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第1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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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运功吐出,这才再替他解开余下的两处穴道,俯身在他身边低声道:“每年端午节之前
,你上黑木崖来,我有解药给你。”岳不群听了这句话,确知适才所服当真是“三尸脑神
丹”了,不由得全身发抖,颤声道:“这……这是三尸……三尸……”盈盈格格一笑,大
声道:“不错,恭喜阁下。这等灵丹妙药,制炼极为不易,我教下只有身居高位、武功超
卓的头号人物,才有资格服食。鲍长老,是不是?”
鲍大楚躬身道:“谢教主的恩典,这神丹曾赐属下服过。属下忠心不二,奉命唯谨,
服了神丹后,教主信任有加,实有说不尽的好处。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令狐冲吃了一惊,问道:“你给我师……给他服了三尸脑神丹?”盈盈笑道:“是他
自己忙不迭的张口吞食的,多半他肚子饿得狠了,甚么东西都吃。岳不群,以后你出力保
护冲哥和我的性命,于你大为有益。”
岳不群心下恨极,但想:“倘若这妖女遭逢意外,给人害死,我……我可就惨了。甚
至她性命还在,受了重伤,端午节之前不能回到黑木崖,我又到哪里去找她?又或者她根
本就不想给我解药……”想到这里,忍不住全身发抖,虽然一身神功,竟是难以镇定。令
狐冲叹了口气,心想盈盈出身魔教,行事果然带着三分邪气,但此举其实是为了自己着想
,可也怪不得她。盈盈向鲍大楚道:“鲍长老,你去回禀教主,说道五岳派掌门岳先生已
诚心归服我教,服了教主的神丹,再也不会反叛。”鲍大楚先前见令狐冲定要释放岳不群
,正自发愁,生怕回归总坛之后教主怪责,待见岳不群被逼服食“三尸脑神丹”,登时大
喜,当下喜孜孜的应道:“全仗大小姐主持,方得大功告成,教主他老人家必定十分喜欢。教主中兴圣教,泽被苍生。”盈盈道:“岳先生既归我教,那么于他名誉有损之事,外
边也不能提了。他服食神丹之事,更半句不可泄漏。此人在武林中位望极高,智计过人,
武功了得,教主必有重用他之处。”鲍大楚应道:“是,谨遵大小姐吩咐。”令狐冲见到
岳不群这等狼狈的模样,不禁恻然,虽然他此番意欲相害,下手狠辣,但过去二十年中,
自己自幼至长,皆由他和师娘养育成人,自己一直当他是父亲一般,突然间反脸成仇,心
中甚是难过,要想说几句话相慰,喉头便如鲠住了一般,竟说不出来。盈盈道:“鲍长老
、莫长老,两位回到黑木崖上,请替我问爹爹安好,问向叔叔好,待得……待得他……他
令狐公子伤愈,我们便回总坛来见爹爹。”
倘若换作了另一位姑娘,鲍大楚定要说:“盼公子早日康复,和大小姐回黑木崖来,
大伙儿好尽早讨一杯喜酒喝。”对于年少情侣,此等言语极为讨好,但对盈盈,他却哪里
敢说这种话?向二人正眼也不敢瞧上一眼,低头躬身,板起了脸,唯唯答应,一副诚惶诚
恐的神气,生怕盈盈疑心他腹中偷笑。这位姑娘为了怕人嘲笑她和令狐冲相爱,曾令不少
江湖豪客受累无穷,那是武林中众所周知之事。他不敢多耽,当即向盈盈和令狐冲告辞,
带同众人而去,告别之时,对令狐冲的礼貌比之对盈盈尤更敬重了三分。他老于江湖,历
练人情,知道越是对令狐冲礼敬有加,盈盈越是喜欢。
盈盈见岳不群木然而立,说道:“岳先生,你也可以去了。尊夫人的遗体,你带去华
山安葬吗?”岳不群摇了摇头,道:“相烦二位,便将她葬在小山之旁罢!”说着竟不向
二人再看一眼,快步而去,顷刻间已在树丛之后隐没,身法之快,实所罕见。黄昏时分,
令狐冲和盈盈将岳夫人的遗体在岳灵珊墓旁葬了,令狐冲又大哭了一场。
次日清晨,盈盈问道:“冲哥,你伤口怎样?”令狐冲道:“这一次伤势不重,不用
担心。”盈盈道:“那就好了。咱俩住在这里,已为人所知。我想等你休息几天,咱们换
一个地方。”令狐冲道:“那也好。小师妹有妈妈相伴,也不怕了。”心下酸楚,叹道:
“我师父一生正直,为了练这邪门剑法,这才性情大变。”盈盈摇头道:“那也未必。当
日他派你小师妹和劳德诺到福州去开小酒店,想谋取辟邪剑谱,就不见得是君子之所为。”令狐冲默然,这件事他心中早就曾隐隐约约的想到过,却从来不敢好好的去想一想。盈
