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第6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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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一并掳了去。”待见那道如拂麈一出手,便将木婉清攻势凌厉的一掌轻轻化开,知道这道
姑武功了得,便纵身上了马鞍,静观其变,心道:“两个娘儿都美,随便抢到一个,也就罢
了。”
那道姑怒道:“小姑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你是他什么人?”
木婉清道:“我是段郎的妻子,你快放开他。”那道姑一呆,忽然眉开眼笑,拉着段誉
的耳朵,笑道:“是真是假?”段誉笑道:“也可说是真,也可说是假。”那道姑伸手在他
面颊上重重扭了一把,笑道:“没学到你爹半分武功,却学足了爹爹的风流胡闹,我不打断
你的狗腿才怪。”侧头向木婉清上下打量,说道:“嗯,这姑娘也真美,就是太野,须得好
好管教才成。”
木婉清怒道:“我野不野关你什么事?你再不放开他,我可要放箭射你了。”那道姑笑
道:“你倒射射看。”段誉大叫:“婉妹,不可!你知道她是谁?”说着伸手搂住了那道姑
的项颈。木婉清更是恼怒欲狂,手腕一扬,飕飕两声,两枝毒箭向那道姑射去。
那道姑本来满脸笑容,蓦地见到小箭,脸色立变,拂麈挥出,裹住了两枝小箭,厉声喝
道:“‘修罗刀’秦红棉是你什么人?”木婉清道:“什么‘修罗刀’秦红棉?没听见过。
快放开我段郎。”她明明见到此刻早已是段郎搂住道姑,而非道姑搂住段郎,还觉仍是这道
姑不好。
段誉见那道姑气得脸色惨白,劝道:“妈,你别生气。”
“妈,你别生气”这五字钻入了木婉清的耳中,不由得她不大吃一惊,几乎不信自己的
耳朵,叫道:“什么,她……她是你妈妈?”
段誉笑道:“刚才我大叫‘妈妈’,你没听见么?”转头向那道姑道:“妈,她是木婉
清木姑娘,儿子这几日连遇凶险,很受恶人的欺侮,亏得木姑娘几次救了儿子性命。”
忽听得柳树丛外有人大叫:“玉虚散人!千万小心了,这是四大恶人之一!”跟着一人
急奔而至,正是朱丹臣。他见那道姑神色有异,还道她已吃了云中鹤的亏,颤声道:
“你……你和他动过了手么?”
云中鹤朗声笑道:“这时动手也还不迟。”一句话刚说完,双足已站上马鞍,便如马背
上竖了一根旗杆,突然身子向前伸出,右足勾住马鞍,两柄钢抓同时向那道姑抓去。那道姑
斜身欺到马左,拂麈卷着的两枝小箭激飞而出。云中鹤闪身避过。那道姑抢上挥拂麈击他左
腿,云中鹤竟不闪避,左手钢抓勾向她背心。那道姑侧身避过,拂麈回击。云中鹤向前迈了
一步,左足踏上了马头,居高临下,右手钢抓横扫而至。
朱丹臣喝道:“下来。”纵身跃上马臀,左判官笔点向他左腰。云中鹤左手钢抓一挡,
以长攻短,反击过去。玉虚散人拂晓麈抖处,又袭向他的下盘。云中鹤双手钢抓飞舞,以一
敌二,竟然不落下风。木婉清见他站在马上,不必守护胸腹,颇占便宜,飕的一箭射出,穿
入那马左眼。那马身子一声惨嘶,便即跪倒。玉虚散人拂麈圈转,已缠住了云中鹤右手钢抓
的手指。朱丹臣奋身而上,连攻三招。玉虚散人和云中鹤同时奋力回夺。
云中鹤内力虽然强得多,但分了半力去挡架朱丹臣的判官笔,又要防备木婉清的毒箭,
只感手臂一震,拂麈和钢抓同时脱手,直飞上天。他料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骂道:“大理
国的家伙,专会倚多取胜。”双足在马鞍一登,身子如箭般飞出,左手钢抓勾住一株大柳树
的树枝,一个翻身,已在数丈之外。木婉清一箭射去,拍的一声,短箭钉在柳树上,云中鹤
却鸿飞冥冥,已然不知所踪。跟着当啷啷一声响亮,拂麈和钢抓同时落在地下。
朱丹臣躬身向玉虚散人拜倒,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丹臣今日险些性命难保,多蒙
相救。”玉虚散人微微一笑,道:“十多年没动兵刃,功夫全搁下了。朱兄弟,这人是什么
来历?”朱丹臣道:“听说四大恶人齐来大理。这人位居四大恶人之末,武功已如此了得,
其余三人可想而知。请……请你还是到王府中暂避一时,待料理了这四个恶人之后再说。”
玉虚散人脸色微变,愠道:“我还到王府中去干什么?四大恶人齐来,我敌不过,死了
也就是了。”朱丹臣不敢再说,向段誉连使眼色,要他出言相求。
