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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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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侧身避开,连叫:“可惜!可惜!”张阿生问道:“可惜甚么?”丘处机道:“可

    惜你一身好功夫,却是自甘堕落,既与恶僧为伍,又去作金兵的走狗。”张阿生大怒,喝

    道:“蛮不讲理的贼道士,你才作金兵走狗!”呼呼呼连击三拳。丘处机身子一缩,铜缸斜

    转,当当两声,张阿生接连两拳竟都打在缸上。朱聪见己方四人联手,兀自处于下风,向全

    金发一招手,二人从两侧攻了上去。全金发用的是一杆大铁秤,秤杆使的是杆棒路子,秤钩

    飞出去可以钩人,犹如飞抓,秤锤则是一个链子锤,是以一件兵器却有三般用途。朱聪擅于

    点穴之术,破油纸扇的扇骨乃是钢铸,将扇子当作了点穴撅,在各人兵器飞舞中找寻对方的

    穴道。

    丘处机的铜缸回旋转侧,宛如一个巨大的盾牌,挡在身前,各人的兵器哪里攻得进去?

    他左手擒拿劈打,却又乘隙反袭。那沉重的铜缸拿在手中,身法虽然再也无法灵动,但以寡

    敌众,由此而尽挡敌人来招,毕竟还是利胜于弊。焦木见众人越打越猛,心想时刻一久,双

    方必有损伤,急得大叫:“各位住手,请听我一言。”但众人斗发了性,却哪里收得住手?

    丘处机喝道:“下流东西,谁来听你胡说?瞧我的!”突然间左手拳掌并用,变化无方,连

    下杀手,酣斗中蓦地飞出一掌,猛向张阿生肩头劈去,这一掌“天外飞山”去势奇特,迅捷

    异常,眼见张阿生无法避开。焦木叫道:“道长休下杀手!”但丘处机与六人拚斗,对方个

    个都是能手,实已颇感吃力,斗得久了,只怕支持不住,而且对方尚有两人虎视在旁,随时

    都会杀入,那时自己只怕要葬身在这江南古刹之中了,这时好容易抓到敌方破绽,岂肯容

    情,这一掌竟是使上了十成力。张阿生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在屠房里时常脱光了衣

    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全身又粗又硬,直如包了一层牛皮相似。他知对方这掌劈下来非

    同小可,但既已闪架不及,当下运气于肩,猛喝一声:“好!”硬接了他这一掌,只听得喀

    喇一声,上臂竟被他蕴蓄全真派上乘内功的这一掌生生击断。朱聪一见大惊,铁骨扇穿出,

    疾往丘处机“璇玑穴”点去,这招是寓防于攻,生怕五弟受伤之后,敌人继续追击。丘处机

    打伤一人,精神一振,在兵器丛中单掌犹如铁爪般连续进招。全金发“啊哟”一声,秤锤已

    被他抓住。丘处机回力急夺,全金发力气不及,被他拉近了两尺。丘处机侧过铜缸,挡在南

    希仁与朱聪面前,左掌呼的一声,往全金发天灵盖直击下去。韩宝驹与韩小莹大惊,双双跃

    起,两般兵刃疾向丘处机头顶击落。丘处机只得闪身避开。全金发乘机窜出,这一下死里逃

    生,只吓得全身冷汗,但腰眼里还是给踹中了一脚,剧痛彻骨,滚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焦木本来不想出手,只盼设法和丘处机说明误会,可是眼见邀来相助的朋友纷纷受伤,

    自己是正主儿,不能不上,当下袍袖一拂,举起一段乌焦的短木,往丘处机腋下点去。丘处

    机心想:“原来这和尚也是个点穴能手,出手不凡。”当下凝神对付。柯镇恶听得五弟六弟

    受伤不轻,挺起铁杖,便要上前助战。全金发叫道:“大哥,发铁菱吧!打‘晋’位,再打

    ‘小过’!”叫声未歇,嗖嗖两声,两件暗器一先一后往丘处机眉心与右胯飞到。丘处机吃

    了一惊,心想目盲之人也会施发暗器,而且打得部位如此之准,真是罕见罕闻,虽有旁人以

    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指点,终究也是极难之事。当下铜缸斜转,当当两声,两只铁菱都落入

