你看着走吧。” 
  林茂说:“依着我,就定个他们连想也不敢想的标准。” 
  何友谅说:“这样你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林茂望着何友谅走进会议室的背影,在心里说,自己不于这个厂长,但怎么也不能让胡乐乐、金水桥和李大华他们干。不管于公于私是从感情还是从理智上考虑,林茂都觉得何友谅是最合适的人选。林茂玩了一个花招,他在厂里开会研究股份制改革方案时,有意将厂长必须拥有的股份空起来,说是由江书记他们去确定。“待其它条款都没问题了,林茂将草案送江书记审查时,自己在那草案中添上:厂长必须购买五万无以上的股份。见了江书记后,他又说这是大家都已通过了的,江书记看过草案后,提笔就在上面写下“已阅,同意照此类施”等一行字,一边签一边还夸奖林茂,说他办事效率高。 
  股份制方案公布后,大家仍不积极,拖了一个多月也才有百分之二十几的职工交钱买了一些股份。按照方案规定,厂内职工认购股份的最后期限是四月一号,眼看这个日子就要到了,林茂不得不将截止时间向后推了半个月。到了四月十号,认股的职工仍不见增长,有的人甚至还想反悔往回撤。 
  江书记见此情形有些急,因为一旦出现厂内大部分职工不愿认购股份的状况,外面的人肯定就不会问津,而且就算被外面的人将股份买走,那农机厂就会失去控制。江书记一反常态,亲自打电话,将林茂和何友谅几个负责人招到自己的办公室,追问起来,才知道他们自己都没有认购。江书记给了他们一天期限,不管是干部股还是普通股,每人必须认购一种。 
  出了江书记的门,大家问林茂和何友谅怎么办。林茂要何友谅先表个态,何友谅坚决不开口。大家都说自一己在看着他俩。事实上也是明摆着的,除了林茂和何友谅,没有人能有实力认购厂长股,同时也没有实力当农机厂厂长。有人还公开地说,五万的标准太高,打击了一些有进取心的同志的积极性。何友谅有些生气,也说这个标准脱离群众,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经济实力的。 
  离厂区还有两百多米远,林茂他们就听见厂内有喧哗声,跟着李大华又给林茂打电话,说厂里出了奇闻,绣书刚从医院里出来,就要认购厂长股,许多人都在围着看热闹。林茂简单地同何友谅说了几句,何友谅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们匆匆地走进厂区,果然看见绣书正在同李大华争吵。认股的事是由李大华负责登记,可他拒不将绣书的名字写在还是空荡荡的认购厂长股的花名册上。 
  李大华说:“你要当厂长农机厂的人脸上都无光!” 
  绣书说:“那你同我睡觉时怎么不觉得脸上无光!” 
  李大华红着脸,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绣书说:“我哪一点能力不行,年底、的那三车货,不是我出马能销出去吗?” 
  绣书点着何友谅的名要他作证。 
  何友谅在众目睽睽之下,铁青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绣书则在旁边历数他如何无能,如何在电话中哀求自己出马。如何地派专车接她送她,如何地在货物出手以后当众痛哭流涕。 
  绣书说:“我要是当了厂长,你们男人只管在家每天按时上下班、产品销不销得出去的事我招聘一批女人来负责,只要你们能生产出来的,我准保一颗螺丝钉也不剩,全部彻底地给卖出去。” 
  人群中有人笑着说:“还有全部彻底地脱光上床。” 
  绣书说:“不上床也行。女人搞销售就是会灵活机动,铸造厂为什么几个月就能初见成效?你们想不出来吧,关键就是启用女人管供销经营!” 
  何友谅终于开口说:“你还是先去数数男人鸡巴上有几根毛吧!不然,农机厂会被你办成鸡窝妓院!” 
  何友谅头也不回地对李大华说:“把我的名字写上,我要买厂长股!” 
  说话时,何友谅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茂。 
  林茂也对李大华说:“我也算一个,给何厂长当个竞争对手。” 
  林茂微笑了一下。 
  绣书还在叫:“我也报名,我愿出六万块钱买厂长的‘屁股’!” 
  林茂扭头对绣书说:“你挣点钱也不容易,都当手纸用了。不是一认购就能当上厂长,到时还要股民选董事,董事选厂长,民主的事不好说哩!” 
