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系列1 神祭-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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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小顺子,朝中当权者属谁?”
“若论文,当然是刑部尚书玄鄂玄大人,德高望重,位高权重;若论武,应是王翰龄王丞相,他的两位公子分别执掌皇城内外兵权……”小顺子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道:“可一夜颠倒乾坤”
杨德康没有说什么,接着问道:“那你认为以太后之智,会不防此人吗?”
“所以,必须以玄鄂之权牵制王翰龄之势?”小顺子猜测道。
“可惜,玄鄂早有引退之意,若此人离朝,以太后一人之力,断然阻止不了王翰龄权倾朝野……”
小顺子领悟:“因此,太后令玄大人独子玄灼常驻宫中以此要挟……可是,以小的愚见,王丞相若有反意,又岂会等到今日?”
杨德康似笑非笑的摇摇头:“王丞相之意,的确难明……不过他却有不能反的理由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杨德康的脸上崭露笑意。
小顺子看着杨德康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解地问:“那太后缘何防他?”
“你初到宫中不久,这十多年前的深宫恩怨你当然不会了解……”
“可是十年前王丞相胞妹王贵人之死?”
杨德康回过头来,看着小顺子:“小顺子……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
“是……”小顺子微微弓腰,垂下眼睫,不声不响。
“你只要记住,既使太后与王丞相视同水火,却都不会对皇上出手,而皇上,也深知此理……所以,小顺子,你只要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就是了……皇上并非妒才之人,却也非仁慈宅厚之人,举凡成大事之者,心狠手辣再所难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你有天大冤屈也只能留着跟阎王说,切记!”
“小的明白……只是小的仍有一事不明,为何总管适才会说‘不妙’二字?”
“不妙……当然不妙……”杨德康苦笑起来:“皇上就是皇上,皇上可以在这深宫中活下来,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却未必能啊……皇上虽然年幼,但心机已不输成|人之智,但那个玄灼……也许会把皇上的另一面引出来吧……”
小顺子已经明白了,玄灼的天真烂漫,心无城府,在某种意义上,的确会将皇上埋藏至深的‘纯’引出来……可是,那却是身为皇者最大的忌讳……
“而且……不论将来当权者是太后还是丞相,都容不得玄大人啊……玄大人正是看透此点,才一直去意坚决,可是……”
“可是太后现在却决不会让他走,到可以放他走时,也是他命绝之时……”小顺子接下后面的话。
“斩草必除根,所以,玄灼……一定会死……”
杨德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惆怅,直入宫以来,他已经看过多少人心丑恶,看过多少世态炎凉,那‘权势’二字下的亡魂岂是数以百计可计算的?而古往今来,牺牲于这二字下的无知孩童又岂是少数?若看不破这些……又怎能在这深宫之中存活下来……
小顺子听闻那个小小的孩子的未来竟然已被定下时,不由动容……
“皇上……可以救他吧……”小顺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除非玄大人可以活到皇上十六岁亲政……还有六年啊……”杨德康苦笑了一下:“而六年,又会发生多少事……”
小顺子不再吭声,而杨德康仿佛自言自语道:“而皇上……若对那个孩子心生爱怜,到生离死别之时……又会是怎样的打击啊……”
乌云,悄悄地遮蔽了明月,远方夜巡的禁军手持的灯火,是死寂的夜宫中唯一一点光明……
又一个深宫之夜,又一个辗转难眠之夜。
而宫外,又何曾不是如此……旦凡与那‘宫廷’二字沾上边,仿佛就预示着无数个不眠夜……
尚书府内,一个苍老的男子轻轻地抚摸着熟睡的孩子,原本只应三十出头的玄鄂,却好似五十开外的老者,那根根白丝,又何尝不是明争暗斗,费尽心机的见证。
“灼儿……”
“嗯……”
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玄灼循着那熟悉的触感,抓住玄鄂微热的大手,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看着独子稚嫩的笑容,玄鄂的脸上闪过一丝怜爱与一丝黯然……
“原本为父不想令你卷入这场急流之中……可是……身不由己啊……灼儿,记住,伴君如伴虎,皇上可以捧你上天,也可推你入地,皇上永远是皇上,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至亲……”
均匀的呼吸,兆示着他已经陷入了沉睡当中,而父亲的话,也因此没有进入他的脑海……
玄鄂从袖口拿出一块鸾珮,在漆黑的屋内,居然发出素雅的浅白色,显然是块宝物。
“灼儿,这暖玉鸾珮乃先帝御赐之物,入夜泛光,四季溢暖,现在为父将此物赠与你,希望它可在那幽冷深宫中,为你带来一点点暖意……”
玄鄂轻轻将此物系于玄灼脖颈,爱怜的将玄灼不老实伸出被外的小手放回被中。
“……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
喃喃着,玄鄂在爱子的额上烙上轻轻一吻……
一想到你要进入那片浊水之中,为父便心如刀割啊……
…………
…………
翌日
皇宫的使者早早备着马车,候在尚书府门外。
“父亲大人呢?”
