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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7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1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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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

    ,侮辱朝廷命官,不……不怕王法吗?”嘴里虽然吆喝,气势却已馁了。令狐冲笑道:“

    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速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如此可恶,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

    ,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一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

    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

    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禁笑出声来,当下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

    刀、包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

    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

    笑道:“你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一挥,喝道:“让开,让开,

    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哈哈,哈哈!”长声笑中,纵马南驰。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后”的,招呼得极是周到。令狐

    冲次晨向掌柜问明了去福建的道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门

    外。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遇上了我这位冒牌参将,要是真参将吴天德前来投

    宿,你们可有苦头吃了。”去店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后来到荒僻处,对着镜子

    将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这番细功夫花了大半个时辰,粘完后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蓬

    松松,着实神气,不禁哈哈大笑。一路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

    异,甚难听懂。好在人人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官话,也无甚难处。他一生手

    头从未有过这许多钱,喝起酒来尽情畅怀,颇为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不过逼入各处经脉之中,半分也没驱出体外,时时突然间涌

    向丹田,令他头晕眼花,烦恶欲呕。这时又多了黑白子的真气,比先前更加难熬。每当发

    作,只得依照任我行在铁板上所刻的法门,将之驱离丹田。只要异种真气一离丹田,立即

    精神奕奕,舒畅无比。如此每练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层,却也是陷溺深了一层,好在

    总是想到:“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日,便已多占了一分便宜。”便即坦然。这日午

    后,已入仙霞岭。山道崎岖,渐行渐高,岭上人烟稀少。再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到

    人家,已知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眼见天色已晚,于是采些野果裹腹。见悬崖下有个小

    山洞,颇为干燥,不致有虫蚁所扰,便将马系在树上,让其自行吃草,找些干草来铺在洞

    里,预备过夜。只觉丹田中气血不舒,当即坐下行功。任我行所传的那神功每多一次修习

    ,便多受一次羁縻,越来越觉滋味无穷。直练了一个更次,但觉全身舒泰,飘飘欲仙,直

    如身入云端一般。他吐了口长气,站起身来,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问任教主,他

    既有武功绝学的《葵花宝典》在手,何以还要练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此中情由,这

    时我却明白了。原来这吸星大法一经修习,便再也无法罢手,”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心

    惊:“曾听师娘说过苗人养蛊之事,一养之后,纵然明知其害,也已难以舍弃,若不放蛊

    害人,蛊虫便会反噬其主。将来我可别成为养蛊的苗人才好。”

    走出山洞,但见繁星满天,四下里虫声唧唧,忽听得山道上有人行来,其时相距尚远

    ,但他内功既强,耳音便亦及遥,心念一动,当即过去将马缰放开了,在马臀上轻轻一拍

    ,那马缓缓走向山坳。他隐身树后,过了好一会,听到山道上脚步声渐近,人数着实不少

    ,星光之下,见一行人均穿黑衣,其中一人腰缠黄带,瞧装束是魔教中人,其余高高矮矮

    的共有三十余人,都默不作声的随在其后。令狐冲心想:“他们此去向南入闽,莫非和我

    华山派有关?难道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师父师娘为难?”待一行人去远,便悄悄跟随。

    行出数里,山路突然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已是两人不能

    并肩而行。那三十余人排成一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令狐冲心道:“我如跟着上去,这

    些人居高临下,只须有一人偶一回头,便见到了我。”于是闪入草丛躲起,要等他们上了

    高坡,从南坡下去,这才追赶上去。哪知这行人将到坡顶,突然散开,分别隐在山石之后

    ,顷刻之间,藏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令狐冲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已见到了我。”但随即知道不是,寻思:“

    他们在此埋伏,要袭击上坡之人。是了,此处地势绝佳,在此陡然发难,上坡之人势必难

    逃毒手。他们要伏击的是谁?难道师父师娘他们北归之后,又有急事要去福建?否则怎么

    会连夜赶路?今晚我又能和小师妹相会?”一想到岳灵珊,登时全身皆热,悄悄在草丛中

    爬了开去,直爬到远离山道,这才从乱石间飞奔下山,转了几个弯,回头已望不见那高坡

    ,再转到山道上向北而行。他一路疾走,留神倾听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走出十余里后,忽

    听得左侧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冲这混帐东西,你还要为他强辩!”