盈又道:“这其实不是辟邪剑法,该叫作‘邪门剑法’才对。这剑谱流传江湖,遗害无穷。岳不群还活在世上,林平之心中也记着一部,不过我猜想,他不会全本背给左冷禅和劳
德诺听。林平之这小子心计甚深,岂肯心甘情愿的将这剑谱给人?”令狐冲道:“左冷禅
和林平之眼睛都盲了,劳德诺却眼睛不瞎,占了便宜。这三人都是十分聪明深沉,聚在一
起,勾心斗角,不知结果如何。以二对一,林平之怕要吃亏。”盈盈道:“你真要想法子
保护林平之吗?”令狐冲瞧着岳灵珊的墓,说道:“我实不该答应小师妹去保护林平之。
这人猪狗不如,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何又能去帮他?只是我答应过小师妹的,倘若
食言,她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盈盈道:“她活在世上之时,不知道谁真的对她
好,死后有灵,应该懂了。她不会再要你去保护林平之的!”令狐冲摇头道:“那也难说。小师妹对林平之一往情深,明知他对自己存心加害,却也不忍他身遭灾祸。”盈盈心想
:“这倒不错,换作了我,不管你待我如何,我总是全心全意的待你好。”
令狐冲在山谷中又将养了十余日,新伤已大好了,说道须到恒山一行,将掌门之位传
给仪清,此后心无挂碍,便可和盈盈浪迹天涯,择地隐居。
盈盈道:“那林平之的事,你又如何向你过世的小师妹交代?”令狐冲搔头道:“这
是我最头痛的事,你最好别提,待我见机行事便是。”盈盈微微一笑,不再说了。两人在
两座墓前行了礼,相偕离去。
笑傲江湖 第三十七章 迫娶
令狐冲和盈盈出得山谷,行了半日,来到一处市镇,到一家面店吃面。令狐冲筷子上
挑起长长几根面条,笑吟吟的道:“我和你还没拜堂成亲……”盈盈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嗔道:“谁和你拜堂成亲了?”令狐冲微笑道:“将来总是要成亲的。你如不愿,我捉住
了你拜堂。”盈盈似笑非笑的道:“在山谷中倒是乖乖的,一出来就来说这些不正经的疯
话。”令狐冲笑道:“终身大事,最是正经不过。盈盈,那日在山谷之中,我忽然想起,
日后和你做了夫妻,不知生几个儿子好。”盈盈站起身来,秀眉微蹙,道:“你再说这些
话,我不跟你一起去恒山啦。”令狐冲笑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因为那山谷中
有许多桃树,倒像是个桃谷,要是有六个小鬼在其间鬼混,岂不是变了小桃谷六仙?”盈
盈坐了下来,问道:“哪里来六个小鬼?”一语出口,便即省悟,又是令狐冲在说风话,
白了他一眼,低头吃面,心中却十分甜蜜。‘令狐冲道:“我和你同上恒山,有些心地龌
龊之徒,还以为我和你已成夫妻,在他自己的脏肚子里胡说八道,只怕你不高兴。”这一
言说中了盈盈的心事,道:“正是。好在我现下跟你都穿了乡下庄稼人的衣衫,旁人未必
认得出。”令狐冲道:“你这般花容月貌,不论如何改扮,总是惊世骇俗。旁人一见,心
下暗暗喝采:‘嘿,好一个美貌乡下大姑娘,怎地跟着这一个傻不楞登的臭小子,岂不是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待得仔细多看上几眼,不免认出这朵鲜花原来是日月神教的任
大小姐,这堆牛粪呢,自然是大蒙任小姐垂青的令狐冲了。”盈盈笑道:“阁下大可不用
如此谦虚。”令狐冲道:“我想,咱们这次去恒山,我先乔装成个毫不起眼之人,暗中察
看。如果太平无事,我便独自现身,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人,然后和你在甚么秘密地方相会
,一同下山,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盈盈听他这么说,知他是体贴自己,甚是喜欢,笑道:“那好极了,不过你上恒山去
,尤其是去见那些师太,只好自己剃光了头,也扮成个师太,旁人才不起疑。冲哥,来,
我就给你乔装改扮,你扮成个小尼姑,只怕倒也俊俏得紧。”令狐冲连连摇手,道:“不
成,不成。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令狐冲扮成尼姑,今后可倒足了大霉,那决计不成。”
盈盈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却偏有这许多忌讳。我非剃光你的头不可。”令狐冲笑道