    了缸内。这铁菱是柯镇恶的独门暗器,四面有角,就如菱角一般,但尖角锋锐,可不似他故

    乡南湖中的没角菱了,这是他双眼未盲之时所练成的绝技,暗器既沉,手法又准。丘处机接

    住两只铁菱,铜缸竟是一晃,心道:“这瞎子好大手劲!”这时韩氏兄妹、朱聪、南希仁等

    都已避在一旁。全金发不住叫唤:“打‘中孚’、打‘离’位!……好,现下道士踏到了

    ‘明夷’……”他这般呼叫方位,和柯镇恶是十余年来练熟了的,便是以自己一对眼睛代作

    义兄的眼睛,六兄妹中也只他一人有此能耐。柯镇恶闻声发菱,犹如亲见,霎时间接连打出

    了十几枚铁菱,把丘处机逼得不住倒退招架,再无还手的余暇,可是也始终伤他不到。柯镇

    恶心念一动:“他听到了六弟的叫喊,先有了防备,自然打他不中了。”这时全金发声音越

    来越轻,叫声中不住夹着呻吟,想是伤痛甚烈,而张阿生竟是一声不作,不知生死如何。只

    听全金发道:“打……打……他……‘同人’。”柯镇恶这次却不依言,双手一扬,四枚铁

    菱一齐飞出,两枚分打“同人”之右的“节”位、“损”位,另外两枚分打“同人”之左的

    “丰”位、“离”位。

    丘处机向左跨一大步,避开了“同人”的部位,没料到柯镇恶竟会突然用计,只听两个

    人同声惊呼。丘处机右肩中了一菱,另外对准“损”位发出的一菱,却打在韩小莹背心。柯

    镇恶又惊又喜,喝道:“七妹,快来!”韩小莹知道大哥的暗器喂有剧毒,厉害无比,忙抢

    到他身边。柯镇恶从袋里摸出一颗黄色药丸,塞在她口里,道:“去睡在后园子泥地上,不

    可动弹,等我来给你治伤。”韩小莹拔脚就奔。柯镇恶叫道:“别跑,别跑!慢慢走去。”

    韩小莹登时领悟,暗骂自己愚蠢,中毒后发力奔跑,血行加快,把毒素带到心里立时无救,

    当下放慢脚步,踱到后园。

    丘处机中了一菱,并不如何疼痛,当下也不在意,又和朱聪、焦木等斗在一起,酣斗中

    忽听得柯镇恶连叫“别跑!”心念一动,只觉伤口隐隐发麻,不觉大惊,知道暗器上有毒,

    心里一寒,不敢恋战,当即运劲出拳,往南希仁面门猛击过去。南希仁见来势猛恶,立定马

    步,横过纯钢扁担,一招“铁锁横江”,拦在前面。丘处机并不收拳,扬声吐气,嘿的一

    声,一拳打在扁担正中。南希仁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当啷一响,扁担跌在

    地下。丘处机情急拚命,这一拳用上了全身之力。南希仁立受内伤,脚步虚浮,突然眼前金

    星乱冒,喉口发甜,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直喷。丘处机虽然又伤一人,但肩头越来越麻,托

    着铜缸甚感吃力,大喝一声,左腿横扫。韩宝驹跃起避开。丘处机叫道:“往哪里逃?”右

    手推出,铜缸从半空中罩将下来。韩宝驹身在空中,无处用力,只翻了半个筋斗,巨缸已罩

    到顶门,他怕伤了身子,当即双手抱头缩成一团,砰的一声大响,铜缸已端端正正的把他罩

    住。丘处机抛出铜缸,当即抽剑在手,点足跃起,伸剑割断了巨钟顶上的粗索,左掌推处,

    那千余斤重的巨钟震天价一声,压在铜缸之上。韩宝驹再有神力,也爬不出来了。丘处机这

    两下使力大了,只感手足酸软,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渗出来。柯镇恶叫道:“快抛剑

    投降,再挨得片刻,你性命不保。”丘处机心想那恶僧与金兵及官兵勾结,寺中窝藏妇女,

    行为奸恶之极,江南七怪既与他一伙,江湖上所传侠名也必不确,丘某宁教性命不在,岂能

    向奸人屈膝?当下长剑挥动,向外杀出。江南七怪中只剩下柯镇恶、朱聪两人不伤,余人存

    亡不知,这时怎能容他脱身出寺?柯镇恶一摆铁杖,拦在大门。丘处机夺路外闯,长剑势挟

    劲风,径刺柯镇恶面门。飞天蝙蝠柯镇恶听声辨形,举杖挡格。当的一声,丘处机险些拿剑

    不住,不觉大惊,心道:“这瞎子内力如此深厚,难道功力在我之上?”接着一剑,又与对

    方铁杖相交,这才发觉原来右肩受伤减力,并非对方厉害,倒是自己劲力不济,当即剑交左

    手,使开一套学成后从未在临敌时用过的“同归剑法”来,剑光闪闪,招招指向柯镇恶、朱

    聪、焦木三人要害,竟自不加防守,一味凌厉进攻。这路“同归剑法”取的是“同归于尽”

