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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8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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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你要不要假手于我,先杀了你大师哥?”

    薛慕华叹道:“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医治这个胖和尚便是。”

    康广陵骂道:“薛老五,你便恁地没出息。这丁老贼是我师门的大仇人,你怎地贪生怕

    死,竟在他威逼之下屈服?”

    薛慕华道:“他杀了我们师兄弟八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难道没听见他说,这

    老贼还要去跟咱们师父为难?”

    一想到师父的安危,康广陵等人都是无话可说。

    包不同道:“胆……”他本想骂“胆小鬼”,但只一个“胆”字出口,邓百川便伸手过

    去,按住了他口。包不同对这位大哥倒有五分敬畏,强忍怒气,缩回了骂人的言语。

    薛慕华道:“姓丁的,我既屈从于你,替你医治那胖和尚,你对我的众位朋友可得客客

    气气。”丁春秋道:“一切依你便是。”

    当下丁春秋命弟子将慧净抬了过来。薛慕华问慧净道:“你长年累月亲近厉害毒物,以

    致寒毒深入脏腑,那什么毒物?”慧净道:“是昆仑山的冰蚕。”薛慕华摇了头,当下也不

    多问,先给他施过针灸,再取两粒大红药丸给他服下,然后替各人接骨的接骨,疗伤的疗

    伤,直忙到大天亮,这才就绪,受伤的诸人分别躺在床上或是门板上休息。薛家的家人做了

    面出来供众人食用。

    丁春秋吃了两碗面,向薛慕华笑了笑,说道:“你算还识时务,没在这面中下毒。”薛

    慕华道:“说到用毒,天下末见得更胜似你的。我虽有此心,却不敢班门弄斧。”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你叫家人出去,给我雇十辆驴车来。”薛慕华道:“要十辆驴

    车何用?”丁春秋双眼上翻,冷冷道:“我的事,也用得着你管么?薛神医在这里人缘想必

    不差,要雇十辆驴车,不会是什么难事。”薛慕华无奈,只得呛咐家人出去雇车。

    到得午间,十辆驴车先后雇到。丁春秋道:“将车夫都杀了!”薛慕华大吃一惊,道:

    “什么?只见星宿派众弟子手掌起处,拍拍拍几声响过,十名车夫已然尸横就地。薛慕华怒

    道:’丁老贼!这引起车夫什么地方得罪你啦?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丁春秋道:“星宿派要杀几个人,难道还论什么是非,讲什么道理?你们这些人,个个

    给我走进大车里去。一个也别留下!薛贤侄,你有什么医书药材,随身带一些,我可要烧你

    的屋了。”

    薛慕华又是大吃一惊,但想此人无恶不作,多说也是白饶,各种医书他早已读得烂熟,

    不用再带,但许多精心炮制听丸膏丹却是难得之物,当下口中咒骂不休,捡拾药物。他收拾

    未毕,星宿派诸的弟子已在屋后放起火来。

    少林僧中慧镜、僧本来受了玄难之嘱,要逃回寺去后讯,岂知丁春秋置严密,逃出不

    远,便都给抓了回来。少林寺玄难等七僧,姑苏慕容庄上邓百川等四人,函谷八人,十九人

    中除了薛慕华一人周身无损之外,其余的或被化去内力,或为丁春秋掌力所伤,或中游坦之

    的冰蚕寒毒,或中星宿派弟子的剧毒个个动弹不得。再加上薛慕华的家人,数十人分别给塞

    入十辆车之中。星宿派众弟子有的做车夫,其余的骑在旁押送,车上帷幕给拉下后用绳缚

    紧,车中全无光亮,更看不到外面情景。

    玄难等中心都是存着同样的疑团:“这老贼要带我们到哪里去?”人人均知若是出口询

    问,徒受星宿弟子之辱,决计得不到回答,只得各自心道:“暂且忍耐,到时自知。”

    (第三十回完)——

    可是数着一下之后,局面竟起了极大的变化。这是“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

    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

天龙八部 第三十一章 输赢成败 又争由人算

    车行辚辚,日夜不停。玄难、邓百川、康广陵等均是当世武林大豪,这时武功全失,成

    为随人摆布的囚徒。众人只约莫感到,一行人是向东南方行。

    如此走得八日,到第九日上,一早便上了山道。行到午间,地势越来越高,终于大车再

    也无法上去。星宿派众弟子将玄难等叫出车来。步行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地,见竹荫森森,

