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圣东方朔第3卷-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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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拍面前的案子,怒道:“不要嘀嘀咕咕了!你干脆给朕明说了,天下一百零三个郡国,有哪些地方还算平静,哪些地方盗贼四起?你如实说来,一点不许隐瞒!”
杜周抬起头来看看武帝,知道再不说实话不行了,便稍微提高声音,说道:“皇上,天下一百零三个郡国,只有徐伯代理的东海郡,还有卜式治理的临淄,没有暴乱。其余各个郡国,都有乱民出现,然而都是小股暴徒,成不了气候。唯有辽东郡、右北平、平原、南阳及楚国,暴徒最多,为首者聚啸山林,从者风靡。”
武帝冷笑起来。“哼,哼哼哼哼!朕一心想着北灭匈奴,南平两越,西征大宛,东荡夷狄,没想到朕的大一统天下,居然也到了盗贼四起,聚啸山林,从者风靡的地步了。你再给朕说说,天下哪些盗贼,势力最大?”
杜周毫不隐瞒,说起来如数家珍:“皇上,天下盗贼大者,南阳有梅免、百政二人,率万人打家劫舍;楚有段中、杜少,隐入芒荡山中;青州平原一带,有个徐勃,也在海边一带出没;而燕赵之间,还有坚昆、范主等人,带领数万人在梁山附近,与官府对抗。而辽东盗贼群起,就不用为臣多说了。”
武帝怒而问道:“你这个廷尉是怎么当的!非要到天下大乱的那一天,你才告诉朕这些实情吗?还有那个暴胜之呢?他不是要以暴胜之吗?为什么区区辽东,盗贼还没有平息?”
杜周倒是不隐人善:“皇上,暴胜之已经竭力而为,剿杀盗贼数万,无奈天下之盗,愈剿愈多啊!”
武帝大怒起来:“那是什么原因?难道你们就不会想一想么?还有赵禹,你们都想过没有?”
赵禹何尝没想?赵禹自从没能当上廷尉,只做长安的执金吾以来,便整天在看,整天在想!是什么原因致使老百姓造反,难道皇上您不知道么?对匈奴连年征战,刚刚平息,您又要攻取大宛;动用了半个国家的人力财力!趁着汲黯不在了,东方朔被你远支出去了,没有人敢再进谏了,您还要重新修建未央宫、建章宫、光明宫、甘泉宫;仅建章宫内,又建了通天台、柏梁台,还有仙人观、石阙观、封峦观、〖FJJ〗肶〖FJJ〗〖HT〗观;建章宫已经够大的了,你还在其中修建了蓬莱、方丈、瀛洲、壶梁四座仙山;近来你又下令,在未央宫北边修了个规模更大的桂宫,宫中处处悬明珠、置金案、列玉帐、设宝床,要建成“四宝宫”;你还让那个惟命是从的老丞相公孙贺用地道将未央宫与建章宫、明光宫、长乐宫连了起来,还将连着高祖时未建成的北宫,这需要多少钱啊!桑弘羊有本事,能够敛来足够的钱物,可是天下的人心,全都被敛到了肚皮之外啊!可是赵禹抱定了一个宗旨,长安没乱,便是我赵禹的功劳;长安最多就有一个所谓京都大侠朱安世还在时不时的杀人。可他杀得有理。朱安世便是张安世,他盘根错节,与张汤关系自不用说,与你杜周更是根根相连,而且他与霍光、与东方朔、与公孙敬声、与江充,全是连着的!你杜周心里明白,我赵禹更是明白,谁也不愿动这根大钉子!除此之外,长安的治安没得说,皇上没办法怪罪我赵禹!
正在此时,杜周的脑袋也像两千年后地球那一边的人造出的芯片一样,在快速奔腾着,运转着。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不如张汤。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廷尉这个职务不是人干的。但既在其位,就要深谋其政。他来不及去想张汤当年是如何用许多便衣侦知天下情况的,他只知道目前只有暴胜之的做法,最为果断,最为铁腕。于是他冷静一下,向武帝陈述起他的谋士减宣给他出的一个绝妙的主意。
“皇上,臣身边有一儒生博士,名叫减宣,他给臣讲过天下贼寇的来历。那减宣说,天上之盗,无时不有。尧舜之时,也不能免。《战国策》云:‘跖犬吠尧,各为其主。’便说明跖与尧同时。而《庄子·盗跖篇》还说,盗跖是当年大贤人柳下惠的弟弟,还与孔夫子在一起辩论过呢!皇上您纵然圣如尧舜,贤如柳下惠,仁德像孔夫子,也不免要与盗贼打交道。区区蟊贼,本来难成气候,不足为患。当下要务在于如何不让盗贼势力大炽,如何除去这些盗贼。”
武帝听了这段话,面上略有霁色。“这个减宣真是高人!他还怎么说呢?”