    之意,要是敌人厉害,自己性命危殆,无可奈何之际,只得使这路剑法拚命,每一招都是猛

    攻敌人要害,招招狠,剑剑辣,纯是把性命豁出去了的打法,虽是上乘剑术,倒与流氓泼皮

    耍无赖的手段同出一理。原来全真派有个大对头,长住西域,为人狠毒,武功深不可测,远

    在全真七子之上。当年只有他们师父才制他得住,现今师尊逝世,此人一旦重来中原,只怕

    全真派有覆灭之虞。全真派有一个“天罡北斗阵法”,足可与之匹敌,但必须七人同使,若

    是仓卒与此人邂逅相逢,未必七人聚齐。这套“同归剑法”也是意在对付这大对头,然而可

    单独使用,只盼牺牲得一二人与之同归于尽,因而保全了一众同门。丘处机此刻身中剧毒,

    又被三个高手缠住,命在顷刻,只得使出这路不顾一切的武功来。

    拆得十余招,柯镇恶腿上中剑。焦木大叫:“柯大哥、朱二弟,让这道人去吧。”就这

    么一疏神,丘处机长剑已从他右肋中刺入。焦木惊呼倒地。

    这时丘处机也已摇摇欲坠,站立不稳。朱聪红了双眼,口中咒骂,绕着他前后游斗。再

    战数合,柯镇恶总是眼不能视物,被丘处机声东击西,虚虚实实,霍霍霍的连刺七八剑,剑

    势来路辨别不清,右腿又中一剑,俯身直跌。朱聪大骂:“狗道士,贼道士,你身上的毒已

    行到了心里啦!你再刺三剑试试。”丘处机须眉俱张,怒睁双目,左手提剑,踉踉跄跄的追

    来。朱聪轻功了得,在大殿中绕着佛像如飞奔逃。丘处机自知再也支持不住了,叹了一口

    气,止步不追,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定了定神,想找寻出寺的途径,突然拍的一声,后心给

    一物一撞,原来是朱聪从脚上脱下来的一只布鞋,鞋子虽软,却是带着内劲。丘处机身子一

    晃,脑中只觉烟雾腾腾,神智渐失,正收摄心神间,咚的一下,后脑上又吃了一记,这次是

    朱聪在佛前面抓起的一个木鱼。幸得丘处机内功深厚,换了常人,这一下就得送命,但也已

    打得他眼前一阵发黑。他提声叫道:“罢了,罢了,长春子今日死在无耻之徒的手里!”突

    觉双腿酸软,摔倒在地。朱聪怕他摔倒后又再跃起,拿起扇子,俯身来点他胸口穴道,突见

    他左手一动,知道不妙,忙伸右臂在胸前一挡,只觉小腹上有一股大力推来,登时向后直飞

    出去,人未落地,口中已是鲜血狂喷。丘处机最后这一击乃平生功力之所聚,虽然身子已动

    弹不得,但这一掌将体内残存的内劲尽数迸发出来,实是非同小可,朱聪哪里抵受得住?

    法华寺中众僧都不会武艺,也不知方丈竟然身怀绝艺,突见大殿中打得天翻地覆,早就

    个个吓得躲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听得殿上没了声响,几个大胆的小沙弥探头张望,只见地

    下躺满了人,殿上到处是血,大惊之下,大呼小叫,跌跌撞撞的忙去找段天德。段天德一直

    躲在地窖之中,听众僧说相斗双方人人死伤倒地,当真是不胜之喜,还怕丘处机不在其内,

    命小沙弥再去看明白那道士有没有死,等小沙弥回来报称那道士闭目俯伏,这才放心,拉了

    李萍奔到大殿。

    他在丘处机身上踢了一脚。丘处机微微喘息,尚未断气。段天德拔出腰刀,喝道:“你

    这贼道追得我好苦,老子今日送你上西天去吧!”焦木重伤之余,见段天德要行凶伤人,提

    气叫道:“不……不可伤他!”段天德道:“干甚么?”焦木道:“他是好人……只是性子

    急……急,生了误会……”段天德道:“甚么好人?砍了再说。”焦木怒道:“你听不听我

    说话?放……放下刀子。”段天德哈哈大笑,叫道:“要我放下刀子?哈哈!立地成佛

    吗?”举起腰刀,向丘处机顶门便砍。

    焦木怒极,奋起平生之力,将手中一段乌焦木头对准段天德掷去。段天德身子急侧,可

    是武功实在太差,没能避开,这段焦木打在他嘴角之上,登时撞下了三颗牙齿。段天德疼

    极,恶性大发,也不顾焦木于自己有恩,举刀便往他头上砍落。站在他身旁的小沙弥狠命拉

    住他右臂,另一个去拉他衣领。段天德怒极,回刀将两个个沙弥砍翻在地。丘处机、焦木、

    江南七侠武功虽强,这时却个个受伤甚重,只有眼睁睁的瞧着他行凶。

    李萍大叫:“恶贼,快住手!”她给段天德拉了东奔西逃,本想俟机杀他为夫报仇,这

    时见到满地鲜血,而这恶贼又欲杀人,再也忍耐不住,当即扑上去狠命厮打。各人见她身穿

    军士装束,只道是段天德的部属,何以反而拚命拦阻他伤人?均感诧异。

    柯镇恶眼睛瞎了,耳朵特别灵敏,一听她叫嚷之声,便知是女子,叹道:“焦木和尚,

    我们都给你害死啦。你寺里果真藏着女人!”焦木一怔,立时醒悟,心想自己一时不察,给

    这畜生累死,无意中出卖了良友,又气又急,双手在地上一撑,和身纵起,双手箕张,猛向

    段天德扑去。段天德见他来势猛恶,大骇避开。焦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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