  绣书听林茂一说,便立即不作声了。 
  林茂和何友谅一报名,认购普通股的人马上多起来,当天下班时,李大华一统计,比例已从百分之二十几上升到百分之四十。 
38 
  雅妹托龙飞给林茂捎个信,说是罗县长今晚请她到蓝桥夜总会跳舞。雅妹没有多给龙飞说一个字,林茂明白这是雅妹的小伎俩,她对自己过年以后一直没理她,在心里记着帐,想惹自己嫉妒而达到一种报复目的。由于何友谅终于站出来认购了厂长股,林茂心里轻松了一些,便觉得有些愧对雅妹。他让龙飞别将车于开进黄陂巷,就在附近等他。林茂走着回去时故意让石雨看见,又进屋同赵文亲呢了一会儿,并将绣书想当厂长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趁赵文心情正好,林茂向她请假,说是向江书记汇报工作。赵文一放松警惕同意他出去两个小时。虽是玩笑话,但能看出赵文已不在意了。林茂出门穿过巷子直奔康采夫公司,雅妹果然在办公室等他。 
  龙飞则机灵地开着空车到县委大院里兜圈。 
  两人从高潮上向下飘泊时,雅妹忽然问:“要是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办?” 
  林茂说:“我会送你到一家最好的医院做人流!” 
  雅妹说:“你还不错,仍对我说真话。” 
  林茂说:“我还有一句话,你可以同罗县长跳舞,甚至跳华尔滋,但不准同他进舞厅以外别的房间。” 
  雅妹说:“不是说你不干涉我的婚姻吗?说不定罗县长会因为我而同老婆离婚哩!” 
  林茂说:“这话若出自罗县长之口,你切莫相信。” 
  虽不是小别,却也是重聚,两个小时一晃就没有了。两个人从后门出去,绕了半个圈,才走到龙飞停车的地方。雅妹在蓝桥夜总会门口下车时,天上开始下雨了。 
  龙飞笑着说:“久旱逢春雨。” 
  龙飞又说:“春雨绵绵愁煞人。” 
  林茂回到家里,谎称江书记的爱人不会做饭菜,吃不下去,只好回家再补一点。他吃饭时,林奇在一边对齐梅芳说,他蹬三轮车已攒了一千五百块钱,全都送到银行里给未出世的孙子存着。林奇说他打算今后每天争取存上十块钱。林茂见林奇拿上雨衣还要出去,就叫住他,说是自己有话要对他说。 
  林茂放下碗筷说:“绣书要当厂长的事你听说了吗?” 
  林奇一怔说:“是开玩笑吧,她不致于这么厚颜无耻。” 
  林茂说:“是真的,还有不少人支持她。” 
  林奇说:“这不是往农机厂脸上抹屎吗!” 
  林茂说:“为防止她得逞,我和何友谅都认购了厂长股。” 
  林奇说:“真要选举,你恐怕很危险,我听说有好多工人要投你的反对票。” 
  林茂说:“这一回不同以往,到时候候选人都要发表竞选演说。我有信心到时说服他们。” 
  林奇说:“我想了很久,农机厂厂长的位置还是该让给何友谅,你现在自己有了公司,更没必要心挂两头。说实话,我最近才觉得当初推荐你而不是推荐何友谅当厂长,是一个错误。” 
  林茂说:“爸,你怎么也学会了后悔!” 
  林奇说:“我没有后悔,我只想自己的退休金有个保证。” 
  林茂说:“不管如何,我得认购厂长股。我不认购,县里是不会答应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要帮何友谅一把!只是两个人要拿出十万块钱,真叫人为难。” 
  林奇说:“你就没有一点办法?” 
  林茂说:“我想只有将房产证抵押给银行,借贷款。” 
  林奇不作声,坐了坐就出门仍然蹬他的三轮车去了。 
  赵文见屋里暂时没有别人,就问林茂:“你不是说不当厂长了吗?” 
  林茂说:“我是想将爸诈一诈。那十万块钱可能被他藏起来了,得早点将它弄回来。” 
  赵文说:“那绣书演的那场闹剧是不是也是你导演的!” 
  林茂笑着说:“我有这个能力吗!这可是需要专业水平。” 
  赵文叹了一口气说:“以前我觉得自己完全了解你,现在才知道过去看到的只是你蒙头睡觉时露在被窝外面的一只鼻子。” 
  林茂怕赵文又难过,忙说:“中国的厂长经理都是小政治家,谁不会耍点手腕,谁就要准备着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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