:“扮尼姑倒也不必了,但要上见性峰,扮女人却是势在必行。只是我一开口说话,就给
听出来是男人。我倒有个计较,你可记得恒山磁窑口翠屏山悬空寺中的一个人吗?”盈盈
一沉吟,拍手道:“妙极,妙极!悬空寺中有个又聋又哑的仆妇,咱们在悬空寺上打得天
翻地覆,她半点也听不到。问她甚么,她只是呆呆的瞧着你。你想扮成这人?”令狐冲道
:“正是。”盈盈笑道:“好,咱们去买衣衫,就给你乔装改扮。”盈盈用二两银子向一
名乡妇买了一头长发,细心梳好了,装在令狐冲头上,再让他换上农妇装束,宛然便是个
女子,再在脸上涂上黄粉,画上七八粒黑痣,右腮边贴了块膏药。令狐冲对镜一看,连自
己也认不出来。盈盈笑道:“外形是像了,神气却还不似,须得装作痴痴呆呆、笨头笨脑
的模样。”令狐冲笑道:“痴痴呆呆的神气最是容易不过,那压根儿不用装,笨头笨脑,
原是令狐冲的本色。”盈盈道:“最要紧的是,旁人倘若突然在你身后大声吓你,千万不
能露出马脚。”一路之上,令狐冲便装作那个又聋又哑的仆妇,先行练习起来。二人不再
投宿客店,只在破庙野祠中住宿。盈盈时时在他身后突发大声,令狐冲竟充耳不闻。不一
日,到了恒山脚下,约定三日后在悬空寺畔聚头。令狐冲独自上见性峰去,盈盈便在附近
游山玩水。
到得见性峰峰顶,已是黄昏时分,令狐冲寻思:“我若径行入庵,仪清、郑萼、仪琳
师妹她们心细的人多,察看之下,不免犯疑。我还是暗中窥探的好。”当下找个荒僻的山
洞,睡了一觉,醒来时月已天中,这才奔往见性峰主席无色庵。刚走近主庵,便听得铮铮
铮数下长剑互击之声,令狐冲心中一动:“怎么来了敌人?”一摸身边暗藏的短剑,纵身
向剑声处奔去。兵刃撞击声从无色庵旁十余丈外的一间瓦屋中发出,瓦屋窗中透出灯光。
令狐冲奔到屋旁,但听兵刃撞击声更加密了,凑眼从窗缝中一张,登时放心,原来是仪和
与仪琳两师姊妹正在练剑,仪清和郑萼二人站着旁观。仪和与仪琳所使的,正是自己先前
所授、学自华山思过崖后洞石壁上的恒山剑法。二人剑法已颇为纯熟。斗到酣处,仪和出
剑渐快,仪琳略一疏神,仪和一剑刺出,直指前胸,仪琳回剑欲架,已然不及,“啊”的
一声轻叫。仪和长剑的剑尖已指在她心口,微笑道:“师妹,你又输了。”仪琳甚是惭愧
,低头道:“小妹练来练去,总是没甚么进步。”仪和道:“比之上次已有进步了,咱们
再来过。”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仪清道:“小师妹累啦,就和郑师妹去睡罢,明日再练
不迟。”仪琳道:“是。”收剑入鞘,向仪和、仪清行礼作别,拉了郑萼的手推门出外。
她转过身时,令狐冲见她容色憔悴,心想:“这个小师妹心中总是不快乐。”仪和掩上了
门,和仪清二人相对摇了摇头,待听得仪琳和郑萼脚步声已远,说道:“我看小师妹总是
静不下心来。心猿意马,那是咱们修道人的大忌,不知怎生劝劝她才好。”仪清道:“劝
是很难劝的,总须自悟。”仪和道:“我知道她为甚么不能心静,她心中老是想着……”
仪清摇手道:“佛门清净之地,师姊别说这等话。若不是为了急于报师父的大仇,让她慢
慢自悟,原亦不妨。”
仪和道:“师父常说:世上万事皆须随缘,半分勉强不得;尤其收束心神,更须循序
渐进,倘若着意经营,反易堕入魔障。我看小师妹外和内热,乃是性情中人,身入空门,
于她实不相宜。”仪清叹了口气,道:“这一节我也何尝没想到,只是……只是一来我派
终须有佛门中人接掌门户,令狐师兄曾一再声言,他代掌门户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更要
紧的是,岳不群这恶贼害死我们师父、师叔……”
令狐冲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怎地是我师父害死她们的师父、师叔?”只听仪清续
道:“不报这深恨大仇,咱们做弟子的寝食难安。”仪和道:“我只有比你更心急,好,
赶明儿我加紧督促她练剑便了。”仪清道:“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却别逼得她太过狠了。我看小师妹近日精神越来越差。”仪和道:“是了。”两师姊妹收起兵刃,吹灭灯火,
入房就寝。
令狐冲悄立窗外,心下疑思不解:“她们怎么说我师父害死了她们的师父、师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