笑傲江湖   第二十三章 伏击

    黑夜之中,荒山之上,突然听到有人清清楚楚的叫出自己姓名,令狐冲不禁大吃一惊

    ,第一个念头便是:“是师父他们!”但这明明是女子声音,却不是师娘,更不是岳灵珊。跟着又听得一个女子的话声,只是相隔既远,话声又低,听不清说些甚么。令狐冲向山

    坡上望去,只见影影绰绰的站着三四十人,心中一酸:“不知是谁在骂我?如果真是华山

    派一行,小师妹听别人这般骂我,不知又如何说?”

    当即矮身钻入了道旁灌木丛中,绕到那山坡之侧,弓腰疾行,来到一株大树之后,只

    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师伯,令狐师兄行侠仗义……”只听得这半句话,脑海中便映

    出一张俏丽清秀的脸蛋来,胸口微微一热,知道说话之人是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他得知

    这些人是恒山派而不是华山派,大为失望,心神一激动间,仪琳下面两句话便没听见。只

    听先前那尖锐而苍老的声音怒道:“你小小年纪,却恁地固执?难道华山派掌门岳先生的

    来信是假的?岳先生传书天下,将令狐冲逐出了门墙,说他与魔教中人勾结,还能冤枉他

    么?令狐冲以前救过你,他多半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向咱们暗算下手……”

    仪琳道:“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师兄不顾自己性命……”那苍老的声音喝

    道:“你还叫他令狐师兄?这人多半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骗你们小孩子家。

    江湖上人心鬼蜮,甚么狡猾伎俩都有。你们年轻人没见识,便容易上当。”仪琳道:“师

    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听?不过……不过……令狐师……”底下个“兄”字终于没说出口

    ,硬生生的给忍住了。那老人问道:“不过怎样?”仪琳似乎甚为害怕,不敢再说。那老

    人道:“这次嵩山左盟主传来讯息,魔教大举入闽,企图劫夺福州林家的《辟邪剑谱》。

    左盟主要五岳剑派一齐设法拦阻,以免给这些妖魔歹徒夺到了剑谱,武功大进,五岳剑派

    不免人人死无葬身之地。那福州姓林的孩子已投入岳先生门下,剑谱若为华山派所得,自

    然再好没有。就怕魔教诡计多端,再加上个华山派旧徒令狐冲,他熟知内情,咱们的处境

    便十分不利了。掌门人既将这副重担放在我肩头,命我率领大伙儿入闽,此事有关正邪双

    方气运消长,万万轻忽不得。再过三十里,便是浙闽交界之处。今日大家辛苦些,连夜赶

    路,到廿八铺歌宿。咱们赶在头里,等魔教人众大举赶到之时,咱们便占了以逸待劳的便

    宜。可仍得事事小心。”只听得数十个女子齐声答应。

    令狐冲心想:“这位师太既非恒山派掌门,仪琳师妹又叫她师伯,‘恒山三定,’那

    么是定静师太了。她接到我师父传书,将我当作歹人,那也怪她不得。她只道自己赶在头

    里,殊不知魔教教众已然埋伏在前。幸好给我发觉了,却怎生去告知她们才好?”只听定

    静师太道:“一入闽境,须得步步提防,要当四下里全是敌人。说不定饭店中的店小二,

    茶馆里的茶博士,都是魔教中的奸细。别说隔墙有耳,就是这草丛之中,也难免没藏着敌

    人。自今而后,大伙儿决不可提一句《辟邪剑谱》,连岳先生、令狐冲、东方必败的名头

    也不可提。”群女弟子齐声应道:“是。”令狐冲知道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神功无敌,自称

    不败,但正教中人提到他时,往往称之为“必败”,一音之转,含有长自己志气、灭敌人

    威风之意,听她竟将自己的名字和师父及东方不败相提并论,不禁苦笑,心道:“我这无

    名小卒,你恒山派前辈竟如此瞧得起,那可不敢当了。”