杜周侃侃而谈:“皇上,减宣说,盗贼蜂起,天灾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武帝急于知道,下边该是“人祸”了,一提到这两个字,武帝便觉得有些不安。
“其二,便是各郡官吏,捕盗不力。”杜周聪明得很,他决不会说出“人祸”二字,尽管他知道,官吏们有错也是“人祸”,但还是免提为佳。
“对,就是各郡捕盗无力!”武帝站了起来。“听说那个暴胜之,就是先将心太软的龚遂,先给免了职,才开始的四处搜捕盗贼的!”武帝觉得有了共鸣,于是长长的脸上出现了一点阳光。
“皇上,臣从暴胜之关押龚遂,想出了一个主意,如果皇上恩准,肯定能让各个州郡,盗贼灰飞烟灭。”杜周这时全然自信。
“噢?有如此高招,何不早早说来?杜爱卿,你说吧!”
杜周头一回听到皇上称自己为爱卿,高兴得像张汤一样口若悬河,声音也高了许多:“皇上!臣以为,各地盗贼,原先不过是三三两两,如夜半鬼火,不成气候。都是各地郡国,懒于捉拿,致使贼人愈来愈多。而各郡国从来向皇上都是报喜而不报忧,盗贼多了,生怕皇上治罪,于是更加隐瞒。隐瞒久了,养成大患,纸中包不住了火,于是贼火四处蔓延,才形成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臣以为,只要从郡县吏治入手,严格督促大大小小的官吏,他们如果不去捕拿盗贼,皇上便饶不了他们!只要他们能将夜半鬼火浇灭于欲燃未燃之际,天下方可安定啊!”
武帝不断点头:“说得好,杜爱卿!朕知道你说得句句在理,朕只想快点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让郡国大小官吏都去拿贼呢?”
“臣请皇上颁布一道新法。”杜周笑了。
“什么新法?只要能治盗贼,朕这就颁布!”武帝说得斩钉截铁。
“皇上,臣与那减宣一起,起草了一个‘沉命法’。”杜周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来。
武帝将竹简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简明扼要,全文不过二十六字:
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弗捕满品者,两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
“哈哈,杜爱卿,‘沉命法’就如此简单?你还是给朕细说一番,如何实行?杜爱卿,你说清楚了,朕这就下诏!”武帝也不是不解,只是他没那么多心思再去动脑子,他知道一旦“沉命”,天下便要死不少人,但是只要能让自己高枕无忧,死便死罢,汉家别的不多,有的是人。
杜周今天得到那么多的“爱卿”称呼,声调不由得更加亢奋起来:“皇上!沉者,坠入水中也。人溺于水,称为‘沉命’。东方朔在金马门作歌,说‘神州陆沉’。盗贼四起,便是‘神州陆沉’的前兆啊!可我大汉决不会陆沉!要沉的话,也得让那一帮子只知吃官粮、不能让一邦安定的无用之官先沉命!那些不能发现盗贼、不能根治盗贼的官员,不就是只配‘沉命’的料么?皇上,臣的意思就是说,有了盗贼,地方官员发现不了的,便要他们‘沉命’,发现之后除不尽的,也要他们‘沉命’!”
武帝一拍案子:“说得好!连盗贼都拿不到,朕还要这些狗官做什么?还不如让盗贼来当官呢!朕已经明白了‘沉命法’的意思,杜爱卿,你说,从哪一级官员开始,实行‘沉命法’呢?”
“皇上:臣起草的‘沉命法’简明扼要:‘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弗捕满品者,两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也就是说,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便是诸侯和王公大臣。除了这些人可以不死,其他人,只要俸禄达不到两千石者,包括一些官品不高的小郡太守在内,连同郡丞、县令、亭长、兵士,一律处死!皇上,让这些无用的人统统‘沉命’,臣再给您找有用的官吏来!”
“好!杜爱卿,朕的想法也是这样,不能光让小民饿死、冻死,要让那些尸位素餐的庸官也死上一大拨儿!反正朕的官也多的是!朕这就准了你的‘沉命法’,还要让天下郡国大大小小官吏都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属下出了盗贼,他们隐藏不报的,两千石以下的大官小吏,一律处死;发现了盗贼而又不能清剿干净的,也要处死!这就是我大汉的‘沉命法’!哈哈哈哈!赵禹!”
赵禹此刻像大梦初醒:“臣在。”
“你把长安治理得不错,好歹没有那么多盗贼出现。”武帝慢腾腾地说。
“都是皇上威德所致。”赵禹急忙拍一下马屁。
“可是,朕早就知道,在长安还有个京都大侠,名叫朱安世,他越俎代庖,居然连长安城内的官员都敢杀,为什么你不将他捉拿归案?”武帝转而怒斥。
“皇上。臣一直派人捉拿,只是那朱安世过于奸滑,拿他不到。这一点,连杜大人也是知道的啊!”赵禹生怕自己一人被陷下去,于是伸手抓住了杜周。
杜周愕然地看了赵禹一下,自己觉得无话可说。
“朕要杜周从今天起,在全国推行‘沉命法’;朕也要你赵禹从今天起,就去捉拿朱安世!朕给你半年时间,如果拿不到朱安世,朕便要你先‘沉命’!”
