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曾我在美国当农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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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头一次独自驾车在美洲大陆上长途行驶，在此前一个星期，我仅和二大妈去过圣迭戈、洛杉矾和尤马。其实大多数中西部美国人也生活得呆头呆脑，一年忙于生计，难得像我游手好闲地四处乱逛。早就从书上知道，尤马是加利福尼亚和亚利桑那交界处的古城，民风古朴，还保存着上个世纪殖民时期的遗风，对于我这个好事之徒，自然神驰已久。软磨硬泡终于说得二大妈心动，引得当地一位印第安老太太伊丽莎白。巴维拉也要跟着一起去。
巴维拉夫人祖籍新墨西哥，后嫁给一位督学到了加利福尼亚。美国督学不比中国教师教书育人、为人师表，他在巴维拉身上播种了四个女儿之后，由幽谷迁乔木，又泡上一个女学生。巴维拉夫人红颜一怒，带着四个女儿离家出走，靠教小学的薪水把孩子全都拉扯大。她劳累一生，享受极少，听说我要带二大妈去尤马，她立刻积极响应。
那天早晨，我带上两个老太太迎着朝阳上了8 号公路。两位老太太大概很久没出远门，沿途的一山一水都能使她们激动半天。巴维拉夫人问我，带两个老太太出游，是否不如带两个妙龄少女有趣。我说，在我看来所有女人都是迷人的。逗得这老太太在我右耳根子上连啃三口，向二大妈称赞中国男人真会爱女人，不愧为来自礼仪之邦，不像美国的白眼狼。情绪激动处，差点碰歪我的方向盘，开到引水渠里。
旅途中我原以为两位老太太是我极好的向导，结果路上一问，二老都是两眼一抹黑，二大妈3 年前陪二伯去尤马卖过种子，巴维拉夫人则是10年前和男朋友去兜过风。这让我联想到世上所有女人大概都天生不记路。当年我在中东当记者，每逢周末都开车拉上全分社的大嫂们出游。路上一窝乌鸦嘴乱叫一番，都称各自老公上次带她去了什么地方，可又都说不出由来。等到了目的地，又一齐乱嚷：“我说的就是这儿！”
沙漠中突然跳出赌城拉斯维加斯
汲取以往经验，我在汽车仪表板上放了两本美国道路图。美国的道路图（Road Atlas ）不同于一般地图，它是专门为驾车出游者设计的。大部分美国道路图涵盖了美国本土50个州和邻国加拿大、墨西哥。尽管与欧洲相比，仅英国就有20家道路图出版公司，美国才有6 家，但其质量绝对是一流的。另外，像《读者文摘》、《国家地理》等杂志也出版类似的道路图，但毕竟没有foln、Ia MeNal小GOusha、AInrican MapCorn 、Mobil 、hanlnond六家公司规模大、印刷专业。每当我觉得厌烦时，我便找一条旁支公路开上去散散心。为了记住我的行程，地图上被我画上了一个个的小X 标志。
AAA 是美国汽车协会（Aznrican Automobile Ass ‘x3iation）的简称，是世界上仅次于罗马天主教会的第二大会员组织，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美国快速旅行支票”的销售者。美国公路建设及标识归政府管理，AAA 协会则为遍布美国、加拿大的几百万会员提供非赢利服务。假如你出行，你只需给当地AAA 协会打个电话，你就会收到一包地图，AAA 协会分别在各张图上用彩笔标出你的最佳路线。我汽车的仪表板上就放了一本《AAA 美国道路图》，一册在手，足以让我横行天下。另一本是《读者文摘道路图》，它在每页的空白处标明自然名胜和文化遗迹，如林肯小屋、切诺基部落、巴顿博物馆等。自由平等的美国在地图上并不平等，（（A 美国道路图》的比例尺是诸图中最大的，可给康涅狄格州是1 英寸／8 英里，而给加利福尼亚却是1 英寸／25英里，透着新英格兰区对中西部地区的轻视。这在一个多月后我抵达康涅狄格州表哥家时，有了更多的认识。康州自视为美国文化发祥之地，是最早加人联邦的殖民地，故而在汽车号牌上都印了“宪法之州”（Constitutionstate），以示自己是开国元老。
