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第10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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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有什么用?”装作漫不在乎,凑口到烟管上去深深吸了一下。
桑飞虹见他吸烟,已自提防,急忙抢到上风,防他喷烟。上官铁生吸了这口烟后,又拆
得数招,渐渐双目圆瞪,向前直视,眼中露出疯狗般的凶光,突然“胡胡”大叫,向桑飞虹
扑了过去。桑飞虹见了这神情,心中害怕,不敢正面与斗,闪身避在一旁。上官铁生足不停
步的向前直冲,“胡”的一声大叫,却向福康安扑了过去。
站在福康安身边最近的卫士是魔爪雁行门的曾铁鸥,忽见上官铁生犯上作乱,急忙抢上
勾住他手腕,向外一甩。上官铁生一个踉跄,跌了出去,眼睛发直,向东首席上冲了过去,
乱抓乱打,竟是疯了。
胡斐斜眼瞧着程灵素,见她似笑非笑,方始明白她适才将烟管还给上官铁生的用意,原
来她于顷刻之间,在烟斗之中装上了另一种厉害,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这
一生以害人的上官铁生,在自己的烟管中吸进。这入脑,登时神智迷乱,如癫
如狂,他原来口中所含的解药全不管用。东首席上的好手见他冲到,自即出手将他赶开。上
官铁生在地下打了个滚,忽然抱住一张桌子的桌腿,张口乱啃乱咬。众人见了这等情景,都
是暗暗惊怖,谁也笑不出来,不知他何以会突然如此。众人一时默不作声,大厅之上,只听
得哈赤在“小畜生、贼秀才”的骂不绝口。那书生道:“我劝你别骂了吧。”哈赤怒道:
“我骂你便怎样?贼秀才!”那书生道:“谅你也不敢骂福大帅,你有种的,便骂一声贼大
帅。”
哈赤气恼头上,不加考虑,随口便大声骂道:“贼大帅!”话一出口,才知不妙,但已
经收不回转,急得只道:“我……我不是骂他,是……是……骂你!”那书生笑道:“我又
不做大帅,你骂我贼大帅干么?”
哈赤上了这个当,生怕福康安见责,只急得额头青筋暴现,满脸通红,和身扑了下来,
那书生乘他心神恍惚,侧身一让,揪着他右臂借力一送,哈赤一个肥大的身躯飞了出去。上
官铁生正抱住桌腿狂咬,哈赤摔将下来,腾的一响,恰好压在他背上。上官铁生“胡胡”大
叫,抱牢他双臂,一口往他的光头大脑袋上咬落。哈赤吃痛,振臂欲将他摔开。那知一个人
神智胡涂之后,竟会生出平素所无的巨力出来,哈赤的膂力本来比他强得多,这时却脱不出
他的搂抱,只给他咬得满头鲜血淋漓,直痛得哇哇急叫。
那书生哈哈大笑,叫道:“妙极,妙极!”他一面鼓掌,一面慢慢退向放着八只玉龙杯
的茶几,突然间衣袖一拂,抓起两只玉龙杯,对桑飞虹道:“御杯已得,咱们走吧!”桑飞
虹一怔,她和这书生素不相识,但见他对自己一直甚是亲切,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随着他飞
奔出外。福康安身旁的六七名卫士大呼:“捉奸细!捉奸细!”“拿住了!”“拿住偷御杯
的贼!”一齐蜂拥着追了出来。群豪见这少年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尔大胆取杯欲行,无
不惊骇,早有人跟着众卫士喝了起来:“放下玉杯!”“什么人,这般胡闹?”“是哪一家
哪一派的混帐东西?”适才常赫志、常伯志兄弟从屋顶上冲入,救去了贵州双子门倪氏兄
弟,福康安府中卫士在大门外又增添人员,这时听见大厅中一片吆喝之声,门外的卫士立时
将门堵住。安提督一声令下,数十名卫士将那少年书生和桑飞虹前后围住。那书生笑道:
“谁敢上来,我就将玉杯一摔,瞧它碎是不碎。”众卫士倒也不敢贸然上前,生怕他当真豁
出了性命胡来,将御赐的玉杯摔破了。各人手执兵刃,将二人包围了个密不通风。桑飞虹受
邀来参与这掌门人大会,只是来赶一个热闹,并无别意,突然间闯出这个大祸来,只吓得脸
色惨白,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胡斐对程灵素对望一眼,程灵素缓缓的摇了摇头。两人
虽对那少年书生甚有好感,但这时身陷重围之中,如果出手相救,只不过白饶上两条性命,
于事无补。眼看这局势无法长久僵持,海兰弼正大踏步走将过去,他一出手,那书生和桑飞
虹定然抵挡不住。那书生高举玉杯,笑吟吟的道:“桑姑娘,这一次咱们可得改个主意啦,
你若是将玉杯往地下摔去,说不定还没碰到地上,已有快手快脚的家伙抢着接了去。咱们不