赵禹听了,吓得面无人色。
正在此时,公孙卿和李广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先说话。
武帝最关心的是战场上的事,于是问李广利道:“李广利,是不是赵破奴大破匈奴啦?”
李广利“扑通”一声跪倒,然后哭道:“皇上,大事不好啦!”
武帝自然也要大吃一惊,但他看到李广利那个样子,便镇静了下来:“看看你,还像个将军的样子么?有什么事,快快说来!”
李广利哭泣叫着说:“皇上!赵破奴他率领两万兵马,与匈奴左大都尉接上了头,于是左大都尉带着匈奴的十万大军便随他而来了……”
武帝打断他的话:“这好啊!”
李广利接着哭叫:“皇上,我还没说完哪!那赵破奴一路上趾高气扬的,匈奴许多大将都不服气,左大都尉好容易才将手下的人控制住,没想到这事让匈奴且鞮侯单于知道了!”
“那就与他们打呀!赵破奴不是要破奴的么?”
“皇上!赵破奴打西域人像个英雄,谁知一遇到匈奴人,他就要尿裤子了!”李广利开骂了。
武帝心中一急,知道大事不好:“你快说,赵破奴怎么了?”
“皇上,匈奴单于只带几千人马前来追赶,赵破奴便带着两万汉军与他厮杀,没想到左大都尉手下的十万大军,有八万人马去救且鞮侯单于,反而把赵破奴给围在当中!”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赵破奴就……就……”
“他战死在疆场?”武帝希望他能够这样。
“没有,赵破奴他,他……投降了匈奴!”
“那两万汉家将士呢?”武帝瞪大眼睛问。
“凡是不愿降的,全被匈奴杀死了……”
“混账!”武帝大怒,顺手将案上的一个绿色的玉如意拿了起来,朝地下猛地摔去。
那如意,碎声琅然,块落满地。
“皇上,皇上息怒啊!”杜周和赵禹高声叫道。反正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的叫声里,无非全是同情。
武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问:“匈奴人马现在到哪儿去了?”
李广利还是不敢抬起头来:“皇上,匈奴且鞮侯单于一怒之下,已带领那十多万人马,围住了公孙敖将军正在修建的受降城!”
赵禹看了武帝一眼,他心想,这回好了,受降城不是接受匈奴投降,该是匈奴单于接受汉人投降的地方了。
武帝此时倒一点也不慌乱,他镇静地问:“李广利,你知道公孙敖手下有多少人么?”
李广利说:“五万将士,还有三万工匠。”
“那好!就传朕的旨意,让公孙敖别再修城,把工匠也编入军队,就在那里,务必把匈奴且鞮侯单于给我拖住!李广利,朕再给你十万大军,星夜兼程,赶到受降城去,与公孙敖形成合围!”
李广利急忙点头说:“臣遵旨!”说完就想走。
“慢!”武帝止住了他,然后走到他的面前,眼睛里露出冷冷凶光:“李广利,这回你要是还不能取胜,朕就把赵破奴的账,和你一起算!”
李广利只好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江充急忙跑了进来:“皇上,北军督尉李陵将军求见皇上!”
武帝正是用人之际,便点点头:“让他进来。”
正值壮岁的李陵身着铠甲,一副要去战场的样子,进来之后,便往武帝脚下一跪:“皇上,臣李陵请求率兵,出击匈奴单于!”
武帝看了看眼前瘦高精干的李陵,又看了看无比臃肿的李广利,他的心头突然一横:“不行!这次出击匈奴,必须让李广利去,而且只许胜,不许败!李陵将军,你与任安加紧训练兵马,朕有重用你的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
李广利不敢对皇上怎样,却对李陵盯了一眼,朝他“哼!”地一声,走了出去。
李陵只好讪讪而退。
杜周和赵禹也向皇帝揖了一下,然后退下。
武帝这时才将脸转向公孙卿。“怎么样?栾大回来了?”
“是的,皇上。”公孙卿不知再说什么为好。
武帝看了他一眼,突然冷笑起来:“哼哼哼哼!怎么,你还等着朕再次下诏,用他栾大的‘天兵’去灭匈奴么?”
公孙卿说:“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想问问,到底怎么处置他呢。”
“朕不是在建章宫内,离金马门不远,给他建了一座柏梁台吗?朕要把他腰斩了,然后再挂在柏梁台上,看看有没有仙人来救他!”
公孙卿吓得直打哆嗦。
“怎么,公孙爱卿,你怕啦?你不想让他死?”武帝又冷笑起来。
“不,不,不是的,皇上,臣在想,栾大被腰斩之后,长公主怎么办,您又得怎么样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