段誉拴起拂麈,交在母亲手里,反云中鹤的钢抓抛入了小湖,说道:“妈,这四个恶人
委实凶恶得紧,你既不愿回家,我陪你去伯父那里。”玉虚散人摇头道:“我不去。”眼圈
一红,似乎便要掉下泪来。段誉道:“好,你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转头向朱丹臣道:
“朱四哥,烦你去禀报我伯父和爹爹,说我母子俩在这儿合力抵挡四大恶人。”
玉虚散人笑了出来,道:“亏你不怕羞,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合力抵挡四大恶人?”她
虽给儿子引得笑了出来,但先前存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下脸颊,她背转了身,举袖抹
拭眼泪。
木婉清暗自诧异:“段郎的母亲怎地是个出家人?眼看云中鹤这一去,势必会同其余三
个恶人联手来攻,他母亲如何抵敌?她为什么一定坚执不肯回家躲避?啊,是了!天下男子
负心薄幸的为多,段郎的父亲定是另有爱宠,以致他母亲着恼出家。”这么一想,对她大起
同情之意,说道:“玉虚散人,我帮你御敌。”
玉虚散人细细打量她相貌,突然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修罗刀’秦红棉是你
什么人?”木婉清也气了,说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从来没听见过这名字。秦红棉是男
是女,是人是畜生,我全不知情。”
玉虚散人听她说到‘是人是畜生’,登时释然,寻思:“她若是修罗刀的后辈亲人,决
不会说‘畜生’两字。”虽听她出言挺撞,脸色反而温和了,笑道:“姑娘莫怪!我适才见
你射箭的手法姿式,很像我所识的一个女子,甚至你的相貌也有三分相似,以致起疑。木姑
娘,令尊、令堂的名讳如何称呼?你武功很好,想必是名门之女。”木婉清摇头道:“我从
小没爹没娘,是师父养大我的。我不知爹爹、妈妈叫什么名字。”玉虚散人道:“那么尊师
是那一位?”木婉清道:“我师父叫作‘幽谷客’。”玉虚散人沉吟道:“幽谷客?幽谷
客?”向着朱丹臣,眼色中意示询问。
朱丹臣摇了摇头,说道:“丹臣僻处南疆,孤陋寡闻,于中原前辈英侠,多有未知。这
‘幽谷客’前辈,想必是位隐逸山林的高士。”这几句话,便是说从来没听见过‘幽谷客’
的名字。
说话之间,忽听得柳林外马蹄声响,远处有人呼叫:“四弟,公子爷无恙么?”朱丹臣
叫道:“公子爷在这儿,平安大吉。”片刻之间,三乘马驰到观前停住,褚万里、古笃诚、
傅思归三人下马走近,拜倒在地,向玉虚散人行礼。
木婉清自幼在山野之中长大,见这些人礼数罗嗦,颇感厌烦,心想:“这几个人武功都
很高明,却怎地见人便拜?”
玉虚散人见这三人情状狼狈,傅思归脸上受了兵刃之伤,半张脸裹在白布之中,古笃诚
身上血迹斑斑,褚万里那根长长的铁杆子只剩下了半截,忙问:“怎么?敌人很强么?思归
的伤怎样?”傅思归听她问起,又勾起了满腔怒火,大声道:“思归学艺不精,惭愧得紧,
倒劳王妃挂怀了。”玉虚散人幽幽的道:“你还叫我什么王妃?你记心须得好一点才是。”
傅思归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王妃恕罪。”他说的仍是‘王妃’,当是以往叫得惯了,
不易改口。
朱丹臣道:“高侯爷呢?”褚万里道:“高侯爷受了点儿内伤,不便乘马快跑,这就来
了。”玉虚散人轻轻“啊”的一声,道:“高侯爷也受了伤?不……不要紧么?”褚万里
道:“高侯爷和南海鳄神对掌,正斗到激烈处,叶二娘突然自后偷袭,侯爷无法分手,背心
上给这婆娘印了一掌。”玉虚散人拉着段誉的手,道:“咱们瞧瞧高叔叔去。”娘儿俩一齐
走出柳林,木婉清也跟着出去。褚万里等将坐骑系在柳树上,跟随在后。
远处一骑马缓缓行来,马背上伏着一人。玉虚散人等快步迎上,只见那人正是高升泰。
段誉快步抢上前去,问道:“高叔叔,你觉得怎样?”高升泰道:“还好。”抬起头来,见
到了玉虚散人,挣扎着要下马行礼。玉虚散人道:“高侯爷,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但
高升泰已然下马,躬身说道:“高升泰敬问王妃安好。”玉虚散人回礼,说道:“誉儿,你
扶住高叔叔。”
木婉清满腹疑窦:“这姓高的武功着实了得,一枝铁笛,数招间便惊退了叶二娘,怎地
见了段郎的母亲却也这般恭敬?也称她为‘王妃’,难道……段郎……段郎他……竟是什么
王子么?可是这书呆子行事莫名其妙,那里像什么王子了?”