如这样吧,你听我叫一二三,叫到‘三’字,喀喇一响,就在手中捏碎了。”桑飞虹不由自
主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骂自己,为什么跟他素不相识,却事事听他指使。
海兰弼走上前去,原是打算在他摔出玉杯时快手接过,听他这几句话一说,登时停住了
脚步。
汤沛哈哈一笑,走到书生跟前,说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啊?今日在天下英雄之前
大大的露了一下脸,当真是耸动武林。你不留下个名儿,那怎么成?”那书生笑道:“在下
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觉这玉杯儿好玩,想拿回家去玩玩,玩得厌了,便即奉还。”汤沛
笑道:“小兄弟,你的武功很特异,老哥哥用心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一个门道来。尊师是哪
一位啊?说起来或许大家都有交情。年轻人开个小玩笑,也没什么大不了,冲着老哥哥这点
小面子,福大帅也不能怪罪,还是入席再喝酒吧。”说着侧头向众卫士道:“大伙儿退开
些!这位兄弟是好朋友,他开个玩笑,却来这么兴师动众的,不让人家笑话咱们太过小气
么?”众卫士听他这么说,都退开了两步。那书生笑道:“姓汤的,我可不入你这笑面老虎
的圈套。你再走近一步,我便把玉杯捏碎了。你若是真有担当,便让我把玉杯借回家去,把
玩三天。三日之后,一准奉还。”
众人心想:“你拿了玉杯一出大门,却到哪里再去找你?什么三日之后一定奉还,谁来
信你?”各人的目光一齐望着汤沛,瞧他如何回答。只见他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那又有
什么打紧?小兄弟,你手里这只玉杯嘛,主儿的名份还没定。老哥哥却蒙福大帅的恩典先赏
了一只。这样吧,我自己的那只借给你,你爱玩到几时便几时,什么时候玩得厌了,带个信
来,我再来取回就是了。”说着走到放玉杯的几前,先取过一块铺在桌上的大锦缎,兜在左
手之上,然后取过一只玉龙杯,放在锦缎上,郑而重之的走到那书生跟前,说道:“你拿去
吧!”这一着大出人人的意料之外。众人只道他嘴里说得漂亮,实则是在想乘机夺回书生手
中的玉杯,哪知他借杯之言并非虚话,反而又送一只玉杯过去。
那书生也是颇为诧异,笑道:“你外号儿叫做‘甘霖惠七省’,果然是慷慨得紧。两只
玉杯一模一样,也不用掉了。桑姑娘的玉杯,就算是向这位海大人借的。汤大侠,烦你作个
中保。海大人,请你放心,三日之后桑姑娘若是不交还玉杯,你唯汤大侠是问。”汤沛笑
道:“好吧!把事儿都揽在我身上,姓汤的一力承当。桑姑娘,你总不该叫我为难罢?”说
着向桑飞虹走近了一步。桑飞虹嗫嚅着道:“我……我……”眼望那少年书生,不知如何回
答才是。汤沛左肘突然一抖,一个肘锥,撞在她右腕腕底。桑飞虹“啊”的一声惊呼,玉杯
脱手向上飞出,便在此时,汤沛右手抓起锦缎上玉杯,左手锦缎挥出,已将那少年上身裹
住。右手食指连动,隔着锦缎点中了他“云门”、“曲池”、“合谷”三处穴道,跟着伸手
接住空中落下的玉杯,左足飞出,踢倒了桑飞虹,足尖顺势在她膝弯里一点。那“云门穴”
是在肩头,“曲池穴”在肘弯,“合谷穴”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三穴被点,那书生自肩至
指,一条肩膀软瘫无力,再也不能捏碎玉杯了。这几下兔起鹘落,直如变戏法一般,众人还
没有看清楚怎地,汤沛已打倒二人,手捧三只玉龙杯,放回几上。待他笑吟吟的,坐回太师
椅中,大厅上这才彩声雷动。郭玉堂摸着胡须,不住价连声赞叹:“这一瞬之间打倒两人,
已是极为不易,更难的是三个人手里都有一只玉杯,只要分寸拿捏差了厘毫,任谁一只玉杯
都会损伤,那么这一次大会便不免美中不足,更难得的是这一副胆识。程老弟,你说是不
是?”胡斐点头道:“难得,难得。”他见了适才犹如雷轰电闪般的一幕,不由得雄心顿
起,暗想:“这姓汤的果是艺业不凡,若有机缘,倒要跟他较量较量。”又想:“那少年书
生和桑姑娘失手被擒,就算保得性命,也要受尽折磨,怎生想个法儿相救才好。”这时众卫
士已取过绳索,将那书生和桑飞虹绑了,推到福康安跟前,听由发落。福康安将手一挥,说
道:“押在一旁,慢慢再问,休得阻了各位英雄的兴头。安提督,你让大家比下去吧!”安
提督道:“是!”当即传下号令,命群豪继续比试。胡斐见这些人斗来斗去,并无杰出的本
领,念着马春花的两个儿子不知如何重被夺回,马春花不知是否又遭危难,也无心绪去看各
人争斗。来来去去比试了十多人,忽听得门外卫士大声叫道:“圣旨到!”