    只听定静师太道:“大伙儿这就走罢!”众弟子又应了一声,便见七名女弟子从山坡

    上疾驰而下,过了一会,又有七人奔下。恒山派轻功另有一路,在武林中颇有声名,前七

    人、后七人相距都一般远近,宛似结成了阵法一般,十四人大袖飘飘,同步齐进,远远望

    去,美观之极。再过一会,又有七人奔下。过不多时,恒山派众弟子一批批都动身了,一

    共六批,最后一批却有八人,想是多了个定静师太。这些女子不是女尼,便是俗家女弟子

    ,黑夜之中,令狐冲难辨仪琳在哪一队中,心想:“这些恒山派的师姊师妹虽然各有绝技

    ,但一上得那陡坡,双峰夹道,魔教教众忽施奇袭,势必伤亡惨重。”当即摘了些青草,

    挤出草汁,搽在脸上,再挖些烂泥,在脸上手上涂抹一阵,再加上这满腮虬髯,料想就在

    白天,仪琳也认不得自己,绕到山道左侧,提气追了上去。他轻功本来并不甚佳,但轻功

    高低,全然系于内力强弱,此时内力既强,随意迈步都是一步跨出老远。这一提气急奔,

    顷刻间便追上了恒山派众人。他怕定静师太武功了得,听到他奔行的声息,是以兜了个大

    圈子,这才赶在众人头里,一上山道后,奔得更加快了。耽搁了这许久,月亮已挂在中天

    ,令狐冲来到陡坡之下,站定了静听,竟无半点声息,心想:“若不是我亲眼见到魔教教

    众埋伏在侧,又怎想得到此处危机四伏,凶险无比。”慢慢走上陡坡,来到双峰夹道之处

    的山口,离开魔教教众埋伏处约有里许,坐了下来,寻思:“魔教中人多半已见到了我,

    只是他们生怕打草惊蛇,想来不会对我动手。”等了一会,索性卧倒在地。终于隐隐听到

    山坡下传来了脚步声,心下转念:“最好引得魔教教众来和我动手,只须稍稍打斗一下,

    恒山派自然知道了。”于是自言自语:“老子生平最恨的,便是暗箭伤人,有本事的何不

    真刀真枪,狠狠的打上一架?躲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害人,那是最无耻的卑鄙行径。”他

    对着高坡提气说话,声音虽不甚响,但借着充沛内力远远传送出去,料想魔教人众定然听

    到,岂知这些人真能沉得住气,竟毫不理睬。过不多时,恒山派第一拨七名弟子已到了他

    身前。七弟子在月光下见一名军官伸张四肢,睡在地下。这条山道便只容一人行过,两旁

    均是峭壁,若要上坡,非跨过他身子不可。这些弟子只须轻轻一纵,便跃过了他身子,但

    男女有别,在男人头顶纵跃而过,未免太过无礼。一名中年女尼朗声说道:“劳驾,这位

    军爷,请借一借道。”令狐冲唔唔两声,忽然间鼾声大作。那女尼法名仪和,性子却毫不

    和气,眼见这军官深更半夜的睡在当道,情状已十分突兀,而这等大声打鼾,十九是故意

    做作。她强抑怒气,说道:“你如不让开,我们可要从你身子跳过去了。”令狐冲鼾声不

    停,迷迷糊糊的道:“这条路上妖魔鬼怪多得紧,可过去不得啊。唔晤,苦海无边,回…

    …回……回头是岸!”仪和一怔,听他这几句话似是意带双关。另一名女尼扯了扯她衣袖

    ,七人都退开几步。

    一人悄声道:“师姊,这人有点古怪。”又一人道:“只怕他是魔教的奸人,在此向

    咱们挑战。”另一人道:“魔教中人决不会去做朝廷的军官,就算乔装改扮,也当扮作别

    种装束。”仪和道:“不管他!他不再让道,咱们就跳了过去。”迈步上前,喝道:“你

    真的不让,我们可要得罪了。”令狐冲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他仍怕给仪琳认了出来,

    脸向山坡,背脊对着恒山派众弟子,右手撑在峭壁之上,身子摇摇晃晃,似是喝醉了酒一

    般,说道:“好酒啊,好酒!”便在此时,恒山派第二拨弟子已然到达。一名俗家弟子问

    道:“仪和师姊,这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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