    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

    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冯阿三大为赞佩,左右端相,惊疑不定。众人刚在凉亭中

    坐定,山道上四人快步奔来。当先二人是丁春秋的弟子,当是在车停之前便上去探山或是传

    讯的。后面跟着两个身穿乡农衣衫的青年汉子,走到丁春秋面前,躬身行礼,呈上一封书

    信。丁春秋拆开一看,冷笑道:“很好,很好。你还没死心,要再决生死,自当奉陪。”

    那青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点燃。砰的一声,炮仗窜上了天空。寻常炮仗都

    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拍”的一声,炸得粉碎,这炮仗飞到半空之后,却拍

    拍拍连响三下。冯阿三向康广陵低声道:“大哥,这是本门的制作。”不久山道上走下一队

    人来,共有三十余人,都是乡农打扮,手中各携长形兵刃。到得近处,才见这些长物并非兵

    刃,乃是竹杠。每两根竹杠之间系有绳网,可供人乘坐。丁春秋冷笑道:“主人肃客,大家

    不用客气,便坐了上去罢。”当下玄难等一一坐上绳网。那些青年汉子两个抬一个,健步如

    飞,向山上奔去。丁春秋大袖飘飘,率先而行。他奔行并不急遽,但在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

    御风飘浮,足不点地,顷刻间便没入了前面竹林之中。邓百川等中了他的化功大法,一直心

    中愤懑,均觉误为妖邪所伤,非战之罪,这时见到他轻功如此精湛,那是取巧不来的真实本

    领,不由得叹服,寻思:“他便不使妖邪功夫,我也不是他对手。”风波恶赞道:“这老妖

    的轻功真是了得,佩服啊佩服!”他出口一赞,星宿群弟子登时竞相称颂,说得丁春秋的武

    功当世固然无人可比,而且自古以来的武学大师,什么达摩老祖等,也都大为不及,谄谀之

    烈,众人闻所未闻。包不同道:“众位老兄,星宿派的功夫,确是胜过了任何门派,当真是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众弟子大喜。一人问道:“依你之见,我派最厉害的功夫是哪一

    项?”包不同道:“岂止一项,至少也有三项。”众弟子更加高兴,齐问:“是哪三项?”

    包不同道:“第一项是马屁功。这一项功夫如不练精,只怕在贵门之中,活不上一天半日。

    第二项是法螺功,若不将贵门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嘘,不但师父瞧你不起,在同门之间也必大

    受排挤,无法立足。这第三项功夫呢,那便是厚颜功了。若不是抹杀良心,厚颜无耻,又如

    何练得成马屁与法螺这两大奇功。”他说了这番话,料想星宿派群弟子必定人人大怒,一齐

    向他拳足交加,只是这几句话犹似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岂知星宿派弟子听了这番话后,一

    个个默默点头。一人道:“老兄聪明得紧,对本派的奇功倒也知之甚深。不过这马屁、法

    螺、厚颜三门神功,那也是很难修习的。寻常人于世俗之见沾染甚深,总觉得有些事是好

    的,有些事是坏的。只要心中存了这种无聊的善恶之念、是非之分,要修习厚颜功便是事倍

    功半,往往在要紧关头,功亏一篑。”

    包不同本是出言讥刺,万万料想不到这些人安之若素,居之不疑,不由得大奇,笑道:

    “贵派神功深奥无比,小子心存仰慕,还要请大仙再加开导。”

    那人听包不同称他为“大仙”,登时飘飘然起来,说道:“你不是本门中人,这些神功

    的秘奥,自不能向你传授。不过有些粗浅道理,跟你说说倒也不妨。最重要的秘诀,自然是

    将师父奉若神明,他老人家便放一个屁……”包不同抢着答:“当然也是香的。更须大声呼

    吸,衷心赞颂……”那人道:“你这话大处甚是,小处略有缺陷,不是‘大声呼吸’,而是

    ‘大声吸,小声呼’。”包不同道:“对对,大仙指点得是,倘若是大声呼气,不免似嫌师

    父之屁……这个并不太香。”那人点头道:“不错,你天资很好,倘若投入本门,该有相当

    造诣,只可惜误入歧途,进了旁门左道的门下。本门的功夫虽然变化万状,但基本功诀,也

    不繁复,只须牢记‘抹杀良心’四字,大致也差不多了。”