飞狐外传 第十八章 宝刀银针
群豪听了,均是一愕。福康安府中上下人等却都是司空见惯,知道皇上心血来潮,便是
半夜三更也有圣旨,因此不以为奇,当即摆下香案。福康安站起身来,跪在滴水檐前接旨。
自安提督以下,人人一齐跪倒。胡斐当此情景,只得跟着跪下,心中暗暗咒骂。只听得靴声
橐橐,院子中走进五个人来,当先一人是个老太监。福康安识得他是乾清宫的太监刘之余,
身后跟着四名内班宿卫。那刘之余走到厅门口,却不进厅,便在门前站定,展开圣旨,宣读
道:“兵部尚书福康安听旨:适才擒到男女贼人各一,着即带来宫中,钦此!”
福康安登时呆了,心想:“皇上的信息竟如此之快。他要带两名贼人去干什么?”一抬
头,只见刘之余挤眉弄眼,神气很是古怪,又想平素太监传旨,定是往大厅正中向外一站,
朝南宣读,这一次却是朝里宣旨。这刘之余是宫中老年太监,决不能错了规矩,其中必有缘
故,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刘公公,请坐下喝茶,瞧一瞧这里英雄好汉们献演身手。”刘
之余欣然道:“好极,好极!”突然间眉头一皱,道:“多谢福大帅啦,茶是不喝了,皇上
等着回复。”
福康安一瞧这情景,恍然而悟,知他受了身后那几名卫士的挟制,假传圣旨,这四名卫
士不是反叛,便是旁人假扮的,当下不动声色,笑道:“陪着你的几位大哥是谁啊?怎地面
生得紧。”刘之余苦笑道:“这个……那个……嘿嘿,他们是外省新来的。”福康安更是心
中雪亮,须知内班宿卫日夜在皇帝之侧,若非亲贵,便是有功勋的世臣子弟,外省来的武人
那里能当?心想:“只有调开这四人,刘太监方不受他们挟持。”说道:“既是如此,四位
侍卫大哥便把贼人带走吧!”说着向绑在一旁的少年书生和桑飞虹一指。四名侍卫中便有一
人走上前来,去牵那书生。福康安道:“且慢!这位侍卫大哥贵姓?”按照常情,福康安对
宫中侍卫客气,称一声“侍卫大哥”,但当侍卫的官阶比他低得多,必定上前请安。这侍卫
却大剌剌的不理,只说:“俺姓张!”福康安道:“张大哥到宫中几时了?怎地没会过?”
那侍卫尚未回答,刘之余身后一个身材肥胖的侍卫突然右手一扬,银光闪闪,一件梭子般的
暗器射了出来,飞向放置玉龙杯的茶几。这暗器去势峻急,眼见八只玉杯要一齐打碎。众卫
士纷纷呼喝,善于发射暗器的便各自出手,只见袖箭、飞镖、铁莲子、铁蒺藜,七八件暗器
齐向银梭射去。那肥胖的侍卫双手连扬,也是七八件暗器一齐射出。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
众卫士的暗器一齐碰落。那银梭飞到茶几,钩住了一只玉龙杯。说也奇怪,这梭子在半空中
竟会自行转弯,钩住玉龙杯后斜斜飞回,又回到那侍卫手中。众人眼见这般怪异情景,无不
愕然。胡斐见了那胖侍卫这等发射暗器的神技,忍不住叫道:“赵三哥!”原来那胖侍卫正
是千臂如来赵半山所乔装改扮。那个去救书生的侍卫,却是红花会中的鬼见愁石双英。这一
干人早便在福康安府外接应,见那少年书生失手被擒,正好太监刘之余在府门外经过,便擒
了来假传圣旨。但这些江湖上的豪杰之士终究不懂宫廷和官场规矩,一进福康安府便露出马
脚。赵半山见福康安神色和言语间已然起疑,不待他下令拿人,先下手为强,当即发出一枚
飞燕银梭,抢了一只玉杯。这飞燕银梭是他别出心裁的一种暗器,梭作弧形,掷出后能飞回
手来。他一抢到玉杯,猛听得有人叫了声:“赵三哥!”这叫声中真情流露,似乎乍逢亲人
一般,举目向叫声来处瞧去,却不见有熟识之人。要知胡斐和他暌别多年,身形容貌均已大
变,别说他已乔装改扮,就是没有改装,乍然相逢,也未必认得出来。处身在这龙潭虎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