美国道路图在城市之间都列出英里数，这大大有助于旅行者人在江湖，心中有数。可惜并不标出海拔高度，这使驾车者冬季翻越雪线以上的山口时困难重重。现在科技进步，已有一些电脑软件比印刷成册的地图更好，如“ntomp Road AliaS”可以告诉旅行者从A 地到B 地的最佳路线，以若干时速行驶多长时间可以抵达。司机只需在键盘上轻敲几下，一面小旗就会从出发点插到目的地。该软件可直接用在macinios、Wu－dows等计算机系统上。现在最新的电脑地图“Road WlllzPlus”除提供最佳线路外，还告知行走方法、沿途的加油站。旅馆、餐厅、野营地、医院等服务设施的详细情况。在这种服务下开惯车的美军，难怪拿着GpS （环球卫星定位仪）在伊拉克还会迷路。而如我之流的中东流寇，在此如人天堂。循着地图沿78号公路北上在布莱斯左转，上了95号公路，一路直插到尼德尔斯。以后是光秃秃的内华达山，寸草不生只有仙人掌。土丘中突然跃起一块巨大的标牌：“前面就是拉斯维加斯。”——这就是只身驾车旅行的好处，美妙之处是你不知道半个小时后会坐在什么地方。
逛赌城
生活要到生活本身的所在地去把握领会
刚到唐氏农场种地时，就听堂兄曾会讲，没到美国不算出国，投到拉斯维加斯不算到美国。这令跑遍大半个中东而神气活现的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乡巴佬。说来这全得归罪于小时候我爷爷家教太严，“一个人不能既拜上帝又拜金钱”，赌博被列为严禁行为之一，到现在我连纸牌都不会。以至于现在一听曾会提赌城的大名，都觉得自己要做贼一样。倒是坐在一旁的M 大妈替我解围，说二伯加人美国籍50年，死后葬在洛杉矾，同样没去过曾会说的那个美国。
美国是移民国家，全世界最富勇敢开拓精神的人持续向新大陆移了几代民，才把美丽富饶的土地建成现在的美国。这其中也有无锡唐家的血汗。麻省理工、斯坦福都有唐星海捐的楼，我大伯唐振绪甚至参加过田纳西水利工程，这可是罗斯福“新政”（NewDeal ）的重要成果。罗斯福是美国历史上惟一连任三届、最后死在总统职位上的总统。至于世界赌城拉斯维加斯，则是美国人开垦完沃土、在大沙漠中制造的又一工程，它把加利福尼亚、内华达、亚利桑那三州交界处没人要的荒芜沙漠变成地上的梦幻世界。小时候看西部片，就羡慕牛仔们个个高大挺拔、器宇轩昂，骑在瘦马上翻蹄亮掌荡起黄沙。闲来无事，头戴西部宽边礼帽，嘴叼大雪茄，一言不发地坐在牌桌旁赌扑克。一牌不和拔枪相向，坏人应声倒地，英雄面无表情扬长而去。生活要到生活本身的所在地去把握领会，这是我为什么要把拉斯维加斯列为我环美之行第一站的原因。
上路前，我特地找堂兄曾会讨教赌学知识，以免因无知给国人丢脸，因为曾会每逢周末都从旧金山飞一次赌城，豪赌一夜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但结果令我十分扫兴，由于我对数字先天无能，逻辑思维又差，任堂兄曾会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我就是摸不到要领。除了投一个大子儿的吃角子机，别的全不明白，至于最迷人的“二十一点”、“一赔35”的大轮盘赌，我只配坐在一旁欣赏奇光异彩，赞叹赌徒娴熟优雅的赌姿赌技。到最后堂兄竟怀疑我的智力有问题，问我小时候是否查过智商。
其实我这人对豪赌一直充满敬畏，山本五十六自幼嗜赌如命，每天必赌，小至下棋大至珍珠港。艾森豪威尔在诺曼底登陆前，以一块银元的正面，赌是否发动进攻。剑桥大学的利德尔一哈特上尉在研究人类所有战争后说，“整齐行进的队列看似很雄壮，不过是输送带上大人物的玩偶”。按马克思的说法，一无权势可驱使人马，二无金钱赌资可博，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对“赌”敬而远之的物质原因。
千万盏霓虹灯下，百分之百的美国式豪华
就在95号公路开始出现巨大广告牌“前面就是拉斯维加斯”的同时，汽车收音机的所有频道瞬间全跳到赌的话题上。视觉符号音频信号同时传达着一个信息：前方就是人间天堂。“玛丽夫人上周一赌赢了280 万，海伦小姐昨天一赌赢了150万……”弄得石头都怦然心动，仿佛不赌一把就犯了天大错误，一失足成千古恨，恨不能助生双翅一头扎进赌城里。偏偏这时我汽油的燃料警告灯亮了，可四野全是沙漠，短距离内显然没有加油站。我只好踩一阵油门，再挂一段空档，让车向前惯性滑行，以便让每加仑汽油多跑一些英里。在美国汽油按加仑，车速按英里，每次我都得先换算成公制后才明白面前仪表板指针的含义，就像我说英语先得用中文打一遍腹稿再张嘴一样。
我狂奔一阵滑行一阵，虽说省了油，可这种松紧带式的驾驶方法惹怒了排在我身后急不可待的车龙。每辆超过我的车都狂按喇叭，对我挡了他们的赌路表示极度愤慨。此外还有更危险的，就是柯罗纳是自动排档变速箱，方向盘液压助力。一旦关掉电门钥匙，汽油是节约了，可刹车立即失去了动力。最可怕的是方向盘自动锁死，我等于坐在一具飞速滑行的棺材里。