    包不同连连点头,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对贵派心向往之,恨不得投入

    贵派门下,不知大仙能加引荐么?”那人微微一笑,道:“要投入本门,当真谈何容易,那

    许许多多艰难困苦的考验,谅你也无法经受得起。”另一名弟子道:“这里耳目众多,不宜

    与他多说。姓包的,你若真有投靠本门之心,当我师父心情大好之时,我可为你在师父面前

    说几句好话。本派广收徒众,我瞧你根骨倒也不差,若得师父大发慈悲,收你为徒,日后或

    许能有些造就。”包不同一本正经的道:“多谢,多谢。大仙恩德,包某没齿难忘。”邓百

    川、公冶乾等听得包不同逗引星宿派弟子,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世上竟有如

    此卑鄙无耻之人,以吹牛拍马为荣,实是罕见罕闻。”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进了一个山谷。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

    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左首一人身后站着

    三人。丁春秋远远站在一旁,仰头向天,神情甚是傲慢。一行人渐渐行近,包不同忽听得身

    后竹杠上的李傀儡喉间“咕”的一声,似要说话,却又强行忍住。包不同回头望去,见他脸

    色雪白,神情极是惶怖。包不同道:“你这扮的是什么?是扮见了鬼的子都吗?吓成这个样

    子!”李傀儡不答,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上有

    棋盘,两人正在对弈。右首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首则是个青年公子。包不同认得那公

    子便是段誉,心下老大没味,寻思:“我对这小子向来甚是无礼,今日老子的倒霉样儿却给

    他瞧了去,这小子定要出言讥嘲。”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丁春

    秋慢慢走近观弈。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轩,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

    的变化。段誉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沉吟未下,包不同叫道:“喂,姓段的小子,你已输了,

    这就跟包的难兄难弟,一块儿认输罢。”段誉身后三人回过头来,怒目而视,正是朱丹臣等

    三名护卫。突然之间,康广陵、范百龄等函谷八友,一个个从绳网中挣扎起来,走到离那青

    石棋盘丈许之处,一齐跪下。包不同吃了一惊,说道:“捣什么鬼?”四字一说出口,立即

    省悟,这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便是聋哑老人“聪辩先生”,也即是康广陵等函谷八友的师

    父。但他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死对头,强仇到来,怎么仍好整以暇的与人下棋?而且对手又

    不是什么重要脚色,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而已?康广陵道:“你老人家清健胜昔,咱

    们八人欢喜无限。”函谷八友被聪辩先生苏星河逐出了师门,不敢再以师徒相称。范百龄

    道:“少林派玄难大师瞧你老人家来啦。”苏星河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深深一揖,说道:

    “玄难大师驾到,老朽苏星河有失迎迓,罪甚,罪甚!”眼光向众人一瞥,便又转头去瞧棋

    局。众人曾听薛慕华说过他师父被迫装聋作哑的缘由,此刻他居然开口说话,自是决意与丁

    春秋一拚死活了。康广陵、薛慕华等等都不自禁的向丁春秋瞧了瞧,既感兴奋,亦复担心。

    玄难说道:“好说,好说!”见苏星河如此重视这一盘棋,心想:“此人杂务过多,书画琴

    棋,无所不好,难怪武功要不及师弟。”万籁无声之中,段誉忽道:“好,便如此下!”说

    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苏星河脸有喜色,点了点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段誉

    将十余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两人下了十余着,段誉吁

    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眼见苏星河是赢

    了,可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

    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

    是十分深挚。段誉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苏星河也捡起了十余

    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着原来的阵势。

    段誉退在一旁,望着棋局怔怔出神:“这个珍珑,便是当日我在无量山石洞中所见的。

    这位聪辩先生,必与洞中的神仙姊姊有甚渊源,待会得便,须当悄悄地向他请问,可决计不

    能让别人听见了。否则的话,大家都拥去瞧神仙姊姊,岂不亵渎了她?”函谷八友中的二弟

    子范百龄是个棋迷,远远望着那棋局,已知不是“师父”与这位青年公子对弈,而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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