“回少爷,老爷今儿一早就去刑部了,特别叮嘱少爷到了皇宫里要小心照顾自己”
“哦……”
玄灼的心里涌上一股失落,没想到……父亲连送别都没有……
手缓缓摸向脖子里那暖暖的玉珮,不经意的笑了一下,那微热的玉石,将温暖一点点带入心灵深处……
“走吧!”玄灼轻快地说。
疾驰的马车,载着未经事世洗炼的无暇璞玉,步入那凝聚人性丑恶的无尽深渊。
玄灼调皮的挑起帘帷,看向那晨雾中峥嵘轩峻的宫殿楼阁,如此扑朔迷离,仿若云端灵霄。
而那里……将是他一生的归宿吗……?
第五章
春风几度,秋夕又见月圆,流阴暗换人间岁月,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短短两年,当朝天子李安世成长的越发精壮,而那眼眸中,更平添了几分犀利与睿智。
“要朕娶王翰龄么女,王怜卓为后?”李安世似笑非笑地看着手中的奏折。
“回皇上,王丞相之女王怜卓年芳十一,知书达礼,慧外秀中……”
“行了行了”李安世不耐烦地打断禀者的话:“太后可知此事?”
“回皇上,此事正是太后向丞相提出的”
李安世哼笑了一下,道:“哦,是吗,不会让朕明日就娶吧”
“回皇上,此事还需……”
“行了!等大婚之日记得提醒朕去洞房就是了!”
李安世大笑几声,丢下面面相觑的众臣,抚袖离去。
“退朝”
小顺子紧随其后,不离皇上半步。
“灼儿呢?”
“回皇上,今个省亲,皇上今早就准玄公子回府陪伴双亲了”小顺子提醒道。
“哦”
李安世皱皱眉,每逢心情烦躁之时,不知为何只要玄灼在身边,再大的郁闷也会烟消云散,于是,每每李安世不悦之时,第一个想找的,便是玄灼。
但此时,玄灼却不在宫中,李安世莫名的更加烦躁起来。
小顺子跟在其后,看着李安世箭步如飞,便深知,今天,不定谁要倒霉了……
……
……
“哗啦”
器皿破碎之声,很快御书房内传来怒吼声:“都给朕滚出去!!”
小顺子轻叹一口气,看着急急退出的太监宫女,小声对旁边的小太监道:“快去尚书府请玄公子回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
小顺子走进御书房内,只见屋内一片狼籍,而皇上正将案台上一切可扔之物狠狠砸向地面。
十二岁的少年,正是年少轻狂,胆大妄为之时,但身为皇上的李安世,却只能将年少旺盛的心强封于万载玄冰之下,再三压抑它的蠢动,然后高处众人之上,冷眼旁观世事变迁,鄙夷人性虚伪,一笑置之。可是,纵使他在人前装做坦然,如果这心中郁闷若不发泄出来,只怕大活人也生生憋坏了……
自一年半前,李安世因怒杀一名小太监被玄灼又哭又闹,不依不饶了许久之后,倒是再也没对这群下人发泄,只是可怜了皇上身边的一切可摔之物……已经不知换了几回了……
“皇上,请保重龙体”
“小顺子!陪朕去武场过招!!”
小顺子不由苦笑,自那次将玄灼抱回崇光殿时无意间泄露自己身怀武功,这两年来经常被皇上拉做陪练,原想保留实力,可叹皇上总有办法逼出自己的真实水准……
“今天你若手下留情,朕定不饶你!”
小顺子嘴上应着,心里暗暗叫苦,皇上啊皇上,我可真是赢也不是,输也不是啊……
只盼玄灼快快回来吧……
…………
…………
骄阳渐渐西沉,逼人的正午烦热慢慢转为轻爽。
李安世气喘嘘嘘的躺在软垫上,连擦拭流下的汗水的劲都没有了。接连不喘息的打了数个时辰,饶是武神在世,也要皱眉了。而小顺子更是累得不成|人形,既要均衡力道不令皇上受伤,又要使皇上打得尽兴,这力量拿捏错一分,都是死罪啊……
“皇帝哥哥!”
清脆的悦耳童声从场外传来,李安世腾然坐起,脸上扬起退朝以来的第一份笑意。
“灼儿!”
小小的孩童扑进怀中,李安世怜爱的抱起这个纤秀的瓷娃娃。
“这么快就回来了?朕以为你会明日才回来呢”
“没有呀,我想念皇帝哥哥,就提前回来啦”玄灼悄悄瞄向小顺子,后者对他会心一笑。
“少来了,定是小顺子又悄悄派人去请你是不是?”