一直滑到博尔德森镇，好歹出现一个加油站，这里87号无铅汽油每加仑1。4美元，与当时中国的每升2。24元相差无几。花1。99美元买个大汉堡，人家买一送一又白饶了一个，边吃边走。油足饭饱之后，心满意足别无他求，大地也变得明亮起来。
转过一个山包，只觉眼前突然一亮，铺天盖地的辉煌迎面而来，拉斯维加斯像个喷发的火山口燃烧着：脚下是明晃晃几十条车道的高速公路，各色光怪陆离的汽车摩肩擦踵，立体交叉虎踞龙盘。椰树掩映着各种风格的豪华酒店，光拉斯维加斯星辰饭店的大霓虹灯就有2。6 万个灯泡，千万盏霓虹灯下是百分之百的美国式豪华。所有的人都埋头吃喝玩乐，奢侈浪费挥金如土，使我想起西晋人石崇、王恺斗富“以铁如意击之……金叵罗颠倒淋漓，千杯未醉……”
1990年，我去可可西里探险途径青藏公路，看到成群结队衣衫槛楼的藏人顶风冒雪、连滚带爬，磕着长头去塔尔寺朝圣。可眼前同样戈壁中的美国人，正边开车边听音乐，沿着高速公路穿越沙漠去赌博。可以想像我这个美国西南角唐氏农场的乡巴佬，风尘仆仆开了660 多英里（约1000公里），单人独骑穿越大沙漠之后，突然逼近赌城的感受。在一路戈壁、沙土、仙人掌之后，突然在灼人的烈日下跳出一座人造的城市，而它浪费不完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向沙漠抛洒着宜人的气息。其震撼绝不亚于丝绸之路上的阿拉伯商队，穿过塔克拉玛干后突然看到长安城。
拉斯维加斯一词是西班牙语，维加斯意为低湿的草地，Las 的意思我一时查不着，据北大英语系的一位同学讲，Las 为前置词，没有意思。可我不信，因为天使城洛杉矾前为什么是Los 而不是Las ？而且我在拉斯维加斯以东几英里处又发现有一座荒废的旧城维加斯。
大约18世纪，西班牙传教士在北美太平洋沿岸传教，从美国西南的圣迭戈（San Dieg）、洛杉矾（e Angries ）到旧金山（San Francisco ）都能找到西班牙人的遗迹。当时西班牙传教士发现这里巨大的花岗岩块状山脉，颇似西班牙安塔卢西亚的内华达山，遂称这里为内华达。1864年向西开拓的美国联邦军在靠近低湿草地维加斯处构筑军营贝克堡，当时这里住满在沙漠中苦修的摩门教徒。1905年，圣佩德罗一洛杉矾一盐湖城铁路修通，低湿草地维加斯是列车补充燃料、食物、淡水的中继站。1909年，美国政府在这一带干旱缺水的不毛之地设立克拉克县，维加斯为县城，划归内华达州。由于这里资源缺乏、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处于内华达、亚利桑那、犹他、加利福尼亚四州交汇之处，酷似旧中国的闽浙赣、湘鄂川黔等三不管地区，不仅落后而且豪强辈出。大约是联邦政府也出于无奈，于1931年干脆通过法
律承认该地赌博合法，以适应当地沙漠戈壁颗粒不收的恶劣环境以及好赌的民风。时至今日，拉斯维加斯与维加斯已连成一片。
据说脱衣舞女的表演“灵感”，来自那场浴血奋战的反法西斯战争
与乘飞机从天而降，或乘车从洛杉矾、旧金山等大都市由西而东游赌城不同，我是自东向西先见沙漠后见赌城的。曾辉煌一时的西部铁路车站已经废弃，全木结构的老维加斯火车站衰败后被辟为博物馆，全木结构的月台用的是内华达山的巨人红杉，风蚀的枕木、油漆剥落的机车令我想起猎野牛的19世纪，尚古怀旧的积癖大为满足。
赌城并非赌窟，处处充满了以科技为基础的文化气息，古迹受到保护，人也文明，公共设施完备、卫生。拉斯维加斯淡季周末旅店非常便宜，吃的更便宜，20美元可以住一夜相当不错的宾馆。在这里工作的亚裔特别多，不过亚裔多半是赌桌上坐庄的，大概东方人都有赌才和搓麻基础。白人则在餐厅当侍者，墨西哥人收拾盘子。无论工作人员还是游客都很少看到黑人。游客中台湾人特多，成群结队卿卿喳喳，跟在举小彩旗的导游后面蜂拥而至。日本人则紧张兮兮、缩头探脑、魂不守舍，不知是当年被美国伦扔原子弹炸的，还是不久前仇日团体在洛杉矾大开杀戒落下的后遗症。
在赌城与“赌”齐名但更具观赏价值的是脱衣舞，即无上装女郎表演的歌舞。女郎全是千里挑一的佼佼者，个个丰乳肥臀、细腰长腿、舞技精绝。强节奏下柳腰款摆，玉腿又直又长，踢起来风驰电掣热力逼人，让你分不清是舞还是武。除耀眼的水钻在胴体上点缀出基本点外，美丽的羽毛把云鬓装点得五彩斑斓。佐之以好莱坞的电影技法，声、光、电、气、布景……火山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