玉虚散人道:“侯爷请即回大理休养。”高升泰道:“是!四大恶人同来大理,情势极
是凶险,请王妃暂回王府。”玉虚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一世,那是决计不回去
的了。”高升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在玉虚观外守卫。”向傅思归道:“思归,你即速
回去禀报。”傅思归应道:“是!”快步奔向系在玉虚观外的坐骑。
玉虚散人道:“且慢!”低头凝思。傅思归便即停步。
木婉清见玉虚散人脸色变幻,显是心中疑难,好生不易决断。午后日光斜照在她面颊之
上,晶莹华彩,虽已中年,芳姿不减,心道:“段郎的妈妈美得很啊,这模样挺像是画中的
观音菩萨。”
过了半晌,玉虚散人抬起头来,说道:“好,咱们一起回大理去,总不成为我一人,叫
大伙儿冒此奇险。”段誉大喜,跳了起来,搂住她头颈,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呢!”
傅思归道:“属下先去报讯。”奔回去解下坐骑,翻身上马,向北急驰而去。褚万里牵过马
来,让玉虚散人、段誉、木婉清三人乘坐。
一行人首途前赴大理,玉虚散人、木婉清、段誉、高升泰四人乖马,褚万里、古笃诚、
朱丹臣三人步行相随。行出数里,迎面驰来一小队骑兵。褚万里快步抢在头里,向那队长说
了几句话。那队长一声号令,众骑兵一齐跃下马背,拜伏在地。段誉挥了挥手,笑道:“不
必多礼。”那队长下令让出三匹马来,给褚万里等乘坐,自己率领骑兵,当先开路。铁蹄铮
铮,向大道上驰去。
木婉清见了这等声势,料知段誉必非常人,忽生忧虑:“我还道他只是个落魄江湖的书
生,因此上要嫁便嫁。瞧这小子的排场不小,倘若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官,说不
定瞧我不起这山野女子。师父言道,男人越富贵,越没良心,娶妻子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哼哼,他好好娶我便罢,倘若三心两意,推三阻四,我不砍他几剑才怪。我才不理他是多大
的来头呢?”一想到这事,心里再也藏不住,纵马驰到段誉身边,问道:“喂,你到底是什
么人?咱们在山顶上说过的话,算数不算?”
段誉见马前马后都是人,她忽然直截了当的问起婚姻大事,不禁止颇为尴尬,笑到:
“到了大理城内,我慢慢跟你说。”木婉清道:“你若是负……负心……我……我……”说
了两个“我”字,终于说不下去了。段誉见她胀红了粉脸,眼中泪水盈盈,更增娇艳,心中
爱念大盛,低声道:“我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妈妈也很喜欢你呢。”
木婉清破涕为笑,低声道:“你妈妈喜不喜欢我,我又理她作甚?”言下之意自是说
“只要你喜欢我,那就成了。”
段誉心中一荡,眼光转处,只见母亲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两人,不由得大窘。
早牌时分,离大理城沿有二三十里,迎面尘头大起,成千名骑兵列队驰来,两面杏黄旗
迎风招展,一面旗上乡着‘镇南’两个红字,另一面旗上乡着‘保国’两个黑字。段誉叫
道:“妈,爹爹亲自迎接你来啦。”玉虚散人哼了一声,勒停了马。高升泰等一干人一齐下
马,让在道旁。段誉纵马上前,木婉清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片刻间双方驰近,段誉大叫:“爹爹,妈回来啦。”
两名旗手向旁让开,一个紫袍人骑着一匹大白马迎面奔来,喝道:“誉儿,你当真胡闹
之极,累得高叔叔身受重伤,瞧我不打断你的两腿。”
木婉清吃了一惊,心道:“哼,你要打断段郎的双腿,就算你是他的父亲,那也决计不
成。”只见这紫袍人一张国字脸,神态威猛,浓眉大眼,肃然有王者之相,见到儿子无恙归
来,三分怒色之外,倒有七分喜欢。木婉清心道:“幸好,段郎的相貌像他妈妈,不像
你。,否则似你这般凶霸霸的模样,我可不喜欢。”
段誉纵马上前,笑道:“爹爹,你老人家身子安好。”那紫袍人佯怒道:“好什么?总
算没给你气死。”段誉笑道:“这趟若不是儿子出去,也接不到娘回来。儿子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