李安世说着,看向小顺子,倒是那眼神中并无责备之意。
“皇帝哥哥,你什么事不开心?”
一句话勾起了李安世的不快,他怏怏地说:“没事!”
那微微蹙起的剑眉,又怎会无事?
“灼儿,说说你今天去哪里玩了?”李安世转移话题。
“我?我跟父亲还在娘亲还有小翠还有湘儿还有小杜还有……”
李安世静静听着玄灼连发炮似的开始汇报起来,只是没有几句进入脑中……
忽然,玄灼停了下来,瞅着李安世。
“怎么了?”李安世轻笑着问。
“没有”玄灼摇摇头,忽然露齿一笑,“皇帝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去庙会的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
“好,你说”
“庙会人可多了,放眼望去,可谓草木皆兵,身处浊流之中的我们,仿如豺狼当道,困兽之战,硬是让我们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当时我四面楚歌,沧海孤舟,楚楚可怜,好在我力排众议,经一僧人指点江山,终于跟我那孟母三迁的娘亲于千钧一发之际相遇,后来好不容易才发现父亲遇人不淑,许多东施效颦之女对他招蜂引蝶,不过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最终悬崖勒马,与娘亲二人鸾凤和鸣。饥不择食的我们本想中饱私囊,却发现钱袋背信弃义,逃之夭夭,万般无奈之下,我们这群一丘之貉只好呜呼哀哉,回府矣”
李安世与小顺子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明白过来,立刻爆发出大笑声。
“哈哈哈!灼儿!是谁教你这么用成语的?!哈哈哈哈哈”
李安世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小顺子也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玄灼笑咪咪地看着李安世,轻声道:“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李安世一怔,笑容慢慢从脸上隐去,换上了另一种温柔的神色。
“灼儿啊灼儿,你真是朕的开心果”
说着,手轻轻地抚摸着玄灼柔顺的发丝,下意识的紧搂住这个孩子,不想放手……
因为他是李安世混沌的天地中,唯一一片净土……
皇城外,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驰来。
为首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将军,他饱经沧桑的面容中带着一种刚毅与正气,而他,正是镇守边关的重将,陈全。
“父亲!”
一俊朗少年策马而来,朴实的笑容令人顿生好感。
“枫儿,你看!”陈全指向远处那高耸的楼宇:“那就是皇城!”
“父亲,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枫好奇地问。
“皇上今年应该十二岁了吧,他比你小四岁,今后,你要好好辅佐皇上,为父才能不负先帝所托!”
“遵命!”
陈枫神色坚定的大声应道,自出生以来首次来到皇城的他,禁不住激动的心跳令他浑身颤抖不已。
那里,有我们的皇上!也是我终生尽忠的王者!
陈枫望向那朦胧的宫殿,慢慢走入了他未知的一片禁地。
而那里……又会否是他一生的归宿……?
第六章
清风拂柳,暖风敷面,李安世半倚在凉亭内的龙椅中,双足慵懒的搭至白玉桌上,手中把玩着琉璃酒盏,细细品味着那芳冽甘美,粉晕泛上清秀的脸颊,浅浅醉意令他露出一个懒散的笑意。
“皇上,请保重龙体”小顺子轻轻道。
“小顺子,你对朕说过的最多一句话是不是就是‘保重龙体’?”
小顺子陪笑了一下:“皇上,奴才是代黎明百姓善劝皇上的”
“哦?朕死了,自会有新皇帝,又饿不着他们,劝朕做甚?”
李安世一语即出,惊得周围随行之人全都跪倒在地,小顺子跪下身来,轻声道:“皇上,切勿说此不吉之言呀”
“哼”李安世哼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口饮下。
“禀皇上,镇南将军陈全之子陈枫求见”一女声女气的太监禀告道。
“陈枫?”李安世回想着这个略为熟悉的名字。
“回皇上,您忘了?他从即日起将成为您的近身侍卫”
“近身侍卫?”李安世笑了几声,看向凉亭外:“朕的‘侍卫’可够多了”
小顺子心下明白皇上此指何人,便凑上前来,悄声道:“陈全乃先帝生前大将之一,而后被派谴驻守边关长达近十八年,此次回朝,皆因陈枫在幼时便被先帝钦点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命其年方十六时入朝任职。”
“哦”李安世不感兴趣的应了一声。
“皇上,此人生长在边关,从未与朝之中人有任何瓜葛……”小顺子提醒道。
李安世笑了一下,换句话说,此人绝不可能是太后及王丞相的手下,若为有材之人,可拉扰为